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04章 仙神初戰 文 / 冷月寒劍
204章仙神初戰
便在蝕陰與小敏在花園激鬥的同時。大周碩果僅存的老丞相劉伯雍也正和孫女劉皇后在皇后寢宮輕聲的說著話。門外侍衛密佈,渾若鐵桶。宮內燈火輝煌,只是原先的錦羅綢緞和富麗金壁,悉數由素絲遮擋。搖曳爍輝下,顯得肅穆寧靜。
整個殿內,除二人之外,無任何一位宮女或太監在旁侍侯。照理皇帝駕崩,皇后也須在旁陪靈。不過眼下時機危急,干係到大周未來的政局安穩,情非得已下也顧不得場面上的事了。
劉皇后坐在鳳椅上,不無擔心地問道:「爺爺,你說那趙王爺信得過麼?」
劉伯雍安坐於她左首下方,捋捋灰鬍,道:「信不過那又如何?」
劉皇后一愕。
劉伯雍為她解釋道:「眼下局勢,司馬家絕了後,已無人可以接掌大周江山。如果,咱們不支持他趙巖,難道還去支持旁人?」話鋒一轉,又道:「也別說,如今滿朝文武人人心知肚明,對皇位虎視眈眈者大有人在,只是沒一人敢首先站出來而已。他們也考慮到,大周泰半的軍權掌握在趙家的手上;且自洛親王叛亂,咱們五大世家元氣大傷,早不比往日那麼風光了。也就我劉家,有你又有我,尚能勉強維持一二,其餘的多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要他們仗勢欺負下旁人尚可,若想掌控天下,卻是遠遠不及。」
劉皇后微微頷首,然而依舊止不住憂心,道:「爺爺,我是怕……」
沒等她說完,劉伯雍接口道:「你是怕趙家過河拆橋?」
劉皇后臻首輕點,意示確實。
劉伯雍道:「傻孩子,你見過世上有何國家全是武將,沒有文官的麼?他趙家三代軍勳,即便出他一個趙巖,也是風流多才為譽,何曾聽過他有甚治國大議?不是爺爺自誇,趙巖若是登了基,它日終須靠我們這梆文臣為他治理。而且,我劉家如今的狀況,你也不是不知,自你爹爹遇難,我劉家就和那司馬家一樣等於絕了後。所以,他或許會提防另外幾家,但我們劉家,他是萬萬不會有異心的。況且,茵兒與他尚有婚約,一旦他登基為帝,我家一門出兩皇后,對列祖列宗,也算有了交代。至於傳承香煙,老夫早不存此念了。唉……」
他之前說得意氣風發,然一至最後,也難免唉聲歎氣,為之唏噓。畢竟權傾朝野的劉家,一朝在自己手上斷了香火,無論怎樣,終覺感傷。
劉皇后道:「爺爺說得不錯,我明白了。不過,咱們剛提的,到時要他尊我為太后,不知他願是不願?我想,他作為一國之帝,總不想上頭還有一位……」
劉伯雍搖手道:「爺爺說他肯定願意。」
「為何?」劉皇后詫異地問。
劉伯雍道:「你素來溫婉柔順,又不問國事,朝野上下誰不知道?他決計不會為了一個虛名,而放棄我劉家的支持。」
劉皇后點點頭,道:「但願如此。」接著,又自恨聲道:「只怨我不爭氣,倘若時下懷了龍種,又何須傷這心思?」
劉伯雍歎道:「要說這也是天意,司馬家風光了這麼久;趙家一門三代戍衛邊疆,可說居功至偉,而今趙巖登上皇位,也算順理成章的事體。可氣的就是,我劉家並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為何就這樣絕了香火?」搖著頭,無比唏噓。
