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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8章 唇槍舌劍 文 / 冷月寒劍

    38章唇槍舌劍()

    眾人暗忖,你既是明知有此規定,何須非要如此?即便太師之行被你拆穿,可你又有甚好處?眾人對他的奇思異行,著實費解。潘國舅卻思,嘿嘿……你小子,這樣的逆行,也沒被我姐夫治罪,算你命大。又想,娘的,壞人就是活得長,好人稍微賺些銀兩,就被他們虎視耽耽,恨不能活剝了咱們。他這般想法,幸喜是暗自尋思,倘然教眼下這些人得知,勢必遭他們活生生的毆打。

    「這時,太師大人見晚生反穿朝服,依他對聖上的忠心,自不會輕饒晚生。」商尹冷笑一聲,其意頗顯蒼涼,對著潘國舅橫瞥一眼,卻見他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煞是可惡。一時詫異已極。靜愣餘裕,方接著道:「當時太師大人喝道[尹大人,你意欲何為?面君匆忙,尚可理解。但不管怎生忙法,總不致落到這般地步呀!]」

    他學潘太師說話時,聲調尤其響亮,其中太師的憤慨,也學得淋漓盡致。大伙當然明白,太師其實是添油加醋,好讓聖上加罪於他。

    楚王世子更而大聲怒道:「這老賊,當真可惡!」說來,他也是趁火打劫,藉機罵人。只是表現得甚像在為商尹打抱不平。

    潘國舅努極,道:「你、你……」他鬚髮憤張,戟指楚王世子。雖滿腹『錦繡』髒話,極欲吐出,然想起適才的利劍,偏生惶恐,只敢私底下腹誹心謗,卻不敢宣之於口。

    楚王世子哈哈大笑,道:「怎地?罵了又如何?這樣的老賊,實在人人可罵!」

    商尹見他又乘勢顯威,即擾斷道:「你們還要聽下去麼?」

    大伙正聽得有勁,豈願罷休。急忙點頭,隨即怒眼睨向吵架的二人,對他們著實不滿。

    商尹笑笑,道:「聖上聽了太師的話,卻沒盛怒。相反和顏悅色地問晚生反穿朝服的因由。於是,晚生就道[啟奏聖上,臣的朝服穿反了實屬不該,但皇家的御道翻著鋪,怕是更不應該了吧。]當時太師大人正站在旁邊,聽了晚生的話後,登即臉色瞬變,由紅轉白,由白髮青,讓人瞧了,只道太師大人練了套變臉神功。」

    眾人哈哈大笑,思起當時太師的處境,有人高興,有人歎息。總之百十人,百樣心,各有算盤暗自撥。

    「聖上聽了晚生的啟奏,自然費解,便要晚生詳細講明。但晚生那會已嚇得渾身乏力,那裡還有氣力說話。因而便推在太師大人的身上,要他代晚生詳加細說。不料,太師大人倒屬誠實,當即跪倒在地一個勁地認錯。最後,聖上的決定,就是要太師大人交出污墨的銀兩,然後以自家的銀子為皇家修御道。而晚生也蒙聖上賜了三件朝服,並示喻晚生,僅此一趟,下不為例,今後不可再反穿朝服。」

    大伙聽到這裡,方是稍鬆一氣。直覺當今秦皇真乃英明,處事更是公斷。又想,他適才說自己被嚇得渾身乏力,卻是假話。一個敢在聖上面前反穿朝服之人,焉會如此不堪?想必他是想讓太師大人自行向聖上坦白,如此一來,聖上念著他是自己講的,即便追究起來,也沒原先那麼嚴重。同時,他也算為太師留條後路,不致趕盡殺絕。思到這裡,眾人不但對商尹的勇氣感到欽佩,對他的仁義,更是點頭稱善。

    可楚王世子忽道:「什麼?那老殺胚居然沒被推出午門斬首?」

    潘國舅聞得老爹沒事,心下大定。要知道,他從清晨出門,並在相國寺前糾纏雷家兩位小姐,後又與楚王世子鬧了糾紛,直至現今,還未回去過。然聞得楚王世子的驟然喝叫,心中無名之火,倏地暴升。當即騰地站起,指著他道:「符震,本國舅已經忍讓你很久了。你可別不知好歹!」

