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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80章 同氣連枝 文 / 冷月寒劍

    180章同氣連枝

    龍兒見石虎陷入重圍,也自大急。素手虛召,手上登然多了一把精光璀璨的玉尺。嬌斥道:「看我的乾坤尺。」此尺源自顓頊,原是當年鎮壓《皇輿國疆圖》所用。龍兒此番回去,以搜羅之心,也不管是好是歹,舉凡發光閃爍之物,悉數皆刮一空。此刻隨手施出,也不知寶物威力如何,更不知能否有用。直想,縱然今日寶物全毀,也須救出傻弟弟。

    她與石虎源出同胞,雖然長相各異,又吵鬧千年,姐弟之情未嘗不是極深。只是原先未臨險厄,二人皆渾然不知。此刻眼看石虎將遭大難,始終不覺的姐弟之情完全復甦。不捨之餘,更起了一拼之心。但見玉尺飛出,霞光萬丈,即便陽艷日麗,依舊擋不住它的璀璨。龍兒心下一喜,暗道,此寶看來很是厲害,虎弟有救了。

    只沒想,此寶儘管聲勢驚人,偏偏無用得緊。堪一觸及劍鎏壁壘的外圈氣機,登被彈回。這下不說龍兒愕然,即便峨嵋諸道也感詫異。照理,此物出場華麗,聲威赫赫,即便不是仙器之流,也必是塵世間一等一的寶物。不想居然這般虎頭蛇尾地收場。

    他們那知道,這把乾坤尺在顓頊帝未曾升天之前,僅是人間帝王所用的尋常玉器。直俟顓頊帝升天,囿天規有制,凡登錄仙籍者,可在人間留一兩物以作紀念。也免得時日長了,塵世人忘了曾有這麼一位升仙者。故而,升天之人一般留在世上的,不是自己當年威震天下的法寶兵器,便是特別華麗或者分外貴重之物。

    像顓頊帝這樣登天為帝的,留在塵世之物,更非尋常。不過顓頊帝實借助家族之力,而非自行修煉升天,是以這留下的各項器物,並沒一件是威力大驚人的法寶,均是一些貴重華麗的帝王御用品,就如這把乾坤尺便屬此類。而龍兒生性喜愛發光之物,也不管器物威力如何,究又何用?單須看起來璀璨發亮,無一不要。

    見及玉尺無功,龍兒更急,當即掏出此番搜羅來得所有法寶,一古腦兒地扔了出去。卻見無數圭璧鏨胎,琺琅玉劍,甚至有仿製的帝王微型龍椅,頓時漫天疾飛。旁邊三女瞧得直愣,不知她從何處尋來?可惜的是,這些御器雖然外表好看,實際沒多大威力。即便數量多得難以計數,其結果與適才也無二致。

    這會,七老道氣劍縱橫,光影裡個個皓首青袍,飄逸出仙,端得是揮灑自如。

    眼看龍兒如小丑般的攻擊,心下對龍的恐懼,不翼而飛,替而代之的完全是輕蔑。對金蟬所說之語,他們已然深信無疑。

    只是老道們修氣日深,固然鄙夷,譏嘲之語,卻決計不會從他們口中說出。神色間顯得輕鬆無比,早沒起先的戒備慎重,對於陣中的石虎則換上了戲耍心態。有些老道想,這虎妖還算有些神通,長相更屬威猛,倘若就這麼除了,未免可惜之至。最好之策便是,索性活擒了它,再制以禁咒,命它守護峨嵋山門。如此,本宗自也威風大顯。

    七人相處數百年,一人有思,六人互知。

    念及此,劍鎏壁壘的轉換頓時放緩。多以纏繞為主,至於那些亟神滅煞之訣,老道們悉數拋開。這麼一來,倒是讓石虎喘了好大一氣。雖暫無出陣之望,不過一時也沒性命之危。

    這般片刻,石虎氣喘吁吁,騰挪轉移已沒前時靈便。眼見落敗成囚即在頃刻,龍兒焦急不堪,猛地張嘴長嘯。這一聲來得好生突然。音浪翻滾如波似滔,始終流暢自如的劍鎏壁壘居然稍少一滯,而龍兒要的便是這一瞬。卻見她驀化青影,如虹曳空,直射陣內。

