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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61章 再至雷府 文 / 冷月寒劍

    161章再至雷府

    雷倩被挾玉臂,有些隱隱生疼,心裡卻覺溫暖,幾如灌蜜似的甜滋。伊始出於害羞,秀眸緊閉。但不須臾,卻聞耳邊風聲急響,呼呼地很是嚇人。不由微睜雙眼,朝左右打量。此刻,自己與小石頭居然在天空飛翔,尤其身邊不遠處,還跟著一頭又神武又猙獰的大禽。這般異變,做夢都沒想過。也沒多加思慮,頓時怛然失色,直唬得駭然大叫。

    小石頭一驚,只道她不願自己扶攜。後聽她淒聲大叫,方知是嚇極的緣故。不禁好笑,心想,當日在長安時,她無法無天,宛若毫無所懼。不想今朝只是飛天,便唬得幾乎哭將出來。笑歸笑,安慰也沒慢上半分。道:「倩兒莫哭,為了趕時辰,咱們直接飛天過去。沒危險的。」

    此刻雷倩用手捂著臉。聽他一說,柔荑稍張,雙眼從手縫裡朝外看看。膽怯地問,「真沒事麼?」

    小石頭道:「自然沒事,你不相信我麼?」

    雷倩嗯了一聲,嬌嗔道:「相信你個大頭鬼。你說,你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東周的震北王?還有,剛才你身邊那個女子到底是誰?你和鄧姐姐又是什麼關係?為何那麼熱絡親切?」

    連串疑問就像爆炒豆似的辟里啪啦在小石頭耳邊炸響。尤其那紅嘟嘟的小嘴,抿成優美的彎月形,在他眼前一陣亂晃。看得小石頭哭笑不得,無奈道:「這……這些事情說來話長,待有空暇,我再與你細說。」

    「哼,說什麼待有空暇,明明不想和我說罷了。還尋什麼借口?」雷倩心地委屈,剛才又大哭了一場,時下好不易和心上人單獨相處,自要大發脾氣。卻沒料,這些時日,小石頭時常和冰清,鄧蓉盤恆。二女一個蕙心紈質,一個幽雅嫻靜,處在一起,溫柔可人自不待言。目下驟然遭遇她這麼刁蠻橫潑的性子,當真有些恚怒難當。欲待斥她,卻見她雙目紅腫,楚楚可憐,心下又自不忍。一時委決不下,索性不再理她,逕顧往長安趕去。

    雷倩一人說了良久,始終沒得回聲,心下越發怨熾。暗想,他已有了別的女子,再不會喜歡我了。只怕我要和姐姐一般,將來要嫁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子。念及此,更覺委屈難耐,起初是假哭,想引起小石頭留意。此時得不到關愛,頓時嗚嗚地哭將起來,愈哭愈響,直如家裡死了親人也沒她這般傷心。

    過了半晌,長安輪廓驀現。小石頭想,稍傾進了雷府,她若再這麼哭泣,旁人不知原由,定道我欺負了她。當下再次慰道:「倩兒,你看長安到了。」

    雷倩哭得傷心,壓根沒留意週遭景色,聞得長安已到,不禁詫異,朝前俯瞰,果然不錯,前方一座巍峨大城赫然眼前。再仔細一看,確實是長安無疑。她小女孩心思,遇到如此新奇之事,頓時忘乎所以,大聲道:「石大哥,你本事真大,從金陵至長安,居然只費了眨眼辰光。」

    小石頭道:「那是眨眼辰光?從你開始哭泣到現今,足有兩個時辰了。」

    「啊!?這麼久了。「雷倩愕然,想起這茬,又生忿忿,嗔聲道:」若不是你欺負我,我又怎會哭了恁久?」

    「我欺負你?」小石頭道:「那可真是冤枉,從上天始,我便沒怎麼說話,全都是你一人在說。我又如何欺負你了?」

    雷倩瞪瞪秀眸,道:「你無須辯解,反正你欺負我就是。」

    小石頭沒好氣地道:「好罷,就算是我欺負了你。那我向你道歉。行麼?」

    雷倩笑笑道:「那還差不多。」又道:「石大哥,咱們不如騎在那禽背上,好麼?」開始陡見小禽,確實嚇她不小。但不須臾,她即想起,小石頭當日育有一禽。眼前身旁伴著飛翔的多半就是。小石頭嗯了,抱著她跳上禽背。雷倩興奮無比,身後是厚實的胸膛,眼前是飄翔的白雲,如此旖旎情景,恍若夢境,讓她少女心思陡起波瀾,直覺若能永遠如此,卻該多好。

