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1章 楚王世子 文 / 冷月寒劍
31章楚王世子()
青衫人聽得醜陋公子是潘世傑,又見他跳上跳下的頗是仗義,竟把事情盡數攬到自己頭上。冷聲道:「好,夠義氣!」嘴上雖在稱讚,臉上卻滿是鄙夷。又道:「既然你強出頭,本公子便與你好生鬥鬥。記住,本公子符震,乃楚王世子。」話音甫落,也沒給人思慮的時辰,手中長劍「噌」聲出鞘。
先是一道光影,繼而一朵璀璨劍花倏然而現,便似平空生出。「嘶嘶」作響裡,猶如毒蛇含信,逕向潘世傑刺去。
眾多公子哥們聽青衫人原是楚王世子,無不驚悚,情知今日撞了一塊大鐵板。
楚王何人?他是當今大秦皇上的嫡親兄弟,也就是皇室貴胄。據聞,當今皇上能登上寶座,還有楚王的一半功勞,若非他當年死挺太子,皇位不定會落在哪位王子的手上。當今皇上登基後,論功行賞,封楚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只是時日一長,出於上位者的疑忌,便派楚王率三十萬大秦雄師鎮守大秦西北邊關,以防西戎寇邊。這麼一鎮,就鎮了足足二十年。這些年裡,楚王逢五進都拜覲皇上。今年恰是第四次進京。故而,身為楚王世子的青衫人,長安城的眾多公子的確不識。
潘世傑瞧著劍影驟到,心下委實惶恐。他適才大言不慚,一來以為青衫人在這大秦之都必不敢輕易動手,二來,己方人也多,縱是一人不敵,相信一擁而上,定能把他壓垮。怎料,眼前小子居然是楚王世子。儘管身份並不比自己高上很多,可小子的劍術實在嚇人。那裡像是口角之爭,目下的趨勢,簡直便要取己的性命。
驚慌裡,顧不上顏面,甚至美女在旁,也忘得一乾二淨。他曉得本身體軀肥碩,若要閃避,勢必不行。索性蹲身抱頭,大呼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剎那間,直覺頭上一涼。過了良久,並不覺身上疼痛,把頭微微抬起。卻見楚王世子站在不遠處冷笑不已,右手執劍橫於胸前,左手也不知在那抓了一把黑毛,在劍上不斷地試著鋒利。瞧著黑毛飄過劍刃,便是一分為二的結局。
潘世傑但覺心兒發寒,毛骨悚然,尋思著,若長劍先前刺來,這會兒,老子我必已透心涼,死得翹翹。猛地裡,一個激靈,心想,這黑毛莫不是我的頭髮。手一伸,逕自在頭上撫摩。一摸,便感到頭頂處光禿禿地不見一毛。頃刻,直覺滿肚羞憤。與此同時,雷倩的笑聲又是巧不巧地傳來,教他愈發懊惱,慚愧欲死。
他素命風流,誠然容貌醜陋,平日衣冠著裝卻是講究得很。今日教人削去頭頂毛髮,實不亞於被人梟首。更何況是在兩大美女的眼前。若再不顯露下自己的男兒氣概,豈不被人看輕?當下跳起,戟指著楚王世子,怒聲道:「你是世子又怎地?即便你是楚王,又怎地?難道就能削人毛髮?難道就能不許旁人君子好逑?難道就能一手遮天?可你能遮得住巍峨長安麼?哼……固是遮得住,但當今皇上英明神武,你楚王一家也不能上下通天吧?」
一口氣講了一連串,再則外怒內慌,情緒瞬變。說罷,竟是喘著粗氣,顯得累極。不過他這番捶胸頓足之餘說出的指責好不犀利,字字句句扣人罪名。週遭圍觀之人無不震驚。
雷倩訝然,沒料到平時瞧不起的潘國舅居然有此口才。
