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10章 茅山道術 文 / 冷月寒劍
210章茅山道術
高子寧出城的時候,三燾真人已凌空飛至陣前。待見著對方應戰的人選,不禁又氣又恨。想他乃洞真法師的境界,不敢說當世無敵,可相匹者不過寥寥。原以為截教勢必來一位修道人或者至不濟也是一位武道大宗師,那料及,卻派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武將。
氣煞之餘,揚聲道:「小娃娃,貧道乃茅山符篆宗宗主。你是何人,居然敢來送死?」他想把敵將嚇回去,換個有些身份的來。否則,縱然勝過了對方,也未必有甚顏面。
高子寧見他腳不沾地的飄浮半空,心下深自一悸,但少年人畢竟性揚,嚮往一戰成名之心比誰都來得迫切。否則,也斷無初生之犢不怕虎這句俗諺。何況,適才是自己一再請戰,龍兒又在城上看著,倘若這時折回,不說他人笑話,單是自己的面子也丟不下來。
故此,驚色一瞬即逝,朗聲道:「本將軍高子寧,乃華夏帝國鎮南王世子。死牛鼻子,這裡是兩國大戰,你不好好在觀裡,窮經研道,卻到這來做甚?」
城頭上鼓聲煊赫,震聲動天,似為此語助威。又傳來石虎的咆哮聲:「小高,挑了他,挑了他……」
原來擂鼓的是他,無怪鼓聲如是驚人。高子寧愕然的思忖。前段日到汴梁,琢磨著要追求龍兒,是以與石虎倍加親切。
這當口,聽到牛鼻子三字,三燾真人怒極反笑,嚷道:「小娃娃好無家教,今日貧道便替你家大人教訓教訓你。」說著,中拇二指互掐,另三指豎直如山,手心向外,口中唸唸有詞。
誠不見元素聚集,不過城上的小石頭依然著急不已。他道:「不好,秦營出戰的可是修道人,子寧表弟怎生能敵?」他壓根沒念及,玄佛兩門的陣容豪華到這等程度,居然首場就派一位宗派掌門。
姜神君在旁懂他心意,翻身躍起,如大鳥展翅,浮空滑下,臨去前口中尚慰道:「皇上莫急,微臣去戰那牛鼻子。」城上軍士見此,一陣歡呼。之前大軍未至,總見秦軍高人飛來翔去,心中不免懼悸,此見己方高人也不遜半點,士氣如何不振?
三燾真人唸咒的時候,高子寧深知和尚道士們均有一些怪門道,如若與其交戰,唯有速戰速決,切不容他們緩緩誦咒。手中玄鐵大槍用勁一抖,耍出數朵槍花,繼而夾胸平舉,左手策馬,胯下雪驄如箭一般飛馳出去。由後看,長長的戰袍,兩條雉尾,風中招展,真如飛將軍天降,勇武赫赫。
城上軍士歡呼連天。接二連三地見到振奮的場景,儘管未知結局如何,卻著實教他們歡喜。
眼看離三燾真人尚有十數丈,高子寧放落馬韁,雙手持槍,槍尖抖圓,盤舞數圈,大喝一聲「扎」。
一槍刺出,真氣貫足,幻出無數虛影,而真正的大槍恰如黑龍出水,伴著洶湧波濤,直撲三燾真人。這一手,槍借人勢,人借馬速,三者合一,端得是出神入化,神威凜凜。
顯然擺著槍挑牛鼻子,一回合建威的念頭。
倘若他此刻敵對的不是玄門法師,換成別的軍營勇士,即便身手一流,沙場經驗極為豐富者,也難攖其鋒,唯有躲避閃讓的份。
要說他小小年紀,武藝能練成這樣,實屬不凡,也無怪他立功心切。而且,適才那手用於衝鋒的人馬御控術,固然日夜與馬相伴的草原男兒也至多如是水平。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玄門法師,而且還是真人級別的一派宗主。即便有心偷襲,也是心餘力絀。