小石頭與那太監以及小敏,前、中、後列成一排,徐徐行至皇后寢宮。
到了門口,那太監先自通報,繼而哈著腰,道:「王爺,到了。老丞相就在裡面等。」
小石頭微微頷首,道:「黃公公辛苦了。」原來這太監便是仁秀帝昔日的心腹黃丙炎。蝕陰是不識,小石頭卻與他打過數次交道,也算熟矜。話罷,推門而入。小敏原也想跟進去,黃丙炎攔住,微笑道:「姑娘,丞相與王爺有要事商談。郡主在宜秀宮,奴才帶你去。」
「不用了。我知道!」小敏狠狠地道,瞪他一眼,又忿忿地望了眼小石頭的背影,氣呼呼地走了。
小石頭入房,舉目一看,只見劉伯雍起身相迎,忙上前攙扶,道:「老丞相折殺本王了。」
劉伯雍呵呵一笑,隨他到了裡間。小石頭扶他坐下,又抱拳行禮道:「微臣趙巖參見皇后娘娘!」
劉皇后微笑擺手,要他在旁坐下,又道:「本宮知道王爺辛苦,不過家祖有要事,尋王爺商榷,是以深夜召見,還望王爺莫要見怪。」她素面朝天,不敷粉,不塗脂,著一件素色的宮裝;燈火稍稍搖曳,映著眼角旁尚未干去的淚痕,竟有種楚楚動人的風情。
小石頭一歎,心道她是在自己的算計下,成了帝家孀寡。日後,倒要特別照顧,也算稍贖罪愆罷了。身子半離座,恭謹地道:「臣不敢。」打量間,屋裡除劉皇后和劉伯雍外,劉茵這會倒不知去那了?詫異,二人究竟有何事,恁急召見。當下就道:「既然老丞相有事,便請吩咐下來,趙巖無不遵命!」
劉伯雍一笑,隨後又是悲慼地道:「萬歲駕崩,我等作為臣子實在不勝悲痛之至。然古人也說,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若總限於悲哀,而忘國事。一來對不起大周的列代先皇,二也對不起天下的黎民百姓。」說話間,顫顫巍巍地抱拳揖天,以示一片忠誠之心。
小石頭道:「老丞相所說甚是,趙巖也是這麼認為。」聞此開場白,便知他待會所說,必與嗣立新君有關。旋下話鋒一轉,道:「丞相有事便請直說了罷。趙巖是領軍打仗的,不喜轉彎抹角。」
劉伯雍乾笑數聲,道:「王爺是爽快人。好,那老夫便直舒胸臆了。」輕咳一下,理理思路,即道:「想必王爺也知道,司馬家自先帝駕崩,洛親王這個叛逆被殺之後,實已斷宗絕嗣。」
小石頭點頭,承認清楚。
劉伯雍道:「目前,大周的確到了無君可立的窘境,老夫思來想去,著實難為。素聞王爺才名冠蓋,不知有何教我?」
小石頭大笑道:「老丞相說笑了。大周國人誰不曉得,老丞相智比天高,即便在我等看來,束手無策之事,單須一到老丞相手上,還不手到擒來,迎刃而解。」他這番以捧帶推的話語,說出之後,自己都覺十分滿意。
劉伯雍道:「王爺過譽了。不過,老夫的的確確思了個法兒。但想來想去,覺得終須問過王爺才行。否則,老夫斷不敢落實。」
「哦!?老丞相既有法子,便請賜教。反正趙巖一切均以老丞相馬首是瞻就是。」
「哈哈……好、好……老夫覺得,司馬家既然無嗣可立,倒不如立一外姓人為帝。只須他一心為國,仁義待民,便好了。」
「不知老丞相屬意何人?」
劉伯雍微笑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一字一眼地道:「就、是、你!」
「啊!?」小石頭在他先前話意裡,儘管早有成算,然當親耳聽見,兀自又驚又喜。
