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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65章 山河社稷 文 / 冷月寒劍

    165章山河社稷

    從滿香艇出來,手中依舊拎著元音。見外面已有很多人,小石頭轉身,要勝施找輛馬車來。待馬車一到,小石頭愕然,原來這輛馬車便是當日勝施在長安街頭所乘的那輛豪華奢侈到了極點之車。

    他道:「這太招搖了。」

    勝施抿嘴嫣然,道:「這樣的車子才配得上王爺,何況,咱們反正要撤離長安,馬車暴不暴露,招不招搖,已經無所謂了。」

    小石頭頷首,道:「也是。」說著,提提昏迷不醒的元音,道:「只是讓這髒不垃圾的臭和尚坐姑娘的香車,未免抬舉他了。」

    勝施芳顏一紅,羞笑道:「妾身的馬車是給王爺坐的,至於和尚要坐,可不關妾身的事。」她平日待人接物均是自然而然,休想在她臉上看到半絲羞怯澀意。殊不知,今日在小石頭面前,偏是再而三的赧顏,仿似一下回到了少女時代。

    小石頭全不知她心意,直覺和她講話,如沐春風,彷彿不用帶半點考慮,或是講究些古代男女之防。心地有甚話,但須直言即可,無須轉彎抹角,那感覺很熟悉,又令人親近,幾如前世裡的男女交往。

    二人又是寒暄數語。小石頭把元音扔在車轅邊上,笑道:「這廝待外面罷,省得玷污了裡面的香褥。」適才打量間,只見車廂內整潔異常,素雅的沙幃輕輕垂下,裡面擺著幾個毛絨絨的鵝黃枕,前面則是一張朱紅色的矮腳平幾,上面置一古琴。旁邊更已點了一爐檀香,裊裊香氣,不覺陶醉。

    勝施道:「隨你了。」數語之間,小石頭的隨和也感染了她,令她不覺忘了小石頭的王爺身份。二人此刻便如良友,又似知交,在依依惜別。旁邊看著二人的保鏢們卻是大感興奮,只覺王爺和小姐照此趨勢下去,大有可能。

    馬車起動,沿著大道往秦宮馳去。據勝施探聽到的密報,潘貴妃自秦皇駕崩後,便被禁足在她原本的寢宮清華宮。至於潘太師,此刻卻是下落不明。有說楚王抄了太師府後,便順勢滅了他口;又說他也被拘禁在秦宮,替秦皇在守靈。反正是眾說紛紜,無一雷同。小石頭思慮,無論太師如何,既然潘貴妃已有下落,終須先行救了才是道理。興許貴妃曉得太師的去處,俟時,便可一併救之。

    這般思忖下,連雷府也不回,逕自往秦宮趕去。

    車子乃八駿所拉,快捷異常。不須臾,已到秦宮外牆周圍。小石頭下了車,拽起元音,又吩咐車伕去了。跟著躍上宮牆,朝四下張望。放眼遠眺,但見宮內肅穆寂靜,顯然是宮裡沒了帝皇,侍衛們大不起勁,平日巡邏,業已偷工減料。思慮片刻,縱身而下,匿在一處樹影後。咫尺遠處恰有一方假山洞。當下隨手扔元音進去,口中道:「和尚,我也不殺你。今次饒你一條性命,但又不能堂而皇之放你,所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要知道,元音已被廢了武功,且又生得面相猙獰,若是被侍衛們見了,只怕不待他開口解釋,就會被人當場格殺。是以,眼下惟有看元音命好命歹了。

    空了雙手,大是舒服。小石頭心想,目下要緊的是尋個太監問路,待問明白潘貴妃所住的清華宮,方可慢慢尋去。否則,非在宮裡迷了路不可。正思忖,突見一秀氣的小太監,由遠處走來。手上執了個拂塵,一步三搖,走得頗為婀娜。口裡尚哼哼唧唧地唱著不知名的小曲。