便在槍尖離三燾真人還有數尺的時候,猛然間,一片光暈如水紋漣漪在槍與人之間泛現。緊跟著,一個高丈許,手提雙錘,渾身黑甲,獠牙巨口的古怪傢伙由黃土翻裂之中,倏然而現。看著上升極慢,實質迅如眨眼。當那古怪傢伙完全鑽出地面,適好高子寧的大槍也至。
這一刻,觀戰之人均不明白,到底是高子寧算準了時機,抑是三燾真人故意緩緩唸咒,趁其不備而襲之。思忖間,只見黑甲怪物,反手一錘,迎向大槍。那錘勢說也駭人,晃去間,竟帶動地上浮土,猶如狂風捲沙。
與此瞬間,高子寧大駭,自隨軍以來,飛來飛去的怪人見多了去,偏生從不見過土裡鑽出得怪物。而且,此人面如藍靛,暴口獠牙,可謂猙獰凶怖到了極點。那大錘擊來,竟剎那營造出大漠萬里,黃沙迷眼的幻境。饒是他少年英雄,也自怵憚萬分,何嘗還有正面交鋒的堅心。
當下便想收槍勒馬。怎奈他先前一槍扎出,傾盡全力,這會念著變招回防,著實力有不逮。
「砰——」的一聲響。
黑黝黝的玄鐵大槍猛地刺在錘面上,濺起火花數朵。緣於二力相撞,大槍半圓狀的曲起。高子寧乘在馬上,俊臉漲得通紅,胯下雪驄馬也是四蹄蹦噠,往前急拱,頓然刨出四個大深坑。
槍尖與黑錘,磨出「吱嘎,吱嘎」碎牙聲。
眼見閃避不去,硬拚實屬必要,高子寧貫氣雙臂,尋思著挑落怪物的一雙黑錘。不想那黑甲怪物實在力大無匹,輕輕用錘一撥,彎曲的大槍登時反彈。
一股無以匹悍的大力,沿槍而上,兇猛灌來。
高子寧虎口猝麻,似電亟而痺,十指不由自主地鬆開;沒握住的大槍,立時反彈回來。槍桿直直撞中胸口,護心鏡嘩啦碎去,整個人由馬背掀起,騰空而飛,失聲大叫裡,往後跌落,眼看就是四腳朝天的厄遇。
十數萬人訝聲四起。吸氣聲,驚異聲……此起彼伏。
那怪人兀自不罷休,瞧著粗胳膊粗腿,按常理來說,這種人的動作鐵定遲鈍緩慢;誰知他大步一跨,迅若掣電,緊緊追著高子寧的逸勢;移動間,適好高子寧的雪驄馬礙路,左錘稍一擺搖,幾百斤的大馬就像紙紮竹糊,頓然飛將出去。
尤令人可怕的便是,他錘擊馬兒,腳步未停,速度不減。瞧勢頭,不定比高子寧尚速上三分。
再看他右手單錘轉得如撥浪鼓似的滴溜滑轉,呼呼的風聲,遠到十數丈外聽得分分明明,倘若高子寧被擊中,固然不立成齏粉,只怕也沒個人形。
小石頭在城上看得色易容變,哎喲大叫。千想萬想,沒料到高子寧眨眼即敗,且命在頃刻。待看到雪驄馬落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此不動,更是怛然驚恐,生怕高子寧一戰而斃,教自己如何向老王爺交代。
間不容髮際,在旁掠陣的狄祝融抽刀而上,隗斗則「嗖嗖嗖」地擊出三縷指罡,跟著躍身縱起,朝高子寧撲去。他是想接住高子寧。孰不知,黑甲怪物著實厲害,狄祝融的烈陽刀儘管緩了他頃刻,不過也僅是頃刻,眨眼間,有著絕頂身手的狄祝融居然也被其一錘砸飛。
而隗斗的三縷指罡雖然擊中了怪人,卻只在黑甲上穿了三孔,冒了一陣裊裊青煙。滯了怪人的身形略晌,須臾後,又是一大步,雙錘平舉,再次撲將上來。
望著這個打不死的怪物,城上人無不心寒眼怵。個個在想,如若自己遇到了,又該怎生是好?
