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7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57章
「你們一路上也辛苦了,下去到賬房領賞,明日一早就回去,幫我帶個信給你們虞侯。」
「是。」
兩人起身退出後堂。
望著堂外陰沉的天氣,楊志廉道:「老俱,這二人一來路上就耽擱了不小時日了,此刻陸贄那老匹夫只怕已經快動身了。他身邊有柳宗元帶著三百士兵衛護,不好辦哪。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回不得長安呢?」
俱文珍一笑:「這還不簡單嗎?楊中尉大人!」
聽得俱文珍喊他楊中尉不喊他老楊,楊志廉當然知道俱文珍想得什麼,道:「咱的神策軍能輕易調動嗎?」
俱文珍道:「誰說要調動神策軍了呢?難道漢中的三條道上就沒有山賊嗎?」
楊志廉道:「你個老俱,盡打我的主意,此事可是極有風險的。」
「那你要什麼?」
「我要什麼你就能給什麼嗎?」
「你要什麼,我就能幫你向舒王那個草包要!」
「呵呵呵呵,你個老俱,果然有你的。罷罷罷,咱老楊就吃這麼一回虧吧!」
俱文珍卻沒有跟著楊志廉笑,而是幽幽說道:
「眼下陸贄事小,可是劉辟事大呀!劉辟雖然已經說動韋皋,可是陸贄這個老匹夫一封信就能讓韋皋殺了劉辟。這十年裡,韋皋可是每年都上書請求起用陸贄,甚至威脅先帝要用陸贄取代自己呢,這兩人關係可不一般哪!」
「是啊,咱倒把這個事給忘了。當年,姓陸的代先帝寫的一封罪己詔可抵得上數十萬雄兵呢!要是陸贄在信裡提這麼一兩句,這劉太初(劉辟字)可不妙啊!」
「這個你倒不必擔心,劉太初在兩川經營多年,韋皋要動他也要費一番心思,他是沒有近慮,卻有遠憂,罷罷,正好他手下昨日來了長安,還是修書一封讓他們帶回去吧!」
一聽俱文珍這麼說,楊志廉的火氣又上來了,道:
「老俱,都說你聰明,心眼多,可是咱們算計別人算計來算計去,現在怎麼看怎麼是被人算計了。這一段和劉光琦互相彈劾,咱們的手下可是被貶謫了不少,還有這上表請立太子的事,那三鎮的使者可是離長安還有一段路呢,而李誦卻馬上就要立太子了。這事如果做不好,只怕不但三鎮,而且其他各鎮都不會再聽咱們的了。」
原來俱文珍、楊志廉、劉辟還有舒王等議定由俱文珍、楊志廉居中聯絡,發動各地節度使上表請立太子,並藉機彈劾王叔文、李忠言等亂政,各鎮大都在討價還價後和俱文珍、楊志廉達成一致,其中猶以河東和荊南最為積極,劉辟回到成都後,迅速蒙蔽了韋皋,韋皋震怒之下,劍南西川的表章也就率先上路了,接踵而來的就是河東嚴綬和荊南裴均的表章,就在幾人以為得計之時,李誦卻在上次病發之後,突然宣佈要立廣陵王李淳為太子,這不啻於打了俱楊二人一耳光,等太子立了以後,請立太子的表章才到,三鎮節度使丟了這麼大的面子,能對俱文珍,楊志廉有好臉色嗎?這樣二人名聲一臭,各鎮知道二人鎮不住局面,還會買二人的帳嗎?
