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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62章 雷府花園 文 / 冷月寒劍

    162章雷府花園

    制暈雷璺,原是權宜之計。可待想走時,三人為難了。要雷霆抱吧,二人雖是兄妹,但畢竟不便。若換成雷倩,卻也不行,此去路途極遠,不是一時半刻的事,依她的體力,決計吃不住恁長時辰的消耗。最後,惟有小石頭當仁不讓了。雷霆道:「石兄弟,你抱住璺妹,反正她心中有你,日後但須你記住不可辜負她便是。」說著,不等小石頭辯白,業已推門而出。

    雷倩朝他翻翻白眼,道:「便宜你了,我二姐這麼漂亮,居然也被你這大色狼給騙了。」短短時辰裡,結合金陵城所見以及目下情勢,在她心中,淳樸善良的小石頭已然徹底墮落成了一頭舉世無匹的大色狼。只不過,任他是色狼,自己卻也喜歡得緊。

    長安城裡官宦極多,大多官員無不三妻四妾,至於日逛歡場,夜宿柳巷更是尋常不過。

    她耳熏目染下,也自養成了好男當多妻的概念。目下事實已成,若再追究小石頭的風流罪過,委實已晚。故此,左思右想後,她琢磨著,日後只須二姐為大,自己就算做小,也不算委屈。又暗自盤算,據金陵城裡所見,鄧姐姐與他似乎也有一腿,還有那個半遮半掩的小丫頭,好像和他關係也是非淺。此刻,又多了二姐,雖然競爭之人越發增多,但與我交好的卻有二人,日後,有她們做靠山,想必他也不敢欺負我。嘿嘿……

    聽著她的嬌嗔,小石頭啞然,心想,我是大色狼?思起,金陵城裡的冰清和鄧蓉,再加手中眼下抱著的雷璺,左思右想,倒是有這因頭。當下苦笑不已。忽然想起,自己等人若要出城,不如騰雲駕霧得好,豈不比冒險偷出城門,來得神不知鬼不覺。念及此,便想喚住雷霆,卻見他一人業已當先下樓。無奈,只得跟著而下。

    三人出了屋門,拾階而下。穿過廊廂,行入花園,踏著石砌花徑,在扶疏花木裡潛行匿蹤,生怕被家丁發現。一路上,每當小石頭想說話,雷霆背後就如生了雙眼,總是適時揮手阻斷,讓他有口難言,鬱悶至極。剛剛轉過花園,步到一彎月洞門,卻見雷嘯岳迎面撞來。小石頭囿於雷倩適才樓上的一番話,讓他思潮起伏,驟然間也未聽到腳步聲。此刻事起倉猝,三人已避之不及。

    眼看沒得轉圜,三人索性佇足不動,靜待雷嘯岳近前。

    老遠瞅著三人,雷嘯岳喜愕交集,揮手斥退邊上家人。一人跺步上前,道:「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待到近前,再次怔然,發現小石頭手中赫然正抱著雷璺。雷霆溜出西涼軍營,他不知道;前幾日雷倩驀地失蹤,更讓他憂心如焚,此刻見著,原是極歡喜的事。但見雷璺人事不知地躺在小石頭懷裡,卻教他心火大盛,怒道:「你們三人到底想幹什麼?與老夫說清楚。」

    儘管與雷家關係不錯,但小石頭畢竟是外人;雷倩調皮搗蛋大有本事,這會遇到父親盛怒際,也不敢說話;惟獨雷霆還以冷笑數聲,道:「父親,咱們眼下想幹什麼,你難道沒看出來?」對於雷嘯岳答允符震的求親,他始終耿耿於懷,認為父親實在狠心太甚,居然把自己的女兒推入火坑。

    雷嘯岳朝他看看,肅容道:「你們這樣幹,璺兒是願意的麼?」

    雷霆搖搖頭,道:「正因二妹不同意,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瞥了小石頭一眼,雷嘯岳冷哼道:「誠然為父也不捨得讓璺兒嫁予符震,但你應該曉得璺兒的性子,你如今把她交給小石頭抱著,待她醒來,你教她如何是好?是只作不知呢?抑是嫁給小石頭?就算嫁給小石頭,但你有否想過璺兒心中願不願意?」他知道二女兒生性嫻靜淑德,若等她醒來,知道自己曾被一陌生男子抱過,固然不尋死覓活,只怕也是鬱鬱終生。

