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殤宮遺恨 第40章 慘境2 文 / 林朗

    第40章慘境2

    癱倒在床上的蝶舞無神地望著榻頂上的淺白帷帳，半響都未出聲。此刻，她已是身心俱疲，再也無力去面對一切真實了。

    「姑姑，我救不了她……」清淚滑落，浸入枕巾瞬間消失。

    晴婉亦是心疼，緩緩扣住她的肩，清透的淚肆虐在她的臉上，連聲音也抽嚥著。「不……蝶主子……這不怪你！」

    身為後宮的女人，她們已經盡力了。萬般苦難，只能化作苦水吞在心中，忍下去……

    「蝶主子……韓大人也不在……」

    她失神地眼神有些呆滯，但軀殼中的心緒卻波濤洶湧，尤其在聽到那個名字……

    「連他也不在……」

    晴婉拿起絲帕擦著她臉頰上的淚痕，繼續說道：「我來是想告訴您一聲……雪漓她……」

    「雪漓她怎麼了？」突然意識到還在身受苦難的雪漓，蝶舞驚坐起身。單薄的被單從她的肩頭滑落，露出大片大片的青紫痕跡。昨夜的他實在是瘋狂，讓她承受了太多的傷害……

    「雪漓……她快不行了……」她的聲音破碎地讓人無法抓住，彷彿都隨著清風吹到角落。

    宮正司，顧名思意司正綱嚴，執掌後宮綱典之地，負責戒令奏聞調訓宮人，是歷代後宮最威嚴、神秘的地方。斑駁的長廊蜿蜒曲折，紅牆黑瓦陰森可怖。牆壁上隨處可見的抓痕血跡，更是讓這塊地方充斥著血腥的味道。人們都道冷宮才是積怨最深的地方，可真正瞭解後宮的人才明白，最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不是那逍遙自在無人管束的冷宮，而是這個積蓄太多執念和怨氣的後宮地牢。

    宮正司處於南國後宮的最西面，不知是巧合還是原本修建它的工匠們早已預料到，這裡竟真的成為迎送眾多後宮女人歸西的地方。穿過長長的巷子，晴婉轉而把目光放在南面的教習所，那是她待了十三年的地方，宮正司就像是架在天平兩端，一面是新人入宮必經的調訓場所，一面是宮人受罰枉死的淒冷之地。

    「姑姑，還有多遠？」蝶舞被晴婉扶著，一臉蒼白之色，尤其在聽到地牢裡傳來的淒慘驚叫聲時，更是臉色灰白目光驚恐。

    晴婉轉過眼望向北面的幾處殿閣，眼神有些飄忽。「那裡就是地牢，受罰的宮人都被關在裡面。」

    宮正司的地牢並不如蝶舞想像的一般，殘破凋零、滿目瘡痍，而是雕欄畫棟、碧瓦紅牆，充滿了勃勃生機。這真是諷刺，最彰顯生命脆弱的地方卻生機盎然，一派欣然之姿。

    負責看守地牢的嬤嬤正站在門口等待她們，在見到晴婉時，那個嬤嬤一臉冷然。「婉丫頭，老身我可是為你破例一次，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多謝齊嬤嬤，婉兒記住嬤嬤的恩情了，來日必當相報。」晴婉欠身向她行禮，轉而向蝶舞介紹。「這位就是掌刑嬤嬤齊嬤嬤，也是她告訴我雪漓出事的。」

    她瞭解，齊嬤嬤雖然為人有些刻薄，但心底終歸還是善良的，不然也不會為她通風報信，這次竟也通融她們前來探望雪漓。

    蝶舞緩緩行禮，微微一笑。「多謝齊嬤嬤，雪漓是我的婢女，多謝您的照料了。」

    齊嬤嬤看她二人這麼恭敬，臉上倒也有些羞意，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看在婉丫頭的面子上，別那麼多禮數了。你們快進去吧，如果讓秦嬤嬤發現，大家都免不了要受罰。」

    隨在齊嬤嬤的身後，她們一同走進了地牢。鐵鏈的拉動在沉寂的空氣中奏起冰冷的音律，一股壓抑的力量立時湧上她們心頭。空氣中瀰漫的潮濕霉腥的味道，讓她們感到一陣難以隱忍的噁心。

    一層又一層的木柵欄將地牢隔開幾個區域，沉重的枷鎖聲讓這塊陰霾之地沾染上了幾分悲愴和傷感。

    走到一個監捨前，齊嬤嬤停住腳步，向她們努了一下嘴，開口說道：「快點進去吧！該說什麼就快說，別浪費時間。」

    「多謝嬤嬤。」晴婉推開監捨的大門，扶著蝶舞走進去，一片片乾涸的血跡映入她們眼簾，污濁的顏色充斥在整個空間裡。

    稻草鋪滿地牢的角落，狹小的空間充斥著腥臭和無以言表的難聞氣息。她們的目光落在角落裡蜷縮的嬌軀上，原本粉嫩的衣著早已被血跡染成了陰沉的鐵紅色，一條條、一塊塊，無一完好。凌亂的發鋪散在稻草上，黏附著泥污和草葉，破爛不堪的宮服上隱約可以看到毒打過後粘連的血痕。

    「雪漓！」她們二人不約而同驚聲叫出，撲到她的身邊。

    那是怎樣的折磨啊？一個原本嬌俏可愛，開朗快樂的孩子，竟然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她們輕輕碰觸那個脆弱的軀殼，看著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眼，再也忍受不住錐心刺骨的心疼痛哭出聲。

    細嫩的面容傷痕纍纍，滲出的血跡交錯縱橫，一道道破裂開來的傷口腫得不成樣子。她再也不是那個漂亮可愛的雪漓了，即使她能夠逃脫魔掌，她也無法再回到當初的樣子了。

    蝶舞不敢再去碰觸她，她的心疼撫慰換來的卻是雪漓一聲聲痛苦的呻吟。「雪漓，我是蝶姐姐啊！你醒醒啊！」肆虐的淚滑落，落在她的傷口上，又引來她急促的呼吸和抽動。

    晴婉捂著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血肉模糊的人竟是她一直以來照顧憐惜的孩子，她再也無法隱忍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傷，抽泣著痛哭起來。

    「雪漓，都怪姑姑不好！我應該送你回去的！我不該讓你一個人獨自離開！」她實在無法面對雪漓的雙眼所閃爍的期待和希望。

    「姑姑……蝶姐姐……」慢慢眨了眨眼，雪漓似乎想用盡全力去看清眼前的兩個人，但她的眼睛卻依舊乾澀無神。

    「雪漓……」好像意識到雪漓反常的樣子，晴婉把手在她的眼前揮擺幾下，可是她的眼神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蝶舞倒抽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雪漓……你……」

    「這裡好黑啊！雪漓……什麼都看不見……」她喘著粗氣，似乎用盡力氣去呼吸僅存的空氣，抽動的呼吸聲好像瀕臨絕境的祈禱。

    「雪漓……姐姐一定救你出去！你一定會沒事的！」蝶舞忍住幾欲滴落的淚珠，酸澀的水汽卻依舊不斷湧上她的眼眶。淚水不聽話地滑下來，止也止不住。

    「雪漓怕……是再也……沒法照顧姐姐了……」她的手緊緊抓住蝶舞和晴婉的衣服，力氣用得很大，似乎她在用全身力氣出抓住存留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