這當口,隗斗已然接住高子寧。見他口鼻無息,胸口護心鏡處,更露出裡面的內衣。心下大駭,剛想返身回城。忽感後方一陣颶風般的勁罡,襲身而至。他前頭剛使過驚天指,接著再提真息去接高子寧,時此呼吸瞬間,一口真氣尚未緩過勁來。欲待提縱閃避,竟也難施。
正覺無限失望,說也巧,姜神君適好近前。他落下城頭,原便為了救援高子寧。眼見怪人來勢洶洶,極遠處,抬手平胸,十道指罡明明赫赫,如閃電突降,又似森寒劍戟,劈里啪啦的悉數擊在了怪人身上,直聞得嘩啦啦地響成一片。
怪人胸前的玄色衣甲被犀利的指罡扯得粉碎如屑。
「噌噌噌」怪人擋不住這股大力,一連退了五六步,趔趔趄趄之餘,幾乎跌倒在地。胸前衣甲飄飄散散,露出裡面鱗甲般的黝黑肌膚,傷**錯,不見血流。
姜神君畢竟是姜神君,憑他的道心境界,同樣的驚天指,無論是威力還是造詣,遠非隗斗可比。
這會兒,若換成別人,定已釋心,或許就此以為怪人怕了自己。然而姜神君臨敵經驗何等豐富,指勁一出,神識即隨,察知怪人在自己的雷電指式下,居然只受微傷。心驚之餘,短時間,也想不到該如何整治對方。左手一劃,一道澄藍水幕,大晴天裡倏然而出。
跟著右手三指微彈,詭譎的節奏,震盪起空間的元素頻率。
雨訣堪施,霜雪合訣又至。
水幕落在怪人的身上,尚未及落地,頃刻凝成晶瑩的冰柱;怪人掙扎數下,無聲的怒吼後,終無奈的被徹底封固其中。要知,適才的雷電指罡,畢竟讓他夠嗆,縱是金剛不壞身軀又具無量大力,也難消受那等威力巨大的罡氣,正面亟中。實力消了數成後,再被姜神君這等老奸巨猾之輩,刻意的封禁,似他這麼一個毫無智慧的怪物,自然立成囚徒。
此時,整個冰柱宛若一塊巨大琥珀,在兩軍陣前,晴陽金光之下,爍爍生輝。但因為裡面封著的黝黑怪物,卻又令人覺著妖意,感到心楚。
剎那間,兩方軍士宛若在看妖物異志,沒一人會想到,適才還是恨天無柱,怨地無環,勇力無匹的黑甲怪物,居然會被冰凍。下意識裡,人人掐股,均道自己做了一場怪夢。
姜神君瞥眼後望,察覺隗斗仍在旁邊,即道:「隗共工,先帶高世子回城。」隗斗應命而去。
瞧及傀儡被禁,三燾真人浮空而至,揚聲道:「好你個截教,竟而這麼卑鄙。說好一對一的,怎麼弄成四打一了?」
姜神君面色一正,肅聲道:「明明先是你二打一,老夫看不下去,才制服那傢伙的。」
「胡說八道,貧道何時二打一了?」三燾真人大動肝火。他也是心高氣傲之輩,若在別它地方被人誣賴,許不會這麼生怒;但刻下是兩軍陣前,又有眾多同道看著,這口冤枉氣無論如何噎不下去。
姜神君嘻嘻一笑,道:「這裡反正有十數萬人看著,相信你也賴不掉。先說我們的高世子,一人一馬一槍沒錯吧?」
「沒錯。」三燾真人應道。
姜神君又道:「那老夫便奇怪了,之前明明說好與高世子對敵的是你,怎麼又改成他了?」說著,指指依舊被封固在冰柱裡的黑甲怪人。
「這個……」三燾真人是一派宗主,平日只有他訓人家的份,何嘗有被別人責問的時候。一時間,的確有種理屈詞窮的尷尬。
「姜神君,你好壞也是一島之主,殊不想無恥到了這等地步。那怪人分明是三燾道友的護身傀儡,何來二打一之說?」秦營裡的金蟬見三燾真人被問住了,急忙為之辯解。
得他一說,三燾真人省起,振振有詞道:「不錯,那是貧道的傀儡,不存在二打一的說法。」
「哦!?原來是真人的傀儡啊!那老夫是誤會了。不過,也只好怪真人之前沒加說明。你想,突然間,場中多了一人,換成任何人,也難免抱有懷疑。所以,咱們雙方可說是各打五十大板。你也有錯,我也有錯。既然雙方都有錯,那此場便以平局計算。」
一番蓋不由己,實屬他人咎由自取的詭辯言辭,內蘊真元之下,數十里內無不皆聞。
