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49章 同門相煎 文 / 冷月寒劍
149章同門相煎
這時烏雲散盡,天光大亮,但仍有薄薄的晨曦蕩來飄去,醉人無比。天空一片鑽藍,行雲流水般的奔騰雲朵,宛若初生嬰兒惹人喜愛,奪人心扉。在其中一朵祥雲上,小石頭袖袍揮灑,俯瞰大地,好生愜意。之前在無情谷得楚虞相告,知道三國聯軍征伐大周,並有修道人襄助。頓然憂心如焚,半刻也不願多待。一俟楚虞話畢,稍加拱手,便施展聞仲新授的騰雲術,直向洛陽而去。也不管底下軍士如何瞠目結舌,眼珠掉滿一地。
聞仲傳授的騰霧術乃為截門正宗飛行**。全名《陽和無上氤氳繞身術》。與玄門仙人的駕虹騰霓或是御劍飛行截然不同。飛行時,渾身著霧,形容不現。即便有人湊近,若不具慧眼,休想瞧得清楚。其間蘊有清氣上升,化身高真的無上妙訣。
但截教祖師靈寶天尊當日座下的四大弟子,除多寶道人為人身修煉外,其餘玄光,金光,霞光三大聖母皆是獸身修成人形。三人囿自身原因,是而成就大道後,所收的弟子多為異類。這也是封神一戰中,玄門剷除截門的大好借口。戰後,截教沒落,三大聖母一死二傷,多寶道人被禁西天,門人散佚,流落四方。這《陽和無上氤氳繞身術》便在異類中流傳開來。
數千年以降,天上人間正宗的截教門人罕有出現,世上的妖魔鬼怪反而掌握了該門飛行術。不過它們僅具其形,未得神髓。雖然週身繞霧,卻飛沙走石,陰雲密天,與上清道家的清淨無為迥然相異。只因這些異類追溯起源,多多少少與截教沾親帶故。故此,截教便也成了魔教,上清道祖無形中也成了天魔。而原本同為一根的玄門更是趾高氣揚,口中儘管三教、三教的說得好聽,但上清截教早被他們排除在外,替而代之的卻是趁火打劫的西方教。
此時,小石頭施展起《陽和無上氤氳繞身術》與異類們的渾身黑霧可不相同。放眼看,週身白色氤氳,祥光繚繞,粗略打量,直以是神仙下凡。這般不久,眼看離洛陽至多還有半多時辰。突見下方山巒,有兩梆人左右對恃,執刀握劍,氣氛極為緊張。他本不想多管閒事,然瞥眼間,發現右首一夥竟是白易鐵,陶儒為首的華山門人,而另一方赫然是叛出華山派的前傳功長老蔡文智。
當下降低雲頭,悄悄潛至近前,想聽個來龍去脈。他接近時,恰巧有一排橫生豎雜的灌木叢,再加他渾身氤氳,又值清晨,旁人眼裡只道是晨霧升起。故此兩梆人毫無察覺,仍在那大吵大鬧。
卻見陶儒正鬚髮賁張地怒斥:「蔡文智,你背叛師長,屠戮同門,我等沒去尋你,已算你幸甚。孰料,今日你居然敢帶著朝廷的人想覆沒華山派。你可真是罪大惡極呀!」
乍聽這話,小石頭一愣。心想此事怎又朝廷有關?眼下四國大戰,究竟是那個朝廷還有恁大興趣,來尋華山派的晦氣?
