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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6章 耳聽心受 文 / 冷月寒劍

    26章耳聽心受()

    小石頭不敢放粗氣息,生怕驚擾了他們,只是合什祈禱。心下只盼著蒼天莫要不公,萬不能教他們就此失散分離。尤其,偶爾的雛禽鳴啼,更讓他惻隱大增,恨不能陡會絕世歧黃之術。

    如此過了幾日。在雄禽無微不至的服伺下,雌禽由於傷勢太重,依舊離世香殉。那日,雄禽悲慟,拍裂數塊巨石。若非小石頭習得《龍行八法》,以至身手敏捷,不定也殃及池魚。之後數日,雄禽不吃不喝地一直陪在雌禽的屍首旁,不離半步。縱是小石頭扔去香噴噴的熟食,他依然不屑一顧。直是昂首挺立,隨風搖曳他的渾身勁羽。

    此刻,小石頭驟然思起昔日痛失虞姬的楚霸王。心想,當年的霸王定與眼前的雄禽一般的心情。固是威猛無敵,所向披靡,卻不能保住自己的愛侶。其中的傷心失望,無疑肝膽欲碎。看著失魂落魄的雄禽,小石頭淒惻難當。他平素儘管淳樸,但眼前刻骨斷腸的一幕,偏教他黯然神傷,萬念糾結。

    不覺間,竟是半旬。雄禽已無力站直,只是軟倒在雌禽的腐爛屍身旁。空洞的雙目,看不出半絲情緒,只給人一種一切俱灰的感覺。其間,樹上的幼禽偶爾叫喚幾聲。雄禽竟是不理。原是神威凜凜的身軀,竟已形銷骨立,猶如世上萬般傷心俱在此處。偶爾,在朔風裡悲鳴幾聲,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似在呼喚遠逝的愛侶。

    淒厲的鳴聲傳入耳際,落葉凋零的景象不時閃現在眼前。每當此刻,小石頭便抑制不住深藏心底的傷痛。他為雌禽的香殉離世,悲惻;為雄禽的矢志不渝,感佩。數日間,他彷彿就已長大了幾歲,對人世間的事情,似也看透了些許。

    睹景傷情之餘,心想,連禽兒俱能生死同穴,而我和冰清竟是雁杳魚沉,再無相期。不覺中,舊愁新怨湧上心頭,直覺鬱鬱難舒,悒悒已極。他囿於年少,又未經世間情事,是而從未察覺到自己對冰清的刻骨銘心,實是愛戀情愫,仍只當是尋常友情。

    看著雄禽就在自己的眼前漸漸死去,小石頭麻木無比。他挖了一個深大的巨坑,把雄禽與雌禽合葬一處。並在墓前立了一碑,上寫「一對苦命的愛侶」七個大字。十數日的悲歡離合,歷歷在目。口裡不覺低吟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想到一對扁毛畜禽尚能演繹一段婉約淒美的生死絕戀,怎地人際間的關係,為何又是那麼冷漠?

    歎氣之後,爬上大樹,想看看幼禽到底如何?前幾日,他雖想去探望,但念著怕雄禽誤會,故而一直忍著。今日幼禽既然已成孤兒,那自己惟有當仁不讓的擔負起來了。

    樹頂上建著一個碩大的窩。可裡面僅有一隻幼禽。只見它頭部裸露,披著極短的黑褐色絨羽,顯得很是醜陋,迥非它父母般的神俊。而且頸的後部完全無羽,呈鉛藍色,之下則是淡褐色微帶白色的羽簇皺翎,前胸部卻是密密的黑褐色毛狀絨羽,並且綴有淡色的縱紋,兩側還各有一束篷鬆的矛狀長羽。

    褐色的眼珠眨巴眨巴地盯著小石頭猛看,圓圓的鼻孔尚呼出粗粗的氣息。灰白色的小爪緊緊扣著窩底,只是多半餓得久了,顯然有些顫顫巍巍。不過那鐵鉤般的嘴緣依舊直對著小石頭,含著無窮敵意。

