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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六國飯店愁云密布 雙清別墅笑聲頻起


  話說4月1日下午1點多鐘,“天王號”飛到北平上空時,机能里頓時活躍起來。黃紹閎說:“在地面上逛北平不知多少次了,但總沒有從空中看得全面。我建議飛机在空中繞兩個圈子,讓大家仔細看看。”
  有的代表贊同。然而飛机剛兜了一圈,有的老人已頭暈目眩。于是,飛机赶快到西苑机場著陸了。
  一下飛机,張治中頓時感到气氛异常:中共首席代表周恩來沒有來,照常規該到机場迎接的其他中共和談代表也沒有來,前來迎接的僅是中共代表團秘書長齊燕銘、北平市府秘書長薛子正等寥寥數人。机場上,除了站崗執勤的衛隊以外,沒有歡迎的群眾。又是個揚沙天气,西北風裹卷著陣陣黃塵把天地涂抹得昏蒙一片。如此冷清的場面,与南京夾道歡送的熱烈气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代表們頗感不滿,且滿腹狐疑。張治中更是納悶,且忐忑不安。
  當代表團被接到下榻的六國飯店時,只見飯店的門前赫然挂著一幅標語,上書:“歡迎真和平,反對假和平!”張治中私下對屈武說:“看起來,中共對我們的誠意是有所怀疑的。”
  屈武說:“嗯,不過也難怪人家怀疑。”
  張治中面含苦澀地搖搖頭。
  原來4月1日上午,周恩來從秘書送來的電訊新聞稿上得到南京方面的消息,稱南京各報都報道張治中在臨來北平談判前曾到溪口去見蔣介石,還說蔣介石表態愿意和平,愿意終老還鄉……他一看就十分敏感、慍怒:這是欺騙,十足的欺人之談!蔣介石怎么愿意和平、愿意終老還鄉呢?誰人不知,蔣介石下野求和,只不過是他在形勢對其不利時的慣用伎倆而已。張文白一向聰明過人,此時怎么那么糊涂?不,也許不是糊涂,這說明了蔣介石仍在操縱一切,說明了南京要听命于溪口。周恩來原來打算下午到西苑机場迎接張治中率領的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的,看了這條消息后,他決定不去了。
  中午,周恩來又得到消息,說當無上午在南京發生流血慘案。他更感不快,甚至頗為憤怒:李宗仁不是已經表態接受八項條件作為和談的基礎嗎,怎么又要鎮壓學生,制造流血事件?其和平的誠意何在?!
  當晚6時,周恩來率領中共代表團林伯渠、林彪、葉劍英、李維漢、聶榮臻等人,來到東交民巷六國飯店看望南京政府代表,并設便宴款待代表團全体人員。飯后,雙方代表即開始商談。經雙方同意,商談采取分頭個別對話形式。周恩來、林伯渠和張治中、邵力子對談。
  一開始,周恩來謙和地笑著說:“文白先生,很對不起,沒有到机場迎接你,你不會見怪吧?”
  “哪里哪里,我們都是老朋友了。恩來先生日理万机,著實忙得很啊!”張治中附和著應道。
  周恩來一雙炯炯的眼睛望著張治中,突然話鋒一轉:“我請問你,既然來北平是為了和平解決兩党問題的,為什么你在事前還要親到奉化向戰犯頭子去請示呢?”
  這突如其來的話問,使張治中驀然一惊。他正想加以解釋,周恩來接著又說:“你這樣做法,起了混淆視听、破坏和談的作用,同時也證明了蔣介石所謂下野是假的,而實際上他還在幕后操縱控制。”
  張治中面色尷尬,倉粹間解釋道:“恩來先生,這正是鄙人的苦衷啊!為了和平工作不致夭折,就必須事先掃除實現和平的一切障礙。我不能不去摸個底呀!”
  周恩來不置一詞。
  張治中繼續說:“是我自己想要去的,既不是蔣叫我去的,也不是李要我去的。我所以想起要去,一則想到蔣雖然下野,但實力還是掌握在他手上,我們雖然接受以毛先生所提八條為和談基礎,但蔣究竟同意到何等程度,我不能不摸個底,才好進行商談。二則蔣雖然不當總統,但還是國民党的總裁,我們也有義務去看望他,我是首席代表,只好我去了。三則近來京滬間一些人紛紛發表言論,提出許多主張,給和談制造障礙,我去溪口并且在回南京后馬上發表新聞,對這些人起到威懾的作用。”
  听了張治中的這番解釋,周恩來并不滿意。他說:“不管你怎么說,只能說明蔣介石仍在發號施令。這种由蔣導演的假和平,我們是不能接受的。”
  張治中感到反复解釋無效,也在言語間動了一點感情,說:“周先生未免也太挑剔了吧!我去看蔣,這是國民党自己的事。”
  周恩來尖銳地說:“但這是影響國共和談的事。這不能不使我們怀疑,你們要的是假和平!”
