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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98章 雲雨語韻 文 / 冷月寒劍

    198章**語韻

    一行四人離開王家再次來到大楚館。這會雖還未至酉時,但此處風趣已與它處不同。戶戶家家,簾兒低垂,笑語喧闐,門兒裡更是蕭管嗷嘈,靡音繞耳。進入尋歡閣,老鴇五姐興致昂昂地迎將出來。瞅見少東家身旁尚跟著如今紅透半邊天的震北王爺,頓時欣喜若狂。要知,小石頭儘管只來過一次,然做這一行的人,眼光何等犀利,別說僅只數月,縱然數年之後,定也記得住這位風流瀟灑的英武王爺。

    有首俗詞說得好:「年少爭誇風月,場中波浪偏多。有錢無貌意難和,有貌無錢亦不可。就是有錢有貌,還須著意揣摩。知情識趣俏哥哥,此道誰人賽我?」

    風月場中的緊要之論便是「妓愛俏,鴇愛鈔」。若人人均像小石頭這樣既有雍容的風度,又有著世人難及的權位,自然是上下和睦,做得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盟主。特別是小石頭這般人兒,原就是世間奇男子,做得了文,行得了武,到這尋歡閣來,好比那魚兒入水,誰家女子不喜,鐵定是腦子不好。

    五姐興奮之餘,那是足蹈手舞,樂不可支。逢著姑娘便道,今兒個連文武雙全的震北王爺也來了,當真是閣裡生出金蛋來,教人又驚又喜,如獲至珍。姑娘們聽了,也是喜躍抃舞。趙王爺的蓋世英名,方今天下有誰不知?世上女子誰又不想嫁個才氣無雙,傲視天下的偉男子。

    有私下想,若緣分來了,不定王爺一眼便相上我;也有頗具自明的,尋思著,固然服侍不了王爺,能遠遠地看上一眼,卻也趁心如意。他日與人一說,定是有頭有臉,十人九羨。囿於此念,凡小石頭所經之處,眼目望去,儘是紅飛翠舞媚生姿,千嬌百態情無歇。

    花信年華者故作翠消紅減,楚楚可憐;時而滴粉搓酥,步步蓮花;及笄豆蔻者,明眸善睞,裊裊娜娜;不時的花枝亂顫,嫵媚橫波。其時,尋歡閣的樂工們竟也分外賣力,只聞鼓樂齊鳴,急拍繁弦,一派笙歌鼎沸。樂聲趨急,姑娘們載歌載舞,撒嬌撒癡,作出各種曼妙的姿態。

    只見得,蛾眉螓首,此起彼伏;風鬟霧鬢,各盡其美;無論是豐肌,抑是秀骨,僅憑自身一片慧巧,有演粉妝玉琢者,也有扮德容兼備者。只是萬紫千紅裡隱見乳浪**,直教人暈暈乎乎,昏頭昏腦,彷彿天旋地轉起來。如此盛況,在尋歡閣來說,可謂空前,許也絕後。

    王彥昌哈哈大笑道:「趙兄,你這一來,當真是搶盡了咱們的風頭。」

    「何解?」小石頭頗感詫異。說話間,又是避讓了幾位女子的癡纏。

    王彥昌手一伸,大有指點江山之勢,道:「君不見這些紅粉個個在南戶窺郎,貪愛盼憐麼!」

    小石頭微窘,道:「王兄說笑了。」

    邴占元不甘寂寞,笑道:「似趙兄這般昂藏七尺,英武不羈,又生如傅粉何郎的俊雅人物,別說此處女子,固是名門閨秀,爭風吃醋怕也大有人在。」他被杜雍診治之後,又經小石頭妙手再施,此刻臉形恢復得極好。不然,還真沒顏前來這尋歡閣。

    小石頭搖手道:「趙某生來愚魯,如此香艷事體,還是三位仁兄來得精通。」

    邴占元道:「趙兄此言差矣。你少年英雄,立下赫赫之功;如今又是飛龍乘雲,聖眷正隆。依你如此花攢錦簇之時,若不及時行樂,豈不負大好韶華?況人生如白駒過隙,不趁時風流,自尋歡樂,未免老大徒傷。」

