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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99章 煙波聚依 文 / 冷月寒劍

    199章煙波聚依

    小石頭急忙瞪目凝視,來者果然便是勝施。寬大的喜衣遮住了她的削肩細腰,那長挑的身材,卻因一身喜紅,顯得愈發修長。六位著白裳的舞伎擁著她拾階上台,裊裊娜娜,不盡輕巧,就如一朵嬌艷欲滴的火中紅蓮冉冉上升。神馳魂蕩裡,大伙根本不知她是如何丰姿綽約地站到平台中央的?

    囿是梳攏拍價,今兒勝施並未像初次在萬花樓一般以紗蒙面,而很是大方地站在那裡,任人品賞。只見她桃腮粉臉,雲髻高聳,鳳形步搖在她額間輕輕顫晃,泛現絲絲金芒,襯得那張姣好的美顏越發嫵媚動人,光艷可鑒。

    大紅喜衣通體繞身顯得莊嚴肅穆;廣袖齊胸,婀娜多姿,凸現清雅飄逸;下擺緊箍,然疊疊皺皺中,又有無數精緻流蘇沿衣而垂,散溢華彩風流。似這般明艷亮麗,又精美別緻的喜衣,諸人均是首次得見。尤其她週身綴以閃亮的明珠,身後曳著薄霧般的裙裾,堪堪沐浴後的自然體香,又自隱隱散發,聞此幽蘭馨香,直教人疑似仙子下凡。

    台下人垂涎欲滴者有之,嘖嘖讚賞者亦有之。但無論心思邪正,憐香惜玉之思,卻是無不皆若。

    五姐很是滿意台下這些大金主的反應。笑兮兮地再次登台,道:「諸位,勝姑娘業已上台,你們大伙也均看見了。是不是國色天香,我見猶憐啊?」

    眾人轟然喝好,彩聲熱烈。

    此時,勝施美眸顧盼,也正掃視台下眾人。適才聽聞小石頭也到**台。雖未有盼,他是來拯救自己的心思,但下意識的卻具一種亟盼之緒。一眼瞧見俊逸超拔,猶如鶴立雞群的他。靨上不覺露出一絲微笑。不過頃刻,笑容凝斂,又是哀怨又是淒楚。因為,她見到邴占元等幾人均緊緊地站在他身旁。

    邴占元是汴梁城裡有名的歡場公子,先前也是他強烈要求為勝施這位大紅大紫,名揚神州的青倌人開苞。眼前小石頭既和邴占元一起,怕也純粹是來湊湊熱鬧而已。想到這裡,不禁嬌軀瑟抖,又是傷心,又是感懷。

    尋思間,只聽五姐對台下道:「按老規矩,姑娘在被梳攏前,均要演一段拿手的絕活,給大伙瞧瞧。自然,勝姑娘也不例外。不過,勝姑娘實在多才多藝,我得問問她。呵呵……」

    五姐回頭,剛想說話。勝施道:「五姐,我演一段自編舞。」五姐一愣,要知,先前早已說好,勝施是演奏一段異域的琵琶曲,不想竟是臨場突改。幸而她經驗老到,不過怔了須臾,即笑著拍手,對台下人道:「諸位,勝姑娘要載歌且舞,你們當真有眼福了。」

    台下諸公子和文人,撫手喝彩,甚而有人撮唇唱吼。

    這時,一人越眾而出,大聲吟道:「星月照金水,嬋娟意遲遲。把酒江月酹,青娥盛妝來。明眸輝黠爍,笑看癡人驚。牡菊競異彩,千古輝今情。」待他搖頭晃腦的唱罷。眾人又是彩聲一片。此詩雖不文高,卻亦意雅。短短數句,便把時、景、人及勝施故意挑人胃口,之後又以美色迷得大伙暈頭暈腦的種種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後,更以結句點出了此場盛會,足以光輝千古。

    世間孰不好名?歡場公子們怕是尤甚三分。

    讚揚聲裡,小石頭詫惑地發現,此人竟是當日在王家燒尾宴上癡纏劉茵的那位青年公子。

    也不知出於何故,他下意識向劉茵看去。只見她俏笑盼兮,眸清神朗,直與小敏低頭細語,似無任何忿意。而且這劉茵也怪異,照理小敏生得英姿颯爽,換男裝的話該比她酷似才對。殊不知,拿二人暗中一較,小敏時而撅嘴,時而蹙眉,女兒之樣不時的流露;相反,劉茵本是閨中翹秀,又溫婉可人,如今偏是舉止瀟灑,笑談自若,全然是個風流書生之態。

