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傻小子成帝記

第二卷 164章 春閨香暖 文 / 冷月寒劍

    164章春閨香暖

    其時,辰時剛過。照萬花樓的作休時辰,此刻趕去,正是萬籟俱寂。禁閉的樓窗,隨風飄舞的綵帶,以及滿地的凌亂,似向人述說著昨夜的喧鬧。前一日為了自己的計策能一舉功成,小石頭急切間想起了昔日由洛親王管轄,並潛伏在秦都長安的手下密諜。要說這些密諜裡印像最深的惟有那風華絕代,宜嗔宜喜的勝施姑娘。

    自然而然,他首先想起的也是尋她襄助。旋下便深夜拜訪,面授機宜,囑咐她定要把雷府今日凌晨運送銀車的事透露出去。果不其然,他人沒這膽量,也沒這份惡毒心思。而那兩個秦室皇裔,原該是天之貴胄的傢伙,居然大冒不諱的遣人劫銀。

    囿於之前就曾來過兩次,此刻是輕車熟路,不一會便到了滿香艇。站在外面,傾聽片刻,惟有湖水拍岸以及船擼的咯吱聲,此外別無它音。旋即為難起來。心道,我怎恁地蠢笨,刻下當是此處的安寢時辰,這般莽撞而來,豈不教人誤會?思忖良久,又想,罷了,還是回去為好。

    正想返身即走,突見對面岸邊有一黑影踏波而來。此人大袖飛舞,腳足輕點,每一踩水,必是好大一個滑行,遂再次彈身,跟著又是一個掠水而滑。處此景遇望去,恍若鬼魅。小石頭一凜,迅即藏身匿起。只見那人倏忽間已到了滿香艇的船頂之上,繼而躡手躡腳地潛入船艙。

    小石頭暗想,瞧此人行跡鬼祟,勢無好意。難道是賊偷?忽然拍了下腿股,小聲道:「哎呀不好,這會到萬花樓來的,多半是賊偷中最無恥的採花賊。擔心一生,陡地身影飄起,跟著那黑影而去。邊走邊忖,先看此人目的如何?萬一是勝施姑娘手下,那便無礙了。跟不多會,又愕然發現,這疑似採花賊的傢伙,從打扮看來,與凌晨時分劫掠雷府銀車的那梆強人差之不多。暗想,不會是符譽這麼早便發現自己上了勝施姑娘的大當,以致派人來報復吧?憂心之餘,當下也跟入船艙。

    滿香艇船艙內部的構造極是簡單,除前面迎客廳外,後半截船艙便是勝施與侍女的臥室。一路走來,直覺芬芳撲鼻,旖香陣陣,令人不覺遐思暗生。突然,十數步遠的一間廂房內有一女子柔柔地道:「小旦,今兒早上有人來尋我麼?」語氣裡透著無限慵懶,分明是堪堪起床。小石頭聽得,說話人正是勝施。

    「沒丫!小姐,有事麼?」跟著就是舀水的聲音。

    「哦,沒事!」雖看不見勝施的模樣,但口吻裡的失望,小石頭卻是聽得明明白白。尋思,她到底在等什麼人?竟在睡眼惺忪之際,便急著要問個清楚。

    這當兒,黑衣人在外佇足須臾,透過窗欞的花格,朝裡張望。待確定裡面情形,迅即推門而入。丫鬟小旦驚喊一字:「你……」便被黑衣人制住要穴。

    勝施不驚不慌,輕喝道:「什麼人?」

    黑衣人制住小旦後,就再沒出手。站在水盆處,單掌合什道:「貧僧元音。」這刻,小石頭見勝施暫無危險,由於心中好奇,便決定靜觀其變,看這莫名其妙的和尚為甚來這滿香艇。

    勝施詫然,「你是和尚?」她艷名遠播,又清麗絕俗,大陸四國無人不知。每日慕名而來者不計其數。有些甚者,更是偷偷潛入滿香艇,意欲一親芳澤。數年下來,也早已習慣。跟在她身邊的東周密諜,除了探聽秦國情報和保護她以外,尚要為她清除那些屢勸不聽的追求者。只是愛慕她的,儘管有各行各業,上至皇族,下至平民,但說到出家人,今日卻是頭一遭。也難怪她聽到對方口稱貧僧,便感愕然。但她也非蠢人,腦子稍加思慮,即知和尚來意必定不善。淡淡笑道:「妾身當真榮寵已極,沒想到滿香艇竟有一日會有高僧來此。」說到高僧二字時,口音尤重,其間辛辣不言而喻。