在楚王世子長劍疾刺那當兒,小石頭已對潘國舅暗生同情,覺得他與自己當真一般苦命。僅是一句口舌爭辨,便落得個被人斬殺的厄運。想起自己以往的日子,彷彿比他尚要幸運一些。那時,他雖想搭救,可惜經驗欠缺,手腳也慢,惟能眼睜睜地瞧著潘國舅遭人劍刺。之後,見他逃得性命,僅是頭頂毛髮被削,不禁慶幸。但見他目下又掀風波,非但不願低頭認錯,更且放聲大罵。心下很是欽佩,尋思著,好男兒就當如是,固是刀劍斧鉞加身,卻是風骨不改,無畏無懼。
一時,對潘國舅等人,起初死皮賴臉地糾纏雷府一行,偏是盡數忘懷。心下直想著,倘然楚王世子真想再行出手,我定要助他逃脫大難。
楚王世子初聞潘國舅之言,大吃一驚,萬沒想到,這肥傢伙竟有如此血性。與適才抱頭蹲身大呼救命的形象,著實相差甚遠。讓他生出一種莫非換了人的感覺。然細辨後,不由憤恨難當。這肥傢伙每言每句,均是扣著楚王一家目無皇上,妄想在京都長安翻雲覆雨。倘然傳出,即便無人相信。可也教人頭疼。萬一秦皇信了一句半句,那我楚王府豈非遭禍?況且,楚王府目下的處境,委實堪憂,秦皇原就疑神疑鬼,被他這樣一說,猜忌那便越發的大了。
想到這裡,胸中怒氣陡盛。他在楚王轄地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哪個不是低三下四地奉承諂媚。再看向潘國舅,見他自一番言語後,臉上神彩怡然,容光煥發。更且有種小人得志的笑容,尤其讓他難受異常。旁邊的公子們誠然未有附和,但神色間的崇拜,卻教他愈加惱忿。心想,本世子和他一鬧,偏是讓他風光得很。這口氣,如何嚥得下?
思忖及此,鐵青著臉罵道:「胡說八道,竟想污蔑我楚王府。你去死吧……!」喝聲未完,長劍朝外一掄,驀地劃了道弧線,激泛著徹骨的寒氣。此刻,他已打定主意,定讓姓潘的傢伙今日喪在手下。縱是回去後,被父王責罵,那也顧不上了。不然,顏面何存?
這一劍,他原是十拿九穩。何況前一劍,對這聒噪的傢伙,已然大有瞭解,知他僅會搖唇鼓舌,至於武功卻是半點也不會。雖說堂堂的楚王世子,又是崆峒派掌門散桑真人的愛徒之一,今日弒殺一個手無縛雞的人,著實有些不光彩。可這會,由於胸中的怒火,再加素來順風已慣的性格,一遇有人頂撞,況且諷到他骨子裡,這等樣的羞辱如不報復,教他怎生忍受下去?
週遭的人,見到這一劍之威,無不失聲驚呼。尤其潘國舅那一梆子損友,更是愁雲慘霧。尋思著,即便自己等人口才再好,終究不及人家的劍利。有些更而想到,是否此趟回去,尋個武師好生練練。
雷倩也是失聲驚呼,追其原由,因在自己頭上,若不是他們騷擾自己,楚王世子也不會強自出頭。倘然不出頭,先前的口角也就沒有,既沒了口角,眼下潘國舅勢必不會落到如此堪急的狀況。如若今朝潘國舅因此死了,雷府必也脫不了干係。
只是她雖習了些本事,可如要在此情形裡,出手救下潘國舅,卻是難為了她。畢竟雷家劍術至剛至猛,決不適合女兒家修煉。故而,雷倩習得的僅是點基礎工夫,倘與尋常武夫較較手,興許還有點勝機。但要和系出崆峒的楚王世子來比,那就差得不止一籌兩籌,幾乎便是霄壤之別。
便在大夥人人捂嘴驚駭之際。
只見一道黑影翩然而現。若神龍顯首,又似青龍擺尾。直覺眼前一花,待定神看時,卻見楚王世子手執一柄斷劍,正駭然而呆立。那潘國舅卻是被個雷府家丁帶到遠處,雙手捂面,腿股打顫,在那直叫:「別殺我,別殺我!君子動口不動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再看那家丁,果是雷府的。因為他衣衫上的袍角邊不正繡著一柄又粗又巨的劍形標記。