    心道,約莫她時常喬扮,次數一多,便得心應手了。

    忖思間,五姐下台,命侍女們引大伙入座。由於小石頭等幾人的身份不凡,被安排在了一處既無立柱擋眼,又在七盞宮燈之下,更是台下台上的目光焦點,實可謂百川納海的前排首位。而且五姐眼光忒毒,儘管沒認出劉茵,更不識小敏,但見及二人均為女兒身,且與小石頭熟矜,也一併安排在了一起。

    落座時,邴占元輕聲嘀咕道:「這龐家的小子著實可惡,生得油頭粉面不說,還在趙兄面前賣弄風流。當真氣煞人也。」王彥昌與項猛盡皆附和之。

    小石頭一怔,坐於凳上,淡笑道:「那位龐公子詩做得甚好,我多有不及。何堪邴兄謬譽?」

    邴占元道:「哎……趙兄論武,百萬軍中輕取敵首;說到文,操翰成章,字字珠璣,大周有誰不知?那滿腹草包者安能與趙兄比?」

    被他誇譽如是,小石頭暗自汗顏,遂也無語。心道,此種事多說無益。說不好,反被人疑作假虛偽。

    「哼!」小敏不服地道:「百萬軍中輕取敵首?吹甚法螺?說文,我不知道,但要在我面前說武,先試過我的蔽日刀再說。」

    小石頭愕然,尋思,她是不是認出自己了,否則,為何總與自己過不去?像如此驕橫蠻縱又不可理喻的女子,他實在有處之頭疼之感。何況,他心下又一個勁地擔心那戌時。

    若非,念及此趟梳攏大會,全汴梁的貴公子和文人,來了十之**,他早硬闖而來,搶了勝施便走。琢磨著,截教即將重現世間,自己也將暫代司馬家掌控天下,倘若今兒硬搶勝施,縱然沒有猥褻之心,但在文人的口誅筆伐下,怕是要丑聲遠播,臭不可當,從此污名狼籍,四方唾棄。

    愛惜羽毛之下,他才不得不強忍不適,與人虛應其事,只盼拍價早些開始。俟時,自己拋個天價出來,一舉震倒多人,隨後,堂而皇之帶勝施離開尋歡閣,為她安身置業,也好讓她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不用再為了生計,而拋頭露面的出賣肉身。以上這些,便是他私下為勝施的將來所做的綢繆,只是世事難料,天下間難有遂人所願之運。

    聽見小敏口氣恁大,項猛反唇相稽道:「小姑娘有些片長末技,便這麼喜歡蠡酌管窺,說些狼煙大話。教我等笑死了。」聞著滑稽,邴占元與王彥昌均忍俊不禁。

    小敏霍然起身,指著項猛,道:「片長末技?哼,片長末技,便讓你折了胳膊,若再強些,你還有命在麼?」

    項猛氣得臉作紫膛,一時愕然以對。

    王彥昌笑道:「小敏姑娘的刀法姿勢美妙,靈巧多變;行雲流水處倏如掣電星芒,我等三人均是佩服至極。」此時,小敏樂得開懷,眼睛眉毛都笑得湊一起。可惜,王彥昌話鋒一轉,道:「不過,依姑娘的繁巧刀法,倘與一位刀法大家相比,你這以快捷絕倫而取勝的刀法,無疑落了下乘,顯得浮而不實。」

    「胡說!」小敏大聲斥責。引得在旁眾人以目望來。她急切間,聲調尖利,早忘了壓低嗓音。這間大廳裡皆是留香的風流人物,一聞便知,原來那青袍矮個的書生,竟是一雌兒。再看她修眉鳳目,面如粉玉,倘做女裝,勢又一美女。有人曲意歪想,王彥昌與邴占元莫非想玩雙星伴月,故在勝姑娘的梳攏會上尚攜一女來此。

