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09章 大纛西指 文 / 冷月寒劍
209章大纛西指
囿於元宵節的鬱悶,小石頭一段日來苦修《太素心境典》,亟盼盡速能驅逐走蝕陰的魂能。但不多日,終究心軟,想起一旦功成,蝕陰就此魂飛魄散,不禁又躑躅起來。他本性就是如此,倘若對方蓄意加害,自當是竭力應付,可一旦明白對方是出於無奈,再者目前蝕陰對自己非但沒有傷害之心,更襄助甚多,便愈發同情倍至。
最終不了了之,依舊按蝕陰先前所說,一切隨緣。
時光匆匆,初春堪至,離二月十六的約戰日子,尚有月餘。為了準備完全,以防西秦有甚詭計;更為了便於同道襄助,小石頭點齊三十萬大軍,誓師出征,浩浩蕩盪開向洛陽。之前,原想多調兵馬,然考慮到,雙方交戰,軍士其次,主要還是高手間的爭鬥,於是,只擇精銳士兵。同時,還有一個大好處,士兵少了,糧草自然節約不少。對於剛剛建國的華夏來說,能以最小的力量擊潰大敵,不至於傷筋動骨,便是大划算的事體。
出京之前,冰清、雷璺、雷倩、劉茵、勝施等無不痛哭流涕;她們均曉得,此趟戰役委實幹系到華夏帝國未來之盛衰。勝則屹立千秋,敗則玉石俱焚。戀戀不捨之餘,原先的些微酸意,悉數扔到了爪哇國,一個個倍加溫柔,如小鳥依人般的與他繾綣纏綿。軟言溫語,鼓氣勵志,只盼他能凱旋而歸。
與此同時,困擾冰清十數年的痛刺,因為《睡夢心經》的緣故,也終於完全消失。看著她那毫無瑕疵的嫩顏,小石頭委實比打了勝仗還要高興萬分。
這一日,大軍行將出征。
此番征戰,滋事體大,勝負難料。冰清等這些手無縛雞的弱女子自然不能隨軍而行,反之,龍兒既是神獸所化,又得了蝕陰的《龍神心訣》。論起武力,即便四大天王也難堪及。於是,眾女一邊與他依依惜別,一邊又殷殷囑托龍兒,定要好生照顧她們的郎君。
龍兒頷首而應,心下卻想,固然你們不說,我也勢必豁出命地保護好公子。乜目瞥及他們之間的溫柔舉動,不禁心酸難忍。恍恍惚惚裡,彷彿自己丟了一樣比性命還要珍貴百倍的東西。她臉上的澀意,冰清瞧得明白,同樣在旁的鎮南世子高子寧也看得清楚。
當見到冰清與龍兒咬耳私語,隨後龍兒嬌笑而多情地望著小石頭時,高子寧曉得,自己分明遇到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處境。再看看昂然英偉的表哥,心道,當世能配上龍兒姑娘的,怕也只有神武果毅的表哥了。幸喜我沒有自作多情的予以表白,否則,臉就丟大了。念及此,苦笑一聲,回頭看向三萬剽壯雄悍的鎮南軍,一股雄心噴薄而出,暗道,情場失意,未必是壞,他日我揮戰六酋,彈指八極,自當以表哥為榜樣。
城頭炮聲突響,小石頭知道吉時已至,送五女上了御輦,揮手而別。
與此同時,城內城外的百姓,歡呼雀躍,大呼萬歲。像冰清等女的絕美姿色,這些百姓實可謂做夢都沒想及。眼見新皇帝又是威武,又有艷福,欣喜者有之,妒嫉者也有之。更有少許地痞就如小石頭前世某個朝代的始皇帝出巡,眼紅了兩位蟄雄一般。各自歎道:「大丈夫生當如此,無怨無悔矣。」
三十萬大軍迤邐逶行,不出數日,已至洛陽。待大軍至,原震北軍副帥,華夏帝國新任威武伯楚虞率兵相迎。乍一見小石頭,下跪叩首,道:「罪臣楚虞,喪地辱國,連失十二關,請陛下治罪。」
小石頭翻身下馬,走到跟前,攙他起身,道:「楚將軍何罪之有?敵軍勢大,是朕要你轉移至洛陽,退守一地。若要治罪,豈不連朕也要治?」
「罪臣惶恐。」楚虞道。
小石頭慰道:「楚將軍保家衛國,面對百萬秦軍,依然進退有據,說來實該褒獎。以後,切不可如此。」
楚虞禁不住老淚縱橫。再次見過君臣之禮後,又道:「陛下軍旅勞神,且到城內歇息。」