正思忖,那廂蔡文智陰笑道:「陶師兄,二皇子賞識咱們華山派,你又何必生怒?再說,小弟雖曾做過一些錯事,但總之也是為了本派的興盛。常言道,逆流而上,不進則退。我華山派近千年來一日不如一日,你不著急,小弟可瞧得憂心忡忡,為其白了頭髮。之後,小弟深思熟慮,遂決定助二皇子奪取大權。若二皇子事成,一旦論功行賞,賜些莊園田地,再由朝廷明令賜封,華山派自可獨秀秦中。俟那時,縱然不及崆峒、峨嵋兩派的聲勢,然也差之不多。你說呢?」
今日他的打扮,與當日在華山截然不同。身上穿著秦廷一等禁衛侍領官服,細薄的綢緞衣料隨風飄揚,倒有一絲高手風範。但這人素來落拓慣,仔細看,能發現衣袖和褲腳處的油膩污漬。
聽他虛言狡辯,陶儒沉聲道:「說倒說得好聽,為振興華山派難道便要誅戮同門?便要把本門祖師手籍送予朝廷?幹出如此不忠不義之事,即便華山派風光一時,想來祖師在天之靈,也斷不會應。」他一襲錦繡員外服,面容圓圓,胖胖敦敦,乍眼望去,便似個和氣生財的商賈。
孰料,一番問責卻講得義正詞嚴,慷慨激昂,別說身後華山弟子,固是緊隨蔡文智身邊的那些秦廷鷹犬也是佩服由衷。均道,看其外表,原以為必是愛慕虛榮之輩,不想穿得髒陋,生得猥瑣的倒是貪戀富貴,而這位家庭富裕,生活安適之人,卻悍不畏死,一心求義。
念及於此,紛紛暗自搖頭。須知,這些所謂的鷹犬往日皆是秦地的綠林好漢,儘管不時要打家劫舍,但山寨裡出身的原就講得義字當頭。像蔡文智這種為求富貴,出賣師門,暗算師兄弟的醜陋行為,在他們眼裡,實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這時,陶儒又道:「蔡文智,你也無須多費唇舌,反正你是有備而來,咱們既是不應,你也決計放不過咱們。與其囉哩八嗦,毋寧手底下見個真章。」說著,抽劍出鞘,指著蔡文智,就等一場廝殺。
「哈哈……」蔡文智驀然歇斯底里地放聲大笑。眾人詫愕,不明他為何發笑?便在這當口,卻見他倏地變容易色,窮凶極惡地咬牙切齒道:「陶儒,你是敬酒不吃非吃罰酒。我好說歹說,想讓你們同享富貴,殊不知,爾等偏不識相。既然如此,休怪蔡某不給你們路走!哼……」他一身官袍,此刻嘴臉與本身的淳樸面相迥然相異,明顯就是一副狗仗人勢,小人得志的猖獗模樣。
這當口,小石頭比較了下雙方的實力。華山一方有白易鐵、陶儒以及二人十數位親傳弟子;蔡文智一方,卻足有三十餘人。個個長得凶神惡煞,剽悍雄魁。提棍執刀,拿鞭舉槍,手上武器無一相同。一看便曉,悉數是來自三山五嶽的綠林豪雄。即便身上穿著秦廷侍衛服,也無改那身匪氣,教人看了便會生起悚怯。
當下斂了神甲,甫想現身救援,忽聞另一方山壁處,有一聲音呵呵笑起,道:「臭叛徒,召了一眾匪人居然逼迫同門投效朝廷。老道可看不慣。」笑語落下,場中突然多了一位中年道士。三綹灰髯,面白慈祥,臉上看似忿忿不平,眼裡卻帶一股戲謔,瞧著蔡文智,便像看見了什麼有趣至極的好玩意。
蔡文智一愕,見道士來得神出鬼沒,數十餘人竟無一人察覺。心下一盤算,情知道士必是高人,決非自己可惹。忙堆起笑顏,道:「前輩,這是咱們師兄弟之間的恩怨,還望前輩莫要插手!」他這般華山派之人鄙夷,固是旁邊的那些綠林豪雄也惡其無恥。
