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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79章 嗜痂之癖 文 / 冷月寒劍

    179章嗜痂之癖

    雷倩見得四哥突來,心下之訝委實無以復加,旋下探頭望其身後,未見爹娘蹤影。很覺奇怪,問道:「四哥,怎麼只你一人來了?」她只曉兩位哥哥和爹娘一起,雷博中途出走,卻絲毫不曉。

    雷博呵呵笑道:「怎麼。五妹不歡迎我?」

    「不、不……」雷倩急忙搖手。她曉得自己這個四哥脾性古怪,又不擅武學,爹娘怎就放心他一人前來?不說她心下始終疑惑不解。雷博咦了一聲,道:「二姐,怎地不在?」說著,轉目掃視在場眾人,又道:「五妹,你就不為四哥我介紹下麼?」

    「哦!?嘿嘿……差點忘了。」雷倩不好意思地說,可她素沒吃虧的習慣,繼之續道:「莫非鄧姐姐也要我幫你介紹麼?」

    雷博搖手示意不用,當下上前,抱拳道:「鄧姐姐,好久不見了,小弟可念你得緊。」雷嘯岳與鄧蓉之父同為秦中劍客,素來交情深厚,之後更而結了八拜之交。故此雙方兒女等如同胞,尋常見時,沒大沒小,玩笑已慣。對雷博,鄧蓉也較清楚,知道此人不同雷家另四位。

    說來,雷家五位兄妹當真是各有性格。

    長子雷霆像其父,忠厚老實,只是官場圓滑,由於涉得少,遠沒雷嘯岳那般精通。二女雷璺,溫柔嫻靜,賢良淑德,又知書達禮,可謂有才有德又有貌。三子雷熙,平日瞧來陽光開朗,其實生性內向,做事精於算計,城府極深。四子雷博,外表柔弱,但實際裡比誰都要來得桀驁不馴,不說其好高騖遠,但常自說些令人驚訝之語,教人難以承受得住。而五女雷倩,鄧蓉最為喜歡,平日裡大大咧咧,如男子似的蹦蹦跳跳,更有股子俠義心懷,尋常也喜歡打抱不平。先不管有些事稍嫌鹵莽,但這直爽脾氣,任誰都要喜歡三分。

    她見雷博非但朝自己行禮,更而說話親熱,迥非以往那種眼高於頂之勢。一時,竟有不適之感。心想,博弟大概經此家變,性格上大為成熟。此刻為人處事,誠仍嫌青澀,但已不會讓人興起反感。憑兩家關係,見雷博這樣,她也高興,當下起身,斂衽還禮,笑道:「博弟弟客氣了,不過姐姐也想你得緊。來來,先坐下,姐姐為你斟茶!」

    雷博笑著坐下。跟著,即由鄧蓉為他介紹在場之人。由冰清始,再到龍兒,最後至石虎。雷博起身,一一行禮。大伙見他彬彬有禮,頗為親和,也自歡喜。

    這當口,雷博暗中打量眾人。見冰清雖然臉上長著胎記,顯得醜陋,但落落大方,毫無忸怩之態,不禁心下甚佩。又見龍兒艷麗無雙,打扮超常,不說頭上盤的鬢髮比旁的女子來得要高,就那衣裳之裸露實已到驚世駭俗的地步。

    如此秋涼天氣,她半截袖,上下青色薄紗的衣衫,中間玉臍尚懸一小鈴鐺,嬌『臀』微晃,便是叮噹輕響。身材婀娜得教人簡直不敢置信。尤其上衫緊繃,玲瓏曲線一覽無遺,胸口也不像別她女子,那般領口緊密。大大的岔口,偏偏勒得酥胸呼之欲出,著實讓他看得驚心動魄,胸內心兒霍霍遽跳。一時幾欲忘了自己此來目的為何?腦海裡,悉數是龍兒衣香鬢影,撩人丰姿,儘管稍嫌妖媚,卻偏偏可愛動人,一顰一笑,無不教人目眩神迷,魂為之勾。

    最後再看石虎,卻是嚇一大跳。眼大如鈴,臂若壘柱,又生得高高大大,往自個兒面前一站,瞬時擋了陽光照射,好似驟然到了樹蔭下。且那渾身虯腱凹凸起伏,黑光發亮,似玄鐵寶鋼。身上衣裳儘管與龍兒一般也是緊緊繃繃,但其間差距委實不可以裡計。他心下一悚,倒是從著迷中醒神。忙道:「這位大哥生得真壯,看來必是趙王爺麾下的一員猛將。

