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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92章 元神相鬥 文 / 冷月寒劍

    192章元神相鬥

    由於天地色變,陵內動靜極大。

    守在陵外的石虎和劉副將等護衛,終究放心不下,一起奔將進來。望見小石頭的情形,又驚又愕。石虎急問龍兒,發生何故?龍兒魂靈被制,無力回應。當下由雷倩三言兩語的說清了前因後果。

    聽完之後,石虎大怒,氣沖沖地望著許悠和晁錯,責道:「我家少爺惹著你們什麼,要你們這樣陷害於他?」他儘管鹵莽,但知眼前二人氣朗神清,仙風道骨,既是仙人,憑法力決非自己能敵;而且他又不知二仙暫失法力,此刻實已成了兩隻紙老虎。是故,他這只真老虎忌憚之餘,竟不敢動手,僅以言語斥叱。

    話罷,也不待二仙回應,逕直朝那無形氣罩衝去,試圖制止小石頭的自虐行為。

    不虞,此際正是蝕陰的魂能和小石頭的意識爭奪肉身關鍵之刻。方圓數十丈內無不是太素神力和幻冥神力以及少許的玄生神力布成的防禦氣罩。石虎的千年功力在人間儘管厲害,可一旦遇上這三大神力的扭纏交鬥,猶如溪水遇著汪洋大滔,何嘗興得起半點風浪?

    堪堪接近,頓被彈出老遠。

    雄壯的身子就如當日的巨弩,如虹倏飛,「砰砰砰」的一連撞斷十數棵古松,方是落在地上。這麼一來,任他銅筋鐵骨,也自疼得要命,「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幸他原沒傷人意,氣罩回彈,純是彈字訣,否則,若含得一星半點的崩字訣或是侵字訣。此刻,怕是已然一命嗚呼。

    見及此幕,劉副將等震北護衛一個個是訝然咂舌。他們知道石虎厲害,也曉得他有些神通,可從沒想過他竟有如是變態的體軀。十數棵古松,株株有雙人合圍,卻被其逐一撞斷。再看他雖然撫額搽腰,狀似痛苦,可雙足蹦跳,手舉腰彎,顯然一無殘缺之態。似此銅筋鐵骨之人,也無怪他們覺得不可思議。

    情勢衍變若是,諸女希望盡失。大伙裡面以龍兒和石虎的本事最大。時下龍兒癱軟無力;石虎又自無功。冰清等女眼眸汪汪,含淚相對。深知,縱然自己等人上去了,怕是忙倒沒幫著,反而大添其亂。

    便在大伙思忖該怎生解救小石頭際,晁錯凝目半晌,疑道:「許師兄,看那小子或飛天,或落地,時而翻騰扑打,似在為甚掙扎不休?」

    許悠苦笑道:「眼下不管他掙扎什麼?天地能否安寧,已完全系他一身,若他能及時清醒,不再破局,此劫便算了了。但是……萬一他繼續下去,咱們這些人就只能和天地共存亡了。」

    劉副將等人在旁聽得瞠目結舌,不知他是危言聳聽,還是詞不逮意,怎地王爺有偌大本事,下下棋也下出危系天地的事來?內裡儘管疑惑多多,然適才風雲驟變,天震地搖又是實打實的真事,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半信半疑間,只聽晁錯又道:「許師兄,小弟有一事不明。」

    許悠道:「你說。」

    晁錯沉吟須臾,道:「此珍瓏棋局既是大神伏羲所留,理該造福萬民才是,焉能出此遽變?你看,會否裡面有甚蹊蹺?」

    許悠道:「蹊蹺不蹊蹺,我是不知。眼下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我說,咱們該離得遠一些,你看那小子愈發狂悖,若繼續待邊上,難保不殃及池魚。」大伙舉目望去,小石頭忽而躍空,忽而落地,有時頭撞地,有時背撞樹。但凡遇著他的物事,無不立成齏粉。

    比之適才把樹石撞得稀巴爛,還要來得嚇人。大伙瞧得目瞪口呆,直疑是夢魘營造出的噩境。

    正當這時,小石頭猝然大叫:「你們快走,我忍不住了。快走……」說著,呻吟數聲,狀似痛苦。過了一會兒,指著冰清等女,又道:「你們快走,快走……」氣喘幾下,續道:「劉副將,我命令你速把她們帶離此處。」

    劉副將初時一怔,隨即半跪於地,大聲接令。待他起身,目光掠過諸女,冰清和璺兒俱是美眸凝望,誠不言語,但秀容上分明藏著決絕之色。那是毅然陪君赴死的堅決。劉副將一歎,心下感懷,王爺要我護送幾位小姐離去,可這會他正當受難,小姐們怕是斧鉞加身,也難動其志。

    念及此,卻是又悲又喜。悲的是眼看王爺有厄臨頭,自己身為護衛居然絲毫不得作用;喜的是王爺能有這幾位不懼生死的紅顏知己,也算是有福之人。

    這當口,雷倩忽然叫道:「我們不走,石大哥,我們在這陪你。」她仍不知其中危險,在她想來,石大哥本事奇大,自有妙法化險為夷。況且若在危難際棄他而去,也大違自己心願。與此同時,始終夾在樹縫裡的石虎好不易緩過氣來。彈身躍起,朝半空中的小石頭望望,繼而轉身奔回,揚聲道:「娘的,少爺外面那氣圈太厲害了,我破不進去。」

