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3章 傳功儀式 文 / 冷月寒劍
13章傳功儀式()
小石頭在屋內正哭的起勁,滿腦子裡均是自己如何被人撕裂,如何被人吞嚥下肚,又是如何在他人的胃裡被消化,直至化成糞物排泄出來。想到這一系列的情景,心中當真悲極,傷極。只覺自己若能與掌櫃一樣的死法,其實已算福大,總比被人下肚消化的好。便在這時,猛地的有人道:「小娃娃,哭什麼?與老夫說說……」
小石頭大驚,當下哭聲也止了。駭然四顧下,只見前方亮起一片圓錐形的光幕,裡面有個白髮白鬚的老兒盤膝而坐。只是距離稍遠,若要瞧清面目,卻是不夠能力。小石頭問:「你?老爺爺,你、你什麼人?難道……?」他想問人家是否就是哪個想要吃自己的人。但轉念一想,覺得大大的不妥。若這老爺爺其實並不想吃自己,可由於自己提及,讓他想起了這樁事,豈非倒霉?
他這廂話語甫息,那白髮白鬚的老兒用右手向他輕輕一招。小石頭整個人便浮空而起,朝著老兒飛去。小石頭見及,悚到極處,只當是老兒立時就要享用自己。忙是大喊大叫:「老妖怪,我、我還沒熟呢!還沒熟呢……」他一時想不起其他理由阻止旁人吃他,只得用自己未熟的事情,來恐嚇別人。
小石頭落到老兒身前,仍在那大喊著,若非體內刀息走岔,定然是手舞足蹈起來。白髮老兒原是顏容沉肅,此刻被他的話語不由逗笑,長長的白鬚無風自舞,額頭上的金色水滴形標記愈發爍亮。過了片刻,見小石頭依舊沒有停止的趨勢,不耐地道:「不許叫!否則,老夫縱是自己不吃,也叫旁人吃了你。」
這話比任何勸慰均要有效。小石頭一聽,當即收聲,望著老兒。只是面容上的駭懼尚未完全消去。
白髮老兒見他停了,微笑道:「誰與你說老夫要吃你?當真是胡說八道。」看著他,老兒漆黑的雙眼這刻忽然閃過一縷金色的光澤。小石頭未有察覺,只是聽了老兒的肯定話語,心下也知是胡思亂想,不禁赧顏。喃喃地道:「是、是小子我適才覺得火燙,只當有人要燒烤我。」
老兒聽了更是好笑,說道:「是你自己練功不慎,以致走岔了氣息,怎地胡亂說人要燒烤你?哈哈……當真好笑,好玩得緊!小子,老夫閉關三十年,可說全然忘了俗世情緒,怎料今日與你初遇,老夫笑的比以往的歲月加起來尚要多上一些。呵呵……咱們也屬有緣。」
小石頭見他發笑,自也陪笑,索性嘿嘿笑起。
笑了須臾,老兒又道:「小子,叫什麼?」
小石頭道:「晚輩喚小石頭。」
老兒道:「老夫不是問你小名,是問你的姓名。」
小石頭道:「晚輩就叫小石頭,至於其他的名字就沒了。」
老兒訝然,「那你適才所練的焚陽刀息是誰傳你的?」
小石頭三年砍柴,後來雖經許一炒傳授全部刀訣,但這刀訣的名稱卻是不曉。時下經老兒一問,自是糊塗。當下把頭一搖,道:「老爺爺,你說什麼焚陽刀息啊?晚輩別說練了,就是聽都從未聽過。」
老兒也是疑竇難解,心想,莫非是自己看岔了?不會啊!憑老夫的眼力,若說天下排的第二,誰敢稱第一?疑問不消,他是心癢難耐,又道:「老夫問你,那你適才練的內家心訣是誰傳你的?」
小石頭尋思,什麼內家心訣啊?不就是閉著眼,然後有股火燙的勁流在自己的體內跑來跑去。他按著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老兒聽了,著實愁眉,心道,這小子體內適才溢出的明明就是焚陽刀息,怎地就被他胡亂坐坐就能坐的出來?難道說,絕世無敵的《焚陽刀訣》只要隨便尋個黑屋子坐坐,就能自行領悟?還有那傳說中破虛飛昇的《焚陽刀訣》的創訣人『刀君』許逸莫非就是被人關在黑屋子裡領悟的?想到這裡,更是暈糊,索性不問了。
他望著小石頭,忽而嘿嘿怪笑道:「小子,讓老夫瞧瞧你是否真是降世的聖子?」說罷,驀地伸出雙手,往小石頭的胸前擊去。