    石虎最是吃不得誇獎,被他一讚,身子骨陡然輕了數兩。嘿嘿而笑,抱拳之後便退到原先的大石邊。心想,算你小子有眼光,看得出虎爺爺的厲害。磔磔磔……正覺得意不凡,雷倩喊道:「石虎,去打桶水來。這兒沒水了。」

    石虎應聲,上前提起水桶,逕到花園偏側的泉水旁接水。心下懊喪不堪,尋思,剛建起的猛將形象,一下便被這姑奶奶悉數破壞。唉……旁人不知我厲害,見我這般,鐵定暗道,原來這大個子不是王爺的猛將,只是一名打水的雜役。想到這裡,那拎桶的手,不覺左右搖晃,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直如童養婿遭岳母呵斥虐待,而無處申冤之苦態。

    瞧其這般,雷倩吃吃而笑。又道:「四哥,你大概不知道吧,石虎可不單是石大哥麾下的猛將,簡直是石大哥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只須有他在,即便到任何地方,石大哥均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哦!?是麼?」雷博詫異。他不知雷倩是看出石虎的心態,故意說些好話,讓其開心。當下逕是悄自記住石虎樣貌,心道,此人既然如此厲害,日後若想殺掉趙巖,務須先行除去此人。他暗自計算的時候,那邊石虎聞言,興奮得不亦樂乎,腳步放快,似流星怒矢,激射至泉邊。心下更道,倩小姐果然夠意思,她這樣為我美言,以後我也得多幫幫她。

    這時,鄧蓉問道:「博弟,你怎麼獨自前來,伯父伯母呢?他們可到了汴梁?」

    雷博道:「我爹和娘均安好。只是他們不知小妹下落,故而派我前來金陵,一來向趙王爺報訊,我家已安然到了汴梁;二來,也是為了懇求王爺,讓他派人尋找小妹。孰想,小妹竟已在此,倒是我多此一舉了。呵呵……」他既想混入這裡,探聽小石頭下落;這何以來此的原因,自然早就想妥。此刻,鄧蓉一問,當即是滔滔不絕,一番話說得,中間毫無停頓之處。尤其換氣吸氣,更是自如流暢,就像一位詩人,正在吟誦深雋腦海的詩句,實有深情並茂之感。

    鄧蓉頷首,道:「伯父伯母無恙,我也就安心了。」邊上雷倩見四哥說話順溜,想起冰清適才說過得潘世傑之事。她雖無懷疑之心,但素來愛鬧之性的緣故,要讓她安定坐下,好生聽人說話,那是幾不可能的妄想。當即嚷道:「囈?奇了!」

    雷博一驚,道:「小妹什麼奇了?」

    雷倩嘻嘻笑道:「這一南一北,茫茫千里,爹和娘為何不叫會武功的大哥來,而叫四哥你來呢?」

    雷博釋然,答道:「這原因為何,四哥也不知曉。但我想,或許是大哥性子暴躁,又喜惹事,爹娘對其不大放心,是以喚我前來吧。」

    「是麼?嘿嘿……」雷倩笑起,神色間帶著一絲不以為然。

    她知道四哥喜歡自賣自誇,平時又眼高於頂,根本看不慣練武之人。在家裡,除了嫻靜的二姐和老娘,能讓他伏首以外,縱連爹爹也難讓他信服。有時,他甚而背後說道爹爹,純是老粗,若非武功尚過得去,那有做大將軍的份。眼下又聽他在外人面前編排大哥。心下很是不爽。但想他是四哥,我也不好直言斥責,當下只得嘿嘿而笑。

    邊上冰清見他兄妹這般,心下一動,道:「咱們離汴梁也有數日光景了,不知那金水集是否依舊熱鬧如昔。」又道:「雷少爺,那金水集是汴梁城內最為繁華之所,你可曾去逛逛?」

    雷博一愣,沒想她猝問若斯,靈機一動道:「不曾。咱們一路急行,進了城便逕直去了王府。之後,小弟還未曾休息,便又被我爹娘遣出。聽姑娘一說,等我回到汴梁,那金水集倒是非去不可。呵呵……」

