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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毛澤東万炮震金門 于右任一心思故鄉


  卻說宋宜山回到香港后,如實地寫了一份約有15000多字的書面報告交許孝炎轉呈蔣介石。報告中記述了与周恩來、李維漢見面和商談的情況,記錄了中共提議的4點意見,還敘述了沿途及在北京的各种見聞,把共產党治理下的新中國寫得很有一番新景象。,他還在報告中說:我以為,中共意圖尚屬誠懇,應當響應。大陸從工厂到農村,所到之處,但見政通人和,百業俱興,民眾安居樂業,与中共魚水相依。因此,以前提的“反共复國”,似已無望。
  報告送到台北,蔣介石一看叫台灣成為地方自治區便火冒三丈,越看就越生气,不等看完,就把報告往桌上一摔,說:“他把共產党說得那么好,半個月就被赤化了!”吩咐許孝炎:“告訴宋宜山,不必回台灣了,就留在香港算了,以免影響他人。將立法委員的薪餉每月寄給他。”
  宋宜山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台灣不能回,他動了去大陸的念頭。可是大陸很快就開始了“反右”運動,黃紹閎、龍云、章伯鈞、羅隆基、章乃器、王造時、儲安平等人都受到批判,他一看,只好打消了念頭,就在香港一直住了下來。1973年章士釗在香港逝世后,宋宜山和另外三位立法委員參加了追悼會,國民党當局遂以“附共”的罪名。宣布撤銷他的立法委員職務。這是后話,按下不提。
  且說1958年8月23日下午,全世界被金門島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所震惊。
  這次炮擊行動是毛澤東在北戴河作出的重大決策。
  毛澤東考慮到台灣的現狀和國際形勢,重新提出了國共之間舉行談判,以實現祖國和平統一的目標。他還警覺到美國總在嘗試把台灣分割出去,成為一個單獨的政治實体,“台獨”分子一直得到美國的秘密支持。美國還一再策動國民党內部勢力,企圖推翻蔣介石,建立一個完全听從美國擺布的政權。因此,他及時強調由中國人自己和平解決台灣問題,也是為了打破美國制造“兩個中國”或“台灣獨立”的陰謀。蔣介石拒絕了和平談判,不過始終堅持只有一個中國的立場,他對此還是贊許的。但是,蔣介石不肯放棄“反攻大陸”的口號,還不斷進行騷扰,派遣特務,甚至派空軍襲擊福建地面目標。因此,他在繼續提議和平解決台灣問題的同時,仍然部署和籌划了對于金門的軍事行動。1958年春天,他即指示福建軍區司令員葉飛擬定了炮擊封鎖金門的方案。7月底,參戰部隊完成集結。
  8月20日,毛澤東在北戴河下了最后決斷。他對彭德怀、林彪說:“我們立即集中力量,對金門國民党軍予以突然猛烈的打擊,把它封鎖起來。經一段時間后,對方可能從金門、馬祖撤兵或困難很大還要掙扎,那時是否考慮登陸作戰,視情況而定,走一步,看一步。”
  8月21日,葉飛飛抵北戴河,与彭德怀住在一起,直通福建前線的專線電話隨即架到了房間。
  8月22日,毛澤東決定明天動手。
  23日下午5點半,隨著一串串紅色信號彈在金門島四周升起,疾風暴雨般的炮彈從東、西、北各個方向射向金門北太武山國民党軍陣地上。頃刻間,山搖地動,金門島陷入火海和濃煙之中。
  對于這次突如其來的炮擊,守島的國民党軍毫無察覺,毫無准備。今天是星期六,他們正在一面舉行周末聚餐,一面听國防部長俞大維訓話。