    小石頭尋思著,小東西現今對自己忌憚萬分,若此刻帶它下樹,必被它憤恨。當下落樹,帶些食物後再次上去,把食物扔在它腳下,然後逕自離去。到了晌午,他拿著一個掏空的石塊,舀了些水,又帶些肉食,送給幼禽。如此幾日,幼禽已與他熟悉熱絡。即便用手撫摩,也不現敵意。小石頭知時機已到,即帶幼禽下了大樹。

    與之在樹下大餐一頓後,小石頭笑曰:「小朋友,你既然要和我浪跡天涯,那總須有個稱呼吧?不如,我以後便叫你小禽,怎樣?」幼禽呆呆地望著他,見他笑容滿面,似乎很是高興,當下跟著歡鳴幾聲。小石頭卻道它同意了,又道:「好,果然聰明,竟還會表示同意。呵呵……」

    翌日,天晴放早,一人一禽便離谷而去。

    這日,一人一禽行在山中。先是陰霾層層,繼而細雨霏霏。雖說,草木滋潤,山澗歡躍,可小石頭不免倒足大霉。他身上所著的衣衫自那日初中真空散,在地上輾轉覆側,已然毀去甚多。近十幾日又是餐風露宿,便越發襤褸,固未顯股露肘,但也蓬頭垢面,恍若乞丐。自天降綿雨,他便尋起了藏身之處。只是一路林木稀稀,卻無可遮,惟有前行。

    不過,他對幼禽倒愛護倍至,把它深藏衣底。心想,好在它幼小,否則,就只能和我一起淋雨了。

    不多時,天可憐見,終尋到一株撐天大樹。小石頭快步走去,到了樹下後,逕自蹲下,隨即四處張望。濛濛細雨裡,卻見遠處正有一黑紗蒙面人不斷地擊打著地上沙泥。小石頭原想打個招呼,突然靈光閃現,尋思著,此人走在山中為何要以黑紗蒙面,不會是在干甚見不得人的勾當吧?這許時日,連遭坎坷,他已非當日初出七里塘般的單純,心中思慮實已較往日多得多。

    瞧著事情詭譎,疑惑費解下,不禁蹲得愈低,生怕對方有甚隱秘事,到時來個殺人滅口。那就大大的不妙矣。

    半晌後,小石頭發現在那蒙面人的腳下尚躺著一人,雖然細雨迷眼,但仔細看去,只怕已然死透。忒久的時辰下來,那人竟未動彈絲毫。過不久,他的猜測果真不差,只見蒙面人在地上打出坑後,隨手便把足旁的那人一腳踢到坑裡,接著陰惻惻地笑了數聲。待把土坑盡數抹平,蒙面人又在坑邊瞧了半晌,直到望不出異樣,方是「磔磔磔」幾聲怪笑,如彈丸星射,穿空而逝。

    小石頭駭然,心下揣測,這必是一樁兇殺,否則,埋人的何必要以紗蒙面。而且,蒙面人的笑聲,一聞便知決計不是什麼好人,惟有歹人的份。當下躑躅不決,不曉要否去看看?沉吟良久,心想,此人枉遭橫死,惟有我看到,倘然我也置若罔聞,那他豈非死得冤極?既然蒼天要我遇見,絮果蘭因,其間未嘗沒有道理,或許便是要我為他伸張正義。

    如是一想,長身而起,拍了拍身上泥土,躡手躡腳,東張西望地向土坑走去。到了邊上,卻見那泥土,夯得極其紮實,壓根沒有半絲鬆動。攢額蹙眉裡,又想,罷了,即便再累,卻也不能讓那人死不瞑目。當下雙手插土,慢慢挖掘。小禽在旁看了,不知他意欲何為,但也在旁稍加助力。小石頭欣慰不已,笑道:「小傢伙,真是好幫手,沒枉我疼你一場。呵呵……」

    這般良久,終教他們見著坑裡屍首。但見那人容貌威武,全身著胄,多半是一朝廷將軍。只是臉色鐵青發紫,鬚眉霜凍,彷彿是經不住嚴寒,而被活生生地凍死。小石頭詫異,尋思著固然目下春寒料峭,卻也不致於凍死人啊?百思不得其解,小石頭把那人微微翻身,想仔細瞧出些端倪。可惜,他本身就非是那種心思縝密之人,橫看豎望了大半晌,竟無片絲發現。