    不提眾人邪思,這會廳內人紛紛雜雜地大半落座停當。

    與此同時,磬、蕭、箏、笛輕輕奏起散序,玲玲落落的音調,雖然稀寥,但用擊、擫、彈、吹各種技巧,卻讓樂曲邐迤而綿長。

    見小敏兀自氣嘟嘟地佇著,劉茵勸道:「小敏,別和他們鬧了。看,勝姑娘出來了。」

    小敏轉眸望去,果然,勝施改裝易服已妥,緩緩走上平台,且古怪的是衣裳的由胸及袖處綴以無數羽裝花邊及裝飾。當即一氣坐下。只是粉面含煞,修眉倒豎,顯然氣惱難當。如有人此刻上前滋事,勢必火山頃爆,炸得體無完膚。有鑒於此,王彥昌數人也非不識時務之輩,旋下閉口不語,再不做半點尋釁。

    其時,諸人端酒輕抿,耳中聽著林籟泉韻似的流水琮琮,再見勝施一襲玄色舞裳,如鳥驚起,飛臨平台。剎那的驚艷,頓教人遐思無限。又見她上台後,並未立時起舞,逕是素手拈衣,輕揚如翔,蛾首低垂,裾曳足抬,幾如牝鷹欲離巢飛空,保留一種宿雲未飛,停枝半收翅的不舞狀態。

    跟著,又有四名舞伎著一身獸皮豹裝走上台來,圍著勝施飄然起舞,或旋身,或裹腿,轉旋縱送裡,仿如四隻矯健的牡豹,盯著那頭優雅高傲的牝鷹。

    便在這時,勝施輕輕的旋舞開來,風袖低昂,雲裳高旋。接著,樂曲散音漸密,清聲轉濁,移羽換宮之下,原本柔水似的雲起雪飛,始如黃鐘大呂般的莊嚴正大而高妙和諧。正聲雅音裡,銅琶鐵板,楚管蠻弦,八音迭奏。

    勝施原就姿容秀麗,身段優美,著此霓裳,舞起來如風迴旋,如雲漫卷,予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的朦朧美感。不知不覺便把眾人帶入難以言說的妙境。

    邴占元卻自不斷感慨:「這是《楊柳枝舞》的柘枝……這是《烷紗舞》的春鶯囀……這、這是西域龜茲《婆娑舞》的胡騰……啊,這簡直就是大魏宮廷失傳千年的《飛天舞》。」每當勝施稍作美姿,他便在旁予以解說舞蹈的動作名稱。不過,也念及場中非自己一人,故而話聲極輕,幾是喃喃自語。但坐他身旁的小石頭等人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小石頭詫道:「邴兄對舞蹈竟如此得其三昧,堪稱強識博聞啊!」

    邴占元謙道:「那裡,小弟只是見得多了,再者先父身前執掌戶部,喜歡收殘綴軼,拾掇些舊文古籍。而小弟平日無事,便閱讀一些。久而久之不免略知一二。」

    小石頭點點頭,意示讚許。

    突然,樂曲遽變,由宮及商,之前若說尚是峨峨洋洋的春日靡音,此刻卻是管嘈弦切,奏如風雨將至,天昏地暗。其間鐘鼓金鳴,宛若天公凌威;又夾雜著嗚嗚咽咽的悲情塤篪。隨著樂聲的激烈,先前始終圍繞勝施的四位豹裝舞伎開始急速的撲向勝施所扮演的那頭母鷹。

    勝施則在四頭花豹裡,倏忽間凌空飛躍,倏忽間翻地滾倒,萬千體態,婉轉生媚;尤其她神情飽滿,時而凜然不可犯,時而如怨又泣訴;或形或容,無一不教人揪之於心。整個人,便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或喜或愁。瞧她飛袂拂絮,乘雲翔天時,大伙樂不可支;然見她手雙垂,身無力,將難逃豹吻時,眾人又是撕肺裂心,悲慟莫名。