    那青色裙角翻飛一刻,煞是好看,幾如龍女凌波,教人心神沉醉。

    石虎瞧得怔然,大叫:「不要……」見及龍兒入陣,已領教過陣法威力的他,心知決計是有來無回。不明白素來精明的姐姐,何以非要闖入。關切之餘,大吼大嚷,試圖阻止龍兒的昏招。怎料,龍兒心志堅定,只想,無論如何今日均要救出虎弟。縱然粉身碎骨,此念不改。

    老道們見龍兒闖陣,索性放她入內。他們想,蠻好,蠻好,原道那女妖見及不妙,勢會逃走。孰料傻不愣登地居然自討苦吃。這下本門便又多一隻守護獸了。這當口,陣法流動業已極緩,龍兒與石虎背靠背站定。

    石虎道:「姐,你幹嗎闖進來?」

    龍兒道:「你在裡面,我能不進來麼?」

    石虎一怔,又道:「可這兒危險,就算加上你,也難保能勝啊?」

    龍兒道:「別廢話,反正我不能眼整整地瞧著你送死。就算被人抓也不行。」

    石虎目眶一濕,心下決定,待後不管怎樣,也終須設法讓姐姐活命。二人思緒萬千,親情澎湃。數千年來當真是首次感受到這種血濃於水的奇異。感覺裡既古怪,又舒服,好似有了依靠,又有了需要守護的目標。

    陣外冰清等女手挽著手。直望得怵目驚心,又不知如何是好?雷倩輕聲問道:「兩位姐姐,你們看石虎他們能贏麼?」話罷,見冰清搖搖臻首,又自驚問:「不能贏?」

    冰清道:「我也不清楚。此時此刻,純粹拼的是力量,任你智計百倍也是無用。」

    鄧蓉瞥了眼在場外一直悠閒安然的雷博,道:「我不如潛過去,擒住博弟,以他和老道們做交換?」

    冰清道:「這法兒我也想過,可你能闖得過他麼?」說著,眼目看向金蟬子。

    鄧蓉搖頭歎氣,道:「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就束手待斃或眼睜睜地瞧著他們被捉?」

    冰清道:「不,讓我再想想。」說話間,始終在她懷裡熟睡的小狻猊突然醒將過來。把頭探出,朝外張望。便在這時,鄧蓉忽想起,當日與小石頭在茅屋療傷,不正因小狻猊驟然變大,守在門口,唬得龍兒與石虎不敢踏前一步?當即喜道:「清妹。我有法子了。」

    冰清愕望,道:「什麼法子?」

    鄧蓉朝小狻猊努努嘴,道:「就是它嘍!」

    「小金?你是說……」小狻猊從未在冰清面前變過身,而鄧蓉也從未講起過那日茅屋之事。是故,在冰清心目中,小狻猊僅算得上是一好吃懶惰,又生得漂亮的寵物,那裡有恁大本事去救石虎和龍兒。鄧蓉知她疑念,笑道:「清妹,你相信我就是。小金的本領可大了,興許石虎和龍兒尚不及它。」

    二人談著話時,小狻猊早看出場中危勢。突然由冰清懷裡彈足蹦起,直射金蟬子。身子尚在空中,體形驟放。原本貓狗大的身軀,猝然成了一座小山丘。金蟬子大驚,何曾想到場裡還有一隻妖獸?心道,這裡簡直是魔窟一般。那裡來恁多修煉多年的妖獸?思忖間,身子偏過,跟著「嗆啷」一聲,背後長劍離鞘彈出,化作一道弧光擋在身前。

    定睛再看,當真愈發怵目。只見此獸大耳肥碩,禿額短鬢;口舌張際,吼聲如雷,來勢如電掣閃飛,偏偏又可辨眉髭。不禁又自心慌,生怕飛劍抵擋不住。當下「噌蹭噌」連退三步,跟著身子飄起,向後疾射。看他敗退,小狻猊鬥志更昂,窮追不捨,如影隨形。

    它身為佛門尊崇的靈獸,神慧之清實非尋常獸類可及。適才轉眼,已瞧清在場人裡誰最厲害,誰最危急?情知要救石虎和龍兒,眼前這尖嘴牛鼻子大是關鍵。若不把他擊敗,別說救人,怕是幾位女主子都難逃出。可惜就是,自己不會人語,難和女主子們交流。它這會全力攻擊金蟬,心下直盼鄧蓉機靈些,趁隙擒了雷博,亦好有得交換。