    如此一來,不禁氣餒,小石頭雙手合什,口裡囈語道:「這位大叔……」他見那人滿腮虯髯,是而逕自把他提了一輩,接著道:「我也沒法子,看來,你只能冤死了!」話罷,歎了一氣,便想把那人重新掩埋。忽聽見小禽在旁「唧唧唧」地亂叫。循聲望去,見它用嘴緣正在啄著那人的皮靴。

    一見下,不禁好氣好笑,心想,它多半是餓極,看見牛皮製的靴子,便想啃上兩口。當下上前,拍了拍它的脖頸,輕斥道:「小禽,不可以的。這位大叔已然死得可憐,你怎好再不讓他死得安生?」說話間,「咦」了一聲,只見那皮靴的底部,囿於小禽的啄尖著實鋒利如刃,竟而被它刺穿一個大大的破洞。而罅漏裡隱隱有張絲筏。

    與此同時,腦海裡陡然浮思聯翩,尋思著,莫非大叔的死因便在這裡。想及此,連忙脫下那人的靴子。這會,小禽卻道他念著自己肚餓,是以直接把皮靴取下,讓它吞食。止不禁地雀躍,尤其還「啾啾」地長鳴數聲,以表歡欣之情。孰知,見他把皮靴取下後,僅從裡面掏出一方絲巾,隨後又穿了上去。看到這裡,小禽不免失望,又是「咕咕」地叫了幾聲。

    小石頭瞧著它那煞是可憐的模樣,拍拍鳥首,笑道:「好了,乖一點,稍後,我便想法為咱們尋點食物。」待小禽滿意,他才把絲巾展開。不料,絲巾上竟沒什麼蹊蹺,惟有一行字「某符閭,乃方振方公公約某出城一談。」左右翻轉,上下端詳,仍只有這一行字。此刻,小石頭難免喪氣,心想,伊始,只當定可為大叔伸冤,卻沒想依舊枉費工夫。思慮及此,把絲巾收攏,藏於懷中。想著,不管有沒線索,反正先放妥。

    等他們把那屍首再次掩埋完畢,天日業已垂西。

    小石頭忽哨一聲,喚來小禽,道:「走,咱們現今去找吃的。」小禽歡鳴,雙翼撲展,彷彿很通人性。小石頭大笑,笑聲漸息裡,一人一禽沿著山道逕往北去。踏著嶙峋山道,連淌數條小溪,待雨勢全斂,眼前豁然開朗,但見曠野萬里,平原展鋪,遠處已無起伏山脈。

    此刻,方是察覺原已出了山區,又見半里外便臥著一條寬敞官道。歡呼一聲,小石頭自語道:「我此刻順著官道而行,途中遇人問訊,想必就能曉得崑崙怎生去法?只是去崑崙前,終須尋個去處,弄些乾糧,否則一路關山遙遙,如何能挨?」

    這場細雨下了很久,刻下天色已黑。

    小石頭抖落身上的灰塵,看著天光,心知不能耽擱,急急跑上官道。想著,此時可不比山區裡,有著無數的野獸,可以烹飪煮炙。自己得快些趕到鎮集,看看有否機會,尋些食物下肚。不然,怕是今晚要餓著肚子過夜。他素來肚大,最懼的也就是腹饑。昔日有許一炒管飽,縱是跟著糊塗二老時,也是大魚大肉,從未斷過。後來到了摩天峰,生活便越發無憂,每次就餐,雖不是珍饈羅列,卻亦美膳無虛,豐富多樣,當真是極盡豪奢,飽嘗口欲。現今想想腹饑的感覺,委實教他不餓而栗。

    於是,一路疾快,那是撒著腳兒的飛奔。路上有些同是躲雨人瞧著直是瞪眼,待到被他濺起的泥水,沾到身上,方是醒覺。但是甫想開罵,小石頭偏已跑遠,只能強抑怒火,自怨倒霉,誰叫自己追不及別人呢?