「不知王爺意下如何?」劉伯雍又道。
小石頭沉吟道:「丞相,恕趙巖多嘴,我趙家忠良三代,若這麼代而取之,我怕天下百姓議論紛紛,到時,毀了我趙家的百年聲譽。更何況,我趙巖一片忠心,只可惜……」說到這裡,驀然止口,跟著「唉」的一聲,歎了一氣,顯得分外痛心。言之意,無非是司馬家絕了後,實在尋不到人來效忠。
瞧他這樣,劉伯雍依然是無動於衷,劉皇后卻自感動莫名,淚盈盈地望著他,竟對自己適才的疑心,感到分外愧疚。
過了會兒,劉伯雍道:「王爺對皇上的一片忠心,滿朝文武有目共睹;眼下老臣只擔心王爺袖手坐視,既然王爺已表心聲,老臣倒是放心了。只須王爺按老臣所說的去做,老臣擔保天下百姓決無異議。」
「哦!?那便請老丞相予趙巖扼要地說個明白,亦好去我之憂。」小石頭站起,誠懇地行了一禮。
劉伯雍點點頭,當下便為他說將起來。待話甫畢,小石頭沉思半晌,琢磨著,若依他的法子,倒也大善,比之廣智原先的安排,尚要有利得多。不過,人心多變,古之向來。他如此幫我,是真是假委實需得斟酌。
尋思間,忽聞一聲清脆鶴唳,在宮外響起。其聲嘹亮,裂雲穿石,時此深夜驟聞,竟有驚心動魄之感;緊接著,猛有人說道:「截教教主石道友可在?」這聲音誠不比鶴唳脆亮,卻渾厚凝重,廣佈宮闈。
小石頭一驚,搶步出屋。
這當口,宮內的太監以及侍衛,已大多湧至空曠處。
小石頭舉目而望,只見蒼茫夜穹中,赫然有兩頭雪白色的巨鶴,鶴背上又各騎一人,滯空相候。其時,月朗星稀,雲淡風微,驀見這般情景,別說侍衛和太監,縱然小石頭也自瞠目咂舌,愕然不已。
待凝目細睨,來者竟是當日在伏羲陵有過一面之緣的許悠和晁錯兩位天師。心下很是怔然。這會,功力盡失,法力悉無,莫說兩個仙人,就是隨便一個天兵或妖怪,自己也決難抵擋得住。念及此,頗為頭疼,更吃不準,這兩個仙人的來意是好是歹?
值此靜謐深夜,陡有人大聲呼喚,禁宮人人驚起。那些陪靈的滿朝文武,也自乾清宮走出,循聲望去。待瞧清天上景象,一個個怔愕的無以復加。年歲大些的倒沉得住氣,年少之人卻與那些宮女太監一般,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許悠與晁錯瞥眼看來,地下人頭攢動,如蟻蠅簇擁;但憑其強大的精神感應,依然一眼望見了走出宮外的小石頭。二人駕鶴俯空,少加飛低。許悠揚聲笑道:「石道友,伏羲陵一別,已過旬日,一切安好否?」
說也奇怪,二鶴滯空,雙翅靜止,就如停佇在無形的山丘上;故此,站在下方的小石頭,未覺狂風拂面。
再看二仙,一個金頂道裳,白髯拂胸,月色下尤顯仙風道骨;一個峨冠博帶,意態恣肆,晴空裡分外瀟灑飄逸;瞥目所見,漫天蒼穹,似只有如羽雅仙,衣袂飄飛;以明月之朗也難奪其神,以星光之耀也難爭其彩。
所乘之鶴,適才佇於高空,倒沒覺怎樣,現下離得近了,頓覺大如金鵬,幾有一翅萬里,遮雲蔽月,浩大蕩然;再者,氤氳繚繞,異香撲鼻,二人頭頂又微帶元神彩暈。似此奇景異像,舉凡望見之人,有誰會當二者僅是尋常來客。
地下人啐啐喳喳,有的說他們是山中出來的有道之士;有的說是遁逸多年的武林異人;也有的說必是靈闕下凡的清修仙人;否則,乘下焉能有此奇通巨鶴?這可不是江湖中人的障眼法所能相較。那些宮女太監,早忘了深宮禁規,一個個翹首踮足,聚成幾堆,竊竊私語。