這時節,小石頭看清道士相貌,頓即大喜過望。驟地從灌木叢裡躍出,大聲道:「師叔,師叔……」原來這中年道士竟是當日在摩天峰黑獄中,授他《龍行八法》的沖虛子。萬沒想及今日居然與他不期而遇,心旌之興奮,委實難以言表。
秦廷鷹犬們大愕,側首望去,暗自尋思,虧咱們偵察數日,以為這裡是個殺人埋伏的僻靜所在,孰料竟如鬧市。
沖虛子定睛一望,見是小石頭,眼珠子微轉,即已明白過來。大笑道:「小子,多年不見,長得越來越壯實了。哈哈……」他自黑獄修煉數十年,已從天境跨入仙境,眼光犀利異常。瞅著小石頭,只覺他英華內斂,丰神異彩,渾身雖不現鋒利光芒,卻讓人感到深邃悠遠。週身道氣若隱若現,既忻忻自得,又浩浩不息,教人實難把握,暗生莫測之念。
瞧到這裡,大感好奇。連聲道:「小子,了不起,了不起……呵呵……」
小石頭此刻樂不自禁,也不曉該怎生回答,直是猛地點頭。
沖虛子道:「你既然喚我師叔,想必你已拜入師兄門下。」
小石頭再次頷首,剛想敘述別後經歷。
沖虛子擺手,示意他暫且不說。又道:「此事話長,待我二人尋了空暇再談。」話罷,指著蔡文智,道:「這傢伙,我跟了多日,知道他想趁機暗算同門。這等不忠不義之徒本不該留在世上,待老道解決了再說。」
「且慢!」小石頭與蔡文智同時喊出。
沖虛子錯愕。而小石頭卻望了蔡文智一眼,隨後道:「師叔,殺雞焉用牛刀,這樣的小人,儘管交予弟子便是!」他雖不喜殺生,但蔡文智的卑鄙無恥讓他覺得殺之無礙。何況天界的一番經歷以及聞仲所說之宗教間的鬥爭,讓他對生命之道有了別樣體悟。
沖虛子捋鬚微笑,道:「好,呵呵……讓老道看看你在師兄處到底學了那些本事?」
聽小石頭喚沖虛子為師叔,蔡文智便曉得剛來的中年道士必是崑崙高手。當日在華山,他見過小石頭的本事,自問非其十招之敵。倘有再勝一籌的道士出手,自己鐵定沒得活路。是故沖虛子堪堪說出要教訓他,他便惶不迭地喊出且慢二字。再待小石頭說要代師叔出手,他已思索好了對策。盤算來去,思忖己方誠然人多勢眾,然也難保是道士一人之敵。與其活捱死忍,不妨尋借口與陶儒或是白易鐵決鬥。
念及於此,他又哈哈大笑。
小石頭詫異不解,愕然地看著。
蔡文智笑了良久,直笑得口乾舌燥,仍未等到小石頭開口詢問。無奈止住,道:「這是咱們華山派內部之事,你們崑崙雖為武脈之首,但也沒資格插手進來。在下不解,難道崑崙派的青虛掌門已是天下武林盟主還是武林皇帝?」
小石頭聞言沉吟,覺得蔡文智所說倒有些歪理,畢竟有師叔和自己在,華山眾人已轉危為安,況且有白易鐵這位新任掌門在,自己與師叔倘若硬要誅殺蔡文智,未免管得過寬。想到這裡,不禁向華山那方看去,徵求他們的意見。
沖虛子卻道:「你說咱們是外人,不該插手華山的事。然你何以喚了這些牛鬼蛇神來幫手啊?」
聽他開口呼自己等人為牛鬼蛇神,又見他大大咧咧,手指伸來戳去,殊為囂張。蔡文智身後的綠林好漢頓起憤懣,一個個提著兵器,便想上前與其理論。沒待他們奔到身前,沖虛子並指一劃,一道金光劃空而出,裂了地面老大一條溝渠。
這些人豪氣歸豪氣,但也曉得厲害。眼看沖虛子出手神奇,情知不是對手,當下三三倆倆地退後。有些人更是嚇得雙股發顫。這用指裂地面的本事,他們別說見,想都沒想過,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奇人。心下皆自暗悔,為何錯跟蔡文智來尋華山派的晦氣。如今,人家有了更強的後盾,打是絕對打不過的,怕只怕對方殺性一起,自己等人的性命,今日便送在此處。