  炮彈傾盆而下時,剛訓完話的俞大維被一個科長背入路邊山石下躲避。金門防衛司令官胡璉拔腿就跑,僥幸跑回司令部。在橋頭談天的趙家驤、吉星文、章杰三位副司令官,于第一群炮彈落地爆炸時命喪黃泉。趙家驤擔任過國民党軍東北“剿總”的參謀長,是解放軍的老對手,是遼沈戰役中僥幸逃出的大官。章杰是空軍將領,曾任空軍副參謀長,在金門負責對空聯絡。吉星文是老西北軍軍官,“七七”事變時曾擔任值守盧溝橋的團長,曾在何基灃將軍指揮下奮起回擊日軍侵犯,一時聞名全國。
  過了20分鐘以后,國民党軍的炮兵才自發地還擊,發射了炮彈2000余發,很快就被解放軍的炮火壓了下去。首次炮戰持續了85分鐘,解放軍發射炮彈3万余發,金門國民党守軍事后承認傷亡600人。
  金門炮擊使台灣十分震動。蔣介石一時摸不清毛澤東的意圖,估計解放軍會登陸金門,并有可能進攻台灣,于是在台北等城市實行緊急防空措施,一些部門還進行了疏散。蔣介石還向艾森豪威爾緊急求援。艾森豪威爾命令美軍第七艦隊主力開赴台灣海峽,其中包括4艘航空母艦。另有1艘航空母艦還從地中海的第六艦隊急速調來。不大的台灣海峽,一下擺開了5艘航母。
  金門島,成了世界輿論關注的焦點。
  此后,國共雙方互相炮擊,台灣海峽戰火不斷。
  金門已經被封鎖起來了,下一步怎么辦?葉飛正准備登陸作戰,不料毛澤東下達命令:福建前線自9月4日起,停止炮擊3天,以觀各方動態。
  4日清晨,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在新聞節目里播出中華人民共和國關于領海問題的聲明。聲明宣告:中國領海寬度為12海里,一切外國飛机和軍用船舶,未經中國政府許可,不得進入中國領海及其上空。
  這時人們才明白,毛澤東決定炮擊金門,既為了促進解決台灣問題,也包含了解決中國領海線問題在內。意在顯示:如果有什么人敢于藐視中國的領海線,那么就要請他嘗嘗炮擊金門的滋味。從此以后,每逢美軍艦船飛机越過中國領海線,中國政府發言人都要發出一次嚴重警告,并在華沙中美大使級會談中提出交涉。美國雖然不承認中國的12海里領海權,但在行動中不得不注意這條領海線。
  停止炮擊3天的期限過去了,9月7日,海上觀察哨發來報告:海上出現由14艘艦船組成的龐大艦隊,正朝金門海域駛來。
  過一會儿觀察得更清楚,這是一支由美台兩方軍艦混合編隊組成的艦隊,美國軍艦上的星條旗已看得很清楚。
  到底打不打?正在福建前線的葉飛緊急請示北京。
  毛澤東回答:“照打不誤!”
  葉飛又請示:“是不是連美艦一起打?”
  毛澤東說:“只打蔣艦,不打美艦。”
  葉飛又問:“我們不打美艦,如果美艦向我開火,我們是否還擊?”
  毛澤東答:“沒有命令,不准還擊。”
  事實上,解放軍一發炮,美國軍艦就急忙退出外海,徘徊觀望,根本不管國民党艦只,也始終不發一炮。几天都是如此。
  美國政府就台灣、金門局勢爭論不休。杜勒斯對中共炮擊金門十分惱火,主張使用原子彈攻擊中共机場。艾森豪威爾斷然否決,他在9月11日發表廣播演說,表示贊同周恩來關于恢复中美大使級會談的提議,雖然申明“絕不會在炮火威脅下退卻”,卻又向全美國道出真言:“我不會僅為金門而要求美國男儿作戰。”
  此后,國共雙方繼續開戰:陸軍互相炮擊,海軍、空軍直接交戰。戰爭,持續了40多天。
  這時,美蔣矛盾愈演愈烈。杜靳斯公開發表講話,要求蔣介石從金門、馬祖撤兵。蔣介石則公開表示:“就是戰斗到最后一個人,流盡最后一滴血,亦不放棄金門群島的寸土尺地!”