這一刻,沒有大小之分,也無上下之別,奇思妙論,層出不窮。
小石頭聽許悠問起伏羲陵之事,暗自揣測他是不是忌憚當日的八卦珍瓏。那棋局嵌天地之氣,合宇宙之運,一旦弈動,翻山倒海,傾天覆地,其勢之威,實非人力可撼。又想,若非當日自己與蝕陰元神激鬥,以致由內爆外。縱然是太上與如來合力,怕也難以阻住神之珍瓏的運行吧?他們既忌憚,那我切不可說已毀了。思慮餘裕,高聲道:「勞仙長記掛了,晚輩安然無恙。」
許悠沒問出珍瓏結局,終覺難以心寬,又道:「當日石教主勇破棋局,引得天崩地裂,貧道二人是服之又服。不知如今,那副玉枰可仍在教主身上?」
小石頭想,他倒拗上了,看來問不出結果,誓不罷休。即道:「說來慚愧,棋局雖破,玉枰卻不知所蹤。神人玄奧,你我終難揣測。」又是一招言語上的太極推手,許悠傻眼,心道,小子好厲害,每遇提問,無不巧言化解。想來今日是問不出答案了。
說話間,遠處連綿宮宇,倏飛來數條身影,如星丸躍動,一個個落在殿頂巔角,高高矮矮,各按方位站定。
小石頭不用顧瞥,便知無非是姜神君和天羅四大天王。誠然不懼二仙,但見他們如此關心自己的安危,也感胸中熱燙。要說他們怎地會來,實在是二仙的巨鶴太過龐大。掠過天際時,幾如兩座龐大的飛來峰;再者那鶴唳聲,音動九天,汴梁皆聞。守在皇城外的天羅諸人,自然放心不下小石頭,當即跟將進來,瞧個明白。
許悠捋鬚頷首,斜目看了看姜神君等人。心道,小子狡猾,問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面色霍地一變,道:「你截教無拘無束,原自快樂,為何千多年後,又試興波瀾?方今天下,邦寧澄清,櫜弓臥鼓,豈不聞金闕談道德,玉京嘗蟠桃。天庭之上更是逍遙自在,然爾等偏偏妄起戰端,暗自勾結邪魔歪道,自甘墮落。真教人悲其不順,怒其不爭。可惜又可歎!」他言來慢條斯理,不怎費力,卻吐詞清晰,洋洋盈耳,實有振聵之威。
底下人無不皆聞。
「哈哈……」小石頭驀地放聲大笑。
這會兒,文武百官以及宮女太監,聞得金闕、玉京等字眼,大致明白天上那兩位的的確確是仙人下凡。就算不是,多半與仙人也是關係非淺。瞧小石頭被斥後,居然笑起。直道他過悚之餘,竟自瘋了。
許悠卻沒這般良慰心態,叱道:「道友乃一教之主,何也做此悖態?」
小石頭道:「我是笑仙長矯語過飾,以詭浮之言,為你玄門塗脂抹粉,遮蓋大醜。如此滑天下大稽,我焉能不笑?哈哈……」他一笑,天羅諸人跟著笑起。這些人均是絕頂的高手,一起笑將起來,聲勢著實駭人。
如此一來,皇城外的百姓糊塗了。皆道,明明皇帝死了,宮裡人該痛哭才是,怎地深更半夜裡忽發笑聲。而且還這麼大聲,簡直就是怕別人聽不到似的。好奇之下,也均走出屋門,朝皇城擁來。
許悠正色厲顏的責道:「道友有話,直須說出,莫要在那含糊其詞。想你截教滿身罪愆,固然你有百嘴百舌,卻也難蒙世上悠悠之口,湛湛之目,明明之心。」
「是啊,是啊……」小石頭嬉皮笑顏道:「仙長說得果真不錯。你玄門人多勢眾,又個個身居天庭要職,本教縱有天大冤屈,被爾等顛倒黑白,翻來覆去幾下,自也萬辭莫辯了。」他聞許悠與那金蟬一樣,說不得幾句,便大潑截教髒水,心下不免恚怒,是故言來也毫不客氣。