與此同時,白易鐵陡然站出,行到小石頭身邊,彎身長揖,道:「石少俠,今日又蒙你援手,白某當真感激不盡。眼下,此獠既然強逞口舌,白某固然不才,也要讓他知曉背叛華山的代價。」
小石頭在鄧蓉那裡聽過,知道他與陶儒二人對《紫霞劍笈》已然頗有心得。暗道,他們原就是師兄弟,功力不分伯仲,此刻白掌門領悟了《紫霞劍笈》,必然略勝當日,由他對付蔡文智,一來名正言順,二來也沒甚擔憂的。當下笑著頷首,默默退到一邊。看沖虛子仍有些懵懂,忙又拉拉他道袍,道:「師叔,人家掌門要清理門戶,咱們在邊上看著就是。」
「嗯!那好……」沖虛子胡亂地應了,接著把眼一瞪,對那三十餘位綠林豪雄道:「你們也不能插手,知道麼?不然,道爺把你們一個個全都喀嚓了!」說著,還用手指做勢,劃了那麼一劃。綠林群雄原是秦廷二皇子重金聘來的,此刻看沖虛子這般厲害,他不來尋茬,已是萬分高興,那還有半點尋釁滋事的心思。忙自低頭哈腰,連道不敢。有明智者,更是就此飄然而去,再不看蔡文智的決鬥結果。心想,今日有崑崙高手襄助華山,你蔡文智本事再大,那也無用了。
這當口,沖虛子與小石頭走到山坡一邊,讓出中央空地予白易鐵和蔡文智二人。
蔡文智緩緩拔劍,嘿嘿笑道:「白師弟,那師兄就不好意思了?」臉上一副以大欺小的得意之態。原來,華山五老裡,除韓尚功力最高外,其次便是身為傳功長老的陶儒。至於另外三人,蕭陶二人身為富家翁,罕行江湖,素少與人動手,是故劍法雖使得中規中矩,但缺乏經驗。白易鐵想念小師妹,每日陰鬱沉沉,不是在往日約會場所留戀不去,便是一人獨自悶坐房中。故此,論功力火候,興許連蕭陶二人也及之不上,別妄說和蔡文智比劍了。
白易鐵知他心思,微微一笑,譏道:「沒把握的事,你也從不做。只是有時天意弄人,你人算再好,不定也被天給算計了。」
蔡文智一愣,隨即笑道:「動手前,我還有話要問一下兩位崑崙派的高人。」
「儘管問便是!」白易鐵很是大方。他自華山巨變,盡去多年繚繞心頭的陰霾,換而代之的則是原先的爽朗和瀟灑。何況眼下主動全在己手,也無謂與他斤斤計較。
蔡文智拱拱手,算是承了情,旋即朝小石頭二人看去。那沖虛子生得仙風道骨,恍若得道神仙,但他仍不敢與其說話,當下對小石頭道:「石大俠,稍頃倘若在下僥倖獲勝,不知……」
沒等他說完,小石頭道:「若你真能獲勝,自可離去,我與師叔決不阻攔。」
蔡文智心下微喜,面容浮笑。他知道所謂正道高人多是這個調調,相信的就是言出必踐。小石頭既說不再阻攔,那便沒得虛假。只見他朝小石頭拱手作了一揖,儘管心下憤恨二人壞他大事,但表面工夫依舊做得極強。當下回身,挺劍直對白易鐵,道:「師弟,為兄可要出手了?」此刻,他做得光標,行事也顯得坦誠無比。照往日性子,那有恁多話好說,不是以多欺少,便是趁暇偷襲。只不過這當口有人在旁看著,若自己表現差勁,難保那二人改了口風,非要留下自己。而且,冒著惹起眾怒的行險之事,也非他蔡文智向來所為。
白易鐵手腕一振,舞了數朵劍花,道:「請!」
蔡文智一凜,看他隨手輕振,一朵、兩朵……竟有九朵之多。失聲道:「你、你修成了紫霞劍笈?」