    冰清一笑,又道:「是啊,那金水集的熱鬧,鄧姐姐也是看見的。俟時,若你不認識如何去法,倒可讓鄧姐姐帶著你。」雷博暗怨冰清何以有恁多話說,但又不能不答,只得強顏道:「那到時就勞煩鄧姐姐了。」鄧蓉忙自連聲道好。心下卻不解冰清何以突然說起汴梁的金水集。總覺這話說得未免蒼白,幾有無話找話說的感覺。

    冰清突然又問:「雷少爺,不知兩位老人家在王府,可住得慣?」

    雷博道:「住得慣,住得慣,那裡應有盡有,爹和娘早已笑得合不攏嘴。」

    冰清撲哧失笑,道:「兩位老人家想必是安排在見山樓吧?記得咱們離開王府的時候,也就那裡空著。何況,那裡更是以前老王爺所居,環境幽雅不說,更居王府中樞,與雷老將軍的身份也算符合。」

    「嗯,是啊。那裡環境確實不錯。」他想,這醜女子既說獨有那裡空著,想必爹娘定是住在那裡。我如此回答卻也不致錯了。何況,就算我答錯了,到時,推說事情繁多,一時忘了,你也拿我沒法。他心下有此定計,倒答得爽快。

    冰清回望鄧蓉,輕笑道:「原來雷老爺和雷夫人果真安排在了見山樓。」

    此刻,不說冰清心裡已有確定,縱然鄧蓉也是懷疑多多。不禁問道:「博弟,你沒記錯,伯父和伯母,是住在見山樓?」

    雷博暗叫糟糕,情知落了冰清的話套。當即瞥了冰清一眼,見她神情安怡,根本看不出絲毫異樣。便道:「鄧姐姐,那會小弟剛脫險境,心下又正惶恐,那裡記得住這些小事。爹娘所居之地幽雅寧靜倒是真的,但至於究竟喚做何名,恕小弟確實答不上來。」

    鄧蓉頷首,心道,博弟此言不錯,他本無武功,遇起事來自然不同會武之人那般鎮定自若,記差所住之地,也屬情由可原。當下又自回眸,望向冰清。她知道冰清機智百出,學識又豐,遠非自己可及。是故,她年歲雖長,平日仍以冰清為主,凡大小事宜,無不以冰清的意見為佐。

    冰清微笑道:「雷四少爺說起謊話來,居然絲毫沒有口澀,小女子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雷博怔然,隨即怒起,高聲道:「姑娘這般說我,究竟繫於何因,倒請姑娘賜教?」

    冰清深吸一氣,淡然道:「那便請雷四少爺聽好了。」這當口,石虎已站在雷博身後,只待女主子們一聲令下,他那雙開如磐石的大手,立刻便能抓住雷博,包準讓其動彈不了絲毫。而龍兒也早已佇在冰清和鄧蓉之間,倘若有人想害二女,勢必先要從她手上過了才行。

    這時,雷博也不惶恐,冷笑道:「那雷某便洗耳恭聽了。只是姑娘一定要說得雷某心服口服才是,否則,雷某可不是善罷甘休之人!」說著,竟自二腿相交,閉眼顫悠,一派閒定。他曉得院外有人接應,此刻不定業已潛伏入內。是而,根本不忌被人拆穿謊言。至多就是廢些手腳,把眼前這些人悉數擒下,俟時用來脅迫小石頭。

    冰清道:「之前,我問雷少爺金水集有沒去過。雷少爺說不曾。可你又怎知道,金水集位於長安裡城的西首。你們既由長安至汴梁,勢必先經外郭的崇明門或者保康門,然後再穿過裡城的天波門。而這天波門下因金水河潺潺流過,是以另有一名叫金水門。至於,那金水集毫無疑問,就在那裡。雷四少爺若要至震北王府,這條路是必經的地方。除非帶路的故意領你們去了東首的朝陽門。不過,我想東周的密諜們縱然離家日久,也不至這般憨愚。」

    「哼……這就是你的證據?」雷博很是囂張地問道。

    冰清搖首,道:「不單單這些。假如僅憑這些就說雷四少爺在說大話,別說蓉姐姐和倩妹妹饒不過我。縱然我自己也覺理由不夠充分,且也遺哂大方,不定被雷四少爺嘲笑。」

    雷博嘿嘿一笑,跟著揚眉嗔目,沉聲道:「那我繼續洗耳恭聽!」

    冰清淡笑道:「那我便一一說來。」跟著看了雷倩一眼,道:「倩妹,這不關你事,坐下就是。」

    原來,自雷倩聞得冰清說雷博此來,竟是花說柳說,打算魚龍漫衍,欺混眾人。心下之驚,自不待言。一時,始終斂容屏氣,聆聽二人之語。她只盼冰清猜測有謬,但實地裡又知,多半此事非虛。正左右為難,生怕眾人囿於四哥的緣故,連自己也懷疑其內,那便說不清楚了。忽聞冰清之言,頓時感激得無以復加,直想,冰清姐姐當真是我的今世知己,天下之大也惟有她最值信賴了。