    和尚臉上蒙著黑巾,也看不出表情。只聽他道:「貧僧來此,只想問女施主一個問題,問完之後,貧僧自會離開。」

    勝施眨眨美眸,似笑非笑道:「和尚請說!」

    元音又一合什,道:「今朝雷府有銀車出城,想必是女施主故意透露給二皇子知曉得罷?」

    勝施優雅地笑笑,道:「昨晚皇子賞光,來妾身這滿香艇,但卻無私下會談過。妾身又如何告訴皇子,雷府會運銀呢?和尚講話當真怪異得很!」

    元音道:「女施主無須狡辯。昨晚,兩位皇子均在場,其中雷府的三少爺雷熙也在。你故意對雷熙道,說雷府明日會運銀,怎地三少爺還有興致在滿香艇做耍?」

    聽到這裡,勝施捂著檀口,咯咯地嬌笑,目光中卻滿是輕蔑。

    元音勃怒,喝道:「女施主,難道貧僧說錯了麼?」

    待他話落,勝施恰是笑畢,柔聲道:「大師講話當真莫名其妙得很,小女子身處如此行當,與客人打趣,本是極尋常的事兒。怎又來故意一說?何況,雷府運送災銀去淳化,三少爺不去幫忙,反而在萬花樓飲酒作樂,妾身自然覺得奇怪。這麼一問,有何錯了?」

    元音嘿嘿笑道:「女施主,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句話,被他說得森寒冰冷,教聞者驚心。

    勝施淡淡一笑,道:「和尚莫非想動粗?」說話時,輕撩髮梢,雖一細微動作,卻舉態輕盈,瞧來嫵媚已極。

    元音不為所動,兀自肅聲:「貧僧不會動粗……」他掀去蒙面黑巾,隨即古怪地一笑,目中突然射出一道暴冷的精光,又道:「卻只會殺人。」小石頭站他背後,看不清他相貌。

    至此刻,勝施有些心慌。她知道,現今是自己的起床梳洗之刻,隨身的保鏢們萬不敢入內。眼下情形,就是一個身懷高超武藝的神秘僧人和一個手無縛雞的弱女子。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通。這時,她想起當年從大周來到西秦的時候。那時,只以為憑自己的手段和美色,便可無往而不利。總認為任何事,若要靠武力去解決,未免蠢之又蠢。孰料,今日就碰到這麼一個油鹽不進,不迷美色的粗和尚。心底怯意一生,不禁朝後退了半步。但這半步剛退,便即後悔起來。要知道,此時此刻,惟有鎮定以對,才有一線生機,若露了悚相,鐵定沒得活路。

    元音大跨一步,離她僅差咫尺。冷聲道:「貧僧有門獨傳秘藝,可以讓人老老實實地說出貧僧想知道的事情。但這門秘藝有個缺點,女施主想知道麼?」

    勝施的心緒此刻完全被他所控,直是茫然地搖搖頭。抬眼看元音,卻見他瘦削的臉上,神采渙然,猶如聖光沐浴。迅即心地一寒,情知對方必然精擅迷神之術,否則,決計不會出現這種異態。

    元音瞇著眼,陰聲笑道:「它的缺點就是,一旦中了這門**,其人事後必成白癡,從此無憂……無慮的過活一生。磔磔磔……」一邊怪笑,一邊打量著勝施的神色,又道:「貧僧數十年來,已用此法超度過甚多陷入苦海之人。看來,今天又要用一次了。」