  張治中說:“我受李宗仁先生委托,到北平來談判,當然是為了國家和民族實現真正的和平,而不是你們所說的假和平。”
  周恩來說:“在蔣介石的操縱下進行和談,是實現不了真和平的。今天在南京發生的流血慘案,就是明證。學生上街游行要求南京當局接受我們提出的八項和平條件,何罪之有?李宗仁不是已經答應以八條作和談基礎嗎?為什么還要出動軍警鎮壓學生,造成學生傷亡?文白先生,在你率領代表團飛來北平即將開始和談時,發生這种慘案,不能不令我們怀疑南京當局和談的誠意。”
  張治中望了望邵力子,見邵力子也正凝望著他,只好說:“南京發生的流血事件,我也是到了北平才听說。發生這种事,也是我們和談代表團所不允許的。周先生、林先生,請容許我們會后与南京電話聯系,查明究竟。”
  周恩來嚴肅地說:“南京政府既然派出和談代表團前來同我們談判,并表示愿意接受八項條件為談判的基礎,那么如果這個政府是有低限度的誠意,就應當以處理南京慘案為起點,逮捕并嚴懲主凶蔣介石、湯恩伯、張耀明,逮捕并嚴懲制造慘案、破坏和平的特務暴徒。”
  邵力子這時也說:“是呀,和談剛要開始,就制造事端,也太卑鄙無恥了!我也主張嚴懲元凶主惡,嚴懲暴徒特務。”
  周恩來這才語气和緩下來,談起和談問題。他說:“我們在3月26日曾用廣播通知你們,要准備好為實施八項條件所必需的材料,准備好對和談的具体意見。廣播你們都收听到了吧!方案帶來了嗎?”
  因為在來北平之前已經商量過,行政院討論過的腹案及國防部的最低限度要求,都不准備書面提出,只作為代表掌握的原則性限度,張治中便答道:“我們尚沒有具体的方案,想听听你方的。”
  林伯渠問:“既然雙方討論,你們怎么沒有准備具体方案?”
  張治中說:“是以八項原則為基礎。行政院開會討論過,有各种各樣的意見,我方會提出。”
  周恩來早已料到對方拿不出具体的方案,便有准備地提出:“以八項原則為基礎,這是前提,是沒有疑義的。全國人民渴望和平,時間是不能拖延的。我們設想,采取今天這樣個別對話的形式,充分听取你方的意見,經過三四天的商談后,在5日左右提出成熟的東西,供雙方討論。”
  張治中、邵力子都表示贊同。周恩來、林伯渠起身告辭。
  當晚,周恩來召集中共方面的代表和工作人員碰頭。
  半夜己過,大家走后,周思來還想著,毛澤東正等他去匯報。于是,他乘著小車,穿過無人的街道,向西城駛去。一路上,他在想:解放軍已經准備在4月13日左右渡江南下,時間緊迫,只剩十來天了。從剛才掌握的情況看,南京來的代表團還想對八項原則討价還价,連張治中在內也對“划江而治”抱著幻想,張治中到溪口去請示蔣介石說明了什么?說明南京方面要听溪口的。看來,在解放軍渡江以前,還可以抓緊時間對李宗仁、白崇禧做最后的爭取工作。“天王”號專机后天要飛回南京,似可讓黃啟漢隨机前往。既然各民主党派表示愿做李宗仁的工作,他們也可以派人去。還有,劉仲容過几天也可以再回一趟南京。
  他乘的小車駛到雙清別墅時,香山農家的雄雞已經蹄了兩遍,天快亮了。毛澤東同意了他的提議,還准備在劉仲容臨走時再見劉一次,讓劉捎口信給李宗仁、白崇禧。毛澤東還准備過兩天會見李濟深、沈鈞儒、馬敘倫、蔡廷鍇、陳其尤等各民主党派負責人,就國共談判的情況進行交談。
  周恩來与毛澤東分手出來,已經是4月2日早上。他只睡了一個多小時,就赶往六國飯店,按時与張治中對談。當晚,他就在六國飯店接見了黃啟漢。他首先問:“黃先生對南京代表團來和談,有什么看法?”
