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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2章 五行拳法 文 / 冷月寒劍

    32章五行拳法()

    這會,相國寺附近的百姓,瞧見這裡有打鬥,那個興奮勁當真難以言表。須知,西北原就多豪壯男兒,對於打架鬥毆,雖不致熱衷,卻也不會逃避。能在集市時,瞧見武士比武,對於這些百姓來說,確實一樁值得吹噓的事!

    崆峒一脈的武學追溯到洪荒軒轅問道廣成子,後又經赤松子發揚,最終形成當今的崆峒源流。劍術雖為武林一絕,可拳術也是稱冠天下。一套《七傷拳》,以意念運拳,以柔勁制敵。運轉舒展,連綿不斷,拳法運行成環,勁力內蓄陰綿,外現迅猛,實為綿柔。是一種極為難練的陰毒功夫。被七傷拳擊中者,開始渾然不覺,但柱香之後,渾身經絡處處寸斷,臟腑盡裂,慘不堪言,再無救治。

    當今崆峒掌門散桑真人,就號稱自己是拳劍第一人,這名聲已被他保留了二十年。二十年裡,雖說華夏武流甚多,單說與崆峒一般淵源流長的便有峨嵋、崑崙二派。再說年數較少的,卻亦有數百年歷史的,便有少林、五台、華山、點蒼等……其餘過百年的各大武林世家和江湖幫派委實如江河魚鯽數不勝數,可硬是無人敢與他一搏。

    從中便可看出,即便那「拳劍第一」四字有些荒謬,也有些臉上貼金,自我吹噓,卻亦非是十足的虛假,否則,早有無數人來挑戰,豈會讓他太平享譽二十年?

    楚王世子是楚王符斐答應散桑真人三大要求,並且耗巨資大肆修繕崆峒問道宮,如此種種委屈之下,方收下為徒。儘管這樣,但崆峒武學真髓,他依然未得十足傳授。不過十數年來,由拳劍第一人耳提面命,淳淳教誨,也算個江湖二流高手。他眼下施展的《五行拳》,同時也正是崆峒神拳《七傷拳》的基礎工夫。

    小石頭瞧他說不得幾句,便已動手,登時吃驚不已。但轉眼看他僅是防禦,不由稍感心安。心想,為何世上之人總想著以武力來論是非?我打斷他的劍,賠給他便是,何以不饒不放?過了半晌,又見楚王世子一直不進攻,當下逕自照著《龍行八法》的步伐分列腳足,雙眼更是不眨一下地緊盯著,生怕突然遭襲。

    便這樣,一個是怕對手太強,不敢進攻;另一個卻是不願打架,更不願憑武力來斷是非。當下就僵持在那裡。雷府一行原就清晨出門,在寺中待了許久,又在寺門外噪嚷了數個時辰。

    不覺,天光已將正午。在旁之人看他們二人逕直佇立,不禁納悶。但裡面的玄機,卻沒一人可以看出。

    雷倩僅由父親傳授過基礎工夫,比武經驗也少,憑她的眼力確實瞧不出來。而旁人連雷倩都尚要不如,那便更是糊里糊塗了。只道,高手比鬥均是如此,多半是在蓄勢。一待氣勢十足,就是敵手被梟之刻。

    可惜隨著天日偏移,二人仍無半絲動手的跡象,大伙就沉不住氣了。首先是雷倩輕擊馬鞭脆響,怨道:「到底要不要動手啊?老在這乾瞪眼,不如罷手好了。我們看得人也累。」眾多公子們頓即附聲。

    小石頭愕然,心想,旁的女子假若看見此種情形,怕是躲得遠遠。這五小姐當真稀奇,居然喜歡看人打架?另一邊的楚王世子也是赧然,心道,罷了,罷了,由得被人輕視,我先出手那又如何?反正要與他鬥上一場。思至此,大喝一聲,接著沉聲道:「小子,看本世子的拳招。」

    聲到拳到,迅猛疾速。原是斜撩的右拳瞬時變成由上下劈式,而橫於胸前的左拳,驀地向外伸了半尺,依舊沒有擊出。這是他防著小石頭另有古怪,故此用《五行拳》的金性拳作攻,用土性拳防禦。