    勝施大駭,她何時聽過世上有這種缺德到極點的秘法?恐慌之下,再次向後退卻。但她本就是剛下床,如此一退,卻正到床邊。這當兒,直嚇得腿腳發軟,後頭一遇床榻,頓然坐下。身子半仰,胸前雙峰突兀,再者氣息急喘之餘,微微起伏,煞是誘人。

    元音沒再跟上,站在原地,欣賞著她的動人姿態。口中卻道:「萬沒想女施主竟習有摩鄧女的嫡傳**,妙心凡諦。只可惜,女施主尚沒練到家,不然的話,貧僧今日便幸甚到了極處。「嘴上嘖嘖數聲後,又道:「昔日摩鄧女創此功法,原為迷惑尊者阿難,最終若非有佛陀出面,尊者阿難不定會沉淪美色。不過,嘿嘿……女施主的功法,依貧僧看,至多是初層的小鳥依人,或是魄蕩魂搖,離那絕頂的柳煙花霧,尚差之萬里。」

    勝施被他看穿,隨即端坐榻頭,沉顏道:「我的功法,練到何等境界,關你何事?」

    元音道:「怎不干貧僧的事?你練的是妙心凡諦,貧僧的卻是上揭玄諦。縱然你勾魂懾魄到極點,也萬不能蠱惑貧僧。而貧僧只遺憾,若你真到了柳煙花霧的境界,貧僧便可沖雲破霧。以你做爐鼎,至此立地成佛。」

    勝施大驚,當日初練妙心凡諦,授她這門技藝的老嬤嬤便曾道,練得這門功法,世上只須是男子,無人可擋自己一笑。但此門功法,仍有一天敵,那便是大日如來傳之密宗的無上**《上揭玄諦》。一旦遇上,輕則徒費工夫,重則勢必被對方當做爐鼎修煉本身精元。妙心凡諦練得愈深,對方所受的好處便愈大。

    想及此,不禁花容失色。想她雖是風月女子,但始終守身如玉,眼下竟要被這陰狠和尚玷污,教她怎生鎮定得了?元音見她面露駭色,甚是得意,笑道:「有你這等上好的蓮華鼎爐,貧僧的金剛杵得破諸欲,便指日可待。置身大菩薩境也非妄想了。」

    勝施習過妙心凡諦,情知所謂蓮華和金剛杵,在佛經中,即是男女雙方的各自**。傍無所依之下,悚聲道:「你想怎樣?」

    「貧僧想怎樣?難道女施主到現在還沒瞧出來麼?」

    聽這話,勝施知今日免不了一場欺辱。緣於她始終守身如玉,故而乍逢驚變有些惶然。但時知,已無可避免,索性盡拋恐慌,強自鎮定下來,沉顏肅聲道:「大和尚,你練功是你的事,但你若想欺我半分,我便立時咬舌自盡,教你也難得逞。」說話間,她已打定主意,無論怎樣,今日終要護住清白。縱使一死,也決不後悔。是以,這番話說來,神色凜然,端莊肅嚴,一看便知決無半點虛假攙雜其內。

    元音一怔,殊沒想及,一個歡場女子居然有這等樣的守潔之志。磔磔磔地怪笑數聲,道:「女施主的凡心妙諦雖是無上妙法,但仍欠缺重要步驟。今日若和貧僧共參歡喜,得入無上妙境,悉離一切罪苟,豈不妙快?須知歡喜之樂,無滅無盡;金剛蓮華惟有相攝相容,才可圓融無礙。俟那時,貧僧開五眼、通六神;女施主也能貫通七輪,從此大徹大悟,齊證菩提。這原是佛祖傳下**的根本之因。女施主何必違拗佛意?」

    小石頭在暗處聽得氣急。想起當日洛陽城下,姜神君指責華嚴宗主持法藏的一番話。心道,那華嚴宗與密宗的一些理論儘管不能相提並論,但兩家所尊的佛祖,卻無差別。這和尚忒地無恥,也無怪姜神君會鄙視佛門。稍一沉吟,又見勝施臉容決然,仿似下了什麼決定。暗道不可再袖手,否則,定要旁生枝節。