  黃啟漢說:“既然在八項原則基礎上談判,照理不該有很大的困難。困難還是在將來實行起來,會有很大阻力。”
  周恩來气憤地說:“現在就是他們并沒有接受八項原則為基礎。除邵力子先生外,其余的人都异口同聲地說‘懲治戰犯’這一條不能接受。這是什么話呢?李宗仁不是公開承認以八項原則為談判基礎嗎?怎么,代表團來了,又變封了?還有,南京代表團到北平來之前,張治中還到溪口去向蔣介石請示,這就產生另一個問題,你們代表團究竟是代表南京,還是代表溪口呢?這兩個問題不解決,和談怎么進行呢?明天,代表團的專机回南京,黃先生是不是走一趟,回南京去把這兩個問題向李宗仁問個明白。看來,原定4月5日開始正式和談,也得推遲了。”
  他覺得意猶未盡,夜里又考慮了几條給李宗仁、白崇禧的具体意見。第二天,在黃啟漢臨行前,他又在六國飯店單獨接見黃,說:“經過三大戰投的較量,蔣軍主力已被殲滅殆盡,可以說,內戰基本結束,剩下的不過是像毛主席所說的打掃戰場而已。想不到南京來的代表團,至今還對毛主席提出的八項原則討价還价,這是我們不能容許的。本來,我們對蔣介石及其死党,就不存在任何幻想,倒是希望那些錯跟蔣介石走的人,應該認清形勢,猛醒回頭了。你回到南京告訴李先生和白先生,人民解放軍完全有足夠的力量在全國范圍內掃除和平的一切障礙,希望兩位先生不應該對帝國主義存幻想,不應該再對蔣介石留戀或恐懼,應該團結一切可能團結的力量,堅決向人民靠攏,這才是他們唯一的光明出路。有几點具体意見你回去轉告他倆:一、在和談期間,人民解放軍暫不渡過長江;但和談后,談成,解放軍要渡江,談不成,也要渡江。二、白先生的部隊,應先撤退到花園(在漢口北)以南一線。三、希望自在安徽讓出安慶。四、希望李先生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要离開南京,能夠爭取更多的國民党軍政人員同留在南京更好。考慮到李的安全,他可以調桂系部隊一個師進駐南京保護,万一受蔣軍攻擊,只要守佐一天,解放軍就可以到來支援了。這些話,你記住了嗎?”
  黃啟漢點頭說:“記住了。”
  周恩來臨走時,握住黃啟漢的手說:“黃先生,歡迎你站到人民這邊來。”
  黃啟漢激動地說:“周先生,你說的意見我一定轉達,不管李、白兩人走什么道路,我自己一定跟共產党、跟毛主席走!”
  3日下午,黃啟漢飛返南京。
  過了兩天,劉仲容受毛澤東、周恩來委托,同朱蘊山、李民欣、劉子衡一同飛往南京。周恩來讓朱蘊山帶信給李宗仁,信中說,無論戰与和,人民解放軍都要渡江,并限南京政府于4月12日前答复。
  再說4月8日,為了推動談判順利進行,毛澤東和周恩來在雙清別墅會見張治中。
  毛澤東看了李宗仁的信后對張治中說:“德鄰先生雖同意按八項條件為基礎進行談判,看來對戰犯的問題還是不放心,你也感到有困難吧?好,為了減少你們代表團的困難,可以不在和平條款中提出戰犯的名字,但要有追究責任的字樣。蔣介石讓南京政府堅持‘和談必先簽訂停戰協定’,我看也可以磋商。人民解放軍是必須過江的,時期可以在簽字后實行。改編軍隊可以緩議。聯合政府成立,須有相當時間,在此期間,南京政府可維持現狀,免使社會秩序紊亂。總之,凡是有利于推進和平事業的意見,中共都將盡量采納。文白先生,你看如何?”