    金蟬子身為峨嵋宗派首領,身手自非小可。起初變生肘腋,是故有些著慌。但這麼一退一進,思緒稍緩之後,心下便有了琢磨,再不似先前那般窘迫。手指一捻,離空長劍陡然旋回,在空中輕振數下,衍了數朵劍花。這一式耍得漂亮,姿態更是優雅,竟有飄飄出仙之氣。

    且那些劍花排列,看似雜亂,所處方位,其實暗契**防禦之式,又恰在小金進攻之途。

    倘若小金要破去劍花,勢必耽擱須臾,與此同時,他亦可好整以暇地調整身形,轉守為攻。而小金如若不破,逕用肉身撞來,那蘊涵靈劍之氣的數朵劍花,無疑會教它大受苦楚。運氣好些,一次便能讓它失了再攻能力。思起這茬,老顏綻放,深為得計。

    他這打算原是極好,只未料小金非是尋常妖獸。

    瞧有劍花擋路,小金身形不止,口大張,噴出一口丹氣。它修煉時日不長,若與石虎和龍兒相比,自當遠遠不及。但神獸之珍貴便在於比尋常妖獸聚元靈捷。何謂聚元,實質就是吸收天地日月之靈氣,並聚於腹中,凝結金丹。小金在華山那等靈地修煉數百年,且幽谷又有希夷老者所設的仙陣,靈氣比別處越發濃厚。它出谷到現在,前時總共噴過兩口丹氣,其意均為救援小石頭,且效果極好。此刻這一口,囿於情勢較前更為危急,當真是竭盡全力,絲毫未留餘地。

    任劍花也屬先天靈氣所衍,但遇比其更高一籌神獸丹氣,頓時溶於無形。眼見此幕,直駭得金蟬幾乎失聲,當下雍容不再。倉促間,不遑多思,直是猛退不止,心下卻道,這遭貧道休矣!始未料及,自己的先天靈氣在此獸的妖氣下,居然不堪一擊。膽戰心驚余,完全放棄進攻的念頭。

    他如此退法,後頭正是雷博所站之地。倘若再不止住,依雷博的弱身子,定被撞得斷胳膊斷腿,甚至當場嗚呼均有可能。雷倩與鄧蓉瞧得大急,儘管雷博助紂為虐,胳膊肘朝外拐,但眼看他被金蟬撞斷胳膊,卻也難忍。二人高聲呼救,一個要雷博速速避開;另一個嘶聲大喚,提醒金蟬背後有人。

    怎奈眼下情勢之急,實非場中人可以掌握。雷博毫無武技,能跑數步,已是極限,面對金蟬子急速撞來的軀背,根本無法躲避;而金蟬子這會是顧前不顧後,一心只想閃開小金的進攻,別說後頭是雷博,即便換作本門的祖師爺,也是照撞不誤。

    眼看遽變在即,二女駭得摀住雙眼,再不忍目睹。

    便在這時,閔一得由劍鎏壁壘裡閃出,身化流光,拽過雷博,順勢一腳踹中金蟬子的『臀』部,把他踢偏數丈,跟著氣劍破空,逕往小狻猊劃去。連串動作,皆在間不容髮之際完成,委實電光火石,大越人類極限。

    小狻猊知其厲害,不敢輕擋鋒攖。急忙彎身後躍,接連數個空翻,閃過劍芒,跟著無聲落地。

    與此一刻,囿於閔一得為救雷博,劍鎏壁壘不攻自破。龍兒和石虎也雙雙躍回,退到小狻猊兩側,一左一右,互為犄角。老道們無奈,互視一眼,均思,也不知師弟中得什麼邪?雖然收了徒兒實屬可喜,也不用這般溺愛吧?何況這徒兒資質僅是一般,倘若練武,倒也馬虎,但想學修真術,不免差得太遠。真不知師弟如何想得?

    思忖際,他們也自打量現出原身的小狻猊。卻見它前肢抱曲,後肢撐地,巨若丘壑的身子,縮屈臥伏於地;再看它面部,頭廓圓潤,眼睛瞇縫,須毛飛舞裡露出一雙大耳,微微擺動,既像在傾聽,又似在嘲笑此刻跌倒在地的金蟬子。它大口微啟,紅舌顯露;堅牙獠現,森寒暴光;週身金色長毛隨風起舞,但禿額上偏偏生著幾縷銀色花紋,如刺倒翻,猙惡無比。

    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氣,顯露無遺。

    瞧到這裡,諸老道大驚。此獸分明就是久傳的佛門護法靈獸狻猊。情不禁地想起,前數日在長安,那魔頭身邊有只佛門聖禽,可今日在他情人身邊又出現一頭佛門靈獸。難道這魔頭與佛門大有干係?

