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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48章 雷霆萬里 文 / 冷月寒劍

    148章雷霆萬里

    淮南八公山無情谷。

    谷裡,薄霧瀰漫,輕紗裊裊,恍若仙境天堂。

    初升的太陽,被涓涓雪霧所阻擋,慵懶地掛在天空,仿似變得羞澀,失去了原先的豪邁。縈繞不散的晨霧,將山谷裝點得猶如少女一般夢幻,充滿詩情畫意。突然,有數面旌旗在霧中隱約升騰,仔細看,原是一支盛裝亮胄的南唐大軍,迎著晨霧,悄悄在谷中穿行。

    這般意境裡,兵士們無暇佇足,更沒心思欣賞風光,逕是埋頭趕路,心下皆在嘀咕,不知那殺人魔王楚虞會否追上來?那傢伙實在太恐怖了,和這樣的人為敵,真是我們大唐的悲哀。

    中軍隊裡,一位年約四十許的武將策馬徐行。他便是南唐兵馬大元帥李世昌的得力干將,兵馬副督統傅強。此刻臉上帶著薄薄的憂鬱,雙目左右眺望,心下思潮起伏。自大軍繞過東周鎮南軍防禦的長江防線,偷偷渡江潛至淮南城,便與周兵打了足足半月,只可惜沒有預想當中那樣偷襲得手,反而膠著不下,更被那趕來救援的二萬東周禁軍死死拖在城下。

    想起那援軍將領楚虞便覺可恨。幾招守城之法雖不足為奇,卻深得兵義,行兵佈陣猶如水銀瀉地,無隙可乘。

    偌大淮南竟教他守得渾若鐵桶。只歎那淮南城原就是東周軍事重鎮,重兵駐防不說,再遇上這麼個老謀深算的守城將領,自己竟是徒喚奈何,束手無策。

    而且,即便想依仗人多也不行,那周兵人人兇猛,悍不畏死。自己麾下的唐兵與之一比,好如那綿羊遇著虎狼,沒顫慄癱軟已算極佳,再想破城而入,卻屬異想天開。思起這些,不知不覺喟歎一聲。

    環顧週遭景色,山谷如夢如幻,在薄霧下愈顯玉樹臨風,處處仙風神韻,心曠神怡。

    然不知為何,自今早入谷始,便心旌忐懸,總掛著那麼一絲絲的怛悸。

    起初,著實不想偷繞淮南,直取汴梁,畢竟這樣的行動,實在太過險厄,動輒便有全軍覆沒之危。但秦周雙方數十萬大軍在洛陽城下相持,汴梁又正空虛。東週二十萬鎮南軍又傾營而出,嚴密待陣,端王爺的水軍居然尋不著半點漏洞。無奈,惟有行此險棋。

    而且初接如此突兀命令,確令傅強大吃一驚。但細細一想,倒也合情合理。惟有繞過取之艱難的淮南,先取阜陽,然後在秦軍擊敗洛陽周兵前,再攻陷汴梁。南唐方可在征伐東周的戰役中分得一杯羹。否則,枉自損兵折將,至最後,也難保有好處得著。且依他盤算,想打下楚虞守衛的淮南城,除非有二十萬大軍,不計傷亡的日夜攻城,興許才有機會拿下。

    故而,無計可施之餘,驀得李世昌授意偷襲汴梁之令,竟也有絲欣喜,畢竟不用再面對堅城強將。不過思起自己要率領這支士氣匱乏的大軍,夜行潛入強佔汴梁,卻也忐忑。想那淮南不過一重鎮,自己尚難攻陷,如今居然要異想天開地妄圖攻陷東周朝廷已然營造百年的京都汴梁,思來想去,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懷著莫名心情以及難以名狀的隱憂,傅強一直留意山谷動靜,生怕遭到不可預測的陷阱。

    斯時,薄霧漸退。抬頭望,天藍得像一泓碧水,偶爾有雪色雲朵裊裊飄過,楚楚動人地蕩漾在天際。宛如池塘裡素淡優雅,萬般柔情的白色天鵝,踏著曼妙的舞步,展示著嫵媚冶姿。

    在無情谷的一側山壁上,楚虞透過稀霧,默默地看著谷中敵軍猶如螻蟻密密麻麻,緩緩前進。昨晚得探子密報,傅強打算率唐軍潛出八公山,繞過淮南城直襲汴梁。他便定下厝火積薪,火燒無情谷的計策。在此候了一夜,直待唐軍旌旗映入眼簾,始終肅穆的面容上微微泛起一抹冷笑。他知道,自見了唐軍始,只要自己一聲令下,谷底的十數萬生靈便會告別人世,受到應有的懲罰。