    她性子直爽,想到那裡,便說了出來:「石大哥,咱們以後還能這樣麼?」

    小石頭一愣,雷倩說話時,把頭轉過,吹氣如蘭,盡數噴在他脖子上,竟覺渾身酥麻,舒坦無比。不覺心神一蕩,道:「日後,但須你要,我便這麼陪著你。」

    雷倩聞言,芳心舒暢,適才的不快早已拋到九霄雲外。把身子盡量縮在他懷裡,細聲道:「石大哥,你真好。你喜歡我麼?」

    小石頭朝她看看,笑道:「當然喜歡,你就像是我的小妹妹,只有越看越歡喜的份。呵呵……」他全沒想及,雷倩對他柔情深系。

    「我只是小妹妹麼?不能做你的……」說到這裡,任她爽朗,卻也礙口識羞。

    小石頭激靈,暗忖,難道雷倩她喜歡我?他不敢說話,心下忐忑不安,既怕是誤會,又怕是萬一是真的,那自己的情孽著實太重了。這時已到雷府上空。小石頭道:「倩兒,咱們該下去了。」說著,抱起她,縱身而下。落地處,他在天上已望得極準,正是雷府的後院。

    但他當日僅是外府家丁,雷府內院卻從未踏入半步。僅有的一次,也只是在客廳端茶倒水。此刻要他自個兒尋找雷璺的閨房,無疑難之又難。搖搖身邊的雷倩道:「倩兒,二小姐的閨房在那?」雷倩兀自呆楞在適才的驚險中。被他一晃,陡然醒神。「啊!?什麼?」

    小石頭責道:「倩兒,眼下時辰緊急,你別心不在焉了。」

    雷倩道:「誰說我心不在焉了?我、我不過有些走神而已。」

    小石頭苦笑,當下不再多言。心下卻想,走神和心不在焉不是一個概念麼?看來,要一個美麗少女自承錯謬,果真難極。思忖間,二人潛到一座閣樓。樓前有一小池塘,粼光蕩漾,周圍翠山抱擁,廊前修竹掩映,端得幽靜深雅。小石頭道:「倩兒,你姐姐就住這?」

    「嗯!她喜歡清靜,所以家裡最靜的地方就讓給她了。」

    小石頭頷首,抓起她玉臂,從池塘上空掠過。在將碰塘邊石台時,猛地抄空而起,一下躍到閣樓的樓頂上。雷倩道:「石大哥,還記得咱們當日偷進皇子府的事麼?」

    小石頭隨口應道:「當然記得!」

    雷倩小聲笑道:「記得你那時,口口聲聲說咱們那是做賊,老大不願;然而今,只怕天下所有偷兒加在一塊兒,都不及你半分本事。我問你,你那時是不是故意耍我?或者是刻意隱瞞身份?」

    沒料她忒能聯想,小石頭訕笑道:「怎麼會?那時,我說得話句句由衷,決無半點虛假。至於眼下的本事麼,其實另有奇遇,改日我再予你細說分明。」

    「好,那你可別忘了!」雷倩嬌憨地笑道。她原就生得極美,五官又極精緻,如此發自心地的歡容,更教人目眩神馳。小石頭瞧得一愣,心想,小妮子比以前美多了,常言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這話沒欺人。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浮空移行,緩緩靠近雷璺的閨房。

    「唉……」突然,悠悠一聲長歎,傳入二人耳裡。

    雷倩輕聲道:「是我姐姐。」

    小石頭點點頭,食指豎在嘴際,要她噤聲。

    這會,屋內雷璺坐於窗邊,又自吟哦:「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別,孤蓬萬里征。浮雲遊子意,旭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短短四十字,被她吟得深情並茂,內裡情意,絲絲綿綿,恍若無形氣機,頓時纏繞小石頭的心頭。他心頭微凜,一時又驚又喜。這首詩分明便是自己當日臨別長安時,無心吟誦的太白名句。暗想,雷璺把此詩熟記心中,難道,她心中喜歡的人兒卻是我不成?