    這會兒,勝施突然手臂展開,擬化雙翅,露出肋下雪白一片。

    便這麼一瞬間,心正之人多半純在欣賞勝施的絕美舞姿和那演繹出的無盡自然奧意;而心邪者,卻不由地亟盼,那四頭花豹最好迅速地把母鷹的羽翼,扯拉盡光,讓其一覽春色。

    小敏見不慣場中人的色態,又不好一一施予教訓。惟有尋最近的,又最最看不慣的邴占元:「喂,你知道勝姑娘現下跳得什麼舞麼?」

    邴占元搖搖頭,眼角餘光掠及她面顯不屑,不禁微有賭氣,道:「我雖不知舞名,但勝姑娘這會所演的舞蹈,卻擬鷹搏四獸。」

    小敏撇撇嘴道:「為何非是鷹呢?諸如鶴鸞豈不皆有翅?」她這顯是無端找茬。

    邴占元氣惱的白她一眼,繼而逕自觀舞……

    小敏不忿,又想開口。

    劉茵及時阻住。

    這時,勝施的翩翩旋轉終告停止,狀似痛苦的臥倒在地。四隻矯健兇猛的花豹則對她不斷的撕扯拉咬。在勝施的撲騰顫抖裡,眾人看得清楚,她臉上流露出的分明是不屈和悲慟。隨羽狀的霓裳一片片扯掉,渾身僅剩片縷遮蓋以及一條窄小的百褶短裙,大片的雪肌曝露在眾人的眼球之下。

    場下公子們紅著眼,緊緊地盯著,壓根未有眨閃之時。

    小敏又自語道:「勝姑娘,為何做出如此羞人之態?」說罷,見眾人均不理會。不禁氣嗔。眸子斜睨,發現那所謂文武雙全的震北王竟也與他人一樣,呆呆癡癡地盯著勝施。當即大生鄙夷,暗自唾道:「瞧著人模人樣,原來也不是個好東西。」

    她那知道,其餘人是被勝施的半裸肉身所引;而小石頭卻是在她那痛苦眸光裡看出了她心如槁木,生不如死的念頭。一陣難言的心疼,令他怔怔癡癡,遐想聯翩。他想起了當日初見勝施時的情景,艷光照人,風情萬種;又想及她驟遇『淫』僧時,為保貞潔的誓死明志;再看她此刻那萬念俱灰的灰淡瞳子,以及肘行膝步極力躲避花豹撕咬的艱難情狀。

    一時竟有股擗踴拊心的衝動。

    勝施為國暗伏西秦,數年來忍尤含垢,以笑事人。又何嘗是一平凡女子便可完成?原道歸國,便是苦難的結束,雖不想申冤吐氣,但風風光光,富貴顯榮應該是大周予她的獎勵。孰不料,非但沒有披紅戴綠的榮耀,甚至要她為了生計,再次倚門賣俏,而在場的這些尋花問柳者,便曾是她不惜一死也要保護和忠於的對象。

    思忖間,勝施實質也在偷窺小石頭。她想在他臉上看到一絲由於自己過分裸露而生發的醋意;或是在他眼睛裡看到那麼一點半點的色色迷戀。注視久久,最終無限失望。她看到得是澹泊的深思和寧靜的沉吟,顯然,他對自己一無所戀。

    心如死灰自余,一個艱難的翻滾,意示母鷹死去。

    四頭花豹心滿意足的緩緩離去。

    與此同時,大多樂器均已停頓,惟獨一支竹蕭,悠悠怨怨,泣泣訴訴,仿若淒風酸雨裡一道溫馨的孤韻輕輕撫慰著眾人的心靈。

    全場人目瞪口呆地待舞蹈完畢,又待勝施退場,久久之後無不唏噓嗟歎,接著便是暴風雨般的拍案叫絕。

    常言道,歌以詠言,舞以盡意。勝施此舞實是表達出自己雖有傾國的美色,無比的才藝,但在世俗的流毒下,縱然你有鷹的翅膀,最終仍難逃過庸人俗輩的摧蘭折玉。直到讓你的麗質艷骨,皆化香泥,世人才會放過。

    小石頭雖不大明了完全,但其間隱意也略知一二。悵然而歎裡,心潮起伏。此時幸他失去功力,否則,難保不會引亢長嘯,以舒不平。

    隨勝施退場久久,廳裡眾人漸漸回神。

    邴占元忽發感慨:「沒想勝姑娘的舞技如此出神入化,今日即便不能攀折,但坐對名花,心靈交融,又何嘗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小石頭等人均感怔然。要知幾人裡惟以他最為風流好色,之前信心滿滿,說要攀花摘蕾的也是他。可如今,竟突然說出一番如此雅高致遠,別具風情之語。當真教人眼球落地,瞠目結舌,只覺匪夷所思。」