    這會兒,金蟬子由地上爬起,行至雷博處,連聲示歉。其實,他這會怒極,明知閔一得那一腳純屬故意,顯是氣憤自己要背撞他愛徒,所以小作罰懲。然而,閔一得身為本宗碩果僅存的數位長老之一,輩分更比自己大了不少,即便心下再是怨懣,這仇卻也難報。他是達權通變的聰明人,心下一盤算,知道翻顏是不可能的事。於是,強抑怒火,索性向雷博示好,以顯自己非是故意。

    雷博那知他心思,見峨嵋掌門都向自己低頭,一時虛榮心大熾,身子骨無形輕了數兩。幾句話後,腳足都站不穩,整個人仿似要飄將起來。金蟬子看在眼內,暗自鄙夷,心道,這等膏粱紈褲也能入得了本宗門牆?當真是老天無眼。話罷,也沒興趣繼續與雷博囉嗦,當即站到一邊,仔細查看那頭差點讓自己吃了大虧的妖獸。

    一見之下,與七老道的想法差不多,均自懷疑,小石頭不定與佛門大有干係。想到那日自己等人圍攻他時,密宗喇嘛居然出力襄助。千想萬想,實在想不通,密宗喇嘛難道僅僅為了只聖禽,而冒著與峨嵋翻臉的危機,幫助小石頭?依他看來,天底下做任何事,均要先看清有沒利益,倘若失大與得,即便再是省力,也萬不可去做。又或倒過來,倘若得大於失,固然再是費勁,也須奮發蹈厲,竭力以赴。

    默然半晌後,即道:「哼哼,看來你們這裡果真是魔窟,盡一梆子蛇鼠類的妖孽。今朝貧道定要斬妖除魔,還乾坤朗朗。」

    冰清聽他滿口胡說八道,心下作惱,應道:「道長說話好沒來由!你說咱們是妖魔,那小女子問你,咱們害了誰了?又禍了誰了?道長這麼鼓舌掀簧,悖言亂辭,當真是居心叵測,也辱了貴派正道俠義的英風。」

    金蟬語塞,確實想不起,他們到底禍害了什麼?

    正待再次狡辯。

    猛聞得上空雕鳴嘹亮,緊接著,一道金影由天直瀉,瞬時落於地面。

    眾人抬頭迎望,來者正是小石頭。冰清等女欣喜不已,這當兒那還想得及捻酸呷醋,直在那歡快雀躍。

    令峨嵋諸道詫異的是,大魔頭身後居然緊緊掇著位老道士。且看他一朵輕雲,飄浮而至。生得是鼻眼鳩顏,怪模怪樣,顯非華夏氏族。再看他一領百衲袍,系一條呂公絛,手搖塵尾,腰間漁鼓輕敲。眉額間,一滴金色水珠,尤顯神采光芒。打扮穿著誠然樸素,偏偏派頭大極。無形威勢,直讓峨嵋諸道暗生怛恐。記憶裡,如此形貌之老道從未見過。回想崑崙派的諸多長老隱宿,似也從無這人。

    眾女之中以雷倩歡喜更甚,她原就直爽脾性,心地有啥,立時便盡現臉上,屬於藏不住半點情緒的人。而且,也不是那種羞答答的閨中淑女型。未待小石頭由禽背下來,已搶上前去,大聲道:「石大哥,他們欺負我們!」說完,扯著小石頭袖子,就如委屈之極的幼兒,好不易尋到了一座大靠山,再不肯輕放。

    璺兒見她大肆撒嬌的模樣,不禁抿嘴輕笑。數日來遇歷之奇,可謂平生罕見。此刻見得胞妹,心下著實又喜又慰。感覺裡,前幾日恍若夢境,惟有眼前方屬現實。雷倩瞥她一眼,叫了聲二姐,遂逕顧扯著小石頭,定要他答允代其報仇。