    雷璺讀完詩句,又是一聲唉歎。那長長的歎息,帶著裊裊尾音,在屋內迴響。仿似很悲涼,令聞者不自禁的心酸楚慟。須臾,她忽道:「石大哥……」

    小石頭一驚,只道她看見自己,欲待現出身影。又聽她續道:「你究竟去了那裡?就算你戰死沙場,但你的魂兒怎也不來看看我?你知道麼,我很想你,你為什麼不來看看我,又為什麼不來陪我說說話?」

    小石頭恍然,原來她是獨自囈語。之前初聞詩句,少習文墨的雷倩尚未明白姐姐的心思,但此刻雷璺的自白,無疑表明的一清二楚。她暗暗用手指掐住小石頭的手肘,狠狠地扭了數下,低聲道:「原來姐姐喜歡的是你。無怪你這麼著急地飛過來。哼……」她越想越怨,起先只道小石頭迫不及待地飛天過來,均是為了討自己歡喜。孰知,眼下一切明瞭,原來他與姐姐也有一段道不清,說不明的瓜葛。剎那,苦澀,氣恨,酸楚,在心頭交相迭蕩。

    樓外有人偷聽,雷璺毫無所覺,離座起身,移至榻邊,依舊自言自語:「石大哥,你知道麼?你若再不來,璺兒便要嫁人了。璺兒要嫁的是那個油頭粉面,胸無點墨的楚王世子。其實,璺兒也不想嫁,無奈爹爹被人所制,大哥又教人拘禁,我若不嫁,只怕會給他們帶來無法消弭的災禍。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嗚嗚……」言由心聲,越說越感心傷,悲愴之餘,一下撲在榻上,抱住錦被泣個不停。她性子與雷倩迥然不同,嫻雅溫靜,柔弱綽約,即便心中老大不願的事,只須涉及到長輩,無不允諾。而在一人獨處時,便自怨自艾,哭訴哀愴。

    這當口,小石頭好生尷尬,直覺進退兩難。進的話,顯得卑鄙,竟然偷聽旁人女兒家的心聲;不進的話,又顯冷酷,居然聽之任之,讓個弱女子在那不斷哭泣。雷倩卻是忍不住了,大聲道:「姐姐,不要哭了。你那負心人,我為你找來了。」

    她推開窗戶,躍了進去,先攙起雷璺,遂朝後喚道:「臭小子,還不進來?」

    小石頭暗吸一氣,情知躲是躲不了的,旋即也跳進屋裡。雷璺大驚,又歡喜,又羞愧,暗忖,我適才的自言自語,豈不是盡被二人聽去?一個內向之人,若知道窘態被人看去聽去,頓有無地自容的感覺。這時的雷璺亦然。香首埋在雷倩懷裡,再不敢抬頭,心中雖極想看他一眼,無奈羞澀的感覺,卻讓她膽量盡去。

    雷倩道:「二姐,你怕什麼羞啊?你日思夜想的人已經到了。你怎不看看他?」見她始終忸怩,又道:「哎呀,他身上少了好大一塊肉。」明知是假,但關心之下,雷璺毅然抬頭,朝小石頭望去。雷倩笑道:「看來還是石大哥厲害,只要少了肉便能讓二姐關心的忘了羞怯。」她臉上雖笑,心地卻是苦澀異常,暗想,姐姐為了父親和大哥能毅然答允婚事,我又為何不能把石大哥讓給她?