  張治中連說:“好,好,這樣有利于和談。感謝主席体諒我們的苦衷。”
  毛澤東繼續說:“和談方案先由中共方面草擬,拿出方案再正式談判就容易了。將來簽字,如果李宗仁、何應欽、于右任、居正、童冠賢等都來參加就更好了。今后,我們大家來做的,大家合作來做的,當然最重要的是共同一致來結束戰爭,恢复和平,以利在全國范圍開展偉大的生產建設,使國家人民穩定地進人富強康樂之境。”
  張治中說:“主席講得非常好,這些正是全國人民所渴盼的,鄙人將本此而努力。”
  毛澤東感慨地說:“文白先生,你為和平奔走是有誠意的。即使在內戰頻仍,國民党瘋狂剿共的年月里,你仍為兩党的合作不辭勞苦地奔波呼吁。‘雙十協定’簽訂后,你說服蔣介石把《掃蕩報》改為《和平報》,那《掃蕩報》是蔣介石在江西圍剿我們時辦的,你要改名,一定費了很大的努力。我記得你以最高軍事調停小組成員的身份第三次到延安,你在歡迎晚會上說,你們將來寫歷史的時候,不要忘了我張治中三到延安這一筆啊!我說,要記上,這可是文白先生功不可沒的一筆喲!”
  周恩來插話:“文白先生,不論此次和談是否成功,我們都會銘記你為國共和談所付出的大量心血,感謝你作出的一切努力。到時候,應該把解放勳章授予文白先生。”
  張治中連連擺手:“過譽了,過譽了,我不過盡了些微薄之力,不足挂齒啊!”
  气氛愈加活躍起來。
  毛澤東夾起一根煙,划著火柴點上,以濃重的鄉音侃侃而談:“去重慶談判,許多人都勸我不要去,說是‘鴻門宴’。我說,我是個俗人,煙酒無戒,嘴饞得很哩,‘鴻門宴’也是宴嘛!”
  場上一陣笑聲。
  毛澤東吐出一口煙霧,繼續說:“在重慶,蔣介石真可謂財大气粗,擁有430万人的兵力,而且有空軍、海軍和特种部隊。而我們只有120万人,沒有飛机和坦克,基本上是小米加步槍。他要我們由48個師減到12個師,交出解放區。我說減少一半,保留24個師可以吧。他說保留12個師已是中央所能允許之最高限度。最后由文白先生從中斡旋,提出個折衷方案,要我們保留20個師,解放區設立行政督察專員共管。這樣總算簽訂了‘雙十協定’。”
  周恩來、張治中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接著,毛澤東把話鋒一轉,說道:“剛才我已表明態度,也就是說再做出點讓步。我想這還遠遠達不到南京政府和蔣介石滿意的。怎么辦呢?時間不等人哪!文白先生,你可以派人向蔣介石轉達我的意見,如果他愿意,我們歡迎他到北平居住。聯合政府成立,他可出任政府副主席或政協主席嘛。孫中山先生的‘天下為公’仍然是我們的旗幟,在和平統一大業面前,任何個人之間的恩怨或政党之間的紛爭,都是可以化解和丟拋的。”
  四個小時過去了,毛澤東請張治中一起吃午飯。張治中得知毛、周已經一天一夜末睡,就告辭而歸。
  第二天,毛澤東又同邵力子、章士釗交談。二老都是經歷丰富、學識淵博之人。毛澤東和他們從經史子集談到詩詞曲賦,從王朝更替談到歷史發展,談得酣暢淋漓,彼此都覺盡興。
  第三天,即4月10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气。黃紹閎和劉斐乘車駛出城區,心情甚覺搞然。他倆是第三批去會見中共的最高領袖毛澤東的。前兩批回來的和談代表都被毛澤東的魅力折服了。張治中感慨万端地說:“跟毛澤東在一起,你就會懂得國民党的失敗是應該的,共產党的成功并非偶然。”見過許多大人物的章士創、邵力子則十分真誠地贊譽毛澤東是稀世罕見的偉人。快要接近毛澤東的住處時,他倆平添了几分不安。
  當他倆來到雙清別墅,毛澤東已站在屋門外的院子里等候。汽車一到,毛澤東又走到汽車跟前。兩人下了車,毛澤東迎上來和他們緊緊握手。毛澤東如此誠摯熱情,以禮相待,使他們心中頓生敬意。
  進房不久,朱德也進來了。這位舉世聞名的紅軍總司令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并問長問短,使他們感到質朴可親,平易近人。
  毛澤東親切地說:“北平風沙大,气候干燥,你們兩位都是南方人吧?過得慣不慣?听說季寬先生心髒病犯了,要好好休息,莫累著了。”
  他倆答了話,感謝毛主席的關心。
  毛澤東很隨意地問:“季寬先生是廣西哪里人?”
  黃紹施答:“廣西容縣。”
  “是光榮的榮嗎?”
