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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英美初嘗戰爭苦果 國共再拋和談彩球


  話說太平洋戰爭剛一爆發,毛澤東即于12月8、9兩日在延安的窯洞里主持召開政治局會議,討論時局,通過《中國共產党為太平洋戰爭的宣言》。他說:“自羅斯托夫胜利開始,蘇德戰爭的好轉已确定。日美戰爭爆發后已解除日蘇戰爭的危險。日美戰爭爆發,對中蘇兩國有利之處有六點:第一,華北華中日軍的掃蕩勢將逐漸減弱,即是說無大舉增兵之可能了;第二,國民党對邊區的進攻可能會減少;第三,給親日親德兩派一致命打擊,我們使國民党既不能投降又不能剿共的可能性增大了;第四,中國民主政治的前途也更大了;第五,蘇聯可從東方抽調一部兵力向西;第六,歐洲有建立第二條戰線之可能。將來戰爭歐洲會短些。東方會長些。日美戰爭前途,最初對日會有利,戰爭會延長,將要二三年后英、美准備好才能決戰。英、美可能集中力量先打敗德國,然后英、美力量均向東打敗日本……”
  日后的戰爭進程,不正是這樣推演的嗎?如此准确的預言,不能不令人拍案惊奇。
  國際大局已定,鞏固國內統一戰線再次成為當務之急。
  蔣介石從皖南事變的教訓中認識到那种方法不行,決定“為适應國際環境和抗日局勢,對中共采取寬大的政策”,由軍事解決改為政治解決為主。他在年底召開的國民党九中全會上說:“國共關系不外僵持、放任、斷然處置、和平解決四途。但僵持不可久,放任非長策,斷然處置又為國際國內環境所不允,則和平解決實為正當途徑。”會議于是确定了和平解決國共關系的方法:第十八集團軍完全國有化;整編新四軍“殘部”歸就近戰區指揮;取消所有地方部隊和邊區政府,然后,政府承認中共的合法存在和活動。
  然而,共產党能夠答應嗎?
  蔣介石想制造一些緩和跡象。正在這時,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師長林彪從蘇聯回國了。他是1939年前往蘇聯治病的。1941年12月29日,他抵達新疆首府迪化,當天,新疆督辦盛世才將這一消息電告了蔣介石。
  林彪是黃埔四期學生,又是中共的重要將領,曾成功地指揮了赫赫有名的平型關戰斗,而且剛從蘇聯回國。他的這种特殊的身份,不能不引起蔣介石的關注。几個月前,他曾通過聯絡參謀邀朱德去重慶一趟,共產党卻沒理這個茬儿,弄得蔣介石悶悶不樂好几天。如今,是否可以通過林彪緩和一下國共間一度緊張的關系呢?
  傍晚,蔣介石叫來了秘書陳布雷,說道:“林彪到了迪化,你看該怎么辦?”
  被稱作蔣介石“文膽”的陳布雷當然明白蔣的心事,當即答道:“他是你的學生,你的部下,又是抗日功臣,又是在戰場負的傷,自然應該熱情接待。林彪回國很可能改變一年來僵持的局面。”
  蔣介石說:“通令迪化、蘭州、西安,林彪所到之處,党政軍一律不得留難,并應极力加以影響。林彪在四期算是出類拔萃的一個,可惜那時候我不常見他們了。”說著竟有些傷感。
  陳布雷說:“彼一時,此一時,我國已進入大國行列,委座必將贏得抗戰最后胜利,到那時,林彪、陳賡他們都會迷途知返的。”
  蔣介石笑了。
  1942年1月5日,林彪到達蘭州,一走下飛机舷梯,立刻感到气氛有點异常:黑壓壓一大片人迎上前來,一個個笑容可掬,問寒問暖。隨即在食宿、通行等方面受到特別關照,軍統局西北特區少將區長程一鳴更是跑前跑后,熱情接待,甘肅省主席谷正倫還親自出面宴請。1月16日,林彪終于掙脫了蘭州的熱情包圍,飛到西安。出乎他的意料,他在西安受到更熱情的接待,歡迎會上,酒席已排到10天之后了。
  林彪當然不乏敏感。當天晚上,他把這些异常情況向毛澤東作了匯報。毛澤東電告這樣一條錦囊妙計:“你要發揮你的口才,大談國共合作和共同建國的必要性。蔣先生是借你回來的机會,向我們拋繡球,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提不愉快的事。在此基礎上,你相机行事。”
  林彪恍然大悟,并很快進入了角色,在宴會上,在軍政要員的官邸里,頻頻發揮其“口才”。重頭戲發生在1月31日。這一天,蔣介石的愛將、黃埔一期生胡宗南宴請了林彪。
  胡宗南笑問:“林師弟威鎮平型關后,怎么就挨了小日本一槍呢?”
  林彪微笑著搖搖頭:“師兄有所不知,我能去蘇聯治病,是閻長官賞賜的。”
  “哦——”胡宗南臉上浮出了惊詫的表情,“閻長官的部下竟不認識你林大將軍?”
  “這是個誤會。忻口會戰后,我們得到了日本的一批軍需物資,我用了一件日本將官大衣,衛隊也都換上了東洋服御寒。閻長官叫我去開會,一時疏忽,就穿了這件衣服。那一夜月明星稀,我騎著白馬穿過封鎖線,沒想竟被閻長官的狙擊手看見了。”
  “多險啊!”胡宗南歎道。
  “天太冷,我們八路軍又沒你身上這种既威風又保暖的將官服呀!”
  胡宗南听出了話外音,立即轉換話題:“師弟少年得志,自然吉人天相。在我們黃埔系中,你算是青出于藍呢!”