    龍兒看著他道:「虎弟,咱們限於法力,今日怕是無法解救少爺了。」

    石虎頗為喪氣道:「那咋辦?」尋常遇著疑難,因龍兒心思縝密,總由她做主定計,此刻亦不例外。

    龍兒搖搖頭,美眸裡第一次流下了蘊涵情感的淚水。石虎怪異地凝視著,費解姐姐怎與人類女子一樣,顯得那麼孤弱無助。左思右想,簡單的腦子裡,實在索解不出確切答案,遂即作罷。

    許悠與晁錯互望一眼,內心詫異莫名。須知,獸類衍人是法力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但一般妖獸想擁有人類那樣的複雜情感,卻是一樁曠日持久的事。有的妖獸法力無邊,涵蓋三界,但其情感世界仍如一張白紙,除了獸類與生俱來的物競天擇,爭殺拚鬥之外,再無絲毫憐憫或情愛。這樣的妖獸即便再厲害,最終也難逃天地循環的制裁。

    是故,妖獸的大成修煉,往往是深入人世,與人相伴。每日悟人性,通人心,習人道,甚而與人談婚論嫁,待自身妖性泯滅,情感豐富,妖字便去了最上一撇,成為真正的女子或大丈夫。俟那時,妖道的修煉就臻入小乘境界,是謂妖仙。

    之後,又須學修道人一樣,洗心滌慮,盡忘世間喜憂樂悲,最終還意識茫茫,如大宇澄淨。

    如此成功過劫,方始踏入大成境界。

    這也是獸類和妖孽一流之輩修仙,為何比人類來得艱苦困難的主要原因。同樣,天庭眾仙素來鄙視非人之物,一旦有妖或獸想循正道修煉,等來的往往是天庭的阻擾;反之,若它們棄正就邪,嗜殺成性,所謂仙人之輩則樂得逍遙閒逸,除非它們鬧得實在不像話,才會出手殲滅;否則,言必大道仁和,說必慈悲為懷,只要不殺到自己頭上,那是睜眼閉眼,漠不關心。

    此時的龍兒分明堪達衍人境界,偏偏已有情愛意念。由不得二仙感慨世間紅塵果如染缸一般。幸喜自己等金仙少履人世,否則,勢必大傷修為。而且,二仙也在思慮,時下一龍一虎分明是循正道修煉,一旦功成,日後修為無可限量。自己是要伺機殲滅之,還是故妄聽任之?

    二仙蹙眉深思,時值不決這會兒。

    突然,小石頭一聲大吼,身子由地往空,緩緩浮起,身周圍散射著一種氤氳般的灰黑色光暈,但凡外界的大千光明無不被其吸收殆盡,彷彿要吸進天地萬物。而小石頭藏身其間,卻似魔神升空,威勢凌天。不須臾,天際火紅的晷色愈漸黯淡。反之,這輪黑色光暈偏生給人一種新日旭升,舊日將杳的古怪念頭。

    但見它其色雖黑,其澤卻耀,炳烺之彩如天空火燭明照大地。

    許悠與晁錯互相看看,皆忖,照此演變,天地都將傾覆,我等還念叨什麼妖獸不可正道修煉的常規。唉聲歎氣間,倏忽發現,那灰黑光暈極為詭譎,隨其光照範疇愈趨增大,凡光影籠處,大地萬物盡皆消融。固是合人抱的松柏和重千斤的磐石,也如冰解於水,再不復其形。

    二仙瞧得駭然瞠目,這般威力無比,聳人聽聞,由法力聚凝而成的光圈,有生以來尚是首次得見。當下顧不得繼續觀察,嚷道:「我們快走,遲則生禍。」

    雷倩俏眼乜斜,譏道:「你們怕死盡可離開,我與幾位姐姐是不會走的。」她扶著氣喘吁吁的龍兒,對二仙好感盡去,心想,若非那勞什子的破鬼鐘,龍兒姐姐焉會如此?

    許悠急道:「小妮子,你懂什麼?固然你們留下,又頂得什麼用?」

    雷倩答道:「就算沒用,我和姐姐們也絕不拋下石大哥一人在此。」任他說的迫切,她自回得斬釘截鐵,毫無商榷的餘地。

    這當口,眼利之人均能看見小石頭的面容膚肉抽搐不已。而他兀自在那急喊:「你們快走,快走……」音量愈發微弱,斷斷續續的幾若氣絕。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二仙說要立即離去,而雷倩等諸女一意要與小石頭共存亡。出身軍營的劉副將在旁留意半晌,終於決定相信二仙所說。抱拳道:「幾位小姐,王爺下令,讓你們離去。末將不敢不從,還望小姐們不要怪罪。」話罷,揮手喊來跟在後頭的軟轎,又命餘下護衛先自護著諸女離去。

    雷倩大驚,面對上前抱拳領命的兩名剽壯護衛拳打腳踢,就是不願上轎。口中尚且大嚷著:「你們想造反不成?」她父親是秦軍大帥,府中出入軍人俱是父親屬下,耳熏目染下,自有一股凌駕眾人之上的大小姐威風。此刻發作出來,唬得兩名震北護衛束手束腳,那敢碰她絲毫。

    況且,護衛們皆知,在場諸女均是王爺的紅顏知己,保不定以後就是自己等人的大小王妃。望著她的潑悍模樣,又是頭疼,又是無奈。回頭望著上司劉副將,瞧他怎生處理這兩難的局面。