小石頭點點頭,道:「少頃楚愛卿先予朕說說秦軍大勢。」
楚虞領旨,引眾人朝城主府走去。這時,小石頭卻覺著有股熟悉而溫馨的眸光似乎透體而來,待循之望去,只見四下是歡呼喧闐的百姓,那裡尋得見人。搖搖頭,心想,大概是自己思念冰清等人過甚,以至有了錯覺。想到這裡,啞然失笑。
到了城主府,文武眾聚一堂,笑嘻嘻,樂歡歡;接下便由常駐洛陽,深知敵情的楚虞發言。
他道:「稟皇上,經末將派人查勘,此番秦軍確實足有百萬,其威之盛,是與我國交戰百年來的首次。而且,時有飛來飛去的修道人在秦軍大營出現。末將雖然極力穩住軍心,但軍士們見得多了,依舊心惶意恐。幸喜皇上御駕親征,我軍士氣重振。」他是震北老王爺的心腹愛將,深得趙家隆恩,對於趙家的忠誠,可說無人可及。今見小石頭一躍而成開國皇帝,其歡喜之情委實無以復加。
小石頭微微頷首,命他坐下,道:「楚愛卿以一軍之力,獨抗百萬秦軍,辛苦了。」
「不敢,微臣只是竭盡所能,好讓皇上安心登基罷了。」
小石頭一笑,又道:「楚愛卿已簡略說了下秦軍大概,不知諸位愛卿有何提議?」
眾人互相看看,都沒話好說,跟著,又齊向奚方和廣智望去。他們均是武人,若是廝殺拚鬥,自不在話下;然說到用計籌謀,與二人相較,實在差得太遠。眾人也有自知之明,此刻干係截教未來大計,那敢胡說八道。即便言行素來不羈的胡長老這會兒也乖巧如童養媳,垂眼閉簾,不發一語。
奚方乾咳一聲,起身道:「皇上,兩軍對壘,誠需智謀;然此刻已屬狹路相逢,唯勇者勝矣。至於約戰的時日,依微臣看,不妨趁時下,先遣人去秦營查探,最好弄清深藏秦營,佛道兩宗的具體實力。如此,我軍方可依對方的安排而運施計謀。」
小石頭不置可否,又看向廣智。
廣智道:「奚先生之言,屬下無異議。」
「好,就照奚先生之議。至於查探的人選……」小石頭的目光在眾人面上緩緩掠過,迎來的卻是一張張迫切的面容。當即一笑,心道,我方儘管實力稍遜,但士氣尤高,卻也不懼。道:「由於秦營的虛實,我們並不清楚,只有派一位功力極高之人才可。」說到這裡,大伙不約而同地看向多寶。即便姜神君也是如此。
多寶也不推辭,當仁不讓道:「皇上,便由我去好了。」
小石頭道:「多長老若願意去,便是大善。說來,朕自登基,寸功未立,國家大小悉數皆由各位先生打理。在此,朕以此禮多謝諸位了。」說著,抱拳作揖。
眾人惶然起身,伏地叩拜,連道不敢。
洛陽位於豫西山區,東臨嵩岳,西依秦嶺,南望伏牛,北靠太行,素為大周西南屏障。不過,洛陽近郊卻是一片廣袤平原。也囿於此,洛陽又有九州腹地之美稱。此刻,百萬秦軍,帳如山巒,連綿百十華里。自出征以來,周軍望風而逃,連克五縣十二關,直至洛陽,方是休整歇兵。故此,秦軍是自藍田、洛陽兩大戰役以來,士氣最為高昂的階段。
多寶踏雲掠空,俯瞰下方秦營,只見旌旗飄揚,劍戟森嚴,刀戈眩目,殺氣騰騰。由天望下,原該是脆色生嫩的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黃裳。正躑躅著,該從何處開始著手。卻見連綿秦營突然爆出兩點精光,跟著,許悠與晁錯如長虹倒吸,急速乘雲而來。
多寶明白自己的行蹤已被對方探得,倒也光棍,索性停下身子。
許悠飛到近前,大聲道:「道友此來可為探營?」
多寶嘿嘿一笑,道:「不錯。」
一個問得直,一個也答得爽。
二人默看良久,忽然同時笑起。許悠道:「可惜啊可惜,道友若非截教中人,貧道不定能與道友成為知己。」
多寶回道:「無須可惜,原本你我就同出一源。
許悠深看他一眼,道:「道友此刻是回去呢?還是到貧道處盤恆些許辰光?」
「不必了。」多寶回身,駕雲而去。