    小石頭右手虛探,輕輕一按一捺,週遭能量頓貫咫尺空間。與此同時,便見那小太監倏地一下,被他攝到近前。這一手正是元虛的獨門絕藝無相手。想那一力破虛的仙丹,均能吸攝得到,此刻攝這小太監,當真是殺雞牛刀,不費吹灰之力。小太監大駭,瞪著眼,驚恐萬狀地瞧著他,嘴唇牙齒一個勁地發顫。餘裕,竟而暈厥過去。

    小石頭失笑一聲,右手掐他人中。心道,跟著大師傅學了滿腹仙醫術,此刻,居然只派這些小用。真真浪費得很。片刻後,小太監悠悠醒來,待瞅見小石頭,口舌大張,剛想大喊出聲。隨即教小石頭制了啞穴。可憐那尖叫聲沒得發出,只能在喉嚨打滾,嗚咽個不停。面色忽青忽白,直嚇得早無人色。

    小石頭低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等下我解了你啞穴,問幾個問題,但你不許大喊大叫,否則,就難保了。聽見沒?」

    宮裡太監一般均機靈得緊。適才主要是太過詭異。他原本走的好好,突然一股沛厚的吸勁,斜刺裡衝出,一下把他攝將過來。這般景象,在他記憶裡惟有書裡的妖怪才有。故而小太監驚慌失措,此刻見小石頭生得儒雅,面如冠玉,決非吃人不吐骨的妖怪。他心裡已然大安,待再聞得不過問幾個問題,隨後便會釋了自己。小太監天生的機靈勁頓時全然恢復。諂笑道:「大人要問什麼?儘管說。奴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石頭一笑,道:「我問你,潘貴妃的清華宮可知道在何處?」

    小太監眼珠子滴溜轉動。心想,這傢伙原是找潘貴妃的。須臾間,他已把小石頭打量清楚。暗道,此人生得這般俊法,多半是潘貴妃的老相好。唉……看來死去的老皇帝這頂綠帽子是戴定了。不提他心裡怎生齷齪尋思。小石頭瞧他不語,不耐道:「快說,別想動甚壞水!」

    小太監笑道:「大人,小的怎敢動壞水?小的這不是在想嘛?」

    小石頭道:「你身為宮裡太監,豈會不知清華宮的去處?」

    小太監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這秦宮佔地綿廣,單是殿宇便有數萬間。還有……」他牛皮沒吹完,小石頭一把抓住他胸前衣襟,故做惡態道:「看來你是不想活命了。罷了,最多我煩一些,另找一乖巧人便是。」

    小太監大驚,忙道:「大人饒命啊!小的已經想到清華宮怎生走了。」

    「哦?是麼?」小石頭似笑非笑地望著。

    小太監急道:「正是,正是……小的立刻為大人帶路。」

    小石頭原想問明路徑,然後自行前去。待聞小太監願意帶路,心想,倒也不錯,免得自己麻煩。便道:「你帶路也可以,但不許耍滑頭,不然……嘿嘿……」說著,隨手一劃。卻見氣刀割出,一塊磐石頓如軟泥剖開。

    小太監把頸一縮,害怕地道:「大人神功蓋世,天下無敵,數遍古往今來,唯大人真……」小石頭踹了他一腳,道:「別囉嗦,帶路要緊。」

    「是、是……」小太監唯諾而應。心下卻想,原來這傢伙不喜有人阿諛,當真是個怪類。

    當下由小太監在前頭引路,小石頭則跟在後面。二人走不多時,到了一石橋。忽有一隊巡哨侍衛行近。小太監驚駭不已,暗道,完了,完了,這下非要給安公公逮個正著。秦宮裡太監們互相傾軋得厲害。小太監生得俊秀,嘴皮子又活絡得緊。宮裡娘娘們無不喜歡。這麼一來,惹惱了宮內權高位重的首領太監。幸而小太監有幾個娘娘護著,再者他平時為人也機靈,那首領太監想抓他把柄,卻也難煞,故此才如魚得水,過得優哉。