    楚王世子倒沒動聲色,可他身後的兩名侍衛卻是面色陡變,沒想自己堪堪威脅過的哪人竟是當朝國舅。他們均是青城派的劍客,為了門派的廣大,他們情知離不開官府的支持,是以應楚王之邀入府做了侍衛。可也並不代表能為了楚王而去得罪天下人。潘太師如日中天,別說是世子,縱是王爺只恐也要正色以對。卻不料世子竟與太師之子,清貴妃之弟,國舅潘世傑起了衝突。倘然這事教王爺知曉,回去後勢必會斥責自己二人沒好生規勸世子。

    想到這裡,二人互視苦笑,暗呼倒霉,歎著那世子的師叔散宜生當真是老奸巨滑,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咱們,自己卻不知跑到那裡快活去了。

    先不說二人怎生想法,再說那楚王世子此行,無非為了撩撥潘國舅而來。

    他原在醉月軒好酒好菜,美人美舞,好生快活,可聞得潘國舅在滿香艇宴請眾人,想起相國寺前的一幕,登時壓抑不住心中的怨恨。當下便帶著兩名王府侍衛,到這來尋釁滋事。沒想,在滿香艇外時,又恰逢商尹講事,巧不巧地講的正是潘太師貪贓枉法。那會兒,他心中的得意,簡直難以言表。

    其間,他屢次想挑動潘國舅的怒氣,讓他先行動手,到時,自己以防衛的姿態,好生整治他一頓,教他知曉,這大秦天下仍是姓符。至於姓潘的,還沒資格唧唧歪歪,咋咋乎乎。不料,潘國舅在自己侍衛的利劍下,竟是失了銳氣,逕直在那不聲不語,作個縮頭烏龜,這與他的原意大相違背。

    此刻,故事講完。他曉得,倘然再不挑起火頭,怕是要空手而回。於是,索性扯破顏面,在潘國舅面前,大斥太師。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耐性。目下,潘國舅動怒,而且接嘴,頓時讓他喜翻心頭。可惜就是,這歡喜之色偏偏只能壓抑心底,卻不能顯示於面。否則,難保他不會放聲大笑,以示慶賀。

    只見他霍地轉身,瞧來瀟灑已極。隨即踱著小步,走到潘國舅跟前。臉上似笑非笑,雙眉更而不住軒動。旁人只道他盛怒萬分,卻不知他那眉頭實為強壓歡喜所至。他雙眼凝視著潘國舅,如劍犀利。

    須知,楚王封地在涼州,而楚王世子的師門,崆峒派也在涼州轄下的平涼。說起地域觀念,崆峒誠為華夏武派,但偏生位於華夏民族和遊牧民族的分界線上。在漢人眼裡,有些蠻荒的意思。而且,涼州一帶,異族極多,大大小小足有十餘族。非但有數百年前寇邊弒民,燒殺搶掠的匈奴,還有被華夏之祖軒轅趕出中原的上古戎狄。

    這些民族,既沒被佛教的慈光籠罩過,又沒被儒教的迂腐給毒化過。況且當地氣候惡劣,苦寒非常。講究的便是強者存,弱者亡。每一人堪堪生出到長大成人,經歷的就是部落間的爭鬥和嚴酷的生存環境。故而,那邊的人個個耐寒苦,行之如同禽獸,雖婦人產子亦不避風雪。生性堅剛勇猛,尚武喜鬥,謂爭強好勝是生存的不二法則。

    楚王世子雖為皇家貴胄,平時錦衣玉食,斷不會缺衣少糧,更不會與尋常百姓一樣為生存而與大自然爭鬥;然他自小出生涼州,長在平涼,即便在崆峒十載習武,接觸的也均是西北蠻傑;而且,自藝成下山,又被楚王派在軍中隨練;是而,多多少少有些彪悍習氣。