眼看他身影遠逝,晁錯道:「許師兄,此人法力渾沛,又號稱多寶,肯定有許多鬼門道。」
許悠點點頭,道:「晁師弟所言正是。貧道也在奇怪,飛書傳信明明已發了多日,為何仍不見師兄弟們下界。難道,是咱們的法力薄弱了,以致信書難達上聽?」
晁錯道:「不會吧?那飛信上,原就有法力貯存,一般只須少許法力,便可推動。」
「我想著也是,但時下非比以往,說來當真是我玄門在人界生死攸關之刻,委實大意不得!恨只恨,當日下界,你我僅帶了一張飛信,否則如能連發幾張,倒也教人放心。」
聽到許悠之言,晁錯點點頭,道:「現在說甚都晚了,唯有整合天下玄門,再加上佛門所有實力,小弟深信,決計不會輸予截教。」二人說著,落下雲頭,回到秦營。
楚王符斐在帳外相候,見二仙下來,忙問:「兩位仙長,適才那人可是周軍探子?」
許悠微一頷首,道:「那傢伙可不單是探子那麼簡單,他是魔教的大長老,一身法力非同凡響。以後,要各營將士多留意生人,口令最好也是半天一改。少頃,貧道再與各位道友商酌一下,如能在大王的營帳周圍,佈個陣法,那便穩妥了。」
聽他這麼說,楚王那有異議。連聲道:「好,一切均由兩位仙長安排。」回頭對眾將士道:「諸位將軍,剛才仙長的話,你們也聽到了,還不速去更換口令。」
「咋!」將軍們得令,各自散去。
楚王陪著許悠和晁錯進入大營。堪堪落座,一些披紫嵌黃的僧道由外面魚貫而入。進來者,先與楚王見禮,接著便謁見許悠、晁錯兩位金仙。
這些人個個仙風道骨,瀟灑如羽;雖是出家人,穿不得羅綺錦繡,然所穿所著也均是仙褐法帔,奢華無比。但凡衣袍綴黃,無不以雙色金絲鑲點。其餘裝飾,也是深海酈珠,百年蚌珍。其中,便有峨嵋掌門金蟬子和崆峒掌門散桑真人。世人若見著,必然驚詫,今日法師之多,簡直集天下之眾。要知道,玄門弟子的衣著限制極為嚴格,一般修為不夠或者地位未至的道士,休想穿上紫色或黃色的道袍。
玄門法師以境界劃分,計靈霄天師,正一法師,高玄法師和洞真法師四個級別。
靈霄天師無庸置疑便是太上老君的三**親傳弟子,也就是禹帝駕前的三**天師。再往下所謂的正一法師實質就是已經升天的玄門道人,一來境界不及天師,二來尚未臻至金仙級別,故稱正一法師。而高玄法師,就是還沒升天,但在人界已是神通廣大至極。諸如內外丹修,五行符篆以及驅邪伏魔咒,祈禳消災術已是無比精湛,才可稱為高玄。而且,這些人固然未能升天受封,但短時間的上天入地,潛海藏雲,已是輕而易舉。
至於洞真法師,便是金蟬和散桑這個級別,他們堪堪由氣入道,略窺道徑,是謂洞悉道真,所以就喚為洞真法師。世人則以真人稱之。
再說這崆峒派何以違諾重出江湖,無非是胳膊拗不過大腿。許悠與晁錯兩大天師傳兜率宮太上乾坤令,遍喻天下,命神州玄門各道各宗,齊集西秦,替天伐周。最後又加一句,如有違令者,逐出玄門,視為惡魔同黨。待除魔盡畢,便是溯本正源之刻。
如此一來,凡出身玄門的各大宗派,誰敢違令?即便陽奉陰違也欠乏勇氣。於是,散桑真人絲毫沒有異議,得令之日起,便急請派中長老以及隱修多年的各位耆宿一齊奉令前來。
是故,這當兒的秦營當真是天下玄門所有修道士的集結地。無論峨嵋、崆峒這兩大名門正宗,別它一些人數不多,但實力極強的門派均也派了許多高手。譬如老君觀,還有一些諸如正一道,淨明道,太一道,嶗山三清宮,茅山符篆宗,龍虎山伏魔觀等。
待各大玄門的法師進帳,跟著便是十餘位緇袍僧人。戴法冠,執禪杖,法相莊嚴,神態寧祥。一望便知,皆是佛門高僧。
楚王樂呵呵的起身相迎。眾僧道與他也是合什的合什,稽首的稽首。楚王明白,此刻帳中的僧道均是當世高人,平日能見其一,已是福緣非淺。此番大戰,能蒙他們襄助,說來倒不是自己德厚,實在是自己揀了宗派之爭的大便宜。就如千年前的文武二王,得玄闡二教的大力襄助,終致滅商,一混天下。