  毛澤東意識到,美蔣雙方為金、馬是守是撤雖說矛盾尖銳,但金門島上的守軍甚至台灣島上的政權,畢竟要依賴美國支援才能生存。解放軍如果再施加封鎖壓力,勢必導致壓蔣介石向美國就范,從而使得美國更便于制造“兩個中國”或支持“台獨”。讓金門、馬祖留在蔣介石手里,不但有可能促進今后兩岸關系的改善,也會使蔣介石有資本去抵制“台灣獨立”的活動,從而維護國家的領土完整。
  10月5日上午8時,毛澤東指示福建前線部隊:“不管有元美机美艦護航,10月6、7兩日,我軍一炮不發,敵方向我炮擊,我也一炮不還。偃旗息鼓,觀察兩天,再作道理。”
  根据毛澤東的決定,中央軍委确定了“打而不登,封而不死”的方針,要求福建前線部隊減輕對金、馬的軍事壓力,使金、馬蔣軍能夠生存下去,同時仍要使其處于緊張的狀態,拖住美國不得脫身。
  10月6日凌晨,由毛澤東起草、以國防部長彭德怀名義發表的《告台灣同胞書》,震動海內外。文曰:
  台灣、澎湖、金門、馬祖軍民同胞們:我們都是中國人。三十六計,和為上計。金門戰斗,屬于懲罰性質。你們的領導者們過去間太猖狂了,命令飛机向大陸亂鑽,遠及云、貴、川、康、青海,發傳單,丟特務,炸福州,扰江浙。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打一些炮,引起你們的注意。台、澎、金、馬是中國領土,這一點你們是同意的,見之于你們領導人的文告,确實不是美國人的領土。台、澎、金、馬是中國的一部分,不是另一個國家。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沒有兩個中國。這一點,也是你們同意的,見之于你們領導人的文告。你們領導人与美國人訂立軍事協定,是片面的,我們不承認,應予廢除。美國人總有一天肯定要拋棄你們的。你們不信嗎?歷史巨人會要出來作證明的。杜勒斯九月三十日的談話,端倪已見。站在你們的地位,能不寒心?歸根結底,美’帝國主義是我們的共同敵人。十三万金門軍民,供應缺乏,饑寒交迫,難為久計。為了人道主義,我已命令福建前線,從十月六日起,暫以七天為期,停止炮擊,你們可以充分地自由地輸送供應品,但以沒有美國人護航為條件。如有護航,不在此例。你們与我們之間的戰爭,三十年了,尚未結束,這是不好的。建議舉行談判,實行和平解決。這一點,周恩來總理在几年前已經告訴你們了。這是中國內部貴我兩方有關的問題,不是中美兩國有關的問題。美國侵占台澎与台灣海峽,這是中美兩方有關的問題,應當由兩國舉行談判解決,目前正在華沙舉行。美國人總是要走的,不走是不行的。早走于美國有利,因為它可以取得主動。遲走不利,因為它老是被動。一個東太平洋國家,為什么跑到西太平洋來了呢?西太平洋是西太平洋人的西太平洋,正如東太平洋是東太平洋人的東太平洋一樣。這一點是常識,美國人應當懂得。中華人民共和國与美國之間并無戰爭,無所謂停火。無火而談停火,豈非笑話?台灣的朋友們,我們之間是有戰火的,應當停止,并予熄滅。這就需要談判。當然,再打三十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究竟以早日和平解決較為妥善。何去何從,請你們酌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長彭德怀
  1958年10月6日上午1時
  這份《告台灣同胞書》發表后,金門島上的气氛馬上緩和下來。解放軍停止炮擊,國民党軍在這7天也一炮不打。美國也表示“歡迎”,宣布從8日起暫停護航。
  10月12日午夜,7天期限已到,金門守軍和居民又全部躲進坑道和洞里。13日凌晨,福建前線廣播站播送了彭德怀給福建前線解放軍的命令,也出自毛澤東的手筆。命令寫道:
  福建前線人民解放軍同志們:
  金門炮擊,從本日起,再停兩星期,借以觀察故方動態,并使金門軍民同胞得到充分補給,包括糧食和軍事裝備在內,以利他們固守。兵不厭詐,這不是詐。這是為了對付美國人的。這是民族大義,必須把中美界限分得清清楚楚。我們這樣做,就全局說來,無損于已,有益于人。有益于什么人呢?有益于台、澎、金、馬一千万中國人,有益于全民族六億五千万人,就是不利于美國人。有些共產党人可能暫時還不理解這個道理。怎么打出這樣一個主意呢?不懂,不懂!同志們,過一會儿,你們會懂的。呆在台灣和台灣海峽的美國人,必須滾回去。他們賴在那里是沒有理由的,不走是不行的。台、澎、金、馬的中國人中,愛國的多,賣國的少。因此要做政治工作,使那里大多數的中國人逐步覺悟過來,孤立少數賣國賊。積以時日,成效自見。在台灣國民党沒有同我們舉行和平談判并且獲得合理解決以前,內戰依然存在。台灣的發言人說:停停打打,打打停停,不過是共產党的一條詭計。停停打打,确是如此,但非詭計。你們不要和談,打是免不了的。在你們采取現在這种頑固態度期間,我們是有自由權的,要打就打,要停就停。美國人想在我國的內戰問題上插進一只手來,他們叫停火,令人忍俊不禁。美國人有什么資格談這個問題呢?請問他們代表什么人?什么也不代表。他們代表美國人嗎?中美兩國沒有開戰,無火可停。他們代表台灣人嗎?台灣當局沒有發給他們委任狀,國民党領袖根本反對中美會談。美國民族是一個偉大的民族,其人民是善良的。他們不要戰爭,歡迎和平。但是美國政府的工作人員,有一部分,例如杜勒斯之流,實在不大高明。即如所謂停火一說,豈非缺乏政治常識?台、澎、金、馬整個地收复回來,完成祖國統一,這是我們六億五千万人民的神圣任務。這是中國內政,外人無權過問,聯合國也無權過問。世界上一切侵略者及其走狗,通通都要被埋葬掉,為期不會很遠。他們一定逃不掉的。他們想躲到月球里去也不行。寇能往,我亦能往,總是可以抓回來的。一句話,胜利是全世界人民的。金門海域,美國人不得護航。如有護航,立即開炮。切切此令!