    除小石頭外,另二人呵呵大笑,頻頻頷首。

    王彥昌道:「小弟明白趙兄是惜玉憐香之人,時下坐懷不亂,不過是怕尋此閒花野草,惹鬧了我家表姊留蘭郡主罷了。趙兄,小弟說得可否屬實?」

    他三人初見小石頭,懾於威名之下,倒還頗有艱澀;說話也是望風希旨,承順人意;此時鼓助興致,歡歌笑舞,漸漸地竟是謔浪笑傲,絕無禁忌。而且,王彥昌如此急於攛掇小石頭放縱風流,無非為了這與王家產業休戚相關的尋歡閣。一旦小石頭在此留夜,或是留下什麼筆墨,尋歡閣的聲名定能再躍一個層次。囿此私心之餘,他是呶呶不倦,有的放矢,與平日的罕言寡語截然相異。

    小石頭一怔,沒想他驀然提起劉茵。說也巧,他正思索如何遣辭措意,突見一月牙門赫現眼前。立道:「王兄,**台可由此處入?」

    王彥昌點點頭,情知他是閃爍其辭,刻意不談風月之事。但想,既已至此,又何嘗由得了你?想到這,神懌氣愉,卻無半分灰心喪氣。而姑娘們瞧他們目不瞥視,逕自入月牙門,枉費了自己的大好表演,不禁燕妒鶯慚,大生不平。

    出了月牙門,穿過松柏濃蔭,再繞過數座假山,一條林間石徑赫然眼前。沿路再往前,不須臾,但見花遮柳護之下,一間美輪美奐的高聳大廳座落其間。週遭鳥雀啁啾,氣氛寂然,然廳內卻絲管鐘鳴,喧嘩一片。回首四顧,樓宇層出不窮,飛簷出甍,富麗堂皇,獨有此處雅中有致,分外清幽。

    四人走入,大廳內冠蓋如雲,人山人海,今日這會多半滿城貴公子盡會一堂。俏麗的侍女彷彿蝴蝶穿花,手中或托果品,或捧酒壺,在這些達官貴人之間繚來繞去。前中央有座齊腰高的平台,除前後有兩排階梯外,四面皆飾以檀木雕欄。平台前,尚擺著一對赤金的龍鳳鼎爐,爐內香煙裊裊,淡淡縷縷。小石頭尋思,頃刻後的助興節目估計就在此台展開。

    再環顧左右,發現整座大廳看似簡約,其實佈置得極為奢華。無數精美宮燈閃爍熠熠,照得大廳任一處角落均是亮如白晝。兩邊又各設不少席位,矮凳矮几,皆為八寶竹雕琢,更顯古樸莊幽。幾上陳八色江南細點,俱盛白磁碟中。有松子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糖杏仁、綠豆糕、百合酥、桂花蜜餞楊梅,細巧異常,別有韻味。另又置一壺一觥一箸,雖非像箸玉杯金酒壺,卻也盡為銀作色。

    小石頭暗自咂舌,心道,這尋歡閣果然奢侈異常,人說富貴王侯家,然拿自己的拙政園與它一比,簡直天壤地別。

    這當口,廳內的文人及貴公子也發現了他們。有些人雖不識小石頭,但王彥昌與邴占元二人即便化成灰,他們也認得清楚。至於,項猛性喜習武,此種煙花地倒是罕至,故而除了國學院的同窗外,餘者大多不曉。固是如此,在場人念及王、稟兩家的財勢聲望,對稍後的梳攏大會,不禁失了大半信心。尤其大會之前,邴占元已到處宣揚,今夜是勢在必得。眼見他終於現身,大伙均忖,這小子倒沒說大話。

    突然,「啪」的一聲。有人倏然上前,拍了下王彥昌肩膀。跟著,邴占元「哎喲」一聲,竟教人狠狠敲了記毛栗。邴占元氣極,回頭看,眼前站著兩位年輕士子。

    一位著白裳,面白如玉,唇如朱漆,生得是瀟灑倜儻,正笑吟吟地望王彥昌。另一位穿著青袍士衫,秀顏沉肅,軒眉高揚,卻氣勢洶洶地瞪著自己。

    邴占元最氣這人,明明打了自己,不但不氣怯,反而理直氣壯的樣子。

    不過,兩士子看來陌生,但隱又面熟,邴占元不敢造次,撫著頭對那青袍士子道:「兄台,這玩笑未免開大了!本公子可不認識你。」

    青袍士子嬌哼一聲,撇頭不睬。

    此人明明英氣颯爽,偏作出一副小女子態,邴占元毛骨悚然,寒意徹肌。暗道,這傢伙多半有別癖,還是不要多囉嗦得好。正琢磨著,要否就當被瘋狗白咬了一口。另邊廂的王彥昌對那笑吟吟的白衫士子端詳半天,忽然呢呢嚅嚅道:「表……表姐,你、你是表姐?」