他也不妄自菲薄,儘管不認為自己足以勝過當年的西歧二王,可也從沒認為自己比不上他們。每日價總念叨,當年西歧東征,趁商紂不備,以弱勝強,得了天下;今日秦周相較,勢力相當,若再不得天下,當真是老天未開眼了。更何況,天意盡在己方,縱連三十三天兜率宮門人都下凡來助。此趟伐周,幾可謂必勝之局。
他心裡歡喜,嘴上更是謙遜。若讓秦人看見,幾不敢相信此人便是大秦國素來不苟言笑的楚王爺。
許悠在旁道:「王爺,不必如此多禮,你請座。」說到私情,實質他與小石頭反而親近;若非涉及師門,又干係到宗派之爭,依他的心思,倒不如幫助小石頭一統天下。只可惜,天命難違,饒他是堂堂天師,也唯有聽命的份。所以,見到楚王的虛禮偽套,甚覺厭惡。
楚王笑道:「各位仙長和大師均是高人雅士,平日能得一見,已屬萬幸;今蒙厚愛,兵戈擾攘裡不棄來助,小王更是佩德於心,足慰生平。以弟子禮相待,實屬應該。」
許悠微微頷首,也隨他了。其餘僧道即便皆是一派宗師,但得堂堂王爺這般禮遇,也感萬分欣悅。
待眾人落座,楚王命侍女奉進醍醐,諸真暢飲。玄門不忌酒,佛門僧人卻有禁酒的規矩,是以,楚王又命侍女侍奉香茶。這刻,由於玄門兩大天師在座,無論實力、聲望和地位,佛門未免遜色許多。因此,僧人們大多默不作聲,即便坐也是坐在帳中靠邊的地方,絲毫不存與玄門爭峰的念頭。
他們知道,今日不比以往,此時秦周大戰將即,對方是千多年前已銷聲匿跡的道門截教。當年,玄門道祖與本門祖師聯手剷除對方,不可不謂辣手無比。這當口,本門實力欠缺,若再與玄門唧唧歪歪,爭執一些不必要的顏面,萬一輸了予對方,俟那時,兩大宗門都沒好果子吃。所以,佛門僧人也識相得緊。自到秦營起,一律以兩大天師馬首是瞻。
等眾人手中的杯子放下,許悠道:「王爺,我等方外之人皆已到場,有事你先說。」
「不敢,本王雖熟操軍事,但此刻兩國大戰,實已超出普通範圍;本王何敢僭越,還是仙長吩咐吧。」楚王笑著謙讓。
許悠沉吟片晌,道:「既然王爺禮讓,貧道不敢不遵。如此就失禮了。」打一稽首,即道:「諸位,適才周營來者,乃千年前截教大弟子多寶道人。此人,貧道不用多說,想必諸位也明白他的厲害之處。所以,諸位切不可怠忽。此番大戰,可說是我玄佛二門與截教自封神一役以來的首次大戰。諸位定要打起精神,任何事皆要謹慎對待,特別是早期讓諸位鎮守的各大軍營,一俟回去,便分別布下陣法,以防截教半夜襲營。」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周軍提前一月到了洛陽,興許他們存了速戰之心。所以,他們雖然答允了貧道的決戰日期,但也不得不防。嶗山三清宮擅長土系術法,稍頃之後,遣派一位弟子入城,探查對方機密。若得到對方的行動計劃那便極好,若不然,便長期潛伏。」
話音甫落,一位長著絡腮鬍的老道站將起來,道:「弟子遵命。」
許悠點點頭,要他坐下,又道:「既然周軍已至,明日一早由茅山符篆宗出營搦戰。看下截教的實力。」
「是!」茅山符篆宗宗主,也是洞真法師的三燾真人大聲接令。眼下各派齊集,說到與他實力相若者更是比比皆是。然許悠點他首戰,可見對茅山符篆宗重視得很。也無怪三燾真人興奮不已。起身後,揚眉軒目,顧視全帳,一幅志得意滿的神色。
其餘法師見他如此,不禁暗道:「有甚驕傲的?仙長不過看中了你的傀儡術及召喚術。到時,就算失敗,也不會造成損失。」當然,三燾真人也明白許悠的意思,只是玄門各大宗派,論起傀儡術和召喚術,確實以茅山符篆宗為首。而且,此術最大的特點,便是己身不用出場。譬如明日搦戰,勝則可喜,若是敗了,即便對方出手再是毒辣,無論如何也傷不到三燾真人,至多就是傀儡被擊毀,或者召喚出來的神將由於靈氣不夠,重新回到天庭。所以,用茅山符篆宗的法術試探敵方實力,當真是最佳的算計。