    便在這時,一直癱軟在地的龍兒忽然縱身躍起,手一伸,順勢制了雷倩的昏穴,遂吩咐護衛道:「還不扶她上轎?」雷倩迷厥那當兒,難以置信地瞧著她,驚聲「龍兒姐姐,你……」前一刻龍兒尚且無力,此時竟能制住自己,尤其還幫著外人,教她又是傷心,又是悲痛。

    護衛狂喜領命,架起迷迷糊糊的諸女上了軟轎。

    龍兒回過頭,對許悠道:」許天師,我已完成了對你的允諾,希望以後你們再不要插手我少爺的家務事。」

    許悠老顏訕訕,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嘿嘿,小妮子,這次多虧你了。」原來,他在旁見諸女要死要活的不原離去。情急余,唸咒解了龍兒的禁錮,要她負責帶走雷氏姐妹和冰清。龍兒通曉法力,自然曉得諸女留在此處也是徒勞。與其身處危境,毋寧走了倒好。故此一口應承。

    聽他滿口謝意,龍兒毫不動容,板著俏顏,道:「此番少爺臨難,說來全是弈棋之故。若少爺有甚長短,我龍兒在此發誓,他日定要你們二人付出代價。」話罷,逕自行到轎旁。

    許悠聞言氣沮,望了眼晁錯,無奈地搖頭苦笑。心想,那小妮子是神獸之身,儘管修煉之途危難重重,然一旦大乘,其威力勢必非我等能敵。唉……何曾想,原是輕鬆的下界一遊,居然生此忒大變故,還多了一位教人日夜憂心的未來大敵。

    歎息之餘,護衛們詢問劉副將要否起轎離去。

    劉副將頷首認可。待軟轎起來,他卻沒一絲同行之意。護衛們詫異,問其因。劉副將道:「本官護衛王爺是職責所在,此刻若捨王爺離去,日後豈不愧天怍人?」

    護衛們一愣,呆呆地望著他。

    劉副將颯然笑道:「你們護送王爺的幾位紅顏知離去,是我的命令,也是王爺的命令;只須她們安然無恙,那我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此刻,則是我作為護衛的職責,我要陪著王爺。」一番樸實話語,無氣吞牛斗之勢,卻也戛玉鏘金,正氣俠烈。

    聞言下,深知他有捨生之念,數名護衛跪地叩首,幾滴淚珠順他們面頰淌下,滴在石板上。抬起頭後,淚干容絕,滿面正肅,齊聲道:「請副將大人放心,卑職等就算丟了性命,也決不讓幾位小姐損傷分毫。」

    上司寧願捨命不想瀆職;屬下竟也願意豁出性命。這般世間的軍人職責,看得千多年來始終逍遙天庭的兩位天師,目瞪口呆,費疑不解。

    劉副將一個個地拍著他們的肩膀,和聲道:「去吧,先送小姐們至官驛,若三日後王爺未至,便直接回汴梁。」

    「嗯!」數名護衛應聲。平時軍中均用「咋」字,此刻由於劉副將從容面危厄,平淡看生死的剛直稟性,令他們心旌悲慟,感慨萬千。那一小小的「嗯」字,委實包含了對劉副將的無限允諾和無畏生死的直壯氣勢。

    軟轎急速地離去,二仙在旁跟隨,龍兒石虎護衛在後。

    目送眾人遠去,劉副將回望光暈中的小石頭,喃喃低語:「王爺,末將蒙你錯愛,忝為此番南行的護衛首領。此時,便是末將的報答之刻。」說罷,眼神堅定,身姿更挺。

    與此瞬間,整個伏羲陵前辟里啪啦的炸響不斷,時此風暴的方圓百丈內,獨剩下兀自狂喊狂叫的小石頭和筆直屹立的劉副將。法力凝成的風圈和氣勁,仍在四處肆虐。松柏擋不住罡風的吹襲,一棵棵傾頹倒地;丈圓的青石板順勢掀起,連綿不絕。

    瞧著大伙終於離去,小石頭欣慰不已,但發現劉副將竟未跟隨,又不禁詫愕。

    不過,這會元神拚鬥正急,實在無暇詢因。

    先前,他原想以昊天寶鏡的威力,再加上自己新悟的太素神力,重新封錮蝕陰。可惜蝕陰已吸納了些許伏羲的玄生能量;更可惡的是,值此關鍵,昊天寶鏡竟一時分辨不出孰敵孰友。

    他那曉得,自己與蝕陰的兩股魂魄元神,一個有太素印記,一個有玄生能量,彷彿皆是它的主人。寶鏡儘管通靈,但畢竟沒有思維能力,全憑氣機感應。無法認清敵友之前,索性袖手,作壁上觀,任二人元神你死我活得殊死搏殺。

    如此一來,既失了奧援,又孤軍奮戰的小石頭頓時岌岌可危;儘管沒有節節敗退,然也難有勝機。

    數番挾勢出擊,均遭敗北。這也是適才為何風暴突起,天地變色的最大原因。畢竟三股神力的糾纏,在此世間,也惟有鴻蒙時代諸神拚殺際方有,至今,足有數萬年未遇此忒大能量了。