  國防部長彭德怀
  1958年10月13日上午1時
  兩份文告都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公文寫法,寫得气勢磅礡,生動幽默,汪洋恣肆,文采斐然,是典型的毛澤東風格。這里全文引出,也便于讀者諸君鑒賞。
  10月25日,毛澤東又以彭德怀的名義起草了《再告台灣同胞書》,公開發表,宣布了今后對金門“單日打炮、雙日不打”与對机場、碼頭、海灘和船只“四不打”的方針。
  于是,台灣也宣布單打雙不打。
  從此以后,雙方在金門單日相互打炮,已經是一种象征性的交火。炮擊時雖然用的是實彈,但都是有意識地打在對方空曠無人地帶、灘頭或者無工事的山頭,盡量不打死人。這种炮擊,成了保持大陸与台灣聯系紐帶的一种特殊的方式。
  戲劇性的炮擊金門,從1958年一直延續到1979年元旦。那天,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長徐向前發表文告,宣布:
  “為了方便台、澎、金、馬的軍民同胞來往大陸省親會友、參觀訪問和在台灣海峽航行、生產等活動,我己命令福建前線部隊,從今日起停止對大金門、小金門、大擔、二擔等島嶼的炮擊。”
  不過毛澤東和蔣介石都沒能看到這一天。
  再說鑒于蔣介石對國共和談疑慮重重,抱住“反攻大陸”的信念不放,1960年5月22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毛澤東、周恩來都認為:對蔣我們可以等待,解放台灣的任務不一定要我們這一代完成,可以留交下一代去做。要蔣現在過來也有困難,問題是要有這個想法,逐步地創造些條件,一旦時机成熟就好辦了。
  為把中共的誠意傳遞到台灣,促進海峽兩岸關系的發展,周思來進一步通過各种渠道,采取各种辦法開展工作,把抓住机會做國民党元老的工作作為爭取台灣人士的一條重要渠道。
  建國前夕,周恩來曾說:“于右任先生被挾持去了台灣,真是遺憾啊!”
  建國后,屈武的老伴于芝秀一直隨待她母親——于右任的夫人高仲林住在西安。于老先生通過他在香港的一位老朋友吳季玉先生,和她們互通音訊。
  1961年3月中旬,章士釗由香港回到北京,給周恩來寫了一封信,信中說:“胡子(人們對于右任的尊稱)最近給香港吳季玉先生來信說:‘今年是我老伴的80壽辰,可惜我不在大陸,今年她的生日一定會很冷落,不會有人理睬她的。想到這點我十分傷心!’”