    這會兒,他直道小石頭是偷偷進宮私會潘貴妃。心想,侍衛們這般迎面撞來,稍傾怕是略加盤問,立時便真相大白。俟那時,自己就算再多幾個腦袋瓜子,也不夠安公公砍的。而且,這檔子事,娘娘們最為忌憚。縱然她們喜歡我,但遇上這醜事,只怕是避之不及,那還會予我這小太監說話。

    想到這裡,小太監越走越慢,心裡七上八下,雙眼更是四處張望,只盼尋個別處途徑,先迴避了再說。然此刻身臨橋面,又往何處拐彎。除了縱身躍水以外,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小太監硬著頭皮,緩緩捱近。侍衛們與小太監極熟,老遠見著,領頭那人便道:「福公公今兒個好生悠閒。」

    小太監抬眼打量,見他們面無異色,一如平常。不禁納悶,遂朝後覷顧,竟空無一人。頓時間,毛骨悚然。忍不住尋思,難道適才那人是鬼不成?怎麼一轉眼就沒了身影?他愈思愈怕,仿似懸空倒立,幾乎沒了重心。侍衛們瞧他心不在焉,也沒多說,打著哈哈地過去了。

    這時,小太監方是想起,自己該跟著侍衛們離去,怎地還留此處。念及此,剛想追去。只覺眼前一花,適才那英挺男子再次落在自己面前。小太監駭得雙腿打顫,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人是鬼?」

    小石頭笑道:「我當然是人。難道會是鬼麼?」

    小太監朝天空望望,只見陽光照耀,暖風和煦。心想,他如真是鬼,也必是個鬼中之霸,否則,焉能在此天時出來行走?又想,罷了,反正已被他纏上,先把他帶去清華宮就是。

    二人在途中略經風波之後,不多時便到了清華宮外。小太監站在宮門口,忐忑地道:「大人,這便是清華宮了。小的可以走了吧?」小石頭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此去事關機密,還須委屈你一下。」

    小太監聽著不妙,瞪著眼:「什……」字音在喉,尚未吐出,已被制了志堂穴。隨即,被擺在了宮門後的夾縫裡。

    弄妥小太監,稍加打量,只見清華宮建得甚是秀雅古樸。簷角樓宇雖不似外面正殿那般雄偉壯麗,嵯峨高聳;卻也重簷飛脊,大有韻味。宮內以松柏長青為主,週遭綴以四季繁錦,儘管秋風蕭瑟,但仍使人想起春夏時的蔥鬱美景。踏入宮門,閒步而入,更覺氣氛清幽,格調雅致,不愧是貴妃寢宮。

    不知為何,自第一步跨起,心旌陡然悚動。隱覺有樁大不妙之事,在前方候著自己。小石頭詫愕地把頭搖搖,心想,怎麼會這樣?難道秦人在前面設了埋伏?或是貴妃娘娘有了不測?在他心裡,有沒埋伏倒不重要,憑自己如今的本事,天下之大又有何處不可闖?但潘貴妃的安危,卻涉及到自己能否向潘世傑交差。

    一步一步走去,突然,覺得週遭的空氛澀澀的,似乎很泥濘,自己就像一隻小飛蛾,被網住了似的,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與此同時,體內元神猛然光芒大熾並激烈跳蕩,週身氣息四下鼓竄,由毛孔內溢出,急速地組成一張。原本融合無間的金色漩渦愈轉愈急,一**帶著離心力,向外旋去。小石頭內視之下,不禁大愕。

    便在這時,忽聞一陣大笑聲。緊接著,四周圍雲騰裊繞,光霧彌升。從滾滾氤氳裡飛出十數位面相古樸,鶴髮童顏的老道士。

    小石頭怔然,不自禁地後退幾步。定睛細看,卻見十數位道人裡赫然有散桑和金蟬子二人。他道:「又是你們?」心下苦笑,兩老道像是牛皮糖,跑那粘那。

    金蟬子的純陽神劍就是毀在小石頭手裡,此刻見了,當真分外眼紅。喝道:「魔頭,候你恁多時日,終於逮到你了。」

    小石頭疑道:「候我?」他滿腹疑竇,不明白崆峒和峨嵋兩派的正道之士怎會算準自己來此?莫不成他們還當真能掐會算?