    眺望遠處,憶起與老王爺一同的金戈歲月,沙場攘血,再享受著目下片刻的繽紛安寧,曠世寂靜。靈魂深處竟有一絲絲悸動,彷彿能聽到的大自然的竊竊私語,回味半晌,終知曉,那是隱藏於天地的天籟鮮鳴。聞得久了,能讓人掙脫世俗的枷鎖和偎依,回到原始空間的懷抱。尤其在這個春色如畫的景色裡,愈讓人思緒紛飛。

    甩甩頭,啞然失笑,尋思,自己究竟怎麼了?怎會無由地升起厭戰的心思?須知,底下的唐軍可是侵略者,他們試圖叩開大周森嚴的門戶,衝進繁華的汴梁,大肆擄掠。這等樣的禽獸不值得同情,他們像北狄蠻夷們一樣,無須憐憫,惟有血的教訓,方能讓他們知道野心的代價。他要讓這些侵略者們得到該有的判罰。

    隨著唐軍前鋒部隊漸過,楚虞緩緩舉起右手。萬餘周兵屏氣懾息,手放在僅懸一線的大石卵上,只待楚將軍的大手揮下,便是亂石紛雨,鋪天傾倒一刻。

    與此同時,天象忽變。

    原本裊裊起舞的白雲,突然瘋狂湧動,像狂怒的奔馬在山谷上空聚集。僅是瞬間,烏雲宛若黑黑的墨汁,在天空流淌,濃得就像滴落下來。至於太陽早被塗鴉埋葬,根本透不出一絲光亮。

    天地昏黑一片。

    唐兵有些慌亂,不知為何發生咄咄怪事,大清早居然暗淡無光,紛紛私語,侵略東周是否引起了上蒼的不滿?

    楚虞愕然地瞧著陰鬱天空,疑忖,難道蒼天在為唐軍的未來哭泣悲哀?同樣,傅強也詫異此刻的上天驟變,不知為何,心中愈發忐忑,隱隱竟感淒痛。忙即大喊一聲:「停!」

    喊聲響起,未待唐兵真正止步,楚虞大喝:「進攻!」

    這一聲響徹山谷,隆隆迴響。唐軍驚慌失措,沒待瞧見敵軍,卻見無數大小不等的亂石如繽紛雨點從山壁兩側砸將上來。一時間,隊形完全散亂,盡皆尋找藏身之所。

    頃刻,山谷裡響起唐兵的慘叫聲,呼號聲……

    在山谷埋伏戰爆發的同時,黑暗天空破出一絲血色暗紅,漆黑如墨的天際似變得昏黃渾濁。空氣彷彿停止,大地上沒有一絲微風,除了亂石破空,慘呼劃天的空氣震動,再無半點振蕩,給人一種天地凝固,渾身滯悶的感覺。

    傅強嘶啞著喉嚨,大聲喊道:「後退,後退……」蹀躞不下的惡果終致來臨,一時教他變色易容,驚惶萬狀。而南唐士兵則躲於樹下,或藏石下,面對這般有天色仗威的伏襲,人人自危,顫慄膽寒。

    囿於天色昏黑,周兵根本瞧不清谷下情形,只是盡量扔石下去,最大限度地砸死敵軍。至於唐兵原就軍紀散漫,此刻逢著埋伏,更是慌亂不堪。對於將領的呼喊或是集合根本理都不理,直是躲了危厄再說。

    天空裡劃過一道巨大的霹靂,璀璨耀眼,彎彎扭扭地直接劈在山谷深處。瞬間,耀亮了整座山谷。借此一霎,雙方軍隊終於互相得見。

    猙獰、兇惡、驚慌、恐懼……一個個在這時顯露出內心的情緒。

    閃電之後,天色再黑,彤雲翻滾,雷聲隆隆,好像天將塌陷。在這天怒地威的時候,雙方默契得不再叫喊,不再進攻,不再後退,只是愣愣地望著天穹,若有所思。

    突然,大地劇烈的搖晃,山壁兩側的石塊不等周兵推落,紛紛自行墜下。楚虞搖晃著身子,大聲吼道:「把火種扔下,退下山去。」此刻天雷震動,山谷搖晃,瞧趨勢必有大厄難。是而他當機立斷,準備撤兵遠遁。