再說隗斗送回高子寧,小石頭急趕下城,探問傷勢。一見隗鬥,便道:「隗將軍,高世子如何?」
隗斗道:「幸喜世子甲冑上的護心鏡還算堅硬,不然就難說了。」
小石頭急忙診其脈搏,發覺不過是氣閉暈厥,當即大舒一氣。再看高子寧胸口處,護心鏡全碎,即便裡面的甲冑夾層,也悉數穿破。可見回撞的槍桿何等力大。隗斗又道:「還好世子的大槍是玄鐵所鑄,若是普通凡鐵,就剛才一擊,萬一槍身裂斷,世子就不是彈起,而是撞將上去了。」
想到那怪人輕輕一錘,擊死雪驄馬的情景,小石頭額頭滾汗,深以為然道:「不錯,不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說著,命隨軍醫師速送高子寧回城主府。此刻戰事未畢,待見高子寧無事,他心兒即刻回到兩軍陣前。重上城頭,往下俯瞰。
卻見姜神君仍與那玄門道人嘮嘮叨叨,不禁大為費解。
這時節,其實姜神君已說得差不多,至於那個什麼四打一,還是二打一,也被他天花亂墜的駁了個師出有名。要知道,他早已曉得那大力怪物便是三燾真人的護身傀儡。但與其囉嗦來去,無非扳個理直氣壯。他誠是邪道巨擘,平日殺人滅門抑或行詐施詭,無須借口,然而現今是兩軍陣前。常言道,師直為壯,倘若己方壞了單挑的規矩,無疑對士氣打擊甚大。
眼見目的已達,他根本不願與三燾真人再行廢話。話一說完,便想回城。
三燾真人被他擾了大展威風的機會,本就憤懣,見他要走,頓即喚道:「無極島姜神君之名,貧道聞名久矣,可惜始終緣慳一面。今日既會,神君若不留下幾手,貧道豈肯放神君回城。」
姜神君回過身,重瞳微翻,沉聲道:「想必真人不是想老夫留下幾手,而是想把老夫徹底留在這裡吧?」
三燾真人道:「不敢、不敢,但貧道會盡力這樣做的。」
姜神君哼哼冷笑,道:「真人的傀儡已經被老夫封了,難道想單憑你的符篆術法?」
要知玄門法師素有伏魔和護法二類。譬如許悠和晁錯,雖各臻金仙之境,又同為天師,然而一旦遇到戰鬥,其手法便大為不同。嚴格說,護法類的法師,一般精擅道術,術法一出,威力難當;囿於此因,他們與敵人是離得越遠越好;反之,伏魔類的法師,誠然通曉法術,但以威力計,效果大減,所以,他們喜歡近身格鬥。
茅山符篆宗一系所出其實就屬於護法類的法師。是故,三燾真人才有一個物理戰鬥力無窮的傀儡。當敵人庸弱,便以傀儡克敵,減少自己的法力消耗;如若敵人極為厲害,那傀儡的作用,便是護身,保護自己在施法的時候,不至於被敵人先發制人。
而姜神君擅長驚天指法,算得以武入道。一身武鬥真氣,悉數化成施法用的液態真元,舉手投足,幾可排山倒海。論戰鬥性質,與玄門伏魔類的法師,並無不同。若換成別的護法類法師,因有護甲或是戰獸再或是特別的法術護身,姜神君不會這麼問,不過茅山符篆宗法師,天下皆知,悉是有賴傀儡護身;此時三燾真人的傀儡明明被錮,卻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要留下自己,著實教他覺得古怪。
因為事即反常必有妖,姜神君不但沒有絲毫得意,反而愈發謹慎小心。
三燾真人呵呵笑道:「神君以為貧道的護身傀儡,由小小的冰柱便能封住麼?」話罷,食指朝天輕彈,一縷螢光順勢而生。螢光極速,堪堪現出,即落到冰柱上。姜神君壓根不及反應,只見冰柱裡的黑甲傀儡週身一抖,仿似螢光帶了給它無窮的力量。尺厚的冰柱,嘎咧咧的裂將開來。緊跟著,雙錘一動,一聲巨響,冰柱暴碎,化為片片冰屑,濺得漫天都是。
金陽照射,泛彩奪目,好看異常。