    小石頭被二女看得尷尬,吃吃地道:「二、二小姐。」

    雷璺一陣頭暈,思忖,他適才在屋外必已聽見我的心思。眼下竟自喚我二小姐,可見他心地裡從沒有過我的存在。當下辛酸已極地回答:「嗯,你……我……」緣於心神紛亂,剎那難以言語。

    雷倩在旁看得著急,道:「你們別你丫我丫的,眼下都什麼時候了?咱們該商量下,如何逃了出去,然後……然後你們就可以雙宿雙棲了。」最後四字直說得自己心頭流血,痛楚異常。

    雷倩的心思,雷璺也自瞭解。時下聽她口口聲聲地為二人撮合。不解道:「妹妹,你……」

    雷倩粲然一笑,道:「姐姐,只要你能幸福,妹妹什麼都能放棄。」雷璺好生感動,握著她手,道:「妹妹……」雷倩熱淚盈眶,也道:「姐姐……」

    二人姐妹情深,把自己讓來讓去,小石頭在旁看得分明。哀歎自己當真造孽,前有蓉姐和冰清尚未解決妥當,眼下居然再添情孽。鼻子輕嗅,但覺陣陣蘭麝之香,薰人欲醉,週身更是溫暖如春,再看那錦帳低垂,繡被凌亂,好一個美女起床圖。心下頓凜,暗道,自己目下赫然置身在女子的閨閣中,自己雖不怕什麼,但萬一教他人瞅見,勢必壞了璺小姐的大好清名。

    雷璺忽道:「妹妹,你和石大哥走吧!我已經答允父親,十日後定然嫁到楚王府,若跟你們走了。父親卻該如何?他老人家又怎麼向楚王交代。何況,大哥還在楚王的手上,我不能為了自己,而害得全家人倒霉。」

    雷倩道:「可是……」她想說姐姐你並不喜歡符震,怎地如此堅持要嫁?

    雷璺明白她的意思,澀然笑道:「為了雷家,犧牲了我,值得。」

    「姐姐……」這一刻,雷倩彷彿懂了不少,再不似以往那般天真無邪。現實的一切,讓她明白了許多東西,有時,你所希望的幸福不一定就是你的;而你所不希望的痛楚,往往會降臨到頭上。這便是命運的坎坷之處,也是天道的缺陷和人生的無奈。

    小石頭道:「璺小姐、倩兒,你們放心,雷伯父和雷大哥的安危交給我便是。」

    雷璺不知他的變化,只道純粹是安慰的話語。雷倩卻曉得他厲害,單單適才的天空飛翔,便讓她領略了非同以往的不凡之處。當即笑道:「對丫,我怎麼忘了還有石大哥。只要石大哥肯出手,別說楚王,就是以前的秦皇復生,也奈何不了咱們。呵呵……」

    聽了雷倩一番話,雷璺將信將疑,不知她是吹牛呢?抑是真的?逕自瞧著小石頭,冀望在他眼裡能看出一絲鼓勵和堅定。

    便在這時節,樓下傳來有人拾階而上的聲音。三人大驚,互視一眼。雷璺道:大概是我的侍女。」話音未落,那人已然行至閨房門外,叩著屋門,輕輕敲了數下。

    雷璺急問:「誰呀?」

    那人道:「二妹,是我?」聲音清朗,偏又蘊涵絲絲苦愴和無奈

    雷倩瞪大眼,輕聲道:「居然是大哥?他被允許回家了?」

    雷璺還她一個茫然眼神,又道:「大哥,你回來了?」

    雷霆道:「是呀,自你答允要嫁,那邊的監視鬆懈不少。今日,覷著機會,我便偷偷回來望你一眼。二妹,你倒是開門呀。」

    「哦!大哥,你等下,我在換衣服。」雷璺羞急萬分,暗道,大哥進來,若看見石大哥,到那時,該怎辦才好?她熟讀詩書,對男女禮儀極是壁壘分明,縱然秦地風氣開放,依然循規蹈矩,謹言慎行,決不似她人那般拋頭露面的炫耀姿色。故此,驟遇急變,居然駭極而呆,無所適從。

    雷霆不知她房裡變化,只道她心中藏著怨懟。又道:「二妹,大哥知道對不起你,讓你受了委屈。今日大哥來此,實為了救你出困。大哥不忍讓你犧牲掉自己的幸福。」

    雷璺急得團團轉,壓根沒細細聆聽。

    雷霆卻道她苦悶,在屋裡生著怨艾。又道:「二妹,哥哥已經思了法子,一待救你出城,便立時送你去汴梁。那東周正與我大秦敵對,日後就算符震知道你在那裡,諒他們也不敢前去。你儘管放心好了。」