    幾度無功,且差點被蝕陰擊潰自己的意識。急忙間,小石頭凝心守意,緊縮元神,伏藏一側,再不輕易出動。瞧他退卻,蝕陰喜出望外,心道今日成敗在此一舉。是勝是負,惟看孰勇孰怯了。念及於此,龐沛無比的魂能毫無保留,盡情的撲將出去,宛若急風暴雨,在無邊的意識海裡掀起陣陣駭浪,湧起滾滾驚濤。

    反觀小石頭的元神一觸即退,大有一敗塗地之勢。

    蝕陰見之更喜,為讓小石頭的元神徹底冰消,登然狂攻瘋進。原本渾圓的意識團,漸漸拉成一條長龍。仔細打量,頭粗尾疏。龍頭由大股的魂能組成,能量之強,世間少有,倘若完全爆發開來,許能立炸星球。但再看其尾,稀稀疏疏,只有零散的數點魂能維繫著,愈到後頭,幾若消失。

    顯是進速太快,有些魂能跟隨不及。如此種種,歡喜之下,自然察覺不了。而且,蝕陰也未發覺小石頭誠然一退再退,卻是進退有據,裕如從容。

    這時,小石頭的元神囿於退縮凝聚,至極邊極隅時,已成渾厚氤氳狀,雖裊裊卻不薄曦,猶如張功搭箭,蓄勢以待。

    反觀蝕陰,逕直嘿嘿陰笑,眼看他再無可退,當真意歡心喜,樂不可支,彷彿業已回到了天外天一般。數萬年夢寐以求的期望,有朝一日終告實現,固是大神級的人物,也難保寧靜心態。倏然而至的狂喜,令他浮囂喧躁。腦子裡惟有一個意念,便是乘勝追擊,徹底滅他元神。至於對方何以如此不堪一擊,依他數萬年來的桀驁心態,根本沒想及半點。

    魂能凝成的長長黑龍,怒吼一聲,揚起前爪,彈身撲去。

    與此同時,小石頭倍感緊張。望著瘋狂而來的猙獰利牙,兇猛眼神,怯意不自禁的湧起,暗自擔心自己的計策,能否成功?思忖間,不自禁的又退些許,讓出大片轉圜。要知道,人的意識海,原就是無限大亦可無限小。升騰縮凝無不隨心所至。在蝕陰看來,小石頭的元神已退無可退,然未料,他不過稍動心念,頓又辟出無垠空間。

    蝕陰一擊扑空,嗔意大生,咆哮聲中,再次揉身躍去。

    孰料想,小石頭的元神竟始終順衍《龍行八法》的奧妙身式。適才且戰且退,施展的便是八法中的金龍嬉雲和

    蒼龍入海。現下拚死纏鬥,則又使舞龍乘風和神龍無影。《龍行八法》原就是崑崙一脈至高的身形步法,其間奧理包羅萬象,窮盡天道。可以說,數千年來,練習八法者,惟有爐火純青,卻難臻登峰造極。

    小石頭初得八法,便與散宜生這般的武學大宗師在長安相國寺前斡旋百招,幾乎平分秋色。之後,又在廣智的兩儀八卦陣內,更悟一層;再往後,隨著功力增長,眼界開闊,數番喜怒交集的感遇;他在《龍行八法》上的領悟,實至前無古人之境。

    正囿此因,同時《龍行八法》又是他初入江湖,唯一經過系統修煉,並經高人親口指點的絕世武學。危難之際,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數番保得己命的曠世身法。也不管肉身相搏和元神拚鬥之間有甚區別,逕顧依著**施為。如此一來,倒被他誤打誤撞的一箭中的。

    **既蘊天道無極,又含先天八卦,講究的便是逸動如驚鴻,靜屹似兔蹬。

    即便肉眼看去,完全靜止,其實內裡無一不在似動非動的跌宕狀態。就如大地靜寂,彷彿萬籟無聲,實質生命之道無時無刻不在運動著。不過肉眼凡胎無法得睹奇觀而已。而且,想深得《龍行八法》的神髓,便須演練者身心俱融於天地,融於自然,達到物我兩忘,物我一體的境界。

    可惜,舉凡有肉身者,固是怡然齊物,心契於道,舉手投足無一非道之所在;然肉身的桎梏和約束,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因此,崑崙自創派始,一直就有欲修《龍行八法》,勿要心存登峰造極之念,但求循正道,濟剛柔,天人合一,神形俱化,臻至爐火純青之境,便算得大乘矣。

    這會兒,小石頭純用渾厚的元神演繹《龍行八法》,當真是放之彌廣,凝之彌芥。在自己營造出的廣袤意識海裡,時而疾趨疾退,時而龍拏虎攫;完全沒了肉身的制約,那行雲流水般的舒緩飄逸,輕柔圓滑如太極初生,包容宇內;連綿不絕似大千世界,萬疊千重。

    似此超脫仙凡的混沌身法,直教蝕陰看得是眼花繚亂,欲撲右,忽焉在左;欲擊左,倏忽在右。起落無端,斷續無跡,幾番重擊均告失敗。片刻後,蝕陰愈鬥愈是惱火,觀平生所遇大敵,似今日這般抓無可抓,咬無可咬的窘狀,也算頭一遭。

    咬牙切齒裡,大罵道:「跟那伏羲一個鳥樣,你就不敢與本大人真正的鬥一鬥麼?」

    小石頭沒答話,此刻完全沉浸於**給他的舒暢快感之中。他知道,自己這會已立於不敗之地,只須照此演練,任蝕陰力能扛鼎,自己卻如生根虯松,牢扎大地;假是對方驚濤駭浪,自己又頓成一葉扁舟,隨波逐流,終不傾覆。