    小石頭駭極,沒料他一直不動。然一動起來,竟是這般犀利,尤其那劈式一拳,耳中隱隱傳來金刃劈風聲,幾當是斧砍。當下不敢大意,左腳陡然一晃,右足原地一轉,身勢微偏,這一劈就已閃開。心下暗道:「崑崙絕技果真不凡!」這當兒,他對沖虛子的感激,委實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心想,若非老前輩當日授我絕技,今朝勢必被人活生生地打死。

    大伙見他們突然動手,心下很是興奮。覺得先前忒久辰光並沒白等。尤其潘國舅等人直念著,小石頭定要狠狠地教訓下那鳥世子,教他知曉京都長安可不比他涼州。這裡是咱們的天下,怎麼輪,也輪不上你小子在這唧唧歪歪。

    楚王世子一拳擊空,並沒詫異。當下手作環抱,腳游弧形。腰扭則胯轉,肩旋則膀擰。每招每式比當年在崆峒習武時,還要認真嚴謹。生怕一個使得不好,便教那可惡的家丁給鑽了空子。其因就是,小石頭先前的出手電閃即至,讓他壓根便沒瞧清。眨眼間,就是劍斷人失的結局。他邊行邊看,雙眼不敢閃神,緊緊盯著小石頭的一舉一動。

    《龍行八法》原就防禦為主,他總在外圍不斷繞走,一直沒有進攻。偏是教小石頭好生為難,不知該動還是逕自佇立,坐待良機。又忖,反正我本不想與他比鬥,既是如此,豈非乘我心意?當下便心神緊收,抱元守一。週身不松而自松,不靜而自靜。想著,你不動我不動,待你動了,我偏比你動得快。瞧你怎生對付我?

    大伙見他們堪堪交了一招,又回到起初的對恃情勢,不禁「噓」聲四起,大失所望。對那楚王世子尤其口毒,說他膽小怯悚,不配做個男人。倒不如挽雲鬢,著裙裝,作個女子罷了。此刻,楚王世子心神俱放在小石頭身上,對他們的辱罵半句也未聽進。他們卻道,罵得稍輕,不夠帶勁,索性破口大罵。一時間髒言污語,層出不窮。

    雷倩聽了半晌,實在聽不下去,陡即「哼」了一聲,俏眼冷顧,嗔聲道:「我們女兒家何時惹上你們了?」公子哥們一聽,暗道不妙,均想,不好,一個不慎,招惹了姑奶奶。忙即寒噤不語。

    便在這時,猛聽得一聲長笑,其聲清朗已極。

    大伙望去,原是一中年秀士,著一條白色長袍,正在不遠處踱步而來。待到近處,看他白袍雖舊,卻是乾乾淨淨不沾片灰。這人三縷黑鬚,隨風飄舞,一派仙風道骨。行至小石頭與楚王世子的數丈開外,即停下腳步,澹笑道:「女子原就遜男一籌,遭及口禍,也屬難免。」

    看他輕輕說將,然聲音渾厚,如鼓瑟拂響,偏是飄送至在場的每一人耳中。

    雷倩最忌這等話語,俏眸橫睨,舉著細小馬鞭,指向那中年秀士,斥道:「荒謬,你倒說個理由,何以女子非要遜男一籌?」

    中年秀士淡淡地道:「就天地而言,是天在上不是?」

    雷倩愕然,未想這便是他的道理。儘管隱隱地微感不對,但她素來不擅文章,喜好的就是弄槍舞棍,目下要她辯駁,無疑難比登天。

    正覺羞惱難當之際,軟轎裡的二小姐忽然溫溫地道:「先生,就陰陽而言,是陰在上不是?」她在轎裡聞得妹妹受窘,當即出言解困。須知,她可不同雷倩,若非大秦俗規,女子不得參加科舉,難保她不會高步雲衢,金榜題名。

    瞧著雷倩自聽見姐姐說話後,便笑生雙靨,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中年秀士樂在心頭。其實,他並無惡意,只是適才見著雷倩揮斥紈褲們的驕蠻,一時覺得好玩,是而插嘴逗逗。不過既然業已開始,且又遇著一位秀外惠中,明心蘭質的姑娘,竟是大感有趣。