華山前兩代掌門儘管未修成劍笈,但其間奧妙倒也傳出些許。他作為傳功長老,自然略知一二。曉得紫霞劍笈無非講個快字,旁人出一劍,修成劍笈者卻已一連出了九劍。長此以往,對手是愈來愈艱難,而修成劍笈者到最後,是愈施愈快。一招比別人多了八劍,再一招又比別人多了八劍。數十招後,敵手身旁均是劍影。百招之後,劍影密集,漸漸形成雲霓,猶如霞虹一片。俟那時,神仙也難擋。
白易鐵微笑道:「承師兄盜書之恩,小弟幸有所成,不敢說悉數修畢,但也有些小小心得。」
「噗嗤」小石頭在旁聽得好笑,萬沒想,終日臉色陰鷙的白易鐵,此時居然變得這麼詼諧。他所謂的盜書之恩,無非就是那夜蔡文智情急之餘,以書當暗器砸向小石頭。然後,才引申出小石頭口授紫霞劍訣的事。雖說此語有促狹之意,但細細推算,倒也有那麼一點因果。
蔡文智不知所云,根本不懂裡面究竟。但畢竟是華山派的劍術高手,練氣日深,起初知道白易鐵修成紫霞劍笈的恐惶,在面臨決鬥前,漸漸在腦海忘卻,迅即沉氣凝神,擺了個華山雲獸仙禽劍法中的「黃蟒含津」。
這一式攻守兼備,乃擬大蟒捕獵,蛇信吞吐之勢。他在小石頭等眼裡誠然夠猥夠瑣,但此刻長劍一擺,氣定神閒,確有一股子高手風範。令人殊難相信,適才那奸邪小人就是眼前這位淵停嶽峙的擊劍高手。
便在這時,白易鐵一步踏出,長劍微振,嗡嗡直響。瞬間,九朵含苞欲放的劍花分上、下、左、右、中,漫天射至。
蔡文智蹙眉,朝後退了一步,劍演「鯨鱷探月「,試圖探出九劍中的實影。殊不知,《紫霞劍笈》原是修道宗師黃石公所創,再由弟子張良開創華山派並流傳至今。是故,那有他想得這般簡單。一劍刺探,未待反應,便聞得「噶崩、噶崩」連續九響,九股勁力透過劍刃直震手腕。若非白易鐵功力稍遜,此刻,只怕蔡文智早被震斷手脈,成了廢人。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大好受。手指被震得麻木,幾欲握不住長劍。
駭然余,猛退數步。堪堪舒了一氣,白易鐵劍花迅捷,猶如百芳爭艷,已近身邊。無奈,只得揮劍反擊,心下卻自叫苦不迭。壓根沒想白易鐵穎悟力如此不凡,連華山派千年以來,多少才智之士望而卻步的紫霞劍笈竟教他習會。最緊要的,他練好了後對付的敵人偏偏是自己。思來想去,都覺自己著實衰運連天。
高手比武最講究靜氣凝神,蔡文智心裡煩躁,手上本也處在下風。再加上華山弟子不時傳來的歡呼聲,曾幾何,這些人都是自己的擁躉,眼下卻是在為旁人打氣,想想就覺得憋氣。這般須臾,「嗆啷」一聲,手中長劍被白易鐵挑去,咽喉部位被他用劍指著。絲絲寒氣侵肌而入,不自禁地連打數個寒蟬。
沖虛子哈哈大笑:「好劍法,好劍法丫!呵呵……」
蔡文智頹喪已極,緩緩閉眼,道:「師弟,你贏了!儘管刺下來便是。」
白易鐵尚在考慮,陶儒在後面大喊道:「白師弟,快快殺了這個叛徒。」
斯時,原本與蔡文智一道的綠林好漢,眼看結局出來,情知留著也多半無趣,不定惹人恥笑,當下各自散去。
白易鐵自當日解開心結,便暴戾盡去。此刻喚他出劍弒殺蔡文智,一時竟覺不忍。蹙眉攢額地靜靜思慮,沉吟著要否一劍刺出?殊不料,蔡文智見他心不在焉,神智不守,先緩緩移開咽喉,待長劍稍遠,猛地拔腳就跑。
這當口,白陶二人還沒反應,沖虛子輕彈中指,勁罡破空,蔡文智應聲倒地。接著笑道:「這傢伙在道爺面前還想逃?真不知量力!」又對白易鐵道:「小子,去抓他回來!」