「石教主……」許悠大喝一聲:「休在那花說柳說,謬托虛譽,本教又如何冤屈你們了,你倒是一五一十的說個明白。否則,莫怪貧道施伏魔之大神通。」一番肅聲厲言,威風凜凜。
小石頭反正抱著背水之心,倒是無懼。然而太監宮女們盡皆惶恐,一時俯仰唯唯,紛紛拜倒。討饒乞求之聲,幾乎響遍全城。其間,也唯獨那些有品軼的官員,稍微好些。他們雖未曾見過真正的仙人,但見聞方面,畢竟勝過那些從不踏足皇城外的宮女太監,兀自在旁靜觀其變。
許悠說完,見小石頭沒回答,依舊從容淡定,倒是頗感佩服。心想,反正今日不是為了斷而來,且再讓他得意數月。轉嗔而笑,道:「好膽識,好心計……你我三教源出一脈,今見截教能有你這樣的教主,貧道也覺欣慰。罷了,今日我們實為下戰書而來,至於旁的,他日戰場上便以各自的道行論個分明吧!」
「這話說得實在!好,本座接你戰書……」小石頭揚聲道。
話猶未完,許悠拂塵輕甩,耀出萬點金光。瞬刻間,在黑幕似的蒼穹,拼成十二個璀璨生毫的古樸大篆「仲春季,玄鳥至,洛陽郢,你我決。」
十二個大字,在空中閃爍許久,驀然爆裂開來,連續十二聲巨響。仿似煙火散開,無數細微的金光,不自行消散,居然由天瀉落,如虹飛霓耀,直向小石頭罩去。
眾人大驚,深知那莫名光點端非無害之物,失聲駭呼者,比比皆是。
便在這時,堪堪入冥的蝕陰猛然感覺到有莫大的危險,襲身而來。他雖是寄主,說來比小石頭尤要珍惜這份肉身。意念醒來,神識頓轉,察看週遭情勢。瞧有人攻襲自己,頓時怒不可遏。他可以對龍兒和顏悅色,甚至也可以對小敏的挑釁,付之一笑;但這無非是一個對龍兒的承諾;而且,龍兒是青龍後裔,嚴格說,與身為龍神的蝕陰還是同類。所以,他才處處抱著戲謔的心態,應對一切。
然而,眼下許悠發出的萬點金光,看著是美妙無比,實質裡凶險萬分。依其素來之桀驁心態,和當年傲視天地的強大實力,如何可以容忍?
許悠原意是打算試探下小石頭的功力,當日在伏羲陵,他和晁錯合力,也未攻破小石頭身外的無形氣罩。此事一直如梗在喉,令他們詫異不解。儘管最好的解釋,是因伏羲帝留下的神力所至。但他們商議多次,覺得為保險計,還是探探小石頭的功力火候為好。若不然,則務必需要天庭再派仙人下界。
畢竟他二人自使瞭解劫**後,誠在老君觀裡修養多日,恢復了些許法力,但比之原先,兀自遠遠不及。為徹底剷除天下紛亂之因,謹而慎之,那是大大的必要。故此,這一擊,其實就是《太初玉淵經》中的殺招——「一念虛寂」。
所謂一念虛寂,講究念中無念,誠守靜心,以虛無化實,以靜寂之力破敵。
因此,念力實地裡便是精神力。
而《太初玉淵經》的最大特色,便是修煉念力。昔日太上老君一氣化三清,純以念力迷惑住靈寶天尊,可見《太初玉淵經》的厲害之處。且許悠與晁錯二人,因法力大虧,要他們使些需要能量法力的神通,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眼看金光紛紛,鋪天蓋地。
間不容髮際,蝕陰對小石頭道:「臭小子,這兩傢伙,交給我了。」說著,小石頭神識一暈,竟自迷糊過去。