    雷霆道:「這個不勞父親大人煩心,璺兒的心事,做大哥的明白得很。她心裡裝得全是石兄弟,此事可由倩妹做證。」

    「哦!?」雷嘯岳愕極失聲。不過看向小石頭的凌厲眼神,已然緩和不少。

    雷倩道:「不錯,我可以做證,姐姐喜歡的人就是石大哥?」說話時,秀眸偷瞥,想看小石頭有無得意之色。但見其神色從容,無喜無驚,不免為之納悶半晌。

    雷嘯岳略略頷首,沉聲道:「你們姐妹情深,璺兒有事自然會向你說,這點為父相信。但目下事情既然悉數坦明,為父便問你一句,假是石侄兒娶了璺兒,你又該如何?你以為,你的心事,為父就不清楚麼?」

    雷倩愣忪,一時羞不可言。輕輕跺了跺腳,顯得甚是羞惱,心下卻是激動莫名,只覺有父如此,實在是自己今生最大之幸。見她不語,雷嘯岳又道:「罷了,你們這些小輩的事,老夫也不打算多管。」朝雷霆道:「霆兒,為父知道你心下責怪我同意了符震的親事,不過眼下你們既已有了主意,為父決不會阻擾。你們走吧!」

    沒想父親說得這麼坦誠,尤其知道了父親的本意後,雷霆更是懊意大生,為自己適才之舉而感歉仄。忙道:「父親,兒子錯怪你了。待把璺妹和倩妹送出城後,兒子便回來向您老人家請罪。」

    雷嘯岳擺擺手,道:「父子之間有甚罪不罪的?不用了,你們出城之後,自可尋地方隱蔽起來。家裡的事由為父應付即可。」

    雷霆詫然道:「那怎麼行?霆兒身為雷家長子豈可畏首畏尾,有事自當與父親同在。」

    聽得這話,雷嘯岳頗感安慰,微笑道:「正因你是長子,為父才會把妹妹們交給你。以後,就由你來照顧她們了。」

    雷霆愈聽愈覺疑惑,說道:「兩位妹妹可由熙弟和臻弟照應,霆兒願和父親一起。」

    雷嘯岳搖頭歎息:「臻兒不擅武技,日後還不知誰照顧誰呢?至於熙兒,你大概不知道吧?這不孝子為了那小小中郎將的官階,竟去投靠了大皇子。若此刻托他照料璺兒,多半轉手就獻寵給了大皇子。」說到這裡,他興致全無,意興懶散道:「走吧,無須再囉嗦了,為父知道該怎麼做!」

    這一幕父慈子孝,局中人倒沒覺怎樣?小石頭卻看得感慨萬分。心想,這忠孝二字當真是古難全。目下雷家父子你推我讓,絮果蘭因,也無非如此。喟歎一聲後,即道:「雷伯父,能否聽在下一言?」

    雷嘯岳向他看看,笑道:「請說。」

    小石頭朗聲道:「方今天下紛亂,四國混戰,實已到了再次四分一統的契機。說句不好聽的,秦皇若沒駕崩,秦國或許有爭霸天下的機會。但此刻,二子奪嫡,楚王又心懷不軌,秦國百姓更是民不聊生。縱有雄兵百萬,卻又如何?失了民心的軍隊,興許能勝得那麼一、二次,但長此以往,必遭慘敗。俟那時,貴國政局動盪,也就是徹底被人吞併之時。」說道這裡,笑笑道:「依在下看來,伯父不妨早謀出路,免得與這腐朽帝國一起沉淪。」他見雷嘯岳非原先預料中那樣,只知犧牲女兒,為求自己富貴的心狠父親,故而打算勸他投奔東周。

    聽了此番話,雷嘯岳先是微微作笑,道:「小石頭,多年沒見,見識增長不少啊!無怪璺兒會心許。」

    小石頭赧顏,嘴唇呢嚅,並未作答。

    卻聽雷嘯岳又道:」老夫虛活五十五春秋,在秦地也算薄有威名;承蒙先皇看重,一再提拔,雷某即便是草莽出生,卻也知有恩必報的道理。是故,這些年裡,兢兢業業,無時不忘先望皇隆恩。直待先皇龍馭前,更下旨,命雷某為輔國大將軍。可見先皇心中始終有我雷某一席之地。如此深天廣恩,固然肝腦塗地,也難報還。你們說,時當大秦亂像,雷某能為一己安危,而置身事外麼?」

    聞言,三人知很難說動雷嘯岳放棄秦國。雷倩更是珠淚盈眶,慼慼唉唉,仿似生離死別一般。其實,她是被小石頭一番話嚇得。依她的胸無成府,想看出秦國危勢,只怕再給三雙眼也嫌不夠。