    小石頭拿她無法,苦笑道:「倩兒,你先鬆開,讓我下來再說。」他適才在天俯瞰,發現前時追殺自己的峨嵋諸道居然在國賓館內。心下大急,生怕冰清等女有甚閃失。直至此刻,見眾女均自無恙,才始寬心。又暗裡慶幸,自己來得適巧。倘若再晚片刻,不定數女均教這梆賊道擒了去。俟時再想救回,便費手腳了。思忖間,瞧及多寶落下雲頭,臉上神色似笑非笑,心下著窘。

    「哦!」雷倩很是聽話,鬆開他衣袖。這當口,她才顧得上與雷璺說話,道:「二姐,這幾日想必你很幸福吧?」話音甫落,自己倒先咯咯而笑。

    雷璺羞啐她一口,也不說話。

    雷倩見她赧顏,笑得愈發大聲。待小石頭下來,立時又拽住衣袖,道:「石大哥,你可記得要替我們報仇啊!」在她心裡,自己的石大哥無所不能,無所不行,別說打幾個耄耄老朽的臭道士,縱是天兵天將,也是照打不誤。

    「知道了!」小石頭甚是無奈,先放下雷璺,又朝冰清和鄧蓉打了一招呼。沒見她們之前,心地念得緊,此刻一見,莫名地著起慌來。旋下不敢多說,逕自走到場中,抱拳道:「諸位前輩當真是契而不捨啊!晚輩到那,你們便跟到那,看來,不除去我,你們是定不罷休嘍?」

    閔一得哼了一聲,沉顏道:「趙王爺,難道老兒的小師弟就這麼白死了麼?此仇倘不尋你,咱們又去尋誰?」

    小石頭揉揉鼻,道:「不錯,此事皆因我起,前輩們確實該向我來尋仇。只是晚輩不解,在晚輩沒來之前,你們又尋得那門子仇啊?」

    此話一說,老道們盡相赧顏。這當兒,那能講明,自己等人原想擒住在場的女娃兒,然後挾其而脅。他們回答不出,想起得,自是金蟬子。當下均望向他。金蟬子氣極,心想,眼下倒想起我了。適才居然為了一廢物,而踹我一腳,讓本座顏面大失。哼……

    怨懟歸怨懟,也知此刻不能不答。旋下換上笑顏,陰陽怪氣地道:「找你是為了尋仇,找她們乃為了除妖。」

    話尤未了,另邊廂的多寶卻已不耐。

    在他心裡,小石頭既是本代教主,自然尊貴無比。別說殺你一人,固然殺光了,那又如何?而且,他生平最恨有人唧唧歪歪。當年商周戰場上,多少截教金仙就是在敵人的囉嗦裡,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引以為戒下,他在天涯海角立下誓言,日後倘與敵人對陣,要戰就戰,決不與人囉嗦不止。

    此刻瞧金蟬子說話怪模怪樣,心下陡生厭惡。身子一閃,倏斂倏現。斂是斂在原地,現卻現在金蟬子身前,跟著「啪」的一聲,甩其老大一記耳光。不等旁人反應,身子又斂,最後在原地出現。只見他手掌搓搓,嘴角輕掛笑容,那意態,閒逸到了極點,完全看不出剛打過人一耳光。

    峨嵋七道看得是目瞪口呆。自問如果是自己等人想打金蟬子一耳光,決計沒多寶這般輕描淡寫。要知,金蟬身為峨嵋宗派掌門,實屬天下間少有的修真高手。論神通也不過比少數幾位不出世的老怪物們差上些許。而且,適才多寶與小石頭來得突然,老實說,峨嵋諸人均暗自嚴加防備。孰料,就在這般情形下,仍逃不脫多寶一擊。思及此,老道們心旌懸起,悄自打鼓。

    金蟬這會是呆若木雞。臉頰上火辣辣的疼,揉也不好,不揉也不好。直是過了半晌,方怔怔地問道:「你、你究竟是誰?居然敢打本座?」話音出口,只覺羞恥無限。這等話語,令他無由想起街頭小兒遭人痛揍之後所問的話語。心道,今日顏面算是丟盡了。先被本派長老踹了記『臀』部,時下又遭敵方打一耳光。反正今朝上下身體均留下了恥辱的標記。