    話音甫落,無數火紅的落雷撕開黑色天幕,咆哮如九天降下的火燒隕石,狂奔不羈的帶著天劫一般的咒殺力量,紛紛降落。感覺到翻騰的毀滅,奔騰的熱浪,雙方軍士無不大駭。

    砰砰的爆炸聲後,灼目的光暈席捲群山,懾人心魄,卻又絢麗如朝霞。無數火雲如鮮艷的花瓣,在半空一圈一圈,交雜錯繞,有如死亡的圓舞曲,宣告著唐兵的厄運。值此霎那,整個谷地都處在毀滅力量中,膨脹扭曲,空氣熾熱,萬物盡焚。

    殊為怪異的便是,落雷閃電便像天之判罰,直擊山谷,對於兩側山壁的周兵竟沒絲毫損傷。

    望著谷下瞬間形成的森羅地獄,楚虞瞠目結舌。起先雖有火燒之計,但念在谷裡水窪眾多,不定有效。故而打算先用落石傷敵,最後再施以火燒。滿打滿算,能殲滅大半敵軍便已屬幸運。不料,蒼天居然降下無數熾電落雷,焚燒唐軍。這可比人工火燒還要厲害萬倍。固然你逃到水裡,藏到土裡,但電流的炙熱,高溫的烘烤,世上任何生物也找不到藏身之所,在計以萬度的高溫下,惟有煙消雲散。

    落雷愈來愈多,伴以萬道金蛇鞭抽大地,震撼一切。無數唐兵沒在戰場上死去,反在比彩虹還要奪目,比織錦更為精巧,比朝霞尚要美麗三分的煙火氤氳裡,切割成齏粉似的碎屑,隨風而逝,化做塵埃。

    這一刻,駭人的恐怖與醉人的美妙居然和諧並存。

    無幾何,雲收霧散,電逝雷杳,山谷重又平靜。放眼望遠,但見大地班駁陸離,到處是殘枝枯樹,焦坑爛窪,一個個圓形凹窪冒著依舊炙烈的煙火,就如是魔神剛剛肆虐過的森羅地獄,到處是淒涼悲慘的大厄難景象。倖存的唐兵哼哼唧唧,不斷呻吟,在這靜謐的谷裡分外刺耳。

    傅強燒焦了大半身軀,掛在一棵斷殘了的枯樹上,渾身裸露。望著眼前慘痛一幕,乾裂的嘴唇瑟瑟顫抖,痛心蝕骨。十萬大軍眨眼工夫盡皆被毀,餘者寥寥,如此結局是上天的諷刺和嘲弄麼?是天神判罰大唐不該征伐東周麼?一切的一切,令他萬分迷惘。雙眼漸漸模糊,魂魄似乎即將遠離身軀,直飛杳冥。

    便在這時,他努力地睜圓了眼睛,在谷地的中央,居然有一身著金色甲冑,神武英挺的年輕將領淵停嶽峙。看他神完氣足,氣定自若,顯然並沒受到天雷的傷害。

    他是誰?

    傅強竭力辨認,大半晌後,不禁困惑。這樣雄姿威武的將領,他竟而不識。萬分失望中,頹然垂下頭顱。

    與此同時,山壁上的楚虞也發現了那位屹立谷地中央的將領。定睛再看,頓然大喜,高聲歡呼:「王爺,王爺……」小石頭一下失蹤月餘,東周臣屬無不憂心如焚。殊不知,今日火燒無情谷,竟會燒出他來?原本並不信天意的楚虞,此刻老淚盈眶,跌跌撞撞地從山上奔下,向小石頭衝去。

    震北王爺的威名,周國之內有誰不知。看楚虞情態,周兵頓時歡呼雀躍,萬餘人的吼聲在谷裡激盪迴響,其沖天威勢竟不弱於適才的天雷之聲。

    楚虞當先下了山谷,行不多久,猛然止步。

    他發覺小石頭愣若石人,面對萬人歡呼,毫無半點該有的反應。心下有了疑念,自然倍加小心。左右打量,發覺他雖一動不動,但渾身表露的肌膚,卻透明如玉,隱隱流動著駭人的血色。

    藍田大戰後,他知道小石頭是個修道者,故此察覺異樣,心旌生悸。暗道,看王爺樣態古怪,莫非是在修煉?若真如此,我倒不可輕動。否則,害王爺走火入魔,那便罪該萬死了。但不明白的是,王爺何以會湊巧地在無情谷修煉?難道適才的落雷便是他引發的?