一宿無話。
翌日清晨。
秦營三聲炮響。楚王率一眾僧道,點齊十萬軍馬殺氣騰騰地直奔洛陽城下。頭前開道的是三萬西涼弓騎,披輕甲,掛彎刀,胯下一色的銀鬃,腰間彤弓壺矢,寒耀生光;馳到城前,勒馬長嘶,馬蹄歡躍,人聲寂然。真是威風凜凜,氣勢沖天。
緊跟著幾聲鑼響,後面劍戟排擁,戈矛耀日,五萬鐵甲步兵,列成十大方陣,緩緩踏步而來。沉重的腳步聲,由於分外齊整的緣故,竟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直震得人心兒發慌,手心撮汗。離弓騎百丈不到時,倏然止步。瞬間的並腳聲,好似一聲悶雷。
未待城頭上的小石頭等人有所反應,卻見步兵方陣慢慢散開,由後驅出一隊人來。前面的是一隊錦衣長刀手,戴花帽,穿皮褂;繼而左右總管十人,迴避金牌,高高擎起;中間五色旗,兩邊劍戟森嚴。隨鼓樂漸退,一大隊輿從擁著黃袍高冠的楚王以及數十位僧道,光耀奪目地馳馬而出。周邊鳳旌蛟旗,騰飛展揚,旗下又各站一名寶駕雕鞍的力士,打赤膊,半身甲,丈高的剽悍,確實眩目異常。
瞧此儀仗,再看對方的勢頭,城上的天羅諸人面面相覷,均想,這梆爛痞子太會擺譜了,沒看清人的時候,還道是天帝來了呢。
今兒個小石頭行頭也不錯,一身九色袞龍背肩袍,頭上隨意用一金冠束起長髮,給人的感覺,就是雍容瀟灑,矯捷昂健。他一手搭在垛口子上,屹佇城頭,望著來勢洶洶的秦軍,雖然訝異對方的高昂士氣和嚴整的紀律,臉上卻不顯絲毫,依舊澹然而笑,彷彿是閱兵,竟無半分臨戰前的緊促神色。
廣智道:「皇上,看來今日秦軍是想探探我們的實力。」
「愛卿說得甚是。」小石頭臉不轉地答道。這當口,孟廣和高子寧均在旁,他們稱呼起來,也均照朝廷禮節,半點不敢馬虎。
便在這時,高子寧道:「皇上,末將願出戰。」
大夥一怔。小石頭更是暗自叫苦。原本他壓根不想調遣鎮南軍來助。無奈,老王爺愛孫心切,深怕秦軍勢大,且李世昌自刎後,南唐方面實無一人可以抗衡鎮南軍。故此,老王爺一意派遣三萬大軍隨駕出征。小石頭體諒祖心,只得應命。不過,私下裡,早打算,一旦有戰事,決計不會派高子寧出戰。一來,敵方是飛來飛去的修道人,憑高子寧的武藝,上去也是送死的份;二來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趙、高兩家太多,何嘗債上添債?
聽到高子寧請戰,看也不看,直做未聞。高子寧見此,不禁急噪,再道:「皇上,末將請戰。」
小石頭為難已極,這會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奚方看出他的難處,上前俯首稟道:「皇上,既然高世子請戰,依微臣看,可由狄將軍在旁掠陣。此來,當保萬無一失。」他所說的狄將軍,正是當日陪同李濟道使周的狄祝融。同為無極島的宗師之一,與隗斗的身份相若。
話音甫落,狄祝融大聲道:「末將願往。」
小石頭看看他,又看看高子寧,見他神色迫切,分明求戰心切,倘若不允,難保他不心生怨懟。當下一歎,瞥了眼始終站在後面的隗鬥,道:「既是這樣,便由狄將軍和隗將軍一同押陣。」
高子寧興奮莫名,只要能出戰,那管押陣人多人少。乜了眼在旁始終不出一聲的龍兒,隨後大聲道:「遵旨。」返身下城,牽馬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