  “怎么能比得上你們黃埔三杰?听人說,校長曾講:文有賀衷寒,武有胡宗南。我不長進,這么多年不過混了一個師長。師兄這話該不是鞭策我上進的吧?”
  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胡宗南不失時机地切人正題:“太平洋戰爭爆發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聯盟已經形成,校長已出任中國戰區統帥,美國史迪威將軍就要來華就任參謀長。林師弟對時局有什么高見?”
  林彪說道:“中國必胜。必胜的前提是國共親密合作,并肩作戰,抗戰建國。只要求得抗戰胜利,不再內戰,而采用各國新技術,建立非帝國主義非社會主義之三民主義國家,則不出數十年,不但能由半殖民地而一躍為獨立國,且可成為世界上頭等強國。如不采用國共合作方式,結果恐是另外樣子。”
  胡宗南道:“愿聞其詳。”
  “近一年多的國共磨擦,后果不堪回首,中條山等處失利,蓋因兄弟閱牆之必然。如不根除磨擦,將來勢必重現內戰之慘劇。”
  “師弟所言,自是高屋建瓴。万一真的爆發內戰,林師弟認為你方能支撐多久?”
  林彪警覺地反問:“師兄何有此問?”
  胡宗南汕笑道:“游戲,游戲之說。你我兄弟多年未見,算是玩一次沙盤,別無他意。”
  林彪肯定地回答:“如果真要內戰,必是持久戰。日本和中國相比,較之國共力量之比,其胜算應更多些,結果怎么樣?中國獨立抗擊四年,日本仍未解決中國問題。由此可見,速決的可能不存在。1927年國共反目為仇,共產党無軍隊無領袖無經驗,而尚能揭竿而起,演成十年大內戰而不決。今日情況,師兄不會不清楚。今我擁有雄師70万,有能干之党首,有丰富之經驗。如重開內戰,其戰禍之烈可想而知。況且那時中共必能獲取外國軍火援助,則中原鹿死誰手未可料也。因此,只有和。”
  胡宗南默然良久,道:“有道理。我是向來不問政治的,听師弟一席話,茅塞頓開。那么,你認為兩党分歧之處何在?”
  林彪答:“在如何實行三民主義,如何在公平、平等基礎上實行軍令、政令統一。其實,中共從沒有怀疑過三民主義,很愿意在公平的基礎上實行軍令、政令的統一。中國抗戰胜利的基礎正在這里,希望也正在這里。”
  胡宗南歎道:“師弟高瞻遠矚,兄不如也。你這是一番新言論,我一定為實現此目標盡心盡力。眼下將盡我所能,調整好我防區与陝甘宁邊區的關系。”
  對胡宗南這番話的誠意,林彪半信半疑。之后,他奉毛澤東之命留在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靜觀對方之變。
  忽一日,一輛救護車開到辦事處門前停下不走了。辦事處人員心生疑竇,盯著車門,看見四五個穿著白大褂的軍官從車里魚貫走出。為首的一個中年人笑吟吟地迎著剛剛走出院子的林彪說:“林師長,我是胡長官的軍醫處處長,奉胡長官之命,今日特來為辦事處的同志診病。”
  林彪等人自然也換了笑臉相迎。几個醫生忙活了整整一天,為辦事處人員詳細檢查了身体。臨走時,軍醫處長又道:“林師長,今后如哪位仁兄貴体欠安,打個電話我們即來。如有大病,請盡早送到戰區醫院診治。如今藥品奇缺,地方醫院的條件很差,可不要把病耽誤了。”
  過了几日,又有一輛大卡車開到辦事處門前不走了。辦事處的衛兵馬上緊張起來,因為從車廂里跳下几個全副武裝的國民党兵。
  林彪走出大門,便看見一個身著中將服的中年人從駕駛室里跳出來。是胡宗南!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只見胡宗南一揚手,几個士兵手忙腳亂從車上卸下几十包東西。
  胡宗南笑道:“林師弟,你們買書困難,我特地讓人從重慶等地買了這些書送給你們。這些軍事書師弟當然都背得爛熟了,不過偶爾翻上一翻也有用。你离開軍隊兩年了,回去也好把這些書當成禮物送給部下。”
  林彪連連表示感謝。送走胡宗南,林彪嘟囔了一句:“這個胡宗南,還講點義气嘛。”
  然而再住下去,卻不見國民党方面有更進一步的表示。到3月中旬,林彪便离開西安回延安去了。
  這段時間,蔣介石和毛澤東都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同共同的敵人日軍作戰,蔣介石還要調整和史迪威的關系,毛澤東則正在集中精力領導延安整風運動。
  還是羅列一下這几個月的史實吧:
  太平洋戰爭爆發時,日本陸軍的總兵力為211万,其中有常規師團51個,各种陸軍航空兵戰斗隊150個,飛机3500余架,坦克1200余輛,海軍共有艦艇391艘,總排水量為146万吨,海軍航空飛机共3200余架。其中,投入南方作戰的部隊為11個師團和66個航空中隊,總兵力約40万人。這支強悍的南方軍,沒有從中國戰場抽去的一兵一卒。即是說,中國軍隊的壓力絲毫未減輕。
  1942年的上半年,寺內壽一、山下奉文、山本五十六、本間雅晴這些人出盡了風頭,都成了大和民族的“英雄”。
  自上年底日軍占領香港和泰國后,這年的2月15日,馬來亞地區英軍最高指揮官蹈西瓦爾中將率10万英、印聯軍向在新加坡的日本二十五軍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將投降。
  3月5日,荷守軍司令戴帕爾中將率3万人向日本十六軍司令官今村均投降,印度尼西亞抵抗告止。
  5月5日,日第十五軍穿越緬甸,擊潰中、英、印聯軍,直抵中國云南