    冰清看出她的激動之色,朝她微微一笑,轉目望向雷博,道:「雷四少爺,你有所不知。震北王府的見山樓乃石大哥的居所。倘無他本人應承,王府之內沒人敢擅自安排他人入住。而且,那見山樓也不位於王府中樞。而你偏偏直言相認,不免教人有些詫異你的腦子糊塗得厲害。居然連王府內的方位也看不清楚。」

    雷博仍不願承認,他想在場人裡有鄧姐姐和小妹在,莫不成你們還能逼供?只要我矢口否認,你們就拿我沒法子。念及此,突然哈哈大笑,道:「姑娘所說,雖有些道理。但須知道,當日我家突遭大難,說來慚愧,雷某惶惶不可終日,心神早亂。那裡還會去記什麼方位或者去留意什麼集市?」

    要知,他此刻這般嘴硬,實在是一來有人在旁暗中保護;二來,自己剛拜的師傅此刻多半也在左側,數日裡,老傢伙始終對自己稱讚不斷。倘若這會自己首次出馬。便被小小女子拆穿殆盡,實在是無顏又無趣。日後難保不會讓老傢伙絮叨不已,大暴今日之丑。

    見他抵死不認,冰清毫不動怒,依舊嫻雅澹然,說道:「雷四少爺,可知我是何時對你有懷疑得?」

    「哦!?姑娘不是在我一進門就懷疑上了麼?」

    冰清臻首輕搖,道:「非也。四少爺好歹也是倩妹妹的兄長,小女子又非衙門捕快,豈會一見,便心生疑念。說來,也是四少爺先自行露了破綻,才讓小女子忍不住出言試探得。」

    這一說,讓雷博好生赧顏,心下尤為憤恨。依他素來傲性,倘若被人出言試探,囿於自己確實不知內因,而曝露身份,倒也不以為羞。可冰清卻表示,是他自己胡亂說話,以致露了破綻。教他如何心服。當即喝道:「姑娘,你倒說說看,我到底那一句讓你起了疑心。」又忍不住暗想,自己此來,因早知必有人會盤問不斷,是以做了甚多腹稿。每句每字無不與金蟬子二人斟酌數遍,方最後敲定。可她居然說我早已排演好的腹稿有破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冰清道:「四少爺,可記得倩妹妹曾問你,為何雷伯父與雷伯母喚你前來報訊,而不喚雷大少爺前來?」

    「記得!」雷博頭一昂,頗為不耐。

    冰清又道:「那你是如何回答得?」

    雷博一怔,道:「我回答的是,或許是大哥性子暴躁,又喜惹事,爹娘對其不大放心,是以喚我前來吧。」又道:「難道破綻出在這?哈哈……姑娘,你是胡思亂想得厲害。」

    冰清瞥他一下,眼神內俱是輕蔑之意。雷博吃受不住這等蔑視,頓時怫然:「姑娘,你……」

    冰清容顏驀變,溫笑道:「你看,你連這麼一個眼神都忍受不住,雷伯父和雷伯母,又豈會放心讓你獨行千里?據我所知,雷大少爺頗有父風,忠厚淳樸不說,更且仗義疏財,為人豪爽,所結交的江湖朋友,沒一個不大翹拇指,讚他一聲好漢子。如此一人,父母對其遠行而心生憂念;可一個連輕蔑眼神也受不住的人,卻能讓父母寬心,而放其遠行千里。實在令人疑念大熾。」

    雷博聽得牙關緊咬,氣得渾身發顫。

    要知道,有的人喜歡藏拙,有的人卻喜歡出風頭。雷博無疑便是後一種類型。這種人不但有好高騖遠的想法,尤其對自身缺點,根本無視到了極處。相反,對於旁人偏是貶低已極。往往一個小小缺點,到了這種人嘴裡,也會成為罪不可赦的人生大污。