    又是半晌,蝕陰氣極暴跳,大吼大嚷。不覺中,龍形的魂能已拉伸為一條長長的細線,由於缺少後續魂能的維持,龍首的尖嘴利牙漸漸淡化,直至虛無。可他仍無半分察覺,兀自攻個不停。

    畢竟今日一戰委實幹系甚巨,倘能勝之,不僅有望再獲肉身,重返故土;且一旦糅合玄生神力之後,自己家族鐵定能在天外天一枝獨秀。俟那時,另外的三大家族,將徹底匍匐在自己腳下,只須哼得一聲,便可教他們顫抖半天。這般樣的威風,如此的煞氣,想想就讓他欣喜若狂。至於眼前的小子,只是自己霸權道路上的小小芥蘚,略微一掃,定可悉數清除乾淨,又有何慮?

    他想是想得挺美,殊不知,眼下的一切,完全落入小石頭的彀中。

    想那小石頭跟著一代智聖奚方學習兵家韜略足有數月,縱不能謀算千里,但這般算計人的策略,未嘗不能施展一二。之前一退再退,實有兵家堅壁清野之策在內;他一邊空室清野,一邊斂後疏前;任蝕陰氣吞牛斗,咆哮如海,他始終深循避其銳氣,擊其惰歸的原則;一步步地退卻,向後縱深開拓。

    再者他對蝕陰原就有的忌憚之意,行事起來更是謹小慎微,戰戰兢兢,那恐慌之態無須做作,皆出自然。如此讓蝕陰愈發深信不疑,壓根沒想及這有時蠢蠢呆呆,不知變通的傻小子竟會出計謀算自己。隨著不斷追逐,他的魂能一再消耗於無垠的意識空間內。倉猝內,又怎及蓄勢?

    這會又自游鬥半晌,魂能的消耗便越加厲害。與此同時,小石頭也知自己的反擊時刻已至;若再拖延,保不定被其緩過氣來,萬一功敗垂成,便悔之晚矣。思及此,神念略動,原該無形無影的元神意念,頓如神龍夭矯,張牙舞爪。

    瞧他元神竟衍龍形,身為龍之祖宗的蝕陰放聲大笑:「臭小子,果是活得不耐煩了,在本大人面前居然以龍形攻擊?哈哈……」得意不久,登呼不妙。小石頭衍化的龍形,根本就形似而神非。外表看去,神龍飛騰,猙獰惡相。實際裡完全就如一條納百川,容千流的奔騰大江。

    太素乃質始,宇宙萬氣虛無飄渺,莫不以其而聚,最終衍生萬物。

    習得《太素心境典》的小石頭,經無數目感,身感,心感,再由多寶傳之最後心訣經要;終於悟天通神,上窺大乘之境。如果說他先前的那多身感體覺是無數圓潤璀璨的明珠,那多寶所授的心訣就是一條金線,串起無數明珠,和諧地搭配一起,最終變成一條鬼斧神工的完美藝術品。

    由太素神力錘煉而出的元神,論攻擊力或不如太初、太始、太易,更不如四氣胚源太元之力,但說到防禦之堅韌,卻無出其右。當年靈寶天尊在封神戰裡,就是憑其卓越的堅韌防禦,以一敵三,大戰七日七夜。儘管結局慘敗收場,但合三大萬劫之境的高手,仍只能滅其肉身,而難毀之元神,便可看出太素神力的防禦之韌,確不愧為九天十地內的最頂尖。

    說道防禦,似高壘深溝這般純粹的消極防禦,自非太素神力的可取之法。華夏自古便有以消代打,四兩撥千斤的武學防守至理。但這樣的防守也非太素神力的精髓。

    問世間何者最弱?水和氣。世上任一生物均可用之,使之。

    再問世間何者最堅?又是水和氣。世上有何生物離得開它們?

    是故,天下之柔弱莫過於水和氣,最卑下的也莫過於水和氣;然而,最堅強的勝利者也是水和氣。它們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任你無間有間,皆無所不入,又無所不能出,看似虛無柔弱實則無物可摧之。

    此刻,小石頭的元神,經太素神力的鍛煉培冶。外形雖以《龍行八法》的神龍無影式,騰挪跌宕;內裡卻是氣吞萬里,又有水之浩蕩。進則似懸河瀉水,搗虛批吭;退則波濤捲湧,恣肆徜徉;如煙波浩淼一汪大湖包裹住蝕陰的魂能。任他左衝右突,卻自隨屈就伸,人剛我柔;看去似乎絲毫不含抵抗性,關鍵處甚至一閃遠遁,但神力所至,量同太虛,如鴻蒙初辟般的薰天赫地,蝕陰的幻冥神力竟始終不得其罅。

    數番進襲,原以為業已尋到了小石頭的元神,偏偏破入空處,就像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奮力破城之後,入去一看,竟是一座空城,枉自空歡喜了一場,最終撈不到半點好處。而這樣的話,士兵尚可退出空城,但蓄勢出擊的魂能,如此幾下之後,那種剛剛看清方向,卻倏忽間黑暗一片;同時敵人又不斷打擊自己的破綻;即便是創世級的大神,久而久之也難免自栗生危。

    駭極之餘,揚聲說道:「臭小子,有種你就別溜,與大人我好生鬥鬥!」他此刻言語,一來壯膽,二來以言誘之。直盼小石頭突然犯傻,棄了這古怪的游鬥方式,與自己正二八經的以力搏力。