    想著想著,倒有些羨慕起散桑真人。暗道,當日禁宮之役後,若貧道與他一般歸隱山門,豈會受此屈辱?但此念頭僅是一瞬,轉而咬牙切齒地望著多寶和小石頭,怨嗔地尋思,此仇不報,貧道誓不為人。又自暗道,貧道落此霉運,說來起因全在雷博頭上,倘不是他,貧道便不致會受閔長老一腳。正囿那一腳,以致貧道大走衰運。想起這茬,當下把日後需要報復的對象名單裡加上了雷博和閔一得。

    多寶聞他之言,舉手在嘴上一吹,輕蔑地望著峨嵋諸人,道:「你們這些小輩何來資格打聽我的名諱?」又道:「罷了,反正也教訓過了,你們走吧!」

    聽他一席話,峨嵋諸人氣得渾身澀抖。

    一老道站出,大聲道:「貧道曲玄子,敢問道友到底是何人?」

    多寶碧眼一翻,嗔道:「你們這梆死雜毛,老子饒你們不死,還這麼羅裡八嗦。」話音甫落,就待出手。小石頭大驚,忙喊:「且慢!」多寶聞言,止了手勢,回過頭道:「教主,難道不給他們些教訓?」小石頭拿他無奈,笑道:「你先歇息片刻,我來與他們說。」

    「嗯!」多寶退下。大有興趣地望著石虎和龍兒以及小狻猊。心想,本代教主倒與道祖生性相若,均喜歡收些精妖獸類的人物做手下。又想,說實話,這些傢伙其實比人類好上太多,與他們打交道,也不用費甚心思。不像和人類說話,總是轉彎抹角,令人摸不著頭腦。

    見他很是聽話,小石頭暗道好懸。心想,就憑他和菩提老祖爭鬥半晌,尚自不落下風的神通,倘若出手對付眼下峨嵋諸人。怕是舉手間便讓這些人灰飛湮滅。如此一來,豈不與峨嵋結了大仇?又想,他適才大甩金蟬耳光時的身法,正有空間挪移術的道理在內。看來**萬般,在於運用;而運用之妙,又存乎一心。如非眼見他使出克敵,要待我自行想起,還不知要到何時?

    思忖間,上前一步,笑吟吟道:「諸位前輩若想報仇,自可另約時日。今日晚輩堪堪回來,也想與家人說些體己話,還望諸位前輩容個方便。」說這話時,目光斜飛,瞥了冰清等女一眼。

    聽他稱自己等人為家人,眾女赧顏,無不垂首,心下卻是又羞又喜。

    曲玄子聞言一愣,心道,這魔頭倒是顧家?傳說魔人無情無義,可今日一見,卻大大的未必。他是七道中的大師兄,此刻金蟬子不說話,只得由他來說。當下沉吟道:「趙王爺說得也是,貧道等人不食煙火,對俗世情誼倒是淡薄了。這裡先向王爺賠過貧道等人的鹵莽之罪!」

    小石頭一笑,道:「無妨。諸位前輩能來,晚輩原也高興,只是莫要打打殺殺即可。哈哈……」

    曲玄子老顏一紅。自己等人來此,雖有尋他之思。但明知他不在的情形,依舊對那些柔弱女子大動干戈,確實大大的不妥。幸喜今日無有旁人,否則傳將出去,當真丟了峨嵋派的顏面。念及此,即道:「今日之事,其愆在我等身上。不過小師弟之仇,貧道終須向王爺討個公道!」說著,逕自打一稽首,又道:「今日就此別過,它日再與王爺敘舊。」言罷,當先而行。走了數步,忽然回頭,道:「貧道心下有一疑,不知王爺能否為貧道解惑?」

    「請說!」小石頭言笑自若,一派瀟灑。

    旁邊諸女瞧得眼兒眉勒成心形。冰清大感詫異,尋思,自與石大哥重逢,他每日皆有改變。原先摩天峰上的傻夯憨愚,此刻全然不見。也不知該喜該憂。照理他英武瀟灑,我原該高興才是,可每一見及,心下居然禁不住捻酸。思忖際,不由撫摩臉上胎記,忍不住悠悠輕歎。心道,蒼天不公,一至若斯。既送來如意郎君予我,卻偏偏奪取我的姿容,如此戲耍作弄,當真教人引以為恨。