    大伙聞言一怔,仔細打量,原來這白衫士子竟是留蘭郡主劉茵裝扮而成。

    汴梁城裡,小石頭最忌憚的就是劉茵。一來,二人有婚約在身,儘管自己老大不願,然畢竟現實已成;二來,前次在禁宮不小心看到她的沐浴,如今想起依舊大覺慚愧。總之一句話,他實在不曉得該怎生面對劉茵?或如何與她相處?

    與此同時,劉茵幽怨地瞥他一眼,旋以眾人不察之速,笑靨陡開,笑瞇瞇地盯著王彥昌道:「彥昌表弟,看來你在國學院裡是沒被教訓夠,否則,怎麼還敢到這來?」說著,美眸橫睞,瞥了小石頭一下,又道:「也或許認為有人在背後撐腰,所以膽子便大了起來,是不是啊?」

    要說這王彥昌,平日揮灑自如,氣度恢弘,但一遇及劉茵,宛若耗子見貓,什麼氣勢、什麼風度盡皆拋至九霄雲外。吃吃地道:「表、表姐,咱們、咱們不是……就是來看看麼!看看……對,看看……你們說是不是?」說到後頭,急中生智,連忙拉著大夥一同幫著頂槓。

    「嗯!是看看!」項猛點頭道。他的確是陪著來看看。此言毫無虛妄。

    邴占元臉涎顏謔地道:「對、對、對,咱們均是陪著趙兄……」他知道趙劉兩家的婚約,這時節便試圖扯進小石頭,好讓劉茵心生忌憚。由於青袍士子是劉茵的同伴,儘管不知是何身份,但已不敢有絲毫追究之意。直想,盡速敷衍掉劉茵,盼她萬不要干擾自己待會的「洞房花燭夜」。

    沒等他說完,小石頭一聽,目瞪口呆,心想,好呀,你想梳攏人家,卻拖人下水,把我扯將進來。他本就覺得愧疚於劉茵,此刻更不想讓她氣惱。搶在邴占元之前,道:「我是邴兄拉來得,其實本不想來。」

    邴占元臉都急白了。「我、我、我……」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壓根組織不起適當的語言。

    「哼,男人均沒一個是好東西。」青袍士子驀然斥道。此言說得較響,附近幾個文人及公子,均向這裡看來。小石頭等也訝,皆思,你說男人不是好東西,莫非你自己不是?尋思間,朝他細睨。

    青袍士子惱火道:「看什麼?沒見過女人啊?一群色狼。」

    大伙皆暈,沒想此人也是女子裝扮。驀然,項猛大吼一聲:「好呀,原來是你。」跟著,邴占元顫抖手指,又顫抖著聲音,道:「你、你……怎麼是你?」不多刻,想起此處人多嘴雜,怎好把內心驚懼表現出來。急忙正容肅聲。不過,須臾間的變色,卻早把他的怯意顯示得淋漓盡致。

    青袍士子道:「怎麼?就許你們來?我便來不得?」說話時,手叉腰,柳眉倒豎,另一手指幾乎點到邴占元的額上,全然是潑悍之婦樣。邴占元脫口道:「來得,來得……」話甫出口,省起自己這般模樣,未免顯得怯懦。當即深吸一氣,仰頭責問道:「你個婆娘,早上拿咱們一頓好打……」

    青袍姑娘瞪他一眼。邴占元心下無由的一顫。色厲內荏下,先前之話,再無膽繼續。這時節,小石頭終於明白,眼前這位英氣秀異的西貝貨,居然便是白日以一敵三的那位女子。只是暗暗奇怪,此女子好像從未見過,何以面容微熟?