「哦!」白易鐵返神,急速上前,用劍重新制住蔡文智。心下卻在吃驚,原道本門得了《紫霞劍笈》,即便不能超越三大武脈,勢也不相伯仲。然而此刻見這位道士的功力,只怕自己把劍笈修至大成,也難以對敵。一時間,對本門前輩窮耗歲月,苦研劍笈,以致華山人才凋零,感到純是枉費工夫。
陶儒最為氣急,他生性嫉惡,對背叛師門的蔡文智尤為痛恨。橫眉怒目地指著他道:「輸就輸了,還想偷溜?如此不講信義之鼠輩,枉我陶儒與你同門恁多時日。」話罷,取出自己配劍,就想一劍殺了。卻被白易鐵阻止。旋下蹙眉問道:「白師弟,這等辱沒師門,不忠不義之徒為何不讓為兄殺了?」
白易鐵沒答,只是瞥眼望向沖虛子和小石頭,原來,他尋思著,蔡文智是沖虛子擒下,自己等人倘要處置,起碼要問過他們意見才可。
沖虛子不曉他什麼意思,訝道:「怎麼?這麼大的叛徒,還不處決?」
陶儒又道:「是啊!那位前輩說得正是!師弟,此賊不除,我等如何向華山列位祖師交代?」
白易鐵朝蔡文智看看,見他面色晦敗,頹然嗒喪,顯已被沖虛一指廢了武功。旋即抬頭,對陶儒道:「師兄,他畢竟曾是華山門下,若要處置,我想不如帶他到祖師堂,在祖師靈前再行處決,不是更好?」
陶儒釋然,喜道:「不錯,不錯,在祖師堂處決這廝,果是大好之法。」說至此,收劍回鞘,對蔡文智道:「叛徒,再讓你多活一段時辰。」
眼看華山派事畢,蔡文智已擒,所帶來的幫兇也早各奔東西。小石頭上前道:「白掌門、陶長老,既然已沒什麼要事,在下便與師叔告辭了!」
沖虛子在旁聽了,說道:「嗯,不錯。老道在途中聽人講西秦伐周,而周國主帥似乎是本門弟子,老道要去看看。倘若那人真是本門弟子,且又沒犯甚大錯的話,老道可要為他兜著,不能教旁人欺負了去。」又對小石頭道:「小子,你若沒什麼事,跟師叔一起去瞧瞧,也好幫個手!」
聞言,白陶二人與小石頭相視一笑。小石頭剛想開口解釋,那周國主帥便是自己。白易鐵忽然抱拳叩首,至誠道:「王爺,本門在大戰之時離開汴梁,還望王爺恕罪!」
自三國伐周之事流傳開來,鄧蓉便日日憔悴,為華山擔憂。要知道,華山派不同崑崙與崆峒這樣的大派,門中有修仙的道士。倘若此役被秦國人知道,華山派站在東週一方,早晚大軍圍山,必被滅門。見其如此,冰清暗暗喚人驅逐華山派出境,說到兩國大戰在即,敵國武林門派不宜逗留京都要地。
說是這麼說,但白陶二人也知是對方的美意。是而一路回山,心下卻覺歉疚。此刻陡見小石頭,又蒙他搭救,慚愧之意愈盛。尋著閒暇便與他致歉。當然,他並沒說自己等人離開,實因冰清遣人驅趕所致,畢竟,私下裡他們確實不想參入兩國之間的糾紛。
小石頭雖不知勸退華山派離去的主意,實是冰清所出。但他性子敦厚,又豈會怨責他們,忙道:「無妨,兩國之間的戰爭,咱們這些武林人說實話,也幫不了多少忙。好了,閒話不多說,待以後有暇,再與二位盤恆。」說著,拖起沖虛子,道:「師叔,咱們先走,有疑問路上再說。」話落,二人騰雲,飛天而起。
望著他們遙遙離去,直至背影消失在藍藍天際。白易鐵歎聲道:「師兄,咱們華山派永遠只能是二流門派。」
陶儒也正看得瞪目哆口,聞言驚醒,笑道:「二流就二流,若沒了咱們這些二流,天下誰又算得上一流呢?哈哈……」他做慣富家翁,也想得穿。見白易鐵有些灰心,連忙笑語勸慰。
白易鐵知他用心,朝其笑笑,抱拳道:「師兄說得是,師弟受教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