    說話間,小石頭的太素神力愈發磅礡,幾有撐霆裂月之威。而黑色的魂能則一反之前的囂張氣焰,不僅抵擋艱難,更教蝕陰可氣的便是,那漩渦狀的柔韌氣勁,一波一波的捲滾,竟有吞噬之效。自己剛才還算渾沛的能量,此刻居然被其消融許多。

    大費躊躇間,他越想越覺不妙。暗罵適才小石頭醒來得真不是時候。若再晚些,待自己融合了玄生能量,以幻冥和玄生相結合的大威力,鐵定可以消滅這傻小子的元神。可惜人算不及天算,外面那妞兒無端叫了一聲,竟喚他醒神,害自己眼下落此窘境。

    便在他慮思半刻的時候,魂能又自消逝不少。這下,他才真正的怛恐起來。心道,這小子簡直比伏羲還要厲害,當年伏羲即便毀了自己的肉身,終究難以滅我元神。時下,他這古怪勁道當真詭譎難懂,論威力雖不及自己的幻冥能量,但目下元神相鬥,居然大佔便宜。尤其是在自己大折實力的階段,遇著這般能量,委實不能匹敵。

    思緒既明,退意即生。嚷道:「小子,住手,住手……本大人不與你打了。今日饒你一遭。」儘管開口乞饒,神詆的尊嚴,仍讓他嘴硬舌堅,死活不願承認自己實在是奈何不了對方,才認輸的。然一番話後,又自踧踖不安,忐忑惶恐,生怕小石頭不應。

    不料,小石頭壓根不知自己實已有制蝕陰死命的本事。何況,當年靈寶天尊不過是仙體,憑老君、如來那樣的高手對他的元神依然束手無策。如今他面對的可是創始級的大神。依他想法,如今能得自保便是極幸運的事體,那有別它嗜求。聞言之下,立即回道:「你不騙我?」

    「不騙,不騙,本大人堂堂的天外天大神,豈會騙你這娃兒?」急切間,倘非只有虛無的靈體,蝕陰恨不得大拍胸脯。

    小石頭思忖餘裕,暗道,如此游鬥下去終非良策。一旦他緩過氣來,重整旗鼓,憑自己的能量決計抵擋不住。念及此,便道:「我問你,為何適才昊天寶鏡不奉我的號令?」這話問得忒是無禮,連大人二字也沒說。

    蝕陰這時自顧不暇,也無心思念叨這個。答道:「昊天寶鏡是你的寶物,我怎知道裡面緣故?」

    說話時,二人意識間的爭鬥並未緩下。那空曠黝黑的意識海裡,時而春光明媚,時而酷風肆虐,除冬去春來的四時變遷之外,斗轉星移的天象演化,更是演繹至矣盡矣。電閃雷鳴、雨雪霜凍、洪水颶風乃至地震山崩、潮汐海嘯。如此瘋狂的自然現象,也幸是在意識海裡,若換在世間出現,只怕人類將絕滅殆盡,無一倖存。

    照理這些天象進攻,作為當年司職晝夜的大神蝕陰,可以全不當回事。但其間若夾雜了宇宙質始的太素神力,其威力實非尋常可及。他既無斷脰決腹的堅毅,覺知不妙之下,竟興不起半點抵抗的心思。何況恁多攻擊裡面,尤有吞噬能量的古怪勁道,視能量為性命的蝕陰,焉肯輕易失去。故此,凡有攻擊來臨,均自死命迴避,惟有實在躲閃不及時,方是回擊一二。

    不過,小石頭的太素神力卻是愈用愈熟;柔柔的氣息,滲透入渾厚的意識,脫離了肉身的桎梏;施展起《龍行八法》,無論側翔欹出抑是外朗緊斂,均是隨心所欲,無所滯礙。此刻,早已分不清自己使得是八法中的那一式身法。動折轉圜之間,只著意變化,卻盡忘陳式。一動一折,簡樸至極,無論身式和步徑已不再局囿於八法之中,但勁健曠達之處,偏是酣暢淋漓,綺麗豪放。

    而且,每當游折轉圜之間,必有幾縷淺白色的薄霧狀能量,潛入他的意識裡。之後,茫茫意識煥發出無比氣勢和威力,仿如乘高決水,浩蕩奔湧。其間根本尋不著半點破綻或罅疵。任蝕陰如何躲閃,最終,卻如大浪淘沙,沉滓泛起,只能面對面的硬抗才可避免被圍之困。

    又自纏鬥半晌,蝕陰心膽皆怯,急速向後退卻。

    小石頭一愣,喚道:「既然你不想再鬥,咱們住手便是。不過,你以後切不能再住在我的意識海裡。」他牢記一句俗諺:「莫信真中真,須防仁不仁。」儘管蝕陰說道,不再暗算自己。但這預先的防備,還是要得。畢竟總有一個意識魂能,在自己的意識海裡虎視耽耽,換誰,誰都不會寬下心來。何況,蝕陰的突然攻擊,已不下數次,誰又能擔保下次不被他暗算成功?