    既思忖不出結果,當下吩咐周兵切不可高聲亂語。軍令剛下,萬餘兵士頓時戰戰兢兢,一邊滿懷崇敬地偷望東周戰神,一邊小心翼翼地打掃戰場,生怕弄出一點聲量,以致影響了王爺靜思。

    楚虞巍然地立在一邊,雙目不眨一下地盯著小石頭,就等著他甦醒。尋思,我可要侍侯著,萬一王爺有甚吩咐,那也能及時謹遵,以免有所誤謬。

    時辰滴答,滴答地悄悄溜走。

    看小石頭外表,那是寧靜致遠,閑雅澹然;殊不知他骨子裡卻是翻天覆地,凶險萬分。原來適才那萬雷齊轟,萬電齊擊,正是他的傑作。自在昊天寶鏡裡與燭陰一番囉嗦,又幾乎被他奪神搶軀。可最終結果偏偏是反而吞噬了燭陰的元神;又破解了昊天寶鏡中靈寶天尊與太上道德先後下的兩個禁咒。

    更而與昊天寶鏡融為一體。

    此時此刻,可謂鏡即他,他即鏡。至於許天師次元袋中的原物,早已不翼而飛,杳杳無蹤。不過許天師為人性喜貪杯,不愛爭鬥,要待他發現失了寶鏡,千百年後也難保察覺。

    儘管是因禍得福的結局,但燭陰的元神豈容易融合?

    要知道,燭陰畢竟是與盤古等人齊名的大神,更是天外天大神家族中數一數二的首領。即便他肉身盡毀,僅餘元神,且被小石頭趁先機抑制住了大半,但殘餘的元神,也非小石頭時下能敵。若非仗以昊天寶鏡的威力以及當年燭陰的元神內,原就被大神伏羲下了昊天烙印,只怕小石頭早被燭陰附身,失了三魂七魄,成了行屍走肉。

    而且,雙方激烈爭鬥之下,小石頭不知不覺地憑昊天寶鏡的法力破空下界。但此番破虛裂空,並非自然而然,以致空間堪裂,便是天雷迸發,籠罩大地。而他摔下之處,原就在鏡內看了清楚,正是唐軍必經之所,所以那十萬大軍當真死得冤枉至極。若非他這麼一下,單靠楚虞用火燒谷,決計不能盡滅唐軍。

    此刻,小石頭一動不動,正是在與燭陰的殘餘元神作著殊死搏鬥。

    陣陣痛楚襲上心頭,燭陰的元神不甘心就此被小石頭吞噬,在他體內興風作浪。無盡的霸氣一**沖洗著小石頭的心靈;無數的記憶畫面紛至沓來,幽黑暗淡的空間,光明耀眼的星辰,父親的微笑,母親的愛撫;更有那說不盡,道不完的怪物,面如藍靛,長唇大耳;眼如燈,口血盆;獠牙凸暴,雙角崢嶸……

    藉著鏡內太素力的緣故,腦子裡不由閃過《太素心境典》的序言:「大道無形,生者天地,人無虛無,合於天道,目無所無,有無所聞;萬氣之始終於形,萬形之始終於質,惟質震盪,形而生氣,氣乃化萬,賦予虛無。」

    此句序言原本艱澀難解,與世上流傳道經迥然相異。但隨他眼前展現的畫面愈益增多,剎那,對這句晦澀語句竟有了不同以往的深刻理解。無數字句猶如小溪在心田緩緩流淌,漸漸愈悟愈透,心頭澄清如碧水,無絲毫雜垢。那太極漩渦形的檀中穴,瞬間光亮大作,璀璨耀眼。仔細看,便能發現,裡面隱隱藏著一面古樸的青銅寶鏡。遁著玄奧的至理,吸收著經絡內流竄不止的猖獗氣息。