其時,景象雖美,姜神君卻無心欣賞,苦笑一下,雙手翩翩結印。無數繁複神奧的印訣,在他十指間衍生。通過這些神奇的印訣,霎那間,他便與空間裡的能量元素,有了一個良好的溝通。儘管不能隨心所欲,但用以克敵制勝,已是未為不可。
他不清楚三燾真人究竟有何妙招,能夠留下自己?不過千餘年的家族仇恨,姜氏族人即便想馬虎也馬虎不起來。謹慎已慣的姜神君,根本不認為三燾真人純粹是賴吹大牛。故此,以戰兢之心,思患預防,搶先控制住狹小空間內的能量元素,便是他目下思索出的最好對策。
對方終究是護法類的法師,若想一舉擊戕自己,無疑會用威力巨大的術法。而術法的威力,又無非是能量元素的多寡。此刻,他融於自然,身心天地,一旦有變,立能察知。
由冰柱裡脫身的黑甲怪物並未向姜神君攻擊,只是迅捷地回到三燾真人跟前,雙錘平舉,為其護法。
與此同時,三燾真人口唇急啟,唸唸有詞,一字一語,先是極輕,之後如梵音無量,字字崩出,聲聲震憒。威嚴的聲音,沖天而上,裂雲破霄。不過片晌,天空雲色漸濃,由白轉褐,最後烏雲翻滾,層層湧動。不時有金色的蛇形閃電,無聲無息地在空際劃過,直是良久,才傳下轟隆的雷聲。沉悶得教所有人均感到心慌意懣。
大風席捲,嗚嗚聲咽。
天空中的黑雲此刻不再翻滾,而是形如漩渦般的轉動,宛若一個特大的黑洞,倏然降臨。
「嘩啦」一聲,跟著「轟隆」一聲爆響。一道又粗又長的霹靂,撕開黑洞的中央。古怪的是,裡面居然噴出無數白色的氤氳。隱約間,尚有金彩晃動。
直到這時,所有識貨的修道人均失聲喊道:「降神術?」
小石頭聽得多寶驚呼,不禁駭異。心想,他素來心傲不羈,當日即便面對菩提老祖,也從未有過畏色,何以這當口,倒是莫名恐呼。古怪之餘,問道:「多長老,什麼叫降神術?」
殊不知,多寶不做回答,逕顧望著天際黑雲,呆呆出神。這下,小石頭更覺稀奇,原想再問。意識裡傳來蝕陰的話語:「笨蛋,既叫降神術,當然是召喚神祇的法術。」
「神祇?」小石頭愕然,詫道:「不會吧?這裡已數萬年不見神祇,天界只有仙人而已,上那去召喚神祇?」
蝕**:「那傢伙的召喚術,的確是遠古傳下來的法門。本大人已感覺到了黑洞裡溢出的天外天能量。那傢伙召喚的確實是天外天的神祇。不過,照那氣勢,即便來得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多半是個幼神而已。」
「天那,竟然是幼神?那咱們豈不全完了?」小石頭驚道。他曉得所謂幼神,就是天外天最低層次的神祇,不過,這些低級神祇在天外天儘管不算厲害,但到了這片空間,決計是無人能敵。你想,連大日如來和太上老君也不過萬劫金身,離幼神的層次,尚差了一籌。如果,三燾真人召喚的當真是幼神的話,那此場戰役,毋庸置疑,自己一方鐵定是輸了。
便在他患得患失之時,黝黑的天際通道,業已露出一隻金光燦爛的大腳。此腳之大,在場所有人,即便許悠和晁錯,也是瞠目結舌。跟著,另一隻大腳也倏然而出。眼看神祇將現,大伙屏氣攝息,均不敢高語。
許悠驀然喚道:「三燾,今日只是初戰,降神術還是留待以後再用。」
三燾真人一聽,心道,對啊,出戰前,兩位天師與貧道說過,此番不過是試探截教的實力,貧道怎在憤激之下,使出了本門的終極召喚術。念及此,咒語登止。
這法術一停,天際的空間通道陡然平緩漸息,原是風雲急湍的洞口,也漸趨淡逝。此時,最為鬱悶的莫過於正想穿越通道的那位神祇。眼見數萬年未開的通道,適好在自己身邊,不想還未待通過,卻已封了。
與此同時,姜神君屈指連彈,瞅準三燾真人精神鬆懈的這當兒出指偷襲。
猝然生變下,三燾真人樂極生悲。