  章士釗在信中最后說:“胡子的這种心情,請總理予以注意。”
  周恩來接信后,立即將信轉給屈武,要他以女婿的名義為于夫人做80大壽。周恩來自己也准備了一些禮物。屈武看信后,立即計算日期,于夫人的壽辰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但陝西的風俗,可以補壽。經請示,周恩來表示:陝西既然有此風俗,那就給于夫人補壽。還讓人轉達他的話:“決不能為這件小事使于先生心中不安。”
  于是,屈武帶著儿子、儿媳和于右任的外甥周伯敏同赴西安。遵照周恩來的指示,陝西省委統戰部熱情地操辦此事。于右任在西安的親戚故舊,包括他的老朋友陝西省副省長孫蔚如、工商業聯合會主席韓望塵、全國政協委員茹欲立、知名人士楊子廉,以及省委統戰部副部長李齊夷等,男男女女共20余人參加生日宴會。宴會上輕松歡快,談笑風生。于夫人對党和政府的關怀深深感動。她興致頗高,喜形于色,一再對大家表示謝意。
  事后,屈武決定寫封信,把這件事輾轉告訴于右任,讓他分享其快樂,同時使他知道周恩來代表政府對他和他留在大陸的家屬的親切關怀,但這就必須在信里寫上周恩來的名字。那么這封信到台灣,如果被無孔不入的特務們發現,對于先生將產生什么后果呢?屈武反复思考,無以為計,于是就到邵力子先生家里向邵老請教。邵力子和于右任有几十年的深厚友情,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等屈武說明來意,邵力子略一沉吟,高興地說:“有了,你在給于先生的信里,把周總理三個字改成‘濂溪先生’四個字就行了。——
  看屈武有些不解,邵力子接著說:“抗戰時期在重慶的時候,我和于先生住在一起,我們經常談論歷史名人,特別是多次談到北宋名儒、理學的奠基人周敦頤。周的別號本來叫茂叔,他在廬山蓮花峰下的小溪上筑室講學,人稱濂溪先生。當年我同于先生談到周恩來的時候,總是稱他為周先生,你在信里寫濂溪先生,于先生一看就曉得指的是周總理,而別人看到是不會聯系到周總理身上的。”
  屈武按照邵力子所說的方法把信寫好,連同祝壽時的照片等物請香港的吳季玉轉交于右任。后來吳季玉給屈武來信說,于先生收到屈武的信和照片等,高興到了极點,真是喜出望外,不禁熱淚橫流。特別是周恩來對他的關怀,更使他非常感動。他要吳季玉告訴屈武向周恩來表達他誠摯的謝憂。他對周恩來的稱呼也用濂溪先生,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足見邵力子的設計和判斷是很高明的。
  就在屈武接到這封信第二天的一次晚會上,屈武見到了周恩來,并把吳季玉來信的內容報告了他。周恩來听了,很高興地說:“只要于先生高興,我們也就心安了。”
  于右任晚年,在政治上頗不得志,曾几次想辭職。又因淪落天涯,困居孤島,山河割裂,統一難期,欲返大陸故鄉的風愿難償而內心抑郁,苦悶不堪。因此,他寫了不少怀念家鄉、怀念大陸的詩詞,透露出他對統一祖國的渴盼。
  一次,于右任的長子在台北友人家中,發現有他父親題句的“歲寒三友圖”中堂一幀,乃將其攜歸,交父親欣賞。這幀“歲寒三友圖”是30年前,何香凝因對現實不滿,寄情詩畫,与經亨頤、陳樹人合作而成,于右任為之題句。此刻,他欣賞之余,緬怀往事,思念舊友,感慨万端,便提筆在“歲寒三友圖”中,補上了當年題句時漏寫的一個字,又題七絕兩首。其一曰:
  二十余年補一字,
  完成題畫歲寒詩。
  相逢回念寒三友,
  泉下經陳知不知?
  這首深切怀念大陸舊友的詩,《人民日報》曾予轉載。當時人大副委員長何香凝尚健在,她見了于右任的詩,感慨頗多,以“遙寄台灣”為題賦詩三首,答于右任先生,內有“追怀往事念同游”、“數十年來如一日”之句。
  當于右任身体日衰,自感于世無几時,思鄉之心更切。他為自己的后事安排時,念念不忘地說:“我百年后,愿葬于玉山或阿里山樹木多的高處,可以時時望大陸(旁注:山要最高者,樹要大者)。我之故鄉是中國大陸。”
  1964年11月10日,于右任在台北磕然長逝。臨終前,他寫下了三章哀歌:
  (一)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陸。
  大陸不可見兮,
  只有痛哭。
  (二)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
  永不能忘。
  (三)
  天蒼蒼,野茫茫。
  山之上,國有殤。
  聲聲凄切,字字沉痛,深切地表達了老人對祖國大陸和故鄉親人的眷戀之情,反映了他盼望兩岸統一的濃烈心愿。
  屈武說:“這固然与于先生一貫的為人和思想有關,也是周總理長期工作的結果。”
  正是:
  隔山隔水不隔音,
  打斷骨頭連著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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