與此同時,蝕陰一聲咆哮,身子凌空,雙手作懷抱太極式,稍一抄攏,卻見那萬點金光,頓受約束,點點、絲絲、片片……瞬刻凝為無數金色的溪流,潺潺汩汩,九曲歸一。須臾之後,他雙手一錯,把聚成一團的金光,再次壓縮為一個小原核。
那金光原就璀璨生耀,再被他如此凝縮聚壓,更是光芒炫目。月色之下,半空之處,宛若陡然多了一輪金日,神奇而莊嚴。金色明輝灑滿全宮,直映得眾人雙目難睜,心歎此生竟有這遭匪夷所思的奇遇。
面對兜率宮的無上絕學,一念虛寂,蝕陰毫無謹慎鄭重的心思。
若說到念力攻擊,他這位天外天的大神本就是拿手好戲,簡直信手拈來,任意而使。別說許悠和晁錯,即便當世念力第一的太上老君,也只有甘拜下風,靠邊站的份。至於,這招類似太極式的手法,在天外天可是叫做包羅萬象。而且,手法誠然相近,其間上下,便神機鬼藏,耐人尋味了。
眼見小石頭凌空擋住金光,而且揮灑自若,端無半點支絀之態,天羅眾人一陣歡呼。
胡長老更道:「諸位,教主厲害啊!連仙人的攻擊也抵擋得住!呵呵……」
廣智沉吟道:「胡長老,不可大意。如今是什麼時辰?你忘了教主的意識裡尚有一位大神居住著麼。」
大伙省起,小石頭確實說過,他的意識管白晝,那大神的意識管夜晚。照現在的時辰計算,時下輕易地擋住仙人攻擊的萬萬不會是自己的教主。
這當口,許悠與晁錯,在半空看得是目瞪口呆。要知那金光,既為念力所化,實質裡也就純粹是無中生有。一般來說,敵方要麼同樣以念力硬擋,要麼閃避,再無第三種法子可言。殊不知,眼前這位截教教主竟能抓攏虛無的念力,且再壓縮。當真讓他們覺得可怕。
在他們想來,這般駭人的手法,只怕自己的老師也未必有。
堪堪想到壓縮,二仙猛地忖道,哎呀,不好……那小子豈會無緣無故的壓縮念力。
想到這裡,何嘗還有觀看之心。慌不迭地便想逃開。他們深知,那念力雖是自己發出,但萬一被對方反擊回來,自己二人萬無把握接得下來。若不遁走,只恐不死也須脫層皮。
由於不可思議而耽擱了少許辰光,那邊廂,蝕陰業已怒吼一聲:「別走,嘗嘗本大人的神念。」
適才許悠發出的念力攻擊,外形可謂優美無比;宛若雨絲霧靄,輕盈飛舞,底下數萬人無不盡見。
然而,蝕陰反擊回去的竟是毫無聲息,且無光無影。但論到速度,比許悠的強了不知多少,當真是念起即至。他那頭剛說了一字,這邊許悠和晁錯的身子外,已是金芒萬道,氤氳七彩,且不時發出「畢啵畢啵」的炸裂聲。
原來,念力攻擊居然已至二仙身外的防禦罡圈。
三力相撞,登時爆出比剛才尤要美上幾分的奪目焰彩。
只見原本淨如秋水般的夜空,猝然間像是五色郁勃的湖水傾瀉開來,流精玉光,美煥蒼穹;整個天際,凝雲虛結,月馭星纏;又有斑斕作色,飛翠流丹,當真是風雨含藏,雲雷蘊蓄。就如一位天才橫溢的畫家,突然在黑幕上,潑彩飛毫,隨意勾勒,令人意醉神弛,大歎天工刻鏤之精美。
下面不懂事的孩子或者年幼的宮女,一個個歡喜不已,只道今夜兩位神仙特意到汴樑上空來放焰火。孰不知,防禦圈裡的二仙,已然額頭滴汗,身子顫崴;若非有兩頭巨鶴馱著,依他們全力防禦的勢頭,其實已經沒有半份法力,再駕騰雲霧。
二人暗暗叫苦,千算萬算,實在沒算到這新任的截教教主居然有此恐怖實力?心道,自己二人好歹也是金仙境界,即便法力大虧,但精神念力,卻無半點損傷。未料竟不及他一人。如此實力,幾可堪與老師一較了。