    這時,曲玄子指指多寶,說道:「王爺身邊這位高人出手辱及本派掌門。還望王爺予以名號,它日一併與其了結。」

    「這……」小石頭頗感為難。多寶乃靈寶道祖的大弟子,可謂身份尊貴,然在如今的天庭看來,卻是截教餘孽,不誅而不快,決計不會容他在世上逍遙片刻。倘若把其名頭流傳出去,一來大有危險,二來也讓玄教有了提防。

    多寶知他難處,大笑中站了出來,高聲道:「小輩,竟想尋我報仇?好,我給你個機會。」說著,身形一晃,消失原地。可待他出現,卻見其手上拿著數條絲帶。而峨嵋諸道繫於道袍中間的金絲八卦帶業已不翼而飛。

    這下驚得峨嵋派人無不色變。

    多寶傲然道:「諸位想報仇其實很簡單,倘若有誰學得了我這一手,儘管前來。如若不然,從此別在我面前提報仇二字。」

    峨嵋派人面面相覷,均想,他這般神出鬼沒的身手,也不知是道法還是技擊。反正我等萬萬學不來得。怛然之餘,復仇之念不覺淡去。皆道,今日能完好地走將出去,已算幸甚,再提什麼耳光之恥,那便屬自取其辱了。

    曲玄子道:「道友神通高妙,貧道等佩服由衷。好,本派與道友的過節就此揭過。但與趙王爺之間,還望道友莫要逞強插手,否則,本派情願玉石俱焚,也不受此屈辱!」

    「哼……」多寶甫想說話。小石頭忽道:「好,既然如此,晚輩就不遠送了!」他想,此刻也不忙與峨嵋派徹底翻臉。畢竟峨嵋一派據說由菩提老祖開創,而自己又和老祖成了盟友。此刻欺負他們,不免剝了老祖顏面。

    峨嵋今日尋仇可說失敗至極。不說見到仇人之後,無暇出手,更而大受屈辱。連堂堂一派掌門也被人扇了老大一記耳光。此刻,他們是面目無光,再無初來時的趾高氣揚。還禮之後,徐徐行出,至於什麼飛天遁地,或是御劍飛行,他們覺得在多寶面前若是使出,沒得遭人笑話。

    這當口,閔一得忽然對正癡癡地望著雷璺的雷博,道:「乖徒兒,咱們走了。」

    雷博不答。閔一得又喊一聲。雷博依舊未應。閔一得不耐,上前把他扯醒,道:「徒兒,咱們走了。」

    「喔!好……」雷博嘴上應著,眼卻仍望著雷璺。雷璺起先始終與雷倩說著話,也未留意到他。此刻看見,自然高興,道:「四弟。你怎麼也在這兒?」說著,便想走到雷博身前。堪堪移步,陡被雷倩拽住,道:「姐,你別去!」

    雷璺訝然,問道:「為何?」

    雷倩道:「反正你別靠近四哥就是。」要她徑直說出雷博是壞蛋,一時也無法出口。

    見其這樣,雷博心知今日是無法與雷璺說上話了。當下轉身,跟著閔一得而去。

    突然瞧見他跟著峨嵋諸道一起行出。小石頭驚訝萬分,「他……」

    「由他去吧!」鄧蓉忽道。小石頭詫異地望望她,又看看雷倩,見她也無反對之意,越發茫然不解。他那會想到雷博居然會投進峨嵋門下。靜默片刻,待峨嵋諸人悉數離去,小石頭道:「你們誰能告訴我,雷博怎會跟著他們?」

    除雷璺也不曉前事外,眾女互相看看。

    最後,大伙目光都落到雷倩身上。雷倩小嘴一嘟道:「幹嗎要我說啊?」她言辭便給,小石頭是領教過得。即道:「你說話既清脆又好聽,當然由你說了。」雷倩大喜,笑道:「是麼?呵呵……那我就說了!」她說起話來原就頭頭是理。此刻說起適才遭遇,更是語妙絕倫,但偏偏沒有半點言過其實之處。教大伙聽得身臨其境,宛若再一次重溫了剛才的驚險。

    不過片刻,小石頭已瞭解得一清二楚。歎道:「雷博到底怎麼了?竟幹出如此糊塗之事?」

    雷倩道:「此事日後終須稟明爹爹,讓他來做決斷。」

    小石頭頷首,沉吟須臾,又道:「雷博能拜入峨嵋門下,本是天大的好事。無奈咱們與峨嵋有仇,倒是難為他了。」他只道雷博是迫於師命,那裡想得及他是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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