小石頭大慌,原想閃避,可體內刀息走岔,渾身不能動彈,怎生躲的了。何況,固然他沒有走火岔息,這老兒的一擊憑他想閃也屬癡心妄想。莫說是他,縱是天下間能在老兒手下逃出這一擊的,寥若晨星委實可數。
老兒的手法極是快速,先掌、再指、後拳,眨眼工夫在他胸前連印了幾百下。但覺每一下,均有一絲涼爽的氣息隱隱透入體內。原就燥熱欲枯的週身,經這麼數下,瞬即生出涼氣。片刻後,全身溫暖,如沐冬日,好生舒爽。這時,老兒在他左側肩膀擊了一掌,整個人頓時順著掌勢,在原地轉了半圈,以背相對。老兒毫無停息的又在他背上連續印了數百掌、拳、指。
這幾百下,教小石頭好生鬱悶。他原已涼熱正好,怎料如此一來,頓覺體內的涼氣愈來愈多,片刻後,竟而吞噬完了衝脈內的火熱刀息。倘若單是這樣,倒也沒什麼苦惱,只是哪涼氣在吸完刀息後,居然愈發的變涼,直至最後,如坐萬年玄冰,渾身陰氣瀰漫。冷的他渾身澀抖,牙關更是不住打顫。頃刻,眉毛凝霜,嘴唇發紫。
老兒「咦」了一聲,對於小石頭的情形似覺得有些古怪。尋思,原想瞧他是否真是聖子體質,不想,輕輕一探居然引發了傳功程序。罷了,罷了,反正是要傳功,也不差那麼幾句問話。待得傳功完畢,再吩咐他也是一樣。只是這代的聖子,身子極為怪異,體內經脈竟然盡數貫通,比歷代聖子均要強上數倍。這點倒是疑煞。
只是他心中怪異,手下卻是未停,仍是不斷地出掌、出拳、出指。時而讓他正面,時而讓他背對。有時把他仰天放下,從頭至腳,擊遍正面大穴;有時又把他翻身,從足到首,彈點渾身經脈。漸漸地,小石頭面相業已恢復正常,臉上的紅潤已然與常人一般。
老兒輕叱一聲,雙手虛托。小石頭被一股無形氣勁登時托了起來。先是慢慢地浮到老兒的頭頂,繼而頭足倒立,落在老兒的天靈。就這般,兩人頭頭相抵。小石頭渾身早已僵硬,只能聽憑老兒的擺佈。他只當這麼倒立,自會血液倒流,直衝腦子。先不說會否暈厥,單是那股滋味想想就覺恐怖。
如此餘裕,直覺一股渾厚的氣勁順著百會湧入,過人中,下肩貞,到少澤、少商,復又返回,過天府,雲門,片刻後,直蕩陰蹺、陰維兩脈。渾身如萬蟻爬過,癢不能耐。尤其手足冰涼,幾如已死。小石頭大驚,想起以往許一炒每每遇到特大野物時,均會冰凍起來,以便留待日後慢慢烹飪煮治。心想,原來這老兒不是想立時燒烤我,多半見我太過肥碩,生怕一時吃將不完。是以想把我與哪些野物一般處置。
想到這裡,不禁膽裂魂飛,悲痛欲絕。心中對這老兒著實恨死。又想,我萬不能死啊!倘若我死了,那麼掌櫃的仇誰來報?還有掌櫃家的刀法誰來發揚?只是體內寒氣奔湧,陰涼如冰,渾身的痛楚委實難當,幾欲就此死去,從此不活。瞬刻,大腦竟是遲鈍,不覺中暈暈糊糊,神志全失,聽憑身子的本能驅使。
其實,他不知道,此刻老兒已然是騎虎難下。天羅教在江湖上被人稱為魔教,只因他們行事詭秘,出手毒辣,對待天羅教的敵人更是斬草除根,從無活口。故而,年月相傳,江湖上人人害怕,以致有了個魔教的稱號。這天羅二字在江湖上甚至可以嚇阻小兒啼哭。
而天羅教的教主又名聖宗,每代聖宗與藏土的活佛一般的密傳,只是在細節上有些不同。藏土的活佛是等活佛升天,然後再根據活佛的臨終遺言,來尋找下任的活佛。天羅教則不然,他是在聖宗涅槃前的數年,由教中秘寶「通靈鏡」先行預告已有聖子降世,然後再遣人尋找。尋到聖子後,把聖子帶到聖宗面前,由聖宗為聖子開光(其實就是伐筋洗髓),隨後傳他小半的聖教秘傳神功《不滅修羅神罡》。讓聖子憑著前代聖宗傳入的小半神罡,早日可以修煉至大成。最後再修煉聖教的至尊絕學《太素心境典》。
傳說這部《太素心境典》乃是修仙的法門,若是有所成,必可羽化登仙,身膺天神之位。故而每任聖宗雖然個個天資聰穎,均是不世出的天才,可一登聖宗寶位,卻是勤修不掇,以便早日修達仙位。至於教中的俗務一般俱交予教中四大天王和十大長老共同負責。