    就像雷霆和雷博,在旁人眼裡,雷霆英風颯爽,實屬當世好漢;而雷博好說大話,又整日價吹毛求疵別人;只是旁人為了禮貌計,有時不好多說什麼。時日一久,雷博越發自滿,幾視天下為無物。在他看來,自己所說的,爹娘不派大哥,而改派自己前來,實在是合情合理得簡直無可挑剔,根本尋不出半點錯謬。但因他沒正視自身,根本想不到自己所說之語,在他人聽來,實屬荒謬絕頂,令人匪夷所思。

    此刻被冰清揭皮露骨地說將出來,予他來講,不啻光天化日之下,突遭人剝去週身衣衫,渾身赤裸得站在眾人眼前。那股羞恥,幾與蒲鞭示辱相差不離。換做他人逢此遭遇,要麼引以為戒,以後奮發改過;要麼惶惶不安,低頭求饒。然他自得已慣,痛定思痛那是全不可能的事,他眼下惟有的就是恨,滿腔的恨,那股子恨意鬱積一起,完全由他眼裡表現出來。

    瞧他雙目猝然轉紅,三女大驚,情不自禁地後退數步。

    石虎也不再客氣,剛想抓他肩胛,防他暴起傷人。斜刺裡,驀地插出一股罡風。石虎怛然,發此罡風的顯是修真高人,不是仙境就是神境,天境高手決計施展不出這股猛力。當下身子一偏,避了開去。而偷襲者志在救人,

    暫無傷人之意。瞧他避開,自不追趕,迅即拽過雷博移至一旁。

    諸般變化其實僅只一瞬,委實倉猝到了極點,縱連稍稍思慮也是不夠。

    待各具思量,卻見園子裡赫然多了八位仙風道骨的白髮老道。每人俱是紫金冠,無憂氅,逍遙履,金絲帶。氣派大得嚇人。

    雷倩傷極而叫:「四哥,你居然出賣我們?」眼前幾老道,她雖不識,然在先前聽石虎說過,曾有八老道圍攻石大哥一人。目下情勢不必多言,這些老道決計是敵非友。

    救雷博的正是閔一得。他道:「徒兒,你妹妹和你說話呢!」

    雷博原不想理會,被他一說,再裝不知,未免已不可能。即道:「小妹,四哥不是想對付你們。我只針對趙巖一人。」

    雷倩初聞趙巖二字,愣然片刻,方是想起此乃石大哥的另一姓名。問道:「石大哥與你何仇?要你處心積慮地對付他?」

    雷博蹙眉道:「仇不仇的不用你管。反正你記住,此生此世,我與他二人不共戴天。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雷倩茫然不解:「四哥,你與石大哥至多數面而已,之前更從未有來往,你何以恨他若斯?」

    「哼……」其間原由,雷博確實無法宣之於口。跟著臉色放緩,道:「小妹,我勸你也別再和這些妖人處在一起。你知道麼,你的石大哥其實是魔教妖人,他之目的多半就是興風作浪,企圖讓天下兵連禍結。而他接近你和璺姐,鐵定也是包藏險心。你們又何必與一妖人為伍?」

    雷倩聽得忿極,大聲道:「胡說,滿口胡說。你的話一定是在那些牛鼻子嘴裡聽來得。四哥,你好糊塗,石大哥為人純善,待人熱誠,你和他相聚不長,所以沒感覺出他得好。俟時日久了,你便知道,石大哥決非牛鼻子所說的什麼妖人。」

    雷博道:「小妹,你才糊塗呢!你知道麼,我師傅說過,魔教之人有門蠱惑人的邪功,任誰和他處得長了,不覺便被他惑了心神。一但那樣,即使你親眼看見妖人做下惡事,你也會予以默認。依我看,你未嘗不是中了你那石大哥的蠱惑。小妹,到哥這來,哥求我師傅為你解毒。還你心神清明。」

    「放你娘的屁!」石虎再難忍耐,不由氣極暴跳。話音甫落,卻想起,自己罵了雷博的娘,雖然過癮,但無意中忘了,雷倩和雷博是一母所生,而且,那和少爺一同乘禽遠去的美女,也是他們的姐姐,想必也是一個娘。念及此,陡然大叫糟糕,絕耳撓腮道:「倩小姐,對不住啊,我……我一時失了口。」

    雷倩時下那有追究這個的心思。擺擺手,示意無妨。

    這當口,金蟬子打一稽首,沉聲道:「諸位,你們均是那魔教妖人的同夥,照理,咱們是該除惡務盡的。但因本門新任長老為你們求情之故,本座決意饒你們一遭。但是,你們要老老實實地交代出魔教妖人的行蹤,否則,休怪本座手下無情。」