    那潘國舅便不同了,他鬥雞玩狗,調戲婦女,自是拿手好戲。可當一遇到楚王世子那軍中鍛煉出來的鐵血眼神以及涼州一帶生來自有的蠻荒彪悍,他那向來機靈的大腦,陡即僵化。尤其原是表情豐富的臉面,此刻一抽一痙,幾讓人懷疑他得了什麼疾病。但見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避開那犀利的目光。雙眼望著自己的腳板,兩腳更是不停地左右磨蹭,嘴裡囈語道:「你、你想幹什麼?這裡可是京城,不是你的涼州。」

    看了他半晌,楚王世子驀地哈哈大笑。見到潘國舅這副怯弱的樣子,心裡當真欣喜無比。直覺今日在相國寺前所受的怨氣,此刻竟是大為舒解。但他仍不願這麼輕易地饒了潘國舅,思來思去,想著,終究要讓他顏面掃地,搖尾乞憐,方能洩了自己的滿腔怨懣。轉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商尹,又望了望坐在潘國舅身旁的那些紈褲子弟,當下心有定計。

    驟然笑道:「怎地?怕了?呵呵……本世子還以為國舅爺天不怕,地不怕。誰知,你居然會怕本世子?真令本世子感到榮幸啊!呵呵……」

    他扳著臉時,潘國舅尚感惶恐,直覺威壓陣陣,但目下忽然笑容展現,倒是恐懼登去。

    忙抬頭斥道:「放你的狗臭屁,本國舅會怕你?這裡是咱們的一畝三分地,可非是你那野蠻的地方。這裡的人哪個不是文高識遠,才德兼具……豈會像你那兒的人野蠻無知,蠢如笨牛。」他說到『這裡的人』時,用手指著那幫紈褲損友。同時,那群人也個個昂首挺胸,半點都未覺得害臊,似乎大有那麼回事。

    在旁瞧著這一幕的兩位絕美女子,當即掩口輕笑,為二人間無聊的鬥嘴,感到好生有趣。

    小石頭卻覺詫異,尋思著,潘國舅此言未免荒謬,這些人豈能說是文高識遠,才德兼具?想起他們清晨在相國寺前的無賴舉止,實在難和那八字,興起關連。又想,莫非是我看人有差,他們確有真本事,只是我未瞧出來。

    楚王世子冷笑了數聲,繼而用調侃的語氣道:「你說你的朋友,均是文高識遠,才德兼具?」

    潘國舅一愣,心知適才有些口不擇言。自己的損友有幾分本事,他又怎會不知。只是如今既已出口,自如覆水難收,那是不能翻口得了。當下強嘴道:「怎地?你還不信?」話一說出,不禁又是暗罵自己,尋思著,自己到底怎麼了?萬一這小子吵著非要證明,那該如何?

    不說他眼下懊悔難當,楚王世子聽他自願上鉤,入其彀中,禁不住歡喜地大笑起來。

    聞著笑聲,潘國舅情知不妙。一個勁得暗裡念佛誦經,只盼不要好的不靈,壞得靈。

    楚王世子大笑之後,朝著他笑吟吟地道:「你的話,本世子確實不信。不如,咱們來證實一下。你可敢否?」

    看他不懷好意的奸笑時,潘國舅已曉佛祖失靈,眼下再聽得這話,當真如青天霹靂,直震得雙耳欲聾,眼睛發花。心下暗罵,楚王這個老狗,竟然生了個這麼條奸詐的小狗。但他仍抱希望地問了一聲:「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楚王世子正色道:「你說你的人文高識遠,才德兼具。本世子不信,在座的其他人也是不信。是以要國舅證實一下。」

    這會兒,楚王府的兩名侍衛聞得世子僅是想與國舅一較文才,心裡不禁輕鬆。隨後,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心想,世子他何時也學得如此附庸風雅?簡直不可思議。