    又道:「就剛柔而言,是剛在上不是?」

    二小姐接道:「就內外而言,是內在上不是?」

    中年秀士微愕,沒想她答得忒速。於是續道:「就乾坤而言,是乾在上不是?」

    二小姐道:「就牝牡而言,是牝在上不是?」

    中年秀士哈哈大笑:「小姐果然不凡!我再問最後一句。凡人皆稱老爺太太,是老爺在上不是?」

    二小姐道:「閣下過譽了!最後一問嘛……妹妹,你過來一下!」

    雷倩正聽得喜暢,沒想二姐喚她近前。不由詫異,下了馬後,到了軟轎旁,把耳貼在轎上的窗簾邊。只見她連點臻首,須臾,卻是喜笑顏開,宛若月兒陡耀,瞬時竟艷光照人,可愛已極。她回轉身來,嬌聲朝著秀士道:「你聽著,我姐姐的回答便是,俗語都說老婆漢子,是老婆在上不是?」

    中年秀士微笑道:「不錯、不錯,雷嘯岳的兩個女兒均很不錯!」心下卻忖,先前想她何以非要妹妹過去,原來是語句粗俗,故而假口於人,倒也想得周到。嘿嘿……

    雷倩聽他大言不慚地直喚爹爹的名諱,不禁稍嗔,甫想責他。卻見他忽而轉身,朝著楚王世子輕聲道:「符震,你可真替你師傅爭顏,與旁人家的一個僕人,尚要鬥上忒久。」

    起初大伙的辱罵,楚王世子未聽半字,縱是二小姐與中年秀士的半晌斗文,他也未曾入耳。然秀士的輕輕言語,卻如勁雷貫耳,叫他陡地一驚。回頭覷視,不禁喜翻心頭。大聲道:「師叔,弟子知錯!」

    雷倩聽楚王世子喚秀士為師叔,頓即愣住。這刻她倒不忙著指責秀士了,畢竟崆峒派天下馳名,素以正道領袖而自居。這秀士既是崆峒耆宿,或許是爹爹的至交也不定。倘然罵了他,萬一他以後向爹爹告狀,那自己豈非冤枉?如是一想,陡即專心看起比鬥來。

    楚王世子此時有五師叔撐腰,先前對小石頭的百般忌憚,當即盡數拋棄。大聲喊道:「小子,接招吧!」語聲未畢,雙拳卻已毫不做防禦地逕直攻出。

    小石頭的《龍行八法》原就踩著起勢。在他氣機牽引之下,又見他拳風貫沖,勁勢十足。登時分陰陽、踩八卦,雙腳玄奧無比地交錯旋繞。身子不斷左側右擺,任他拳勁兇猛,拳點如雨,偏是擊不中半記,即便衫角都未夠上絲毫。

    中年秀士雙眸一亮,低語道:「沒料到,沒料到,這小子竟是崑崙弟子。且還會《龍行八法》。」

    說到這裡,腦海裡頓時浮現起一個裙裾飄飄,宛如仙女的倩影。她在明月輝照的山峰絕頂上翩翩若飛鴻,輕踏急旋,曼妙飛舞。一切地一切,顯然很是朦朧。只是起落無跡,宛轉流暢的舞姿,讓他深深陷入。猛地裡,舞者戛然而止,以背相對。就在秀士雙眼濕淋的時候,美麗的笑容忽然回轉,朝他甜甜一笑,迅即轉淡,最後如畫布碎裂,直至虛無。

    這樣的畫面,秀士已然回顧了數十年,也悲痛了數十年。愛屋及烏下,瞧向小石頭的眼神,也緩和了許多。

    這當兒,楚王世子囿於武功造詣僅次恩師的五師叔就在一旁押陣。心旌大定裡,不由放手進攻。半點都不懼小石頭會乘隙而入。這麼一來,《五行拳》威力驀地大增。儘管在崆峒一脈內,它是《七傷拳》的基礎工夫,然在江湖上,仍是一門極為上乘的拳術。