    與此同時,眼前爍現一幕特大的畫面,腥風血雨,刀光劍影。

    他看見很多神獸,貔貅、饕餮、狻猊、狴犴……不計其數的數十萬獸類與無數人類在紅色的大地上展開殊死征殺。那時的人類不像現下的眾生那麼平庸,每個人多少均會些法術或招式。

    人類的背後浮空佇立著一對人面蛇身的男女,交纏糾繞,頗為親狎。

    男的右手執規,頭上綰著方巾,兩道長眉中間點著一記硃砂,圓圓的臉龐上漾著祥和的韻味,平添了一種神的超然;女的左手拿矩,髮髻高綰,眉毛細長,眼中則顯露出一種嫻靜;兩人頎長的身軀沒有明顯的性別差異,都穿著對襟鑲邊的花上衣,至腰際兩體相連,再往下也就是兩道粗碩豐滿、相互盤繞、互纏三匝的蛇身。

    獸類的最後卻有四隻形貌怪異的大獸。第一位,人面虎身,形如山丘,直在那咧嘴大笑;第二位,顯然便是燭陰,身長千里的龍軀,蜿蜒如山脈,龍目冷冷地望著廝殺正酣的戰場;第三位,猴面鳥身,三足鼎立,渾身爆發著烈烈熊焰,把大地炙烤得鬆軟凹陷;第四位,龍首龜身,週身散發著冷冽冰凜的氣息。

    毋庸置疑。前二位人面蛇身者,顯然是伏羲和女媧兄妹;後面四隻大獸,則分明是天吳、燭陰、畢方、據比四位異形大神。這場人獸間的戰爭,多半就是四神對伏羲和女媧的征討。

    突然,畫面一晃。

    伏羲向天高高拋起了昊天寶鏡,萬丈光柱劈頭而下。大地上盤曲著一條渾身澀抖的烏黑色巨龍,它低吟,它咆哮,千方百計地躲避著昊天鏡的照射。鑽入大海,撞斷高山,最後,它的臉高高仰起,鄙夷地望著半空的伏羲,臉上帶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可雙目裡噴出憤怒的火焰。沒有一句哀求乞憐,惟有的便是復仇的信念。

    這時,伏羲彷彿有些憐憫,口唇微張,說了一些話語。但巨龍燭陰毫不妥協,掙扎著痙攣的脖項,高傲地搖搖龍首。它無須憐憫,更不要貪生,它要的只是神的尊嚴和神的光榮。

    最終,伏羲喟歎一聲,手指朝寶鏡點去,燭陰的肉軀瞬間被寶鏡的光芒,炸成粉碎,元神則被晶柱懾入鏡內。與此同時,一直不斷攻擊小石頭泥丸宮的那股洶湧暴戾,驀地淡去。隨著狂放燥野的消逝,小石頭胸中莫名升起一股舒人心骨的溫馨感覺,撫摩胸膛,暖漾心田。

    隨畫面失去,他曉得,適才的一幕其實便是寶鏡本身的記憶。同時也是大神伏羲所種的烙印。若沒有這股記憶烙印,今日與燭陰的互鬥,還真不知誰勝誰負?念及於此,不免渾身冷汗,暗呼僥倖。待緩緩睜眼,忽覺檀中穴內射出一股尖細的光芒,直刺泥丸。

    驚痛余,晃晃首,俟再想,適才的一切,竟已恍如夢境,彷彿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夢一醒來,即化作煙雨風雲,消逝在美麗的晨曦裡。

    孰不知在旁的萬餘軍士早已看得瞠目結舌。他哪會體內氣息不平時,身外也是奇像兀現。時而光芒萬丈,時而祥雲繞身,身周細小的紫色電流吱嘎亂響,竄流奔騰。再襯上精美無暇的烜煚神甲,誰會相信眼前的王爺是位普通人?

    等了許久,終見小石頭醒神,楚虞快暢已極,笑道:「王爺,你終於醒了。擔心死末將了。」說歸說,但見他身上尚有電流煥現,卻也不敢輕易接近,怕被亟中一下,那便冤枉透頂了。

    小石頭睜眼便見著萬多人的駭然之容,又見楚虞居然近在身旁,不免愕然萬分,驚問:「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何處?」話甫出口,記憶復回,迅即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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