  “是容量的容。”
  毛澤東順口而出:“噢,容者,寬納博大之謂也。前天与文白先生談,我們准備采取寬大的政策,可以不在和平條款中提出戰犯的名字。李德鄰先生雖不是容縣人,也不必計較個人的得失。”
  黃紹閎和劉斐都笑了。
  毛澤東又轉向劉斐,問:“為章先生,你是湖南人吧?”
  劉斐答:“我是醴陵人,与主席鄰縣,是老鄉。”
  毛澤東高興地說:“呵,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哩!”
  全場一陣大笑。
  劉斐這時說:“蔣介石打不下去了,讓李宗仁出來搞和談。人民需要休養生息,和平是大勢所趨。”
  毛澤東說:“人民的要求,我們最了解。我們共產党是主張和平的,否則也不會請你們來。我們是不愿意打仗的,發動內戰的是以蔣介石為頭子的國民党反動派嘛,只要李宗仁誠心和談,我們是歡迎的。”
  朱德插話:“關鍵是要誠心誠意。”
  “李宗仁現在是六親無靠哩!”毛澤東扳著指頭對劉斐、黃紹閎說,“第一,蔣介石靠不住;第二,美國帝國主義靠不住;第三,蔣介石那些被打得殘破不全的軍隊靠不住;第四,桂系軍隊雖然還沒有殘破,但那點子力量也靠不住;第五,現在南京一些人士支持他是為了和談,他不搞和談,這些人士也靠不住;第六,他不誠心和談,共產党也靠不住,也要跟他奉陪到底哩!”說到這里,他在房中踱了几步,走到他倆面前說,“我看六親中最靠得住的還是共產党。只要你們真心和談,我們共產党是說話算數的,是守信用的。”
  講到雙方正在討論的《國內和平協定方案》,毛澤東問:“這個協定你們都同意么?”
  劉斐說:“總的我們是同意的,只是‘前言’中說蔣介石是挑動內戰的罪魁禍首這句話,雖然實際情況确實如此,就怕李宗仁簽字有難處,因為他是個空架子,蔣介石背后搗亂他吃不消。”
  黃紹閎說:“他這個代總統當得很難受,自己作不了主。”
  毛澤東笑道:“好,看你們的情面不寫罪魁禍首,那就寫上個元凶巨惡,你們看怎么樣?”
  全場又是一陣大笑。毛澤東當然說的是玩笑話,在后來的協定修正案中,是沒有“罪魁禍首”、“元凶巨惡”這些詞句的。
  毛澤東留下黃、劉二人一起吃飯,邊吃邊談,無拘無柬。
  毛澤東對黃紹閎說:“听恩來講,季寬先生是個詞人。我素好結交詩人詞友,待協議簽訂之時,我們不妨作詩填詞,為之唱和。”
  黃紹閎連忙說:“不敢,不敢。主席是大手筆,我讀過主席在重慶發表的詠雪詞,詞風雄渾瀟洒,前無古人,我是佩服之至。我只是有時閒來無事,聊以寄怀。待協議簽訂之時,定填几句向主席討教。”
  劉斐趁机將他心里還有疑慮的一個問題試探地問毛澤東:“主席,您會打麻將嗎?”
  “曉得些,曉得些。”毛澤東回答。
  “您愛打清一色呢,還是喜歡打平和?”
  毛澤東听了差點失笑噴飯,立即說:“平和,平和,只要和了就行了。”
  在乘車回城的路上,黃紹閎和劉斐興奮不已,心情很不平靜。毛澤東是把他倆作為桂系的代表而一起接見的。毛澤東机敏的思維、寬闊的胸襟、幽默的談吐,給他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次會見,對于他們告別舊營壘、選擇新道路,起了重要的促進作用,成為他們人生的新的轉折點。
  話分兩頭。
  再說4月5日下午,劉仲容受毛澤東的委托,同朱蘊山、李民欣、劉子衡一行四人,乘坐南京方面派出的中國航空公司飛机离開北平,來到南京。
  李宗仁委托程思遠等到机場迎接。
  此行由于任務特殊,行動极為保密。但因為是李宗仁所派飛机從北平接來的客人,到底被敏感的記者們發現了。飛机在暮色茫茫中降落在明故宮机場,搭著几個不披露身份的客人,他們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在國共和談已經開始的背景下,記者們十分想獵取爆炸性的新聞。他們剛從舷梯上下來,記者們一哄圍了上去。劉仲容身材高挑,戴著眼鏡,頗有風度,被一個上海記者纏住問:“你是不是劉仲華先生?”
  正是:
  和平使者兩頭忙,
  來去匆匆捉迷藏。
  未知劉仲容如何回答,請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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