    王彥昌何嘗想及,痛揍自己三人的小妮子,竟與表姐劉茵熟識。且看二人肩撞肩,踵並踵,顯然交情極好。想起劉茵適才的調侃,腦子裡靈光一閃,尷尬地道:「表姐,看來早晨之事皆你背後主使。」

    劉茵先是噗嗤一笑,隨後一本正經道:「你們啊,真真氣煞我了。我在皇姐那裡得知,這位勝施姑娘以前可是我大周暗伏長安的密探。前番為了救聖上脫困,方是曝露身份,無奈回轉故國。你們這梆紈褲,非但不予以同情,更而妄圖玩弄人家。還把人家當貨物般賣來買去。你們說,如此行為是否算得殘害忠良?難道你們一個個均想做那逼良為娼的奸佞麼?」

    「我……」王彥昌想要辯白,急切間,遇著劉茵一番正氣之言,竟只口礙舌滯。俊臉漲得通紅,那裡說得出半句?

    青袍女子橫他一眼,又看看小石頭等人,嘀咕道:「四個人魑魅魍魎,蛇鼠一窩,連嫖妓也是上下齊手,貓鼠同乳。真夠卑鄙的!」

    大伙怔然,孰想這小女子罵起人來,恁得惡毒。

    「小敏……」劉茵喊她道,似怪她把小石頭一起罵將進去了。

    項猛氣得嘴都結巴了,吃吃地道:「姑、姑娘……休要赤口白舌,惡語傷人。」

    那叫小敏的姑娘,重哼一聲,叱道:「勝施姑娘破家為國,一心為君,保社稷、安天下,數年來忍受屈辱,藏身敵國,其功甚於領兵大將。而你們呢?荒『淫』無道,褻虐娼優。被人擿穿了,又在那假仁假意,瞧著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傢伙,簡直教人發指。」

    項猛一時無言,想想自己來此雖無有狎心,但畢竟是為捧場。且勝施的遭遇,自己也明瞭於心,不過為了家族利益,故作不知而已。念及此,頗為慚顏。

    小敏見及,又道:「幸而你還算有知恥之心,否則,早上那胳膊怕是白拗了。」

    小石頭這會猛然省悟,那叫小敏的女子居然便是當日在禁宮中偷襲自己一刀的青衣女子。想到這裡,又思,無怪項猛三人聯手也不敵她。那會我便發覺此女的功力半點不下於宗賁,依此實力,別說三人,固然三十人怕也結果相若。不過,他也暗自頭疼。要知那日曾與青衣女子照過一面,琢磨著此女萬萬不要認出自己。就算認出,也求神拜佛的希望千萬不要當著劉茵的面說將出來。不然,今日當真是衰到家了。

    心虛意惶之餘,不由挪後一步,悄自隱在項猛身後。

    其時,劉茵尚在絮叨不休,不斷指責著王彥昌。說什麼逞性妄為,又說什麼辱門敗戶。不過,她表面說得是一人,實際眸子流盼,涵蓋四個。邴占元幾人既不敢頂嘴,又無法脫身,只得低著首,在那一個勁的唯唯諾諾。如此半晌,好不易待劉茵說累。

    王彥昌拭把虛汗,賠笑道:「表姐,你與表姐夫好久不見,咱們不打擾你了。」說著,側身讓開,又一把拖開項猛。

    劉茵聞言羞赧,嗔道:「你胡謅亂道什麼?」

    王彥昌故作稀罕之色,道:「表姐,這可是當今聖上定的親事,想必你不會反對吧?」話音甫落,見劉茵,已有惱羞之態。急忙一拽邴占元和項猛,便想溜之大吉。不料,前步剛跨,小敏身子一晃,擋在面前,橫眉瞪目道:「幹嗎去?」

    王彥昌那想這姑娘恁地愛多管閒事。正措詞思意,項猛卻是剛直脾性,激忿填膺道:「小姑娘,你什麼身份?咱們的事,何須你來囉嗦?」

    小敏也是蠻橫慣了得,聽他口吻惡劣,火氣更盛,大聲道:「你管我什麼身份?反正我武功高,你們的事,今日我管定了。」

    話說到這裡,項猛詞窮,念及自己確實奈何不了她。不過肚內卻是火冒三丈。想自己平生,何時被人詰責如是?而且對方還是一位名不經傳的小姑娘。此刻,他也不管小敏到底與劉茵是何關係?總之一口怨氣,教他憤懣難當。哇哇大叫道:「臭丫頭,氣死我了。」說著挺胸凸肚,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小敏也不示弱,搶身上前,昂著頭,喝道:「你敢罵我臭丫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項猛道:「難道你打死我不成?」