    小石頭道:「雷伯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般赤膽忠誠,精忠報國,在下深以服之。適才的話,算在下妄言了。」

    雷嘯岳道:「老夫焉會怪你?你剛才所說,其實也是為老夫好,老夫又不是糊塗之人。呵呵……」笑著,又道:「當日洛陽城下,老夫便有懷疑。此番與你數言,當可確定,你多半就是那東周的震北王吧?老夫猜得可對?」

    小石頭頷首:「伯父睿智,所猜正是。」

    雷嘯岳放聲大笑,道:「誰會想到,東周的風流才子,堂堂的震北王爺,數月之前,竟會屈居敝府為奴。王爺當日來長安,究竟有何目的,老夫不想明白。但目下有個請求,還須王爺予以成全。」

    小石頭聽得茫然,道:「伯父請說!」

    雷嘯岳看看雷倩,又望望躺在小石頭懷裡的雷雯,說道:「老夫膝下僅此二女,素來視若掌上明珠。原想為她二人尋戶好人家,也有個好的歸宿。只可惜,命運無常,她們偏偏一往情深地喜歡上了同一人。」這時,他無奈地笑笑,轉而正色道:「老夫沒別的奢求,只請王爺能善待她們,萬莫要嫌棄她們是敵國之女,而心生嫌隙。那便足夠矣。」

    小石頭怔然,千想萬想,根本沒想到雷嘯岳突然提出這個請求,一時好生為難。

    照他現代意識,一生能有一位知心女子相伴,便已是夢寐以求的大好事。可如今非但有冰清和鄧蓉,眼下又多了雷家兩位小姐。這般桃花運道也不知是艷福,還是夢魘。反正與他心下所想,截然不同。此刻若慨然應允,便表示自己接受了雷家二女。可一旦回去,又如何向家中二女交代。

    他這般遲遲不言,卻大大傷了雷倩的自尊。

    要知道,她素來任性已慣,能暗自決定多女共侍一夫,實已愛他到了極點,才會願意受這委屈。孰料想,一腔柔情,竟遇上這般無情至極的回應。任她素來天真活潑,無憂無慮,但當此瞬間,也是渾身冰涼,直寒心底,望著呆然佇立的小石頭,心中莫名升起無數種的情緒,有恨、有怨、有愛、有悲,直覺平生之最大恥辱,莫過於今朝。

    這當口,也急壞了雷家父子。

    雷霆道:「父親,石兄弟此刻不言,估莫是羞赧所致,想必他心中早有決斷。依霆兒所看,石兄弟也非薄倖之人,日後兩位妹妹跟著他,不會吃苦就是。」跟著拍拍小石頭肩膀,笑道:「石兄弟,便宜你了。我的兩位妹妹可均是國色天香的人兒,長安城裡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欲親香澤,今朝居然被你盡享齊人之福。可真是修來的好福氣,倘若此事傳出,長安城內多半要轟動幾日。呵呵……」

    小石頭驚醒,隨口道:「嗯,福氣……是福氣,只是我怕折壽,兩位小姐俱是天仙化人。我這麼一個俗人,如何敢當啊?」

    雷霆故做嗔態道:「有何不敢當的?她們喜歡你就對了。除非是你不喜歡她們,或者嫌棄她們是敵國來得女子。」

    「不、不……」小石頭慌忙搖頭,側眼瞥及雷倩傷心慟楚的神態,心下好生憐惜,又道:「我怎會不喜歡她們?實話說,此刻我心地歡喜得要命,只是……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罷了。」話一出口,不由大悔,暗道,自己如此心軟又遲疑不決,豈不害人白白地耽誤光陰?

    剛想改口,卻見爽直的雷倩聞言之餘,業已破涕為笑;不禁心頭一滯,尋思,還是算了,待改日再與她好生詳談。總之把自己心意跟她說明,怨也好,恨也好,那也只得隨她了。

    說來,今日也算雷倩倒霉,自遇到小石頭起,素來嬉笑顏開的她竟已連哭三次之多。在金陵國賓館一次,天空飛翔又是一次,再加如今的一次。不過,幸喜她性子直,也沒甚轉彎的腸子,否則,換成別她女子,早已怨懟沖天。

    這時,雷嘯岳也釋了疑竇,心中對女兒們就此有了歸宿,頗感欣慰。何況小石頭當日初見,他便欣賞得緊,此刻終於成了自己的女婿,儘管用兩個女兒換來得,竟也覺得划算。看了下左右環境,說道:「老夫想了想,你們單獨出城,不免危險。稍後,老夫需押送一批銀兩出城賑濟四下災民,你們隨著便是。」