    聽著雷霆的敘述,小石頭知道他與自己是同樣目的。暗道,這個拜兄總算沒白認,沒因自己之故,而出賣同胞妹妹。實為品德高潔之輩。旋即上前開門,道:「雷兄,好久不見了。」

    他的突然舉動,雷璺與雷倩均沒想到。在外的雷霆更沒念及,自己二妹的閨房裡竟猛地多了一位男子。怔愕之餘,右手急遽而出,逕自拿向小石頭肩胛。孰料,右手探出,卻感手心一滑,膩如油脂。未待他第二次出手,小石頭反手抓住他手腕,笑道:「雷兄的技擊比以前高了不少。」

    這會兒,雷霆才看清,原來從二妹房裡出來的竟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小石頭。他奇道:「石兄弟,你怎會在這裡?」心下直想,若石兄弟欺負了二妹,我定不饒他。小石頭鬆開他手腕,道:「雷兄,進來說話。」說著,側身讓雷霆進來,又探頭四處看看,隨後合門上閂。

    雷霆進屋打量,只見二妹和五妹均在。他前些日被拘禁在西涼軍中,故而並不知曉雷倩離家出走的事。心下一寬,尋思,既然五妹也在這裡,那石兄弟決非歹人。

    雷璺此刻羞愧無比,生怕大哥責她,怎讓男子進屋?不想,雷霆根本沒顧及這些小節之事。他道:「二妹,大哥剛才在外面說的話,你聽見沒有?大哥想帶你潛出城去,然後送你去汴梁。」說著,回頭看看小石頭,又道:「石兄弟在這裡,那便太好了。大哥原本還擔心你一人上路,只怕有所不便。現下石兄弟在此,便可勞煩他一程了。」接著,又問小石頭:「石兄弟,行麼?」

    小石頭一笑,道:「不瞞雷兄,小弟此來的目的與雷兄相若。」

    雷霆大喜,呵呵笑道:「石兄弟,大哥沒結拜錯你。」

    小石頭笑道:「雷兄,小弟也沒結拜錯你。你能為了璺小姐,而不顧自己安危,小弟深服之。」

    雷霆樂道:「彼此,彼此,咱哥倆也別自賣自誇了。」

    雷倩忽道:「喂,你們兩個大男人別在那臭美了,快想法子啊!」

    雷璺卻道:「大哥,五妹,石大哥,我不走。」

    「為什麼?」雷霆與雷倩同時問出。小石頭曉得她心思,只在旁含笑不語,心中卻暗自讚佩她的柔嫻和順。

    雷璺道:「你們想,我若走了,爹爹怎麼辦?他老人家為大秦奮鬥了一生,難道臨老的時候,為我這個不孝女,從此顛沛流離麼?還有娘,她老人家體質弱,倘若生活安穩,多半無礙。一旦……我怕娘她吃不消苦楚。」她說話時,那宜嗔宜喜的嬌媚容顏上,儘是清塵絕傷;眼波欲流,又蘊淡淡幽怨,那股悲切,壓根不必言明,在場人裡每人都能感受得到。

    令人情不自禁地思忖,這絕美的臉上不該有苦愴之色,在她的眉目間應該擁有無比的喜暢,紅菱似的嘴角應該微微上翹,並且露出盈盈地甜蜜淺笑。這樣才不辜負蒼天的眷顧,才不枉上天賜下的絕好容顏。

    雷霆當真是又疼惜,又愛憐,心想,我能有此完美無暇,品德高潔的妹妹,本生就是我的榮幸。若我再帶厄難給她,即便蒼天不怪怨,我自己也難容得下自己。念及此,即道:「二妹,你盡可放心,爹爹與娘有我和三弟、四弟照顧。你和五妹只管離去就是。待政局安穩,形勢明朗之後,你們還是可以回來的。何必眼下去受此屈辱?」