    他所會技藝均是大威力招式,此刻週遭環境狹小,若當真使出,炸爆船艙那也罷了,萬一傷及勝施,那便悔之晚矣。靈機一動,手指凝勁,如同當日王府後園的衍土生金,一道細小的金光氣刃,頓向元音刺去。這當口,元音色心大熾,壓根沒料到後頭有人施予暗算。何況,憑小石頭如今的見識和功力,即便他知曉,多半也難逃被制。

    但聞耳邊風聲響起,渾身即已麻痺不堪。元音駭然地望著閃身進入的小石頭,驚道:「你……怎麼又是你?」

    小石頭詫愕,道:「和尚認識我?」

    元音道:「倘非是你尋到皇子府,我密宗做事,豈會被雷嘯岳那廝抓個正著。害得貧僧等在二皇子面前顏面大失。」

    小石頭道:「和尚果然是那伙賊偷的同夥,怪不得會到滿香艇來尋找勝施姑娘。」說著,回身執禮,極是誠懇地道:「勝施姑娘受驚了!」

    從勢無倖免驟然劫後餘生,固然勝施閱歷甚多,此刻也不免惶惶不可思議。待不覺受了小石頭一禮,頓時醒神,忙即還禮,道:「王……」看看在旁的和尚,又道:「公子救妾身清白於一瞬,妾身尚未感謝,何當公子施禮致歉。」

    小石頭道:「姑娘為了在下之事,幾乎被這賊禿污辱,在下若不示歉,心中著實不安。」說起這事,便愈覺和尚實在可惡至極。當下返身,踹了元音一腳,道:「賊禿色膽包天,居然生起竊花之心。你說,我該怎生處置你?」

    元音不知今日能否倖免,冷笑道:「你問貧僧?嘿嘿……那貧僧便告訴你,一,盡速殺了貧僧,免得被貧僧的同門發覺,到時,你們二人決無好下場可言;二,放了貧僧,貧僧感激之餘,今朝的恩怨,咱們亦可一刀兩斷,從此再無瓜葛。」

    這時節,勝施已然穩住心神,看和尚在那喋喋不休,仍是囂張不改。想起適才的驚嚇,不由氣急交加,隨手抄起一把圓椅,往和尚頭上扔去,怒道:「今日不殺了你,天理難容。」元音被制要穴,除了口舌能動外,面對砸來的椅子,根本無法回擋,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噗」的一聲,待椅子從他頭上翻落,赫然多了一個大紅包。那陰鷙的臉上,頓時青紫瘀腫,血流滿面。

    小石頭原本可以出手推擋,但想起元音賊禿確實可惡,勝施的這一下,一來能讓她消消氣;二來,小小地懲治下賊禿,也未嘗不好。元音這時功力被制,抗打擊能力與尋常人差不多,吃疼之下,不禁哀號一聲,喝道:「小賤人,剛才沒先把你奸了,算你幸運。」

    勝施扔出圓椅,便已後悔,生怕小石頭以為自己缺乏教養。但被元音一罵,芳心怒火又盛,剛想上去親自踢他兩腳。小石頭攔住道:「勝施姑娘,這等賊禿,犯不著和他動氣。若氣壞了身子,反而不美。」

    「嗯!」勝施頷首,臉上卻頓如火燒。小石頭下意識地一攔,那手所置之處,偏是女孩子家最忌憚人碰的地方。儘管未曾觸及,但這般遙遙相對,似有無形的氣機,頓讓勝施芳心抨抨,幾欲跳將出來。她稍稍讓過,細聲道:「公子說得正是……」

    見她顏紅如火,小石頭陡醒,訕訕地縮回手來。一時尷尬透頂,不知如何說法。索性轉首朝元音道:「和尚,你是密宗的吧?」

    元音道:「不錯,貧僧的師傅,便是密宗大活佛拉摩洛丹。」

    「拉摩洛丹?」小石頭不經意地問道。元音卻道他識得自己師傅,並知曉自己師傅的威名。要知道,拉摩洛丹在藏土是神一樣的存在,凡是藏民,無不鼎禮膜拜。若有人能接近他三步之內,便會誠惶誠恐,回去之後,也會當作平生最偉大的傳奇故事,向親人述說。