    雷霆驚咦,道:「哦!?兩位皇子終於肯拿錢出來賑濟災民了?」

    他知道,長安自上次地震後,周圍沃土盡失,又適逢兵荒馬亂,附近百姓糧食欠收不說,又要加重賦稅,委實苦不堪言。為防民亂,秦廷百官商議由國庫調撥銀兩賑災。無奈那會朝中大權悉數握在兩位皇子的手上。二人均不願手頭拮据之時,再把大量軍費胡亂花在百姓頭上,是以遲遲不應。再至楚王揮軍入長安,兩位皇子由於大敵當前,更不願再費錢糧救濟災民。這件事便懸而不決,一拖已近數月有餘。

    雷嘯岳歎氣一聲道:「那有恁好的事。為父所押災銀,均是一干同僚自解腰囊湊集而出。為父算了算,要全部百姓均有餘糧,至少需百萬兩紋銀。時下,我等砸鍋賣鐵,勉強才僅二十萬兩。兩位皇子到現今,都沒表露出想要賑濟災民的意思。」

    雷霆幼承庭訓,素以國家為重,聞得兩位皇子這般無恥,頓然怒道:「那兩小子實在可恨,居然為了皇位,不顧百姓死活。最可恨的就是那楚王,明明抄了本朝大貪官潘太師的府邸,獲利千萬,卻不願獻出一毫一厘。父親,霆兒不明白,堂堂的大秦皇家怎就出了這麼三個鼠目寸光的傢伙?」

    雷嘯岳大驚,以手捂他口部,隨即左右張望,直待確定無人,才鬆開大手,責道:「霆兒,你忒糊塗,此等話也是胡亂說的?」

    雷霆道:「有甚不可說的?他們逕顧著爭來爭去,募兵、裝備、那樣不是花錢流水,就偏偏不願捨些小錢,賑濟災民。如此私心雜念之人固然日後當了皇上,只怕也是昏君而已。」

    長安和淳化附近鬧饑荒,小石頭自然曉得,尤其那會得知楚王等三人吝嗇惜錢,不捨賑災,更是心中竊喜。此刻聽得雷霆一番義正嚴詞,由衷敬佩。大聲道:「說得好,說得實在太好。這般不顧百姓,只知爭權奪利的奸險小人,又如何可以執掌江山?」

    雷嘯岳朝他一瞪眼,沒好氣地道:「你當然這麼說,你是最好盼望著秦國大亂,然後周軍西進,一舉滅了大秦。」

    小石頭怔然,急忙辨道:「伯父,我只是就事論事,可沒半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裡面。」

    雷嘯岳道:「幸不幸災?樂不樂禍?反正只有你知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這話,越聽越沒意思,好像自己多壞似的。剛想再說,只見雷嘯岳大手一擺,道:「不必多言,眼下情勢危急,還是早些出城為妙。」

    小石頭愕目,窩火異常。此刻誤會已成,縱然百口也難辨白,否則,雷家人只會以為自己是居心叵測。畢竟自己目下確實算是周國人,又時當和秦國敵對,從戰略角度講,秦國統治者昏聵庸碌,愈是做出人神共憤的事,便愈是稱自己的心意。反之,秦國統治者若是愛民如子,英明神武,自己代表的周國則必然食不知味,寢不安席。

    四人朝前行去,小石頭依舊抱著雷璺,心中卻是不爽至極。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被人誤會,那種冤枉疙瘩氣,委實屈惱。說又說不清,講也講不明,若是言語多了,反教人生起更大誤謬。這當口,他想起那日的金蟬子,不也是這樣被驚霓子說得啞口無言麼?最終只能緘默以對。

    走著、走著,忽然想起自己被王妃冒認為兒子的這檔子事來。心想,世上事,原就是真真假假,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假亦真。只須心中一片坦誠,管它是真是假。念及真假二字,猛地思起一個可以讓兩位西秦皇子乖乖交出災銀的法子。念及此,也沒多加思慮,即道:「雷伯父,小侄有一法子可以湊集足夠的災銀。」話一出口,陡然生悔,心道,秦國大亂原是我期盼的事,怎地竟去幫助他們。追悔莫及之餘,又想,罷了,兩國紛爭實是上層之間的征伐,倘若牽扯進了百姓,良心何安?

    他思忖當口,雷嘯岳似笑非笑地望過來,道:「當真有這樣的好事?」

    言語入耳,小石頭強性大熾,不悅道:「雷將軍,你若真為了百姓考慮,便相信我;不然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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