    如此跑了柱香時辰,只見前方竟顯出一座巍峨大城,廓高牆厚,氣勢雄偉。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心想,既是大城,那麼尋起吃的必也容易。跑至城下,朝上一看,卻見城門雋著兩個篆體大字「長安」。這兩字,他倒識得,畢竟摩天峰的大半年習文沒有空耗。方想隨著人群進城,竟被城衛阻攔。

    那城衛身材不高,中氣十足,喝道:「去去去……那來的叫化子,居然敢進長安城!」手中的長戟逕向小石頭攔去。

    小石頭蓬頭垢面的狼狽模樣,確實甚像乞丐。而且肩頭立著一禽,如同賣藝的雜耍人一般。被他這麼一擋,登時愕住,道:「大哥,我不是叫化子。」

    城衛冷笑道:「就你這樣兒,不是乞丐,難道爺們是?」這話一說,十數個其餘城衛驀地轟笑。

    這時,一個正想進城的白髮老者湊上來道:「小伙子,長安城是不許乞丐進城的,你不知道麼?」說罷,皺起眉頭,摀住自己的口鼻,又道:「就你身上的味兒,若說不是乞丐,誰會相信?」

    城衛長戟使勁,把小石頭硬是推了數步,斥道:「還不快滾!否則,爺們要抓了。」

    小石頭被他們這樣連番打擊,著實鬱悶,急道:「你、你、你們怎地衣冠取人,我說不是乞丐,你們偏又不信。莫非就讓我露宿荒野?」

    城衛聽了,哈哈大笑,譏道:「乞丐不露宿,難道還給你住皇宮?快滾,別在這嚕囌了!"

    小石頭可不想離開,又見城衛不讓進城,心想,今日我就僵在這,看你能把我怎樣?想到這裡,臉一扳,也不理會他們,逕自退了數步,向旁邊靠牆處走去,接著蹲下。

    城衛們一愣,數年的守城生涯,還從未見過這般倔強的叫花子。尤其先前阻攔他的城衛隊長,更覺惱火,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幾乎就是在扇自己的耳光,讓自己在同僚面前丟盡顏面。氣急盛怒之下,長戟倒轉,直往小石頭拍去。想著教訓下這個不馴的乞丐,只是並不想鬧出人命,是而長戟倒轉,打算狠揍一番。

    小石頭內力雖高,武技卻差。縱是練了些身法,偏是從無思慮過如何用在實戰裡。待得戟風響起,方想閃避,已被砸在肩上。卻見長戟忽然甭斷,分成兩截。小石頭思忖著,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質量過差?原以為連長戟都斷了,自己身上必是疼痛不堪。怎料,只覺有物輕擊,竟是不疼不癢,毫無痛楚。詫異裡,不禁呆然注視打他的城衛隊長。尋思著,此人莫非與自己一樣,也沒吃飯,是以擊打無力,直如小兒拍背。

    他那知,這全是《不滅修羅神罡》的護體威力所致。自他身具《不滅修羅神罡》後,僅與通臂天王鬥過一次。哪次,電光火石,間不容髮,直到通臂負傷遠遁,他尤在夢中,那裡會知道《不滅修羅神罡》的不凡。之後,身登聖宗大位,那就更無人與他比鬥,以致他對《不滅修羅神罡》的優劣,簡直一無所知。何況,依他的內力修為,別說有《不滅修羅神罡》護身,固是沒有,也決不會懼長戟的擊打。

    城衛隊長驚愕無比,先是那乞丐渾若無事地受了自己一擊,接著,長戟竟而驟然崩斷。須知這長戟原是軍營製品,不說它的精良,單是它的牢固度也非平常武器能及。眼前一幕,當真讓他難以置信。長安城乃是大秦的國都,進進出出的奇異人士也算極多。這名城衛隊長守了數年的長安城門,豈是愚人。心知,小石頭定非凡人。

    當下臉色倏變,心下尤是忐忑,尋思自己今日得罪了這個異人,還不知他會怎生對付我?索性走到小石頭身邊,訕笑道:「壯士,好功夫。嘻嘻……」一時無措,只得插科打諢。心下卻想,打也打了,如今我卑顏屈笑,你總不會當場翻臉吧?

    小石頭冷眼一瞥,暗忖,好功夫?是你自己沒吃飯而已。他可沒想到,倘然城衛真沒氣力,豈能打斷長戟?這也是他性格使然,沒往深處思慮。聯想起當日在一炒樓,被成家大少無緣無故的一鞭。又想,世上之人為何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打人?難道說,我小石頭就這麼容易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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