    蝕陰沉吟餘裕,答道:「不鬥就是不鬥,那來恁多要求?況且,我不住你這,又住那去?」

    小石頭聽得啼笑皆非,蝕陰此言顯有無賴耍潑的意味。就像一痞子,原本無家無宅,卻硬要住到一良善人家的家裡。這等窩囊氣,教他怎生接受得了?當下道:「我不管你上那去?反正以後你再不能待在這裡。如若不應,咱們便繼續手底下見真章好了。」由於蝕陰臨斗逃逸,他這會信心大增。暗道,這廝素來桀驁,既已出手,焉有半途心軟之理?裡面定有甚蹊蹺,許是他身有病疾,這刻已然暗中發作。

    他一人胡思亂想,悄自猜測當兒。蝕陰慮思片刻,道:「這樣吧,小子。你眼下要我就走,實在為難了些。不如暫緩一段時日,待我復些元氣再說。你看如何?」

    小石頭剛想點頭,忽想起,若讓他復了元氣,俟時誰走誰留還不定呢?豈可答允?忙道:「不妥,不妥,此事殊難從命。」

    蝕陰大怒,墨黑色的魂能瀰散半天,飄來蕩去。高聲道:「小子,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大人豁出去與你再鬥一場。」數言間,他的魂能緩緩凝聚。只是這當兒的魂能駁雜不純,渾厚有餘,威力不足。單須予他些許時辰,把伏羲留下的玄生能量,融合完全。便不必再這般低聲下氣的求和。不過,小石頭先前參雜太素神力的龍行八法,未嘗不令他深有忌憚。這會實已不存小覷之念。

    瞧他說之不通,小石頭好生為難。既不想蝕陰的魂能久住己身,又不想和他繼續纏鬥下去。

    便在這時,黝黑的意識海裡猛地閃過一道光柱,恍如霹靂劃空,撕破天穹,壯觀已極。瞬刻間,照亮萬里方圓。二人同時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輪金光熾熱的圓日由氤氳薄曦裡冉冉升起,眨眼便臨至半空。週遭翻滾的氤氳,飄溢七彩,流麗異常。

    瞧著儘管艷麗,不過二人均沒審美之心。

    這輪紅日非是別它,正是之前千呼萬喚,終未見影的昊天寶鏡。小石頭吃不準它稍頃會幫誰?不禁忐忑起來。而蝕陰在其手裡,也吃過無數虧,說不忌憚,那是作假。何況他這會儘管暫落下風,但也非全無一拼之力。可昊天寶鏡萬一突然襄助起那小子,那自己鐵定虧輸無疑。

    二人均緊張地望著寶鏡,又各自謹心慎神,極怕寶鏡猝然攻來,被對方偷襲得手。就在雙方俱不敢輕易擅動的時候。小石頭的意識裡忽然閃入一個龐大無比的虛影。倏然發現有異物,小石頭大吃一驚。定睛細觀,頓即更愕。來得竟是一能量虛擬的怪物。

    說是能量虛擬,實在是此物形象飄渺不定,如影似幻,堪堪出現時就像一幅抖動的畫面,似乎電波不穩,就將消失的樣子。說它是怪物,此物竟是人面龍身模樣。短而粗的龍身,嵌滿頭大的銀白色鱗片,泛射出一股聖和的光芒。

    心驚膽悚余,再打量此怪物的人面。

    圓圓的臉龐,慈眉善目,卻又無比威嚴。頭上綰一方巾,眉宇間尤生一目,如星月明朗,清澄生淨。注視間,竟覺分外親和。脖頸以下,著一件高古雅樸的衣衫,似袍非袍,似鎧非鎧。有威武之氣概,又有飄揚之瀟灑。

    揣揣不安際,那怪物忽用柔和之極的聲音道:「孩子,不認識我麼?」

    「孩子?」小石頭心頭詫異,暗道,這稱呼好像多年未聽到了。前時在汴梁,震北王妃也這麼稱呼自己,但感覺裡似乎遠沒眼前這怪物叫起來那麼貼心舒服,令人孺慕。這怎麼回事?難道,美麗而慈祥的王妃,在自己心目中居然不及眼前這個瞧起來駭人的人面龍身怪物。

    不覺裡,怔怔地問:「您是誰?」

    怪物呵呵一笑,道:「我叫伏羲。是你們的締造者,也是你們的保護神。」

    聽到這裡,小石頭的意識靜靜地凝佇在半空,再不復先前那般行雲流水。面對自己的祖先,華夏文明的始創者,他是又驚又喜,思潮如海,畏威懷德之情無以復加。不由期期艾艾地道:「那我應該叫您什麼?大帝?還是祖爺爺?」

    伏羲慈笑道:「叫我父親吧。這片空間的人類,應該都是我的血脈後裔。」

    「父親?」小石頭愕極失聲。心道,眼前這位老祖宗遠隔自己數萬年,叫聲爺爺,都嫌喊小了。他竟要自己叫他父親。這不亂了輩分?