    元音內心得意,說道:「勸你還是放了貧僧,不然,若教貧僧的同門或是師傅得知你拘禁或傷害過貧僧,貧僧保證,你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小石頭朝他疑惑地看看,心想,這和尚也不知是蠢呢?還是太過自大?明明落在我手上,竟然還敢出言威脅。便道:「你既是密宗的僧人,怎又和二皇子勾搭在一起?還幫他搶奪災民的銀兩?難道佛門的慈悲為懷在你們密宗行不通的麼?」

    元音獰笑道:「你們中土災民,關貧僧何事?佛爺們的密宗是保佑藏民的,可不為你們這些華夏弱民保駕護航。」

    小石頭道:「弱民?你說咱們華夏人均是弱民?」

    「難道不對麼?」元音倔傲地道。

    小石頭淡然道:「既是弱民,那和尚你怎又落在我手上?」他自修煉了太始**的序言後,心境便始終怡寧自得,澹泊無波。故而,即便如今面對元音的桀驁囂張,依舊能常態對之。

    元音吃不準他到底想怎樣,但見他神色似笑非笑,毫無怒氣,照此下去,自己多半無礙。他道:「落在你手上,是貧僧不加提防的緣故。若咱們真正比鬥一場,鹿死誰手,尚且不知。」

    小石頭聽得面浮微笑,嗤之以鼻道:「你的武功固然厲害,但想和我比,仍顯太差。這樣吧,你老實交代你們密宗何以與二皇子勾結,我便放了你。」

    元音瞪眼道:「施主以為貧僧會說麼?」他那一雙三角眼,由於血水密佈的緣故,已然難以睜開。然此刻為了顯示自己的憤怒,偏是強瞪怒睜,倒也有那麼回事。

    小石頭淡淡地道:」你不說,沒關係……然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估計就難了。」他這是把元音剛才威脅自己的話語,原封不動地還了出去。

    元音一愣,急道:「你敢!」

    小石頭撲哧笑道:「我有什麼不敢?和尚,你知道我是誰麼?」他尋思著,元音能想到銀車之事是勝施故意透露,那旁人也難保不會想及。如此一來,勝施不能再待長安。否則,性命必然不保。是以,這會兒,他也不想在元音面前保密自己的身份。

    元音詫然地看著他道:「你會是何人?難不成你是秦皇?呵呵……咳咳……」笑得急了,竟差點嗆死過去。

    小石頭出指,幫他順了氣息,揶揄道:「我若是秦皇,便立時提了兵馬,遠征藏土,先把你們那個什麼拉磨驢膽,喀嚓了再說;然後就再把你們這些自以為強大的人,一個個的奴役,好讓你們知曉,世上到底誰最強大!」

    邊上勝施聽著有趣,掩嘴偷笑。她雙眸凝注小石頭那驕拔不群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暗忖,昔日王爺少年之時,我也曾見過一面。那會兒的王爺,雖然才氣俱佳,但『淫』詞穢語卻是曾出不窮,聞說平日裡,誨奸導『淫』更屬家常便飯。孰想,自那次長安一會後,他便似整個兒地變了一人。儘管風流依舊,然氣質儒雅,待人可親,說起話來更是文質彬彬,令人好生親近。

    想到這裡,堪堪轉白的嫩顏,瞬間陡緋。一雙柔荑,摸著些微發燙的臉頰,害羞不已。

    這時刻,元音卻是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夢,你以為我藏土,是這麼輕易能對付得麼?呵呵……只怕你華夏大軍進地來,卻是出不去。」

    小石頭道:「出不出地去,反正你是看不著了。你若照實說出你們和二皇子之間的秘密,我許會考慮放你一馬。怎麼樣?是為二皇子死賣命呢?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元音沉吟餘裕,覺得小石頭不像是在恐嚇自己。便道:「本宗與二皇子其實沒甚秘密可言。貧僧等來此,只為了尋訪,殺害家師一位遠房侄兒的兇手。」