想到這裡,俱文珍也是一陣窩火,心裡一陣煩躁,騰地站起來道:
「咱還真小看了這個病皇上!他還真會順勢而動!」
楊志廉坐在椅子上,拿過俱文珍的鐵球把玩著,道:
「誰說不是呢?」
轉了幾圈,俱文珍猛地抬起頭來道:
「老楊,檢閱諸軍快開始了吧!」
楊志廉苦笑一聲道:
「老俱,你以為現在長安各軍現在還在我們的手中嗎?」
「如何?」
「老俱,還是坐下說話吧,你繞來繞去把我眼都繞暈了。老俱啊,你雖是大將軍,卻是在宮中辦差,對軍中的事也太不瞭解了。」
俱文珍聞言只得坐下,道:
「難道有什麼變故不成?」
「你有所不知,歷來皇帝都害怕大將擁兵自重,先帝也是如此,故而涇師兵亂之後,先帝就先後收回了李晟的兵權,對渾瑊、馬遂等人也多有猜忌。因為咱們竇公公、霍公公護駕有功,忠心可嘉,就把神策軍大權交給了二位公公。就是這樣,神策軍也被先帝分為左右二軍,看似公平,卻是為了二人兩軍相制。」
俱文珍道:
「這個我也知道。不過咱爺們之間一向和睦,直到孫榮義這殺才不識抬舉,非要跟劉光琦穿一條褲子。」
「誰說不是呢?本來先帝在時,就故意地讓左右神策軍互相摻人,從前是竇公和霍公,現在是咱和孫榮義。咱的左神策軍裡有孫榮義的親信,他的右神策軍裡也有咱的親信,兩軍裡面也都有跟咱們都不對付的傢伙,不過都被咱們前幾年給遠遠地派到外地去了。」
他說的前幾年,正是德宗年老昏庸那最後幾年。
楊志廉繼續說道:
「本來這樣一來長安就成了咱們的天下,可惜先帝駕崩,弄了這麼個壞水做皇帝,老俱,早知道咱們當初就該死挺舒王。」
俱文珍點頭道:「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這幾個月,李誦又開始向咱們左右神策軍裡摻沙子。老薛,薛盈珍本來做著右神策軍護軍副使,出事之後,那廝的親信全被拔光,咱本想趁機塞點人進去,孫榮義不讓,也想自己塞人,結果白白便宜了李誦,雖說調出了李愬,卻從外軍調了幾個愣頭青進去。孫榮義那廝現在為什麼跟在劉光琦後面?就是因為右神策軍他現在快掌控不住了,沒有了軍權,誰還買你帳?只好趁現在把尾巴夾起來。前幾日考評各軍,他右神策軍憑什麼得的第一?就他那點料子,還不是靠著新進的這班將領。有右神策軍在,咱們左神策軍的底氣就弱了不少。而且,現在十六衛也有所擴充,十六衛咱可掌控不了啊!」
「也不知道李誦這病秧子從哪裡找來這麼多刺頭,郭令公的重孫子,渾令公的外孫子,還有上回要往我軍裡塞個叫阿跌光顏的,說是誰誰誰的小舅子,哦,對了,那個太原的胡將叫什麼舍利葛旃的,被咱退回去了,咱說,他姓不好,姓阿跌,咱點將時不得叫他阿爹了嗎?死活不答應李誦。孫榮義那廝那時想捧皇帝卵子,就把這廝接收了去,結果沒兩個月,被這廝折騰得快瘋了。」
「連孫榮義的小舅子想進軍營溜溜馬都被他打了一頓,若不是邊上人認得,就被這廝一劍給刺死了。孫榮義找他,他梗著脖子說軍令如山,軍營是隨便進的麼?他上頭有人,孫榮義還不敢惹毛了他,只好打掉了牙齒往肚裡吞。現在他右神策軍的大門都不歸他管了。」
「老俱,你是不知道,咱現在只是這樣硬扛著,待到右神策軍被那病皇帝握在手裡,我的左神策軍只怕也就保不住了。前幾日考評,我的左神策軍許多親將都是中下。待到檢閱諸軍後,防秋再和邊軍對調,邊軍來得雖說也是咱的親信,終不如現在的可靠,咱們門下那麼多人,見風使舵可比上陣殺敵厲害多了。到那時長安城裡可就沒咱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