    大伙均不理他。石虎道:「你想手下無情,有沒先問過我啊?」說著,磔磔怪笑。

    金蟬子還未答聲,一老道在後,驀地沉聲道:「原來你就是那虎妖?」聞言之餘,石虎與龍兒均自一怔。要知二人自服了極品仙丹,誠未恢復神格,但衍化人身後,若非是神道尊者或是天仙靈眼,決計看不出半點。這老道何以看得出來?莫不成他是天仙下凡?二人心下一緊,剎那皆感忐忑。

    那老道冷笑一聲,行前數步,手上舉著一面花紋古拙的心型玉鏡,道:「倘非貧道有此本宗秘寶靈台鏡,幾被你騙了過去。」跟著,作怒目狀,嗔喝道:「孽障,速速說出爾等為何輕犯人世,否則,休怪貧道滅爾等元嬰,收爾等法力,教你從此智靈俱失。」

    老道用峨嵋至寶靈台鏡探視石虎,說來也是巧合。初見石虎,只覺這大漢骨相兇猛,面露煞氣,但偏偏身具仙靈之氣。他見師弟閔一得收了弟子,當下也動了收徒之念。怎奈,俗人好找,佳徒難尋。陡見石虎生此異像,心下暗道怪哉,但未嘗沒有收其為徒的心思。是故,取出他隨身法寶靈台鏡,探視石虎根骨如何?

    一探之下,教他大吃一驚。鏡中赫然現出一頭吊睛大白虎,且在狂笑不止。

    伊始尚有不信,他是照之又照,一連五六下,鏡中所現,始終是頭大虎。才始深信,石虎竟是那日長安城外,莽衝自己等人劍鎏壘壁的那頭虎妖。接著,也省起,那頭虎妖為何僅沖一次,便惶張逃卻。原道它是怕了自己等人,此刻方知,竟是聲東擊西之計。倘非它那一撞,那魔頭焉有遁走之隙?思起自己七人居然教一畜生耍弄,老道心旌生怒,靈思爆起。恨不能立時上前,擒了虎妖,然後拴住了抓回山門,讓它當個守護獸。

    石虎瞧他取出玉鏡,頓時憂心大放。回頭道:「姐,老頭兒不是仙人,只憑了個破爛鏡子,才看出咱們來得。」

    龍兒衝前,敲他好大一毛栗,斥道:「笨蛋,你不說,我也知道了。」

    石虎摸著腦袋,道:「姐,你幹嗎打我?」說話間,只見老道舉著靈台鏡,逕自朝向龍兒。方是醒神,暗道,對呀。我若不喊姐,這梆老道豈不只當我一人是妖。時下被我說穿了,姐姐的身份也教他們拆穿無疑,如此,咱們就沒了暴起傷人的份。而姐姐一旦被他們看住,那女主子們逃走的機會,也就愈發沒望。念及此,愈想愈覺沮喪,一個勁地怨責自己大意。

    此刻,那老道驚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著鏡中所現圖案,半晌說不出話來。

    閔一得道:「師兄,那妖女原身是甚?」

    老道被喚,身子一哆嗦,道:「她……她……你們自己看吧!」支吾多會,終沒勇氣說出,索性讓同門自行觀看。說來,老道活了數百年,但今日怕也是首次見到一條活生生的青龍。儘管在鏡中顯出,但他曉得,眼前這生得嫵媚,且搔首弄姿的嬌女娃分明是一條青龍。

    須臾,包括閔一得在內的另六位老道悉數看遍,但他們的怔忪模樣比之最前一位,也好不了多少。面面相覷之下,一時都無話可說。要知道,鏡中看見猛虎,雖是通體雪白,頗像四相中的神虎,然他們決計不會心生驚悚。畢竟世間出頭虎妖,那是極尋常的事體。至於毛色之殊,你想這虎妖連人都能變,又何況區區毛色。可在鏡中倏然現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那就不能用妖怪二字可以解釋了。

    這龍獨有天界方有,塵世間那裡尋得到蹤影?尤其,眾道人聯想起龍是青色,虎是白色,分明就是四相中的青龍白虎。傳說中,身邊有四相護衛的,惟有五方天帝才能有此殊榮。然而,目下被自己等人口口聲聲呼作是大魔頭的傢伙,身邊竟有青龍白虎,儘管沒另外二相,但也足以表明,自己等人所要尋找的傢伙實非常人。