只是每代聖宗雖然稟賦超人,可這《不滅修羅神罡》著實難練,即便有上任聖宗的三成功力相傳,但聖教史上,也惟有兩位聖宗能夠臻至大圓滿的境界。一位是開山聖宗,他修煉《太素心境典》後,從此不知所蹤。第二位是第六任聖宗,這位聖宗天資稟賦更逾前人,不僅破了前任的記錄,受了前任聖宗五成的功力,更且在四十歲那年,臻至《不滅修羅神罡》的大圓滿境界。
聖子一般至多接受前任聖宗的三成功力,不然,本身的經脈也承受不了《不滅修羅神罡》的壓力。也惟有聖子的體質方能承受三成功力,尋常之人若是接受半點,也是灰飛湮滅的份。而這位第六任聖宗居然承受了五成《不滅修羅神罡》的功力,實為前無古人。是而他雄心壯志地一心想學第一任聖宗,從此破虛飛昇,名列神人之位。怎料在修煉《太素心境典》時,遭心魔侵襲,以致走火入魔,功破人亡。下場委實可憐,可惜……
眼下與小石頭,首首相抵的老兒原是天羅教的第十五代聖宗,複姓聞人,單名離。他任天羅聖宗已有百年,三年前就已臻至《不滅修羅神罡》的大圓滿境界。他也是雄心復起,頗想與第一任聖宗一樣憑著《太素心境典》飛昇仙界,或是進入魔界,也好長生不老,享受永生極樂。
他初遇小石頭時,本想看看他的體質是否便是降世聖子,以防被人冒充,斷了聖教薪火。可稍一查探,便覺自己的功力不斷向小石頭的體內湧去,與聖教傳功的儀式程序竟而不謀而合。故此以訛為訛,也就照著教中規矩開始傳功予小石頭。不想小石頭原是異空間來人,在前來的過程中,渾身經脈經空間能量的洗滌淬煉,雖說因此失去了前世記憶,可他的體質比天羅教的傳世聖子不知強上百倍。何況自他進入半昏狀態後,一切想法與行動,均是交給了身體的本能。
故而,聞人離在傳了三成《不滅修羅神罡》後,只道已可完結。誰知這傳功儀式竟而停不下來。小石頭在昏迷前,對他的恨意委實不以復加,又加上經空間能量淬煉後的特殊體質。聞人離的百年苦修仍是不斷地湧進小石頭的體內。良久之後,居然流失了近九成功力。他是匪夷所思,心想,這小子的經脈怎地如此韌厚,受了自己的幾乎渾身功力,依舊是無窮無盡,半點沒有功力漲破經脈的跡象。
他怎知道,小石頭的經脈既被空間能量淬煉,自然堅韌異常,別說是經脈的承受力,單是那接受力也不是他所能想到。憑他的渾身功力焉能與空間能量相比較,只怕比霄壤之別的差距尚要遠上幾倍。先不說他的一身功力,縱是再加上前十四任的聖宗,相信小石頭也會受之泰然,無病無恙。
這麼片刻後,聞人離頹然倒地,而小石頭依舊懸空倒立,浮在半空。只是渾身光彩閃爍,異色紛呈。聞人離斜眼睨及,口中低聲自語:「說什麼永生極樂?又說什麼飛昇成仙?哈哈……到如今,老夫是一場幻夢一場空……哈哈……」他這般放聲狂笑,若在往日,定已震破這件屋子。斯時,由於功力盡失,比個尋常老兒尚要不如。這聲音委實與蟻鳴差相彷彿。
又是半晌,聞人離呆呆地望著小石頭,心道,看來老夫的希望惟有寄托在這小子的身上了。他既能受老夫百年功力,這根骨之佳在聖教史上也是從未有過。只恐首任聖宗要與他相比,也是差之遠甚。他這當兒正值思忖,小石頭忽然墜地,只聽見一個重重的「噗通」聲,當即摔了個大馬趴。
這記重跌教小石頭好不狼狽,但感腦子嗡嗡,眼冒金星,若非他已然受了聞人離的全身功力,在頭顱墜地的剎那,體內《不滅修羅神罡》自行運轉,抵消了大半的撞擊力量,只怕此刻業已腦碎漿裂,一命嗚呼。他原就昏迷不醒,此刻經這麼一摔,倒是醒了過來。捂著頭上微微籠起的膿包,轉眼四顧,發現自己尚未死去。再摸摸手,摸摸腿,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覺得有些生疼,方是相信自己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