這標記可是雷府老爺,秦中劍王雷嘯岳威震八荒四十餘年的圖案。聞說,縱是他率領的十萬大秦禁軍,都被秦皇恩賜,人人繡上此種標記。並且,親自頒予一面巨劍軍旗給他。這樣的殊榮,別說大秦歷史,縱觀華夏歷朝歷代,也是有者寥寥。
公子哥們原就是潘國舅的死黨,此刻見他獲救,駭悸之餘,當真興奮異常,登時拍手喝好。心下直想,那頓東道,潘國舅是做定了。到時,我等可要好生花差花差。拍手之後,對楚王世子居然敢在京都重地公然行兇,著實難以置信。抱著人多力量大的心理,又有雷府高手在旁,實無性命之憂的想法,大伙迅即對楚王世子口誅筆伐起來。
說他跋扈乖悖、暴戾恣睢、實為世家敗類,接著又說他弒殺成性,嗜血殘忍,乃是天地下最大的殺人惡魔。反正翻來覆去的總之一句話,楚王世子本就是個人人能誅,神厭鬼憎的爛貨。他們的父親均是大秦的實權人物,三十餘公子便代表了泰半的朝中勢力。儘管楚王駭人,可他們結合起來的勢力,卻亦不懼。不定還要強上幾分。
這幫人平時走馬章台、作威作福,即便腹內草包,然口舌犀利,語音清脆。罵起人來更是言辭華瞻,繪形繪色。固是文壇泰斗也要瞠乎其後,甘拜下風。雷倩何時聽過這般妙語如珠,時間一長,當真聽得是嬌笑連連,忍俊不禁。為他們的高超罵技佩服不已。
心下暗忖,今日我與姐姐兩人幸喜沒過分得罪他們,否則,豈不被他們罵的體無完膚,慘不忍睹。再看楚王世子一副忍無可忍的神情,芳心內微感同情,尋思著,你還是快些跑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便是,不然,只怕你要吐血而亡了。
她卻不知,楚王世子在長劍刺出的一剎那,心下已然懊悔。悔的是,自己怎地沉不住氣?須知,他姐姐可是秦皇的寵妃。假若真殺了他,豈非為父王惹來滔天大禍。只是長劍業已刺出,偏生不能收回。後雖幸小石頭出手搭救,使自己沒有釀成大錯。可恩師賜予的『畫影劍』卻被他拍斷。這場面若不尋回,倘是教恩師知曉,怕是要被他逐出門牆。
正當他暗思時,小石頭那裡業已承受不了潘國舅的萬千謝意和熏天熱情。
要知道,潘國舅平日誠然紈褲浮囂,吵架鬥毆、欺善怕惡更是常事。可也有優點,那就是對兄弟情義極是看重。而且從不強搶民女,即便尋歡作樂,也是銀兩買賣。這一點,身為國舅的他,偏是讓人不得不感佩由衷。
畢竟,某些身份不如他的公子哥強搶幾個良家婦女,實為尋常。百姓們也是見怪不怪。他今日能在楚王世子手上逃出生天,心知其因便是眼前這位面對自己的千恩萬謝,頓口拙舌不曉如何是好的傻小子。三言兩語之後,他對小石頭委實欣賞得很,心想,父親給我一條命,今日又蒙他救我一命,即便不當他是我父,也須視做兄弟。
他是個想到做到的傢伙。這時,只見他拉著小石頭的手噓寒問暖,問他原籍何處?家裡有人否?武功是和誰學的?為何小小年紀就這般厲害?又問他倘若自己跟著練練,是否可以教訓下哪個眼在頭頂的楚王世子?一連串的問題,在小石頭看來,半分都不亞於通臂天王當年的偷襲。那裡有抵禦的份兒,惟能節節敗退,要麼就是緘口不言。
潘國舅自說自話了大半晌,見小石頭壓根就沒回答過半字,不禁無趣。心想,多半高手就像他這樣!這麼一想,頓時起了再接再厲,一定要打破小石頭堅冰外殼的念頭。