    「你師傅的遠房侄兒可有甚特徵?害他的兇手,你們能確定是誰麼?」聞他之言,小石頭陡然想起當日在天牢死在自己手中的方公公。心想,不會那般巧合的就是他吧?那時聽雷老爺說道,方公公所習功法,正是密宗的陰煞功。據說此功非密宗嫡傳,休想獲授。

    這時,元音有些滯口,沉吟許久,才道:」那人其實和貧僧沒多大關係,只因是家師的遠房侄兒,貧僧等才不得不來秦國。」說到這裡,再頓餘裕,續道:「他原是天閹,由於稟賦奇異,便得授本宗的偏門絕藝陰煞功。功成之後,便進了秦宮當了太監。聞說那會與秦皇關係不錯。而家師為了與貴國和睦相處,也特別重視他。不料,去年的這個時候,家師苦等數月,竟沒收到一封書函。於是,派遣貧僧等來秦地察看緣故。」

    聽完這話,那密宗活佛的所謂侄兒當可確定,便是死在己手的方公公。思忖片刻,小石頭道:「元音,我雖能放了你,但你的一身功力,卻要廢了,免得你再去迫害那些手無縛雞的女兒家。」說完,不待元音開口,手指順勢點出,五指如撥浪拂瑟,瞬間彈遍他三經十二脈。

    元音慘叫一聲,眼中射出刻毒的眸光,怨道:「你……貧僧會報仇的。」

    小石頭隨意地道:「儘管來就是……哦,對了,殺害令師侄兒的就是我。你們無須多找了,以後想報仇,自可來找我,省得殃及他人。」

    元音詫愕地看著他,想不通這人居然如此無畏無懼,殺了活佛拉摩洛丹的侄兒,還這般囂張。世上,怕也惟有他了。念及此,心下竟自稍起敬服。道:「你能坦然說出,貧僧知道了。只是日後,家師尋上門來,只望你莫要逃跑得好。否則,必然死得極慘。」

    小石頭道:「我既然肯告訴你,自然不懼那個什麼拉磨驢膽!」

    元音第一次沒聽出來,這次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忙道:「放肆,不是拉磨驢膽,是拉摩洛丹。」說完,又自低吟:「罪過,罪過……」似為自己說出拉磨驢膽這四字,感到無比恐慌。

    小石頭一把拎起他,道:「不用扦悔了,你們那所謂的活佛,在我眼裡,還不如咱們中土的一個小沙彌。」

    「你……」元音聽了,怒極暴跳。倘非被制,或許早與小石頭拼起命來。

    便在這時,忽聞船艙外進來數人,跟著一男子在屋外道:「小姐,沒事吧?」原來二人的爭吵聲委實響亮,在此靜謐時辰裡,縱然保鏢們離得極遠,也是隱有所聞。是以此刻前來探問。

    小石頭朝勝施看看。勝施解釋道:「他們是妾身的保鏢。」接著道:「沒事,你們出去吧。」

    「是……」話音尤落,突然房門大開,由外衝進數人。為首那人正是當日在長安街頭,一掌拍死黑驢,並與雷倩吵了數句之人。那人堪一進入,當先躍到勝施身旁,緊接著,又招呼餘人把小石頭圍將起來。整個動作,乾淨利落,迅捷異常。便如受過多年的訓練,沒有半點驚慌或是雜亂。

    勝施及時喝阻:「住手,他是咱們的王爺,你們還不施禮覲見?」

    保鏢們有些愣怔。然陡即想起,自己等人的直接上司洛親王早已成了叛臣,眼下這位年輕人必是本國近日風頭正勁的震北王趙巖。想到這裡,大伙惶然下跪。這些人均是周民,自小便受大周禁內的訓練,成年後,才派到西秦做了密諜。對於大周是忠心耿耿,決無二心。縱然要獻出性命,多半連眼都不會眨上一眨。