他們只道自己看差了眼,萬沒想及,如今與他們敵對的竟是數萬年來從未現過蹤影的天外天大神。按他們的念力攻擊,在蝕陰眼裡,未始不與幼兒相若。
要知道,蝕陰與小石頭元神相鬥,儘管是三番兩次的屢戰屢敗,絮果蘭因,無非是二人共用一身。他是客,小石頭是主。再者小石頭福緣不斷,天賦異稟,又有先天上克制他的昊天寶鏡襄助,這才造成他好像挺弱的樣子。然一旦沒有小石頭的束縛,固然他現下靈肉不一,僅能發揮原先一二成的能力,許悠與晁錯已覺抗之艱難,如仰視偉山,高不可攀。
這會兒,大周的文武百官看得是瞠目結舌。沒想本國的震北王竟厲害若斯,連天界仙人也鬥他不過。原本尚有蠢蠢之念的野心之輩,自見了此幕,無不暗道,除非趙家絕嗣,否則,這天下斷沒咱們爭的份。只有老老實實的輔助他了。
又是久久,許悠二人愈發氣衰力竭,再也抵擋不住,喘著聲息,窘迫已極地道:「石教主,我們是來下戰書的,可不是來與你決鬥的。」
蝕陰一招擊出,便始終好整以暇,一副意態閒逸的模樣。聞此言,磔磔笑道:「死老頭又在那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先出的手,怎又無端怪我頭上?」
許悠道:「石教主,我先問你,那戰書你應了沒有?」
「那是自然,難道,還會怕了你們這梆沒用的傢伙。」蝕陰囂張地答道。卻不知,這麼一來,給小石頭惹了番不大不小的麻煩。依他桀驁的性子和狂妄的口吻,與小石頭淳樸知禮的敦厚,實在是一天一地,令那些原就認識他的人,不禁暗自咂舌,均忖,王爺骨子裡原來這般自傲,我等日後切不可得罪,不然許就是個屍骨無存的結局。
以上是大周文武的想法,再說許悠也被這番話氣得要死。暗自咬牙道,今日貧道且給足你面子,待他日邀齊高手,若不予你番教訓,貧道從此……不提他如何憤恨,當下又道:「既然教主已經應了戰書,為何仍要留難貧道二人?」
「哈哈……死老頭,伏輸便伏輸,偏偏弄出一番花樣來。罷了,今日饒爾等一遭,改日再與你們好生鬥鬥。還有,你們要記住,以後最好不要在我面前使出這種低級的念力術。實在丟人不過。去吧!」蝕陰說得爽快,放也放得爽快。話一落,念起力釋。
許悠與晁錯只覺周邊一鬆,適才縛住全身的渾厚壓力,頓告皆空。心下狂喜余,望望屹佇於殿頂的蝕陰,當真是驚魂未定,又自面目無光。意興索然余,再無先前來時的瀟灑意態,拱拱手,心驚膽戰地拍鶴而去。
但聞鶴鳴清唳,音響九天,直震得底下那些兀自神馳之輩,猝然而醒。舉目遠睨,隨鶴影奔月遠去,漸漸杳不可聞,復而不見。
自仙人到來,再到蝕陰一人獨抗,最後大笑間敗之,委實沒有須臾辰光。在滿朝文武和那些太監,宮女以及禁衛的眼裡,震北王瀟灑淡然的身影,卻顯得分外魁岸,幾如一位逆天的大魔神,傲佇殿巔,豪情萬丈。一股壓倒一切的無匹雄風,令在場所有人無不震撼,久久難以平靜下來。
其間,兩雙美麗的眸子在一黝黑的角落異彩漣漣。一個不敢置信地尋思,這就是我將來伴以一生的郎君?另一個則訝然瞠目地暗想,幸虧我剛才沒過分惹他,不然……咂舌之餘,已不敢深索下去。只為自己適才的蠻橫行為,覺得慶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