尚未待他張口,那廂楚王世子已道:「你是何人?是何派的高手?」
這問題不言而喻,自是問的小石頭。小石頭尚不知自己闖了大禍,更不知雷倩已對他暗生疑心。他適才顯露的精妙身法,終究讓人難以相信,這樣的人會真心在自家做個低賤的家丁。隨著楚王世子的疑問,雷倩也瞪大眼,豎起耳,留心聽著小石頭的回答。
小石頭邁出一步,脫離了潘國舅的熱情。不禁覺得耳根清淨許多,心想,世上怎的會有這般嚕囌的人?怕不是比小禽還要唧唧喳喳得厲害。他看了看楚王世子的滿面憤慨,又望向雷倩,見她也是一副側耳傾聽的樣子,心到,難道我的來歷就真的很吸引他們。先是國舅問,現今世子又要問。唉……世上的人真是麻煩得緊。
又想,說什麼好呢?說自己是天羅教的?可自己已被人趕了出來,倘若說出來,似乎有點欺瞞他人的感覺。那麼……就說是崑崙派的。想到這裡,他暗定主意,對了,既然我早晚會是元虛真人的徒弟,時下說出來,卻亦不算誑人。當下便道:「我喚小石頭,至於門派,就算是崑崙吧!」
大夥一聽,盡皆詫異。均想,門派就是門派,何來『就算』兩字。簡直便是敷衍嘛!看他滿面木衲,原道誠實無比,誰知偏是狡詐得緊,竟連門派也不願說出。
楚王世子聽他說是崑崙弟子,心下也是吃驚,忙責道:「你既是崑崙弟子,豈不聞崆峒與貴派青蓮白藕,素是一家。你怎地仍要擊斷本世子的寶劍?」
小石頭聞言,一時頗難解釋。心想,沒料到這跋扈之人竟與崑崙有著莫大的淵源,這該怎生是好?躊躇中,走回潘國舅身邊,喃喃地道:「這位公子,哪位公子的劍雖是我拍斷的,可也是囿於要救你。不如,你賠柄劍給他?」他見潘國舅華服錦賞,賠柄劍想必是小意思。卻沒想到,楚王世子的『畫影劍』又豈是用銀兩便可結算。
聽得小石頭的話語,潘國舅自是連聲應承,只道:「應該的……應該的……」今日他能逃得一命,全賴小石頭施援。時下別說區區銀兩,縱是再難的事,保管他眉頭都不蹙一下。
而楚王世子一聽,當即大怒,喝道:「你小子休要小覷我崆峒,莫非我崆峒名劍『畫影』,僅用銀兩就可打發?」
小石頭聞他不願輕易了結,又見他怒氣騰騰的樣子,愕然道:「那你想怎樣?」這一句,落在眾人耳裡,當真想法諸般。公子哥們想的是,嘿嘿,高手終於發火了,這下可以好生教訓那鳥世子了。雷倩出身劍術世家,自然曉得一柄寶劍對於一名劍客來說,委實不啻於性命。初聞小石頭的回答,不禁暗叫糟糕。情知眼下勢必沒有善了。
楚王世子也以為他是存心挑釁,厲聲道:「好小子,仗著崑崙的勢力,居然不把我崆峒放在眼裡。今日,本世子固是拼了性命,也要讓你曉得崆峒一脈不是好欺負的。」只見他跨腿進步,右手斜撩,左手擺胸。這是《五行拳》裡的一個防禦式。
小石頭先前在他劍下輕易救出潘國舅,而自己連他施展的是何種身法,也沒瞧清楚,只感虛影閃閃,眼前的人便不見了。且好端端的一柄切金斷玉的上古寶劍竟也被他用掌擊斷。這等樣的工夫,在他看來驚世駭俗斷非自己能及。是故,前面才會說出崆峒與崑崙乃是青蓮白藕的話來。
只是他生性也拗,不知小石頭的脾氣,誤會他言語揶揄。這時節,實在是抱著豁出去的想法,只想著萬不能在美女面前被人看輕。但要他選擇進攻,心下也屬忐忑,惟求撐個數招,尋回些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