    金蟬子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魔頭,你以為那潘世傑真可以憑自己的本事出得長安?又真能帶著雷家五小姐萬里迢迢地趕去金陵?呵呵……你實在太蠢了。貧道告訴你,這全是咱們的謀算。今日你落入咱們手裡,也不算冤枉。」

    小石頭一愣,難道潘世傑與他們另有謀算?

    散桑在旁道:「金蟬道友,與他有甚囉嗦的?一起圍上去,亂劍誅殺即可。」

    金蟬子陰笑道:「散桑道友,雖說他是魔頭,但能讓他死個明白,咱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散桑點點頭,跟他一起看著小石頭,眼中均帶著戲謔的意味。與小石頭之間的爭鬥,數次三番,他們均落下風。此刻終於有了穩操勝券的機會,縱然二人修道多年,至這會,依舊忍不住軒軒自得,喜態畢露。

    小石頭始終無語,心裡思緒紛亂。聽他們的意思,潘世傑能帶著雷倩逃到金陵,分明是其故意縱容。他們想放長線釣自己這條大魚。念及此,啞然失笑。暗道,自己在這古代異空,廝混恁久,居然成了眾多厲害之輩眼中的大魚,也算薄有成就了。突然想起,此事前因後果,潘世傑是否當真不知?萬一……思及此,心頭大駭,已不敢繼續深索。

    這當口,金蟬子又道:「魔頭,今日你沒了幫手,又沒崑崙派那些吃裡扒之人的襄助,諒你插翅亦難飛。貧道勸你束手就縛得好。」他對那日純陽神劍倏然斷裂的事依舊心有餘悸,總不清楚,小石頭何來恁大力,居然可以攢氣刀裂神劍。是故,縱然今日兩派耆宿盡數到場,他仍小心翼翼地勸說小石頭自動就縛,以免他孤注一擲,魚死網破。

    小石頭此刻卻想,無論潘世傑真亦好,假亦好,總之先要設法救出他父姐。念及此,即道:「諸位,能否在動手前,容在下釋幾個疑竇?」

    金蟬子勝券在握,很是大方道:「請說。」

    小石頭道:「在下想問潘貴妃此刻如何?」

    散桑在旁,突然沉聲道:「死了。」

    「死了?怎麼死得?」小石頭詫異莫名,看潘世傑的年歲,諒他姐姐必屬年輕女子,若非他人謀害,豈會猝死?

    散桑老顏一紅,呢嚅半晌,沒說出半字。金蟬子哈哈笑道:「人之生死,本就難以自主。蒼天要潘貴妃香消玉殞,貧道等也是沒法子的。」說著,朝散桑望望,「道友,你說是麼?」散桑笑得尷尬,支吾半晌,好不易吐了個「嗯」字。

    二人這般模樣,小石頭越發起疑,尋思,難道是散桑真人殺了潘貴妃?瞧他如今一副無地自容的羞慚樣,似乎大有可能。他道:「潘貴妃年華花信,青春正茂,焉會玉碎香沉?難道真的是佳人薄命,一至若斯?」

    金蟬子笑道:「薄命不薄命,貧道不大知曉,但她的死因,主要還是出在年華花信,青春正茂這八字上。哈哈……」他笑得得意,卻惱了散桑,嗔斥道:「金蟬道友,你這麼說,到底什麼意思?」