    當下,諸道均頗感棘手,不知該做不知呢?抑是就此罷手謝罪。

    金蟬子與雷博見諸道始終不語,心下也惑。走至閔一得身邊,問他討要靈台鏡。

    閔一得把鏡遞予金蟬,卻見雷博面色忿忿,忙道:」乖徒兒,靈鏡不是那麼好看得。你沒法力,給你也看不了。」說著,又自金蟬手上搶過靈鏡,道:「乖徒兒,來,為師照給你看。」

    雷博轉怒為喜,湊上前,朝鏡面望去。

    金蟬子鬱悶至極,只覺與老道們在一起,自己不像一派掌門,而只是他們呼斥來去的一僕人。不過他也好奇,不解龍兒究為何物,怎引得老道們駭悚得說不出話來。旋即也湊上前,探頭而視。

    一看之下,二人驚得嘴唇哆嗦。雷博牙關打顫,轉目望向龍兒,見她正向自己嫵媚一笑。前時倘若見了,包準樂得魂都沒了,此刻卻是唬得魂都沒了。噌噌倒退數步,躲在閔一得身後。

    金蟬倒好,駭了餘裕,即道:「諸位長老,依貧道看,此必是二妖的惑目之術。你們想,倘若那魔頭真為天帝之尊,豈會降落凡間?而且,那廝又風流得很,難道堂堂一位天帝竟會留戀凡間女子?」

    諸道經他一說,紛紛頷首,只覺大有道理。閔一得最是氣憤,頭一個暴起,大聲道:「兩個妖孽居然敢形化神獸,欺瞞我等。瞧我不把你們剝皮拆骨,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氣憤之中偏偏忘了,有何化形術可在靈台鏡下維持得住。

    石虎雙手叉腰,渾然不懼,說道:「你倒是來呀,別在那大言不慚得教人好笑。」要知,憑他的實力,單對單的話,根本不用忌憚。他只怕老道們使出當日的劍鎏壁壘。那是合七道之力的先天劍陣,決非自己目下可敵。心道,萬一他們厚著顏皮使將出來,為保兩位女主子,自己少不得要與他們拚死相搏了。

    閔一得聞言氣煞,自問修道至今,生平妖怪見得不少,何時遇此囂張之妖?剛想躍出,即被一老道喚住:「師弟,對付妖獸不用客氣,咱們還是使出劍鎏壁壘來得保險。」

    閔一得一愣,心下頗不以為然,覺得為了對付兩頭妖怪,而合七人之力,未免有勝之不武的感覺。而且,萬一傳將出去,只怕給修道同行恥笑。

    但見師兄不斷眨眼,似乎此舉另有深意,旋下不再多語。

    可他不言,並不表示石虎不會撩撥。且聞得他們果真要施展那日劍陣,更是大急,迅向閔一得直嚷:「牛鼻子,出來呀。你不是說要剝我皮,拆我骨麼?虎爺爺在這候著,怎麼,你怕了?」

    閔一得聞言,怔然之餘,氣不可遏,見諸師兄仍在準備,他是連聲催促。跟著,手指上衍出氣劍,唰唰唰三下,橫劈在地,擊出三道深有指許的地痕。

    石虎放聲大笑道:「原來你不敢鬥我,居然拿這地皮出氣?哈哈……」

    「妖怪,休得猖狂!」閔一得大喝,頷下白胡翻飛。不待諸師兄接應,氣劍已自劃出。他當日苦修多年的天劍被毀,劍上造詣頓時失了不少。此刻氣劍劈來,與那日初展天劍誅神之時,實非同日而語。但這般怒極一擊,石虎也不敢大意,忙即避讓。孰料,堪堪往左,只見另六道的氣劍逕也劃來。

    當即吃驚不小,剛想再避,但這七位老道源出一門,又一同修煉數百年,即便不是心有靈犀,卻也差不了多少。直見漫天劍氣,嘶嘶襲來,交織成網,四面八方似全是劍影,那裡有隙容他閃讓。倉猝余,不遑多慮,跨前一步。然此一步,陡讓他落進天羅地網之中。

    直至此刻,石虎方知,原來那閔一得並未上當,反是自己受了他的蒙騙,自行踏入陷阱。察覺此點,野性頓起,心不甘下,索性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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