    他前番倒是大有氣概,可這一句未免氣怯不過。小石頭啞然失笑。

    「莫非我不敢麼?」小敏回道。

    說話時,一方柳眉剔豎,一方怒目切齒;男的捋袖,女的揎拳。

    眼看他們越吵越凶,且有動手的趨勢。

    大伙不禁著急。劉茵道:「小敏,住手,住手……」跟著,王彥昌等二人也叫項猛住手。

    這時節,廳裡的其餘人卻是指指點點,大看笑話。

    小石頭上前,慢條斯理道:「項兄,和個姑娘家有甚爭的?」

    項猛驚醒,揚眉瞬目間,方知廳內人俱圍了上來。又見小敏依舊盱衡厲色,心下一陣氣惱。即道:「夫子說過,世上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此言果不欺人。」又道:「罷了,看你是個女兒身,今日饒你一遭。不然,定予你些厲害瞧瞧。」

    這話顯是他下台階用的。怎料,小敏也是爽落人,且世事少諳,自問從沒被人這麼訓斥過。竟不給他退場的餘地。嚷道:「喂,到底誰饒誰啊?是不是皮又癢了?還是那胳膊接得不好,待我再打折了它。」

    項猛氣得咆哮如雷,得了小石頭提點,原想以忍為閽,就此揭過這梁子。可小敏的一番話,簡直逼他走投無路。若再不出手鬥過,只怕明日汴梁城的所有貴胄公子皆會笑談項家的大公子,在尋歡閣被個小姑娘奚落得啞口無言。方想不顧一切衝將上去。身勢堪動,後頭被人一拽。回頭斜睨,卻是小石頭。

    見王爺終肯出面,深知今朝決計無虞了。他心下篤定,又裝做忿忿不平之態,道:「趙兄,莫要拉。看我如何教訓這臭丫頭。」

    小石頭一笑,知他是死要面子,實質心裡巴不得有人勸架。倘若自己當真後撤,許他也跟著下來了。便道:「項兄,今日是尋歡閣的梳攏大會,可非是什麼比武大會。若你們鬥將起來,損壞東西倒是小事,萬一搞砸王兄的尋歡閣。瞧你怎生向他交代。」

    這話一說,王彥昌省起,忙道:「不錯,不錯,你們即便要鬥,也萬不能在此。」他被劉茵好一頓訓斥,心緒慌亂裡竟幾乎忘記自己是這裡的少東家。

    項猛點頭道:「趙兄說得是,幸喜你及時點醒。否則,差點壞了王兄的大事。」

    三人那在自演自導,直望消弭糾紛。小敏卻並不買帳,氣鼓鼓道:「分明自己怕死,還故意尋些理由出來。算了,此番就饒你一遭了。」項猛直做未聞。心道,好不易由趙兄出面,若再忍不住氣,只怕項家的顏面今日要被我交代在這裡。

    吵吵嚷嚷裡,忽然鼓樂四起,編鐘鳴響。眾人聞聲,便知勝施姑娘即將出場。這些貴公子今夜大多衝著勝施而來。既然正主要出,自沒心思再看他們。當即轟然散開。

    項猛大喘一氣,朝小敏看看,卻見她回瞪一眼。與此同時,樂聲漸洪,六位霓裳少女,款款走上平台,迅即翩翩起舞。

    抬手舉足,移步換影,無不美絕。

    台下公子們拍手喝彩,大肆叫好。

    這時節,小石頭悄悄向劉茵看去。他眼目見及旁人霓裳舞,腦海裡卻無由地想起她當日所跳的惜離楚舞。不想,劉茵也正朝他看來。兩人目光相對,均感一愣,隨即耳根微熱,各自避開。

    台上幾女舞了片刻,老鴇五姐忽然走上台去。見她上來,舞伎散開,以落英繽紛式而終場。

    五姐笑瞇瞇地看著下面,在其眼裡,下面這些人可都是她的大金主。她道:「諸位公子,今兒是本閣勝施姑娘的梳攏大會。五姐我也不多話,反正規矩照舊,公子們也都知道的。只是請諸位記住,出價高者得,這是毋庸置疑的事。萬不要傷了和氣。」說著,輕拍一掌。

    只聞繁弦復起,絲管清鳴。

    適才那獻舞的六位舞伎簇擁著一位身著大紅喜衣的絕美女子緩步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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