    金蟬子道:「貧道只是實話實說,可沒甚意思在裡面。」

    二人嘴舌夾絆間,後頭一位深目高鼻的老道忽然說道:「你們二人爭些什麼?還不速速佈陣。」

    小石頭急道:「且慢。」倘不明白潘貴妃怎生死法?依他思緒,總覺無法向潘世傑交代。何況,潘太師是死是活,也不知曉,這一點終究要瞭解通透。

    適才發話那老道,朝小石頭看看,意味深長地問道:「你命在旦夕,還有何話好說?」

    小石頭淡然一笑,道:「金蟬前輩剛才說過,人之生死,本就難以自主。在下區區一命,有何惜哉?只是在下既然受人所托,自當忠於其事。若因危懸一線,而置其不顧,豈不背信棄義?」這番話,風雅瀟灑裡自蘊凜然剛義。

    老道雙目一亮,頷首道:「不錯,不錯,說得不錯,人也不錯……老道的師侄孫們均說你是魔教的大魔頭,但憑你如今一番話,老道卻感詫異。你曾是崑崙弟子?」他說話時,其餘十五位老道,皆閉目不動,若非頷下白胡隨風飄蕩,幾教人懷疑,這些老道只是某個宮觀門前的石翁仲。要知道,從他們凌空飛出到現今,他們身上所著道袍的衣褶凝然如固,竟無半絲抖動。

    這時節,小石頭尚未答話,散桑卻急道:「師叔祖,他是魔教大魔頭,那是千真萬確的事。」金蟬子也道:「前輩,這小子幼時,便負雋聲,習艷藻,素會狡辯。前輩莫要被他虛象所蒙。」

    老道哼了一聲,「貧道雙目沒瞎,無須你們解述。」

    二人老顏一紅,在旁訕訕不語。

    見這老道也非不講事理之人,小石頭心下竊喜,忙道:「老前輩,在下如今仍是崑崙弟子。」

    「哦!?那貴派的翁重道人和淵通真人可仍在玉虛觀?」

    小石頭目瞪口呆,老道所說的二人,必是崑崙前數代的高手。想他雖是崑崙弟子,但習藝卻在華山,別說前代高手,縱是崑崙五子中的大師兄掩日子,他都沒見過半面,又何從去識得本門其餘的耆宿長老。他道:「前輩,說來慚愧,在下誠是崑崙弟子,但本派山門卻從未去過。本門的祖輩耆宿,晚輩一個不識。」

    老道點點頭,道:「這也怪你不得,你才多大年歲,他們閉關修煉的時候,你的爺爺輩多半尚在襁褓裡呢!呵呵……」見老道笑起來慈眉善目,頗為可親。小石頭暗道,今日運氣若好些,興許能躲這一厄。

    這樣的想法,散桑和金蟬子也有。今日之計原是二人絞盡腦汁,苦思而來。其中所費之人力和物力,二人思起便覺駭然。直到適才眼見小石頭終入伏網,他們方始轉苦為喜。均道,無論如何,但須擒住或誅戕了這個大魔頭,那便一切值了。殊不知,三言兩語間,崆峒祖輩耆宿玄明道人竟對大魔頭表示出了極大好感。且照此趨勢,尚有化干戈為玉帛的荒謬結局出來。

    二人相視苦笑,心下雖惱,但要直斥玄明道人的不是,固然再給他們幾百個膽子,諒也不敢。

    玄明道人笑了片刻,又道:「小子,你是崑崙弟子,照理,老道等原不該加以欺負。然你千不該,萬不該,偏偏是魔教之首。老道等無奈,今日惟有厚著顏面地誅邪滅暴了。」說著,把頭搖搖,道:「你還有何話要說,盡可直言。老道會為你轉遞得。」玄明道人此刻能說出這番話,可見他對小石頭委實欣賞得緊。實在是正邪之因,牢牢栓固著他的心頭,教他惟有狠起心腸。天下之大能讓玄明道人代其傳言的,當真是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小石頭抱拳,朗聲道:「前輩厚意,晚輩心領了。只不過,眼下即定晚輩生死,未免言之過早。」