    「不錯……」雷倩幫腔道:「大哥說得對極。二姐,我陪你去汴梁。你大概不知道罷,石大哥在東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們去了那裡,決計不怕別人欺負的。」

    雷霆聞言怔然,道:「石兄弟,五妹之言當真?」

    小石頭道:「只是薄有官階,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暇再與你們細談。不過,汴梁城裡我倒有處府邸,璺小姐若去,可在那裡落腳。」

    雷倩嘴一撇,揶揄道:「你謙虛什麼啊?堂堂的大周震北王只是薄有官階麼?」

    「震北王?」雷霆大驚,急遽縱後幾步,擺了架勢,道:「石、你……你是東周的震北王?」他雖說是拘禁在西涼軍中;但也有可能成為楚王世子的大舅子,故而,僅是限制不能隨意出營;在營裡仍是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拘束。

    西涼大軍在洛陽與周兵一戰,那會,小石頭身穿金甲戰袍,威武凜凜的浮空佇立,數十萬人均自看見。又聞得周兵歡呼震北名號,故此,他們跟著也知道了小石頭的身份。這些人一俟回到長安,閒著無聊,所談之人必是小石頭無疑。有說他是天神轉世,也有說他魔鬼投胎,反正奇謬怪論,層出不窮。

    雷霆待得時日長了,多少也聽到一些傳聞。雖不知是真是假,但震北王的英勇絕倫,神武無儔,卻是定然的事。故此一聽之下,頓時下意識地做了防禦之式。不過,他是個聰慧人,情知當日就非小石頭的對手,眼下勢必愈加不如。就算真亦好,假亦好,想必他總不致害了自己。想到這裡,又驀地收起拳腳,肅身而站,道:「石兄弟,我現下該叫你是趙王爺呢?還是喚你為趙兄弟?」

    小石頭和顏笑道:「不管小弟身份如何,卻永遠是雷兄的石兄弟。」

    雷霆哈哈大笑,上前拍拍小石頭肩膀,道:「好,我沒看錯人。」

    小石頭道:「小弟也沒看錯人,雷兄在曉得小弟身份後,能如此不受拘謹,可見雷兄胸襟磊落,灑颯蕩宕。」

    「哈哈……石兄弟越來越會說話了。」

    此時此刻,雷璺是愕然呆怔,儘管當日就知道小石頭定非池中之物,殊不知,他一下就飛得這般高法。分別大半年,竟已成了一國的王爺。更且聲名遠揚,威震天下。又想,他既成了王爺,那我更配他不上了。他是那麼耀眼,就如天上的金陽散發著逼人的光芒,而我就如同一滴小水花,又如何能和他在一起?怕只怕,一旦強自硬求的話,等來得不是幸福和歡樂,而是無邊的苦痛和思念。

    她外表柔弱,內心卻是剛硬異常,一俟決定的事,固然天力也難挽回。她心下決定捨棄這份思念,面容隨即轉寒。顯得很是堅定道:「你們走吧,我是萬萬不會隨你們去的。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為了爹爹和娘親,我也願意了。」

    三人一愣,沒想雷璺性子這麼強拗。小石頭朝雷霆看看,見他點點頭,當下一笑,跟著中指輕彈,制了雷璺暈穴。雷倩一驚,道:「你……」小石頭道:「璺小姐強拗,執意不肯離去,而我們又勢不能眼睜睜地瞧她陷入火坑,故此,不得不出此下策。待到了汴梁,她即便想再嫁,也嫁不得了。」

    雷霆道:「石兄弟說得不錯,眼下惟有此策,方可解救璺妹。倩妹你不要責怪石兄弟,這法子,我是同意得。」

    雷倩白了二人一眼,道:「我才不想費力氣地責怪他呢!大哥,你知道他為何這麼賣力?哼,二姐心裡喜歡他,他聽見二姐不肯走,自然著急。如此一來,豈不少了一個嬌嬌美妻。」

    雷霆愕問:「是麼?」接著笑道:「那我更加放心了。原本還怕男女不便。眼下二妹既然喜歡石兄弟,那便太好了。」雷倩聽得內心澀澀,暗罵,你個傻大哥,只知道你的二妹,卻不曉你的五妹也喜歡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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