    潘國舅由於非是生來官宦,只是其姐貌美,被秦皇召入宮,封為貴妃。潘家這才發達鼎盛起來,故而也有些匪氣。這會兒,念著既然木已成舟,不如破罐子破摔,好歹也得搏一搏,否則傳出的話,委實丟了顏面。以後,教自己如何再在長安城裡混下去。如是一想,索性把臉一扳,也算有點威嚴。沉聲道:「你要證實,我們便證實給你看!只是又該如何證實?你終須出個題目。」

    他是負氣鬥狠,打算胡來,可旁邊的那些紈褲公子哥便慌起神來。自己有多少本事,他們都清楚得很。聽得潘國舅被楚王世子三言兩語的給纏絞進去,他們暗呼:「潘兄啊!這可是圈套,你怎地就上當了呢?他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讓大伙今天在萬花樓裡無顏而歸。假若今日真的丟了大臉,那大伙以後還有顏面再進這萬花樓麼?唉……」只是他們還算講義氣,眼看事已至此,情知躲也躲不了。

    這時,楚王世子道:「題目不難,咱們這裡人很多。你的朋友屬一隊,本世子麼……」說到這裡,他回頭打量,望著商尹微微一笑,又道:「商先生的朋友便與本世子一隊。你敢不敢比啊?」

    「激將法,這明顯就是激將法。」潘國舅心裡暗道,不過看著楚王世子一副盛氣凌人的囂張模樣,教他就此息事寧人,偏也不願。又想,激將就激將,我們這些人輸予了商先生,即便傳了出去,說來倒不算丟人。畢竟商尹之名,譽冠仕林,我們是不能比的。想到這裡,即道:「好,一言為定。就這麼說了……」

    看他應得爽快,楚王世子不由犯疑。尋思著,難道他還有甚幫手,或是什麼殺手鑭?陡即朝潘國舅的坐席望去。他先前進來,一眼看見的便是潘國舅,至於他人,全不在心上,是而未曾多加細觀。眼下有了疑忌,這打量得也就越發仔細。

    一看,不禁怒火升騰。上午在相國寺前教自己大失顏面的實有兩個罪魁禍首,一個是那長得醜陋不堪的國舅,另一個無疑就是那拍斷自己寶劍,並嚇得自己不敢進攻的死家丁。不想,這麼一覽,那死家丁居然也坐在後面。好,既然全在,那就一起收拾。現今,我有兩位出身青城的侍衛,他們可有著一流的身手。稍後,就讓你小子知曉,得罪本世子的惡果。

    思慮及此,當即抑下怒氣。道:「咱們先文後武。武的暫時不說。至於文的,一般均是琴棋書畫,但今日時辰著緊,咱們也放棄了……」

    潘國舅聽他說來說去,半晌都沒說個清楚,在旁譏道:「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嘮嘮叨叨了大半天,總沒說到個實題。是不是心虛了?」他旁邊的那梆子損友一聽,跟即哈哈大笑。

    楚王世子冷眼斜睨,道:「死到臨頭尚不知。哼……」接著轉眼顧盼,顯得成竹在胸地道:「咱們就來場簡單些的詩聯比賽,如何?」

    話音甫落,兩個在旁看得津津有味的絕美女子,登時拍手叫好。她們這些名妓,平時招待恩客,也就是隨便搞些詩歌比賽或是鑒賞大賽。須知,倘然每個在這消費的恩客均需她們肉帛相見,豈非連休憩的空暇也沒?

    聞得勝施喝好,商尹原先即便有所反對,此刻也無疑議。

    便在這時節,始終無聲無語的雷熙忽道:「既是比賽,當有裁判或是出題人。可我們這兒的人盡屬編進了隊伍,又該到那去尋個出題人?」

    楚王世子聞言蹙眉,而潘國舅大喜,心裡一個勁地誇讚雷熙,有口才,有計謀,是個良才。

    其實,雷熙此刻說話,非是為了他,而是另有原因。他見潘國舅與楚王世子二人間似有芥蒂。他可不想由於今日赴了國舅的宴情,而得罪了楚王,以至坐以待斃。是而,靈光突閃,便提出了這個疑題。本意是想自己做個出題人或是裁判。到時,即便兩家鬧得不可開交,無疑也怪不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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