    玄明道人呵呵一樂,道:「小子,有志氣。老道就是喜歡你這樣的人。只可惜你是非不分,錯投旁門,老道固想免你一難,卻也無計可施。歎之奈何……」說到後頭,口吻裡分明帶著遺憾。接著,喟歎一聲,道:「看你人不錯,老道予你講明了,也好讓你做個明白鬼。」他回過頭,比畫了下身後的另十五位老道,「這些均是老道的同門師弟,左起是玉完子、何童子、文舉子、摩夷子……。老道一個個地介紹過來。

    待說完,又道:「為把你徹底滅絕,省得魔宗魔子替而不斷,老道等請出了祖師法器翻天印和山河社稷圖。再加上老道等的太極濛翳陣。你是必死無疑。」

    小石頭聽了,神色依舊從容。澹然道:「前輩說得這般清楚,難道就不怕晚輩立刻溜走麼?」

    玄明子道:「你溜不走了。你抬頭看看……」

    小石頭依言望天,只見半空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圈金芒,圓圓如日角,紫隱隱,亮燦燦;與此同時,先前仍是碧空萬里,霄漢浮游的長安蒼穹,頓時濃雲堆積,風動氣旋。那金芒在此瞬間,愈顯璀璨,周圍七色氤氳,疊疊撞撞,猶如涓涓水流匯融長河。在金芒的四周,拱擁繞圍,結成殊為奇特的異形。

    小石頭凝望半晌,問道:「前輩,這便是貴派的翻天印?」

    玄明老道閉著眼,默默地點點頭。

    「那山河社稷圖呢?」這兩樣器物,縱在前世也是聞名已久,此刻固是危在旦夕,小石頭卻依然不減好奇。

    玄明老道詫睜雙眼,向他看看,繼而面浮微笑,道:「既是山河社稷,自然在你足下。」

    小石頭聞言俯首,但見地上祥光萬道,瑞氣千條,如非垂眼看,還真不知地面業已起了偌大變化。霓虹似的光線,交換互變,錯綜迴繞裡,頃刻大霧騰裊,周遍千百座樓台頓時重重霧隱,再不見絲毫宇角樓簷。跟著,耳中不時傳來沉悶的雷聲,一陣,一陣,猶如雷公剛醒,正慵懶地敲打著。

    心知今日難逃大劫,小石頭索性放懷大笑。

    於此一刻,長安城的百姓只須抬頭望天,便可發現,從皇宮的西際角,詭異地多了大片濃厚層雲,湧湧翻翻,幾似天將崩塌。那雲擴散著,就像是萬匹天馬,驟降凡塵,揚頸昂嘶中,在長安天際奔騰不息。自年前天崩地裂,長安百姓懸旌至今。此時見天象又生詭變,頓如驚弓之鳥,頃刻間,四散奔逃。皆相傳呼道:「天要塌了,地又要崩了。」

    不須臾,數十萬百姓,拖兒帶女,攘細軟,卷金銀,朝城外湧去。一時間,哭喊聲,驚叫聲,此起彼伏,聲震百里之遙。

    玄明老道聞聲蹙眉,打一稽首,口呼:「無量壽尊。」哀歎道:「貧道等當真罪過已甚!」話音響起,旁邊十五位老道紛紛頷首。皆道:「玄明師兄說得是。」這時節,老道們長眉抖動,面容苦慟,看神色,人人均感憂懷。

    金蟬子眼利,察言觀色瞧出老道們的心態,說道:「諸位前輩,要救蒼生,惟有盡速瞭解這個大魔頭,方可啊!」

    眾老道再次頷首,深以為然。玄明老道轉目望向小石頭,沉聲道:「小子,你要怨,便怨你自己何以要錯投邪門。」說罷,低吟一聲。人卻騰空浮起,足下祥雲繚繞,瑞光藹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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