    此刻見了本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震北王爺,心地裡的崇敬,令他們誠惶誠恐,比見了秦皇尚要激動三分。

    小石頭揮手要他們起身,道:」諸位均是大周的英雄,為了皇上大業,在此忍辱負重十數年。本王欽佩萬分。今日一見,本王定要代皇上,給諸位施上一禮。「說罷,放落元音,雙手抱拳,做了個羅環揖。密諜們大驚,何曾想過,本國的王爺會有朝一日向自己等人施禮,連忙惶惶再次跪下,齊聲道:「王爺折煞小的們了。」

    有些個原是心地冷酷之輩,此刻竟不由潸潸淚下,猶如遊蕩在外的多年浪子,驟然見了親生父母。那種感動和激懷,實難以筆墨盡述。

    勝施是首領,這當口自然要起領頭作用,說道:「諸位,王爺尚有要事,你們先退下吧。」

    密諜們接令,先向勝施抱拳,再朝小石頭遙遙一禮,跟著,魚貫而出。他們雖不清楚震北王爺何以會在勝施的房裡,但一個英俊瀟灑,地位煊赫;一個嫵媚動人,風華絕代;如真能有個結果,當真是樁可喜可賀之事。故而,他們行出間,無不竊竊欣喜。暗道,若是王爺能和小姐配了對,也不枉她數年來拋去清名,為國犧牲的代價。

    須臾,廂房內再次恢復原先的寧靜。小石頭稍一打量,才發現,原先躺在地上的丫鬟小旦已被密諜們帶了出去。心下暗自佩服,這些人武功雖不高明,但論舉止動作,無一不是受過嚴格訓練。看得出,他們均是大周密諜裡的精英。沒一個是濫竽充數之輩。

    與此同時,躺在地上的元音冷笑道:「原來你們是東周的人。嘿嘿……果然厲害。潛伏長安這麼久,秦國居然沒有半點察覺。」

    小石頭根本不想理他,出指點了他啞穴和暈穴,免得繼續唧唧歪歪。對勝施道:「勝施姑娘,你們的身份怕是暴露在即,為了大伙安全,你們還是撤回大周。」

    勝施思慮片刻,搖搖臻首,道:「王爺,假是咱們就這麼撤回汴梁,那多年的心血,豈不枉費了麼?」心下卻想,回國又如何?倘若待在長安,或許他尚會念我半分,一旦回到汴梁,怕是再無相見之機。又想,我自到了這萬花樓,又成了樓中的紅姑娘,這多年下來,無論是豪傑志士,抑是風流才子,可說是不以為奇。也早打定主意,今生當是孤獨終老。孰料,眼下卻自作繭自縛。唉……想到這裡,禁不住悵然若失。

    小石頭不明她何意,問道:「依你之見呢?」

    勝施道:「妾身想,咱們還是留在長安,為日後皇上進軍之時,獻上綿力。」

    小石頭怔然,沒想她這麼不怕死。心道:「常說古人大義,今日見之,誠不欺我。」念及此,咂咂嘴唇,笑道:「勝施姑娘,此刻西秦已是日落西山,它日我軍西進,必如摧枯拉朽,席捲而來。你們繼續留此,實無必要。而且,本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們。」

    「哦!?更重要的任務?」思來想去,都沒想出來小石頭口中的重要任務,會是什麼?她滿面詫愕,秀眸凝視,粉白的脖項在陽光照耀下尤顯晶瑩,幾如玉琢。

    小石頭微微側首,心兒稍有怦動。此刻屋裡僅他們二人,氣氛可謂旖旎。至於元音,早已暈厥,若要醒來,至少十二時辰方可。轉目顧望了下四周擺設,又道:「此項任務極為緊要,這刻不宜透露,待你到了汴梁,本王自會向你細說。」

    「嗯!」勝施無奈地應了。心下卻知,所謂的緊要任務必是借口,實地裡,王爺仍是想要自己等人回到汴梁。儘管很不願意,然小石頭的一番心意,卻讓她感動。尋思,我可以不畏生死,但手下人的性命,也不能罔顧。唉……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