    須知,《七傷拳》雖是崆峒登峰造極之術,但對本身的內力分外講究,倘若內力不夠,硬是要使或者修煉,非但毫無益處,更而危險多多。不僅自傷七竅八脈,且能大大的縮短自身的陽壽。就算是死,也將死不安穩,臨死前,經絡**,骨骼寸裂,痛楚難當。

    是以,要學《七傷拳》必先練《五行拳》,這是崆峒上上下下全曉得的道理。《五行拳》原理便是調養自身經絡,增長氣息流轉,主要便是隨著拳術精湛,其內力的增長,也將一日千里。更且能使體內的臟腑得五行之氣聚集。固是日後修煉《七傷拳》有所差池,也不會當場傷了自己的經絡臟腑。

    楚王世子雖會《五行拳》,然造詣並不太深,甚至僅算初學。《龍行八法》小石頭儘管已有火候,可也未到爐火純青的境界,至於臨場發揮,實屬欠缺已極。如此一來,二人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你來我往裡,場面好生熱鬧。憑楚王世子的內力,僅能施展《五行拳》裡的三種屬性拳法。他此刻無所顧忌,自然放棄了唯一防禦的土性橫拳,用金性劈拳和火性炮拳猛擊。

    這兩種拳法,均大開大闔,剛猛激烈。在眾人眼裡,只見他前後縱躍,左顧右盼,真如一威凜大將揮戈縱馬,使人熱血沸騰。倘非潘國舅等人念著適才的嫌隙,早已大聲喝起彩來。

    再看小石頭,任他拳勁如何霸道洶湧,卻是忽焉在東,忽焉在西,時而騰越如龍飛,時而俯臥若龍游。即便《龍行八法》他未臻登峰造極,可崑崙武學源出西王母一脈,那形姿著實美妙絕倫,動人無比。讓人暗歎,天下怎有如此曼妙仙姿。一舉一動無不類似舞蹈,那像是門曠世輕功。

    楚王世子攻了良久,一直未見起色。再者《五行拳》的運用,原就極賴本身的內力。他雖習武多載,但與福緣深厚的小石頭相比,仍是差了許多。那微薄的內力,經半刻的猛攻,卻已維持不了多久。漸漸地,額上滴汗,手腳疲軟,不由攻勢稍緩。

    小石頭身有百年修羅陰罡,又有焚陽刀息,《龍行八法》堪堪施展,體內的渾厚真氣便自行運轉。隨著步伐展開,腳演八卦,真氣愈流愈強,四肢百骸充盈厚實,意念稍動,勁力即注。陰陽真氣照著八卦原理在他體內不斷凝聚、散開,散開再凝聚。卻是越鬥越強,身法也是越施越熟練。他原先修習,只知按口訣演練,眼下由人攻,他來閃。對《龍行八法》的精髓,著實穎悟甚深。一時竟有臻爐火純青的趨勢。

    中年秀士瞧著二人的斗勢,攢眉蹙額,情知再如此下去,楚王世子勢必無幸。不是兩相罷鬥,就是大敗虧輸地把崆峒的顏面均給丟盡了。他誠然對小石頭極有好感,但眼看師門威望毀予一旦,卻非所願。頓時朗聲喝道:「蠢材,只知道按步就班的打拳。就不知虛實並重,張弛合一的道理?擊檀中、心井……」

    楚王世子被師叔一責,心下大慌。但聞他忽而出聲指點,陡然回喜。他此刻原是雙手環抱形,聽得要打檀中、心井二穴,不遑多慮。當即身子略向左轉,吸氣,左腳箭步邁出,左手屈拇指,成斧形劈拳逕向小石頭的心井穴襲去。而右手乘勢由下而撩,呈上衝炮式,蘊貫渾身內勁,直擊檀中穴。

    小石頭這時節,恰從艮宮轉坎宮。在眾人眼裡,就似他自己把兩穴湊上去一般。及此,大伙無不驚呼出聲。有些個不忿秀士出言指點,索性破口大罵。

    楚王世子卻是暗自冷笑,心想你小子,總算讓本世子逮著機會了。思忖間,拳勁更猛,毫無緩懈之意。神色間瞬時變得猙獰無比。這兩拳,可說是他生平最為得意,也是最為凌厲的一擊。若小石頭被擊,只怕會立斃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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