    「不願意麼?」伏羲和藹地笑著。

    「不……不……我願意……父、父親。」小石頭慌忙回應,緊跟著礙口滯舌地叫了一聲。喊出之後,一種寸草驟遇春暉的澎湃心情,令他迭口呼喚:「父親,父親……」連續數聲,一時幾有涕零如雨之悲感。

    伏羲聽得很是歡喜。連聲道:「好,好……」

    小石頭道:「父親來此,可是為了誅滅蝕陰那廝?」

    伏羲搖搖頭,道:「蝕陰乃天外天的大神之一,當年為父錮他,費了好大勁。此刻,不過是我的虛像,又那來能力滅他?況且,他淪落數萬年,已算可憐。若再強要滅之,不免太過手辣。」

    小石頭點點頭,道:「父親說得甚是。不過他居在孩兒的意識裡,總惦著奪我肉身,每當思及,便讓我食不甘味,寢不安枕。」

    伏羲道:「他想奪舍,無非為了重返天外天。而且,之前為父隱於珍瓏棋局中的學識和能量,已被他吸取少許。一旦被他徹底融合,再想要奪你的肉身,當真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小石頭驚惶萬分,急道:「那可怎生是好?」

    伏羲淡笑道:「莫急、莫急……孩兒,他只吸取了少許而已。泰半的能量尚在棋局裡。原本他的詭謀差點得逞,幸而你能及時省悟,與他爭奪意識海的主導權。這才讓為父警覺,及時煞住棋局的能量外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父親的意思是……?」

    伏羲道:「要誅滅蝕陰,惟有賴你自己的本事。此刻,為父把餘下的能量輸送給你。待你徹底融合完全,便有與他一搏之力了。」

    記得靈寶的元神都難以滅絕,那大神級的蝕陰豈非愈加難滅。小石頭道:「父親,他可是大神啊!他的元神能滅麼?」

    伏羲道:「世間萬物誰不能滅?昔日,盤古大兄神力蓋世,尚有性命之危,又妄論蝕陰?」

    「嗯!」小石頭應聲,心下依舊沒有半點希望。只是念著莫要讓伏羲看不起自己,是故強自答允。

    便在這時,伏羲的虛像漸漸淡化,凝成一道銀白色的能量流,直往小石頭的意識罩來。剎那間,就如溪渠遇著大海反灌,洶湧奔騰的渾厚能量,宛若山洪決口,傾倒而入。一波接著一波的沖刷,一浪高過一浪的注入。與此同時,蝕陰終於覺察出小石頭的不妥。

    先前,囿於深為忌憚的昊天寶鏡猝然出現,令他不敢移目它往。但久久未見寶鏡動跡,便忍不住向小石頭打量。他乃大神出身,自然瞧得出天外天特有的意識融入術。一見其狀,脫口大罵:「伏羲,你這賊子,數萬年了還想陰我?」說著,不顧一切地衝向小石頭,期望擾斷能量輸送。他知道,一旦被小子得了伏羲的能量,自己若繼續留此,以後的日子定然岌岌可危,不定被呆小子當一盤大餐給吞了。

    可惜,他時當力弱,不說原就沒恢復實力;而且,適才與小石頭元神相搏時,又被吞噬少許。這會攻擊上去,對於伏羲的外圍氣罩來說,與撓癢癢差之不多。略微靠近,便被彈出老遠。一而再的遭到慘敗,別說堂堂的大神,就是尋常人類也會覺得惱羞成怒。氣急之下,沉著盡去,大吼一聲道:「伏羲,你欺我太甚!」聚起所有的魂能,眼看就要行那最後一擊。他這會已非為生存而戰,出發點皆為尊嚴。是以,這當兒,壓根沒想及什麼肉身,但求轟轟烈烈而死,免得總受伏羲的欺凌,卻也壯哉!

    小石頭感覺到蝕陰的暴怒,私下甚惶。剛想開口提醒伏羲。突然,急速流入的能量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狂忿的蝕陰業已張牙舞爪地衝將上來。無暇多慮,連忙向後躲避。誠然先前已與他硬拚數下,但這會蝕陰魂能的氣勢分外暴漲,就如一頭紅眼猛獸,似乎已失了神志。當此情勢,若再與他硬抗,未免不智。

    蝕陰擊空,愈發氣忿,黑騰騰的魂能散之復團,蜷縮一球形,如流星般砸來。

    小石頭大驚,之前與其打鬥,他的魂能無非細長或鋪蓋,從未見他凝聚成這般模樣。吃不準這招裡究竟有甚厲害之處。當下繼續後退。瞬時間,一個逃得飛快,一個追得急速。就如鴻蒙初辟裡倏生的兩道元素精靈,在那互逐互嬉,彈躍蹦跳。

    就在小石頭不知該繼續奔逃,還是返身與之一戰的為難時刻。意識裡忽然響起伏羲的聲音:「孩子,不要畏戰怯鬥,鼓起你的勇氣,你已承受了我的玄生能量,有足夠的實力和他一戰。」

    小石頭本在躊躇,聽得伏羲的鼓勵,猶豫盡去。「呼」的一下,轉過頭,嚷道:「蝕陰,你也不要欺人太甚。」緊跟著,兩股意識能猛地撞在一起,激出眩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意識海的無垠空間。昊天寶鏡也不甘寂寞,適時地送出一道金光,參入兩股能量之間。

    一時間,三股能量就如調色板裡驟然注入了色彩,你擠我推,你退我進。不過片刻,什麼金光,黑芒,銀白,再不復有。三股能量詭異地衍出一種世間無有的色彩。不金、不銀,說七彩似嫌少,說萬色又嫌多,所謂奼紫嫣紅,斑斕流彩,不過如此。

    其間,偶爾響起小石頭的慘呼,又夾雜幾聲蝕陰的怒罵。

    整個意識海,突然塌縮、塌縮、塌縮……

    能量團自碰撞的一刻,就再沒分開,反而隨著意識海的塌縮之勢也緊緊斂凝。就像一顆末日恆星,不斷地擠壓、濃縮,散發著最後的璀璨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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