    王彥昌笑道:「邴兄先前壯志成城,我等陪同,也為打氣而來,何以猝然全失信心?」

    邴占元道:「雖然好花艷麗,人人傾慕;不過我邴占元依舊有一嘗之思。然而勝姑娘已非好花可喻,她之無雙才藝,當得上名花,成得了國香。我若再存攀摘之心,委實褻瀆過甚啊!」

    眾人聞言,愕然余無不欽佩由衷。

    小石頭笑道:「惟真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邴兄憐花惜花,能臻如是境界,堪為風流名士矣。」

    此言一說,眾人笑起。卻獨小敏嗤之以鼻,道:「誰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稍頃不定就厚皮涎臉地撲上去了。」

    邴占元得意之餘,被她一句話氣得幾乎噎死過去,直是在那猛翻白眼。深知此女武功既高,又和劉茵交情非凡,自己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怨氣,決計討不回來了。心下又想,這小妮子皓齒明眸,美俏如花,若在床榻上收伏住,倒也倍嘗榮耀。他一人轉著齷齪心思,眼珠子未免滴溜。

    小敏見及,微微一辨,叱道:「臭小子,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邴占元大驚,雙手猛搖,惶聲道:「不曾,不曾,姑娘這般厲害,在下那有此膽量?」

    項猛等也罕見邴占元的窘態,此刻不禁哈哈大笑,大為快暢。邴占元也思及,這會實非兩人共處,怎顯如此膽怯?不免懊惱萬分,低頭耷拉,一副有氣無力之樣。

    幾人說笑間,五姐引領勝施再次上台。而勝施也換過衣裳,重新穿上那件親手縫製的大紅喜衣。囿於小石頭之前的無所動作,她這會斂首低垂,心下全無盼念。只望梳攏大會速速結束,免得多受此種無言恥辱。

    五姐在台上輕揮花帕,笑著道:「諸位公子,吉時已至。我也無須煩言,大伙便請出價吧。」

    廳中人聞得此言,頓時群情沸揚,一個個暗自盤算,待會該出價幾何?

    便在這時,一個胖嘟嘟的商賈起身道:「我出一千兩。」

    眾人嘩然。要知,青樓楚倌地雖有一擲萬錢者,但那不過是換算成銅錢而已。古時,幾十兩紋銀便可置地,幾百兩紋銀在家已算是康富之人。像商賈這樣出一千兩的,等如是十萬錢。不可不謂是天價。

    五姐興奮已極。大聲道:「李老闆果然出手不凡。」

    商賈小眼瞇瞇,甚為受用。

    不料,勝施卻自惱極。她當日應允五姐梳攏,曾有一要求,便是梳攏者皆要是飽讀詩書之人。眼前這商賈其貌不揚,又大腹便便,顯是一追名逐利的銅臭之人。想她超凡脫俗慣了得,所閱之人又多是才子翹楚,似此庸俗不堪之輩安能入得了她眼?剎那間,一種被欺騙的羞辱感湧上心頭,直氣得手腳冰涼,幾欲暈厥。

    適才吟詩的龐公子驀然起身,揚聲道:「我出一千一百兩。」

    五姐聽了,當下又是一番恭維。

    如此你喊我吼的,不多時,勝施的梳攏價已至兩千五百兩。而這價格也正是那位龐公子所叫。自始至終,小石頭未喊過一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愣愣的出神。至於王彥昌幾人也未留意,直是看邴占元在那瘋喊亂叫,不得不為他助威吶喊。要說邴占元何以言行不一,拿他的理由解釋,便是姓龐的小子如何配得上風華絕代的勝施姑娘。聽他這麼一講,竟連素愛鬧彆扭的小敏,對於他的食言也原宥了。

    就在人人以為今日的梳攏拍價將在龐家公子和邴占元之間展開,忽然,一個清朗激越的聲音響起:「我出一萬兩。」眾人大驚,循聲望去,竟是那始終不發一語的小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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