他起先正自得意,當施展本門召喚術的時候,不知何故,居然莫名的連升數級,一下使出終極的降神術。雖然未盡全功,中途戛止,然適才那雙非同尋常的大腳,分明表示神祇已至。就好像是一位美女欲遮欲掩,羞人答答,但偶爾間的顯露,足可教人得窺其貌。
詫異不解之餘,也覺傲氣倍增。倘若降神術是自己一人在山中妙悟,高興自是高興;不過,終究好比是錦衣夜遊,不及時此天下同道面前,尤其尚有兩位兜率宮天師押陣的情形下,自己突然施展出終極的召喚術,這般大張其彩,有頭有臉。
待許悠大喝叫止,說道留待他日使用。三燾真人更覺揚眉吐氣。止了咒語後,一心想回營好生炫耀,特別是在峨嵋、崆峒兩派的面前,至於姜神君早已不擺在他心上。然而,偏偏就在他驚喜欲狂的時候,姜神君堅下橫心,打算出指擊斃這個日後能對自己一方造成大威脅的傢伙。
先以數縷破空急嘯的指罡引開他的護身傀儡,接著,一道臂粗的雷電直直地亟中三燾真人。護法類法師的抗打擊能力本就遠遜伏魔類的戰鬥法師,再者三燾真人心念它顧,未有提防,倉促間運起的護身盾更無甚威力,被擊後,整個人翻跌出去,大口的鮮血,灑得漫天都是。
眾人大驚,失聲駭呼者此起彼落。
幸喜晁錯反應機敏,未待姜神君再出殺招,身形一閃一逝,卻已把三燾真人營救回陣。不過趁此瞬間,袍袖輕拂,一連摔了姜神君數個跟頭。他自恃巡狩天師的高貴身份,自不會下辣手施襲,但小小的懲治,倒也無妨。
姜神君翻身爬起,毛骨悚然。心道,仙人終究是仙人,即便老夫已臻仙境,但與之相較,仍差極遠甚。心生憚意下,返身即退,不敢再逗片刻。
待他回城,玄門之人罵罵咧咧,更有幾個脾性暴躁者,衝至城下大聲叫罵。可惜這些深山潛修之輩,言來言去不過就是卑鄙,無恥之類的話語。與胡長老這些平素以罵人為樂者對罵,當真是壽星佬吃砒霜,額上一個「死」字。而且,天羅教人生性不羈,行起事來放蕩已慣。尋常三教九流接觸也多,城上十大長老,十二堂主,稍一開口,當真是口諧辭給,言深意遠。城下修道人初不明白,稍加思考,才知自己等人已被對方罵得狗血噴頭,體無完膚。
他們想反駁,有幾個自以為仁厚之人,更是語長心重地勸說截教要嘴上積德,休要這般無恥。但遇到胡長老這樣的無賴,尤其,又特會裝糊塗的人,算他們倒霉。
許悠在遠處聽他們罵來罵去,實在不像話,便對楚王道:「王爺,今日只是試探對方的實力,此刻既已明瞭,不妨回營商榷。」
楚王道:「悉由仙長安排就是。」
與楚王打過招呼,許悠命城下的幾個玄門道人回陣。看了看城上的小石頭,遙遙一個稽首,跟著大聲道:「回營。」秦軍轉身,徐徐折回營地。
小石頭默默地看著秦軍遠去,許悠的那一禮,他也見到了。說實話,若非兩教之爭如箭在弦,何嘗想與許悠這樣的藹仁長者對敵。深歎一息下,回頭對天羅眾人道:「諸位,時此磨盾之暇,大伙回去餐霞的餐霞,飲液的飲液,任你們吞雲吐霧亦好,陰陽雙修亦好,總之在玄鳥至的日子裡,即便不能膺天圖,受仙菉,但竿頭日進,更增一步也是好得。」
前面的話,大伙沒所反應,待聞陰陽雙修的字眼,胡長老這老不修,嘿嘿的笑起。可惡的是,別有深意地望了龍兒一眼,又朝小石頭孥孥嘴,害得龍兒氣羞不已。像她這樣的神獸,對什麼陰陽雙修,原本毫不在意。可在人世的日子長了,久而久之,居然愈來愈知道羞澀。
多寶出列道:「皇上寬心,少頃我便好生整治他們,鐵定要他們能在約戰日前,大有進步。」
小石頭笑道:「多長老之言,朕自然放心。」過一會又道:「好了,散去吧。」
大伙俯首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