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唐順宗(唐朝吳老二)

第一卷 第350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350章

    至於世家大族就更讓李誦頭痛了。宗室鬧歸鬧,到底手底下沒有勢力,而世家大族不同,每個世家大族都是綿延數百年,家族子弟,門生故吏遍佈朝野,而且彼此之間利益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世家大族向朝廷靠攏,那麼朝廷統治穩固,朝藩鎮靠攏,那麼削藩就極不容易。更為可氣的是家國家國,世家大族往往都是把家放在國前面,先是考慮家族利益,後是考慮國家利益。為了家族利益,許多世家大族都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筐子裡,往往腳踩幾條船,挾以自重。藩鎮未平之前,這些世家大族還能收斂,現在眼看中興已成定局,居然有人開始迫不及待要出來爭了。不要說在地圖上眼下還在吐蕃人手中的隴右、河西的土地,就是關中被李誦用強力手段強行控制的土地,也開始有人打主意了。

    李誦愁啊,論功行賞,這幾年推行新政,削平藩鎮,靠得還是世家出身的官員,借助的是世家的力量。人家要求論功行賞,畫像進凌煙閣,勳爵可以多傳幾世,封地大一點,靠近長安或者洛陽,這是理所當然。但是關中和東都畿畢竟地方有限,關中還要作為朝廷根本確保朝廷控制大片土地。這又是一個矛盾,世家大族放在外地朝廷不放心,放在關內就要拿出土地來封給他們;而如果要封給這些人,那麼農民手裡的土地勢必不夠,農民的土地不夠那麼朝廷的根基就會喪失,根基喪失統治就會不穩固,統治不穩固那麼關東各地的豪門大族說不定又會蠢蠢欲動……

    「何止將來會蠢蠢欲動,現在就已經蠢蠢欲動了!」

    李誦信手把一封密報丟在了桌邊,恨恨地道。

    能讓李誦恨恨的報告的,確實不是好消息。已經接管糧秣統計司的呂元膺的報告顯示,在平康坊地某個華麗的風月所在,有某位親王和幾位大家族的二三號乃至不入流人物進行了秘密會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會晤可以理解為二世祖之間的狂歡,但是呂元膺稱,這次會晤和前年的苟勝案之間依稀有著蛛絲馬跡可尋。至於這次會晤的目的,呂元膺用了兩個字概括:

    「奪嫡。」

    這種事情在大唐的歷史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著名的有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門之變,稍次一點的是玄宗對自己堂兄弟還有自己兒子干的血案。不動刀兵的也有,比如李承乾還有讓皇帝。就是李誦自己,也曾經遭遇過這樣的威脅,結果是最後把威脅他的舒王李誼變成了不會威脅人的死人。有了前車之鑒,李誦自然大力鞏固太子李純的地位,想不到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不開眼的還是不開眼。本來以李誦的實力和李純的根基,一個巴掌就可以把存了奪嫡之心的其他親王的心思撲滅,可是這次這事情確實扎手,李誦認為這個便宜逆子很有眼光,起碼他知道該怎麼借勢。

    太子李純多次立下大功,他的地位現在看來不可撼動,可是並不代表無法撼動。眼下在某些人之間就開始進行了運作。其實太子能不能站得住,不是看太子的功勞有多大,而是看太子的支持者有多少。不然,就算是太子上位,也會被攆下去。這個陰謀的操縱者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從李誦給商業鬆綁開始,到開展海貿,開墾荒地安置流民,鼓勵農業,裁減軍隊,裁汰冗官,興辦武學,改革科舉,增加明算等科目的份量,削平藩鎮,李誦的新政剛下去時,除了安置流民和裁汰冗官,大都不顯山不露水,可是卻在數年之後,顯現了巨大的威力,其中的一個方面,就是對以世家大族為代表的舊的既得利益集團的衝擊。當這些世家沉浸在權勢利益的喜悅之中的時候,猛然間發現,自己有了被新的集團取而代之的危險。一旦這種危險露到了明面上,生死角逐即將開始。而對於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和得益於新政的新興力量來說,這場生死角逐的關鍵就在於上面有沒有人,換言之,就是掌握國家機器的君主,是傾向於新政的,還是傾向於保守的。

    如今隨著新政的深入,新舊兩黨已經逐漸形成,對於太子來說,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持皇帝信任的同時,獲得外界有力的支持以自固。商山四皓的故事對歷代太子都是良訓。這個時代的商山四皓,是根深葉茂的舊派世家大族,還是在新政推行中獲得利益的新興的世家以及商賈呢?而無論新派還是舊派,也都希望能有一個能維護自己利益的天子,如果繼任的國君偏向任何一方,對另一方而言都肯定是一個大災難。換言之,如果儲君親近一方,那就注定要失去另外一方的支持。這另一方的支持,很可能就是決定未來國君的外力因素。

    新舊的矛盾在歷史上早在八年前就爆發了,那時候被舊派支持上台的李純將激進改革的王叔文一黨全部貶斥,並下了「遇赦不赦」的狠毒詔書。李誦放緩了改革的步伐,甚至將原先東宮集團的骨幹逐次外放,保持了朝廷內部的一致,同時採取利益均沾的漸進式的改革,這才取得了經濟政治軍事各方面的輝煌勝利。可是再是漸進式的改革也會有矛盾爆發的一天。事實上李誦很清楚,如果不是一開始自己果決出手解決了宦官集團,只怕有得力支持的舊派早就發難了,絕不會坐等在新政中獲利的集團坐大到今天。

    在朝廷的新政中獲利的一個是商人,一個是小世家和新世家,還有一個就是農民。現在朝廷的重商政策使得商賈階層獲得了巨大的收益,本來毫無地位的商人大都是依附於世家的,而隨著在政治上對商賈的束縛也逐漸放鬆,商賈子弟開始等同於良家子,開始傾向於獨立了。從辦《今春秋》開始,商人就已經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在李誦的默許乃至放縱之下,現在商賈已經形成為一個有利益訴求的群體,並且渴望在朝政上發出自己的聲音,比如這次籌劃的收復隴右河西之戰,背後就有幾家大商會的影子,畢竟打通了河西走廊,大唐的商路才可能貫通。有的陸路的大商人甚至揚言說,如果朝廷的大軍能夠收復安西和北庭,他願意捐出一半身家作為軍費。雖然有點暴發戶的心態,但是這也說明了大唐商人的自信和富有。

    出於平衡的需要,小世家和新世家歷來是朝堂上不可少的花邊,有許多時候小世家裡往往能出大人物,這就是各方勢力妥協的結果。但是小世家還有新世家的根基畢竟不如老的世家那麼深厚,而且大都會在短時間內選擇通過聯姻等形式和老世家結成利益同盟,借助大世家的勢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同時也成為大世家的外圍附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朝廷百年來不斷通過培植新的世家、扶持小世家來平衡大世家,可是努力總是如同肉包子打狗。世家依然佔據著大量資源。到了李誦的時代,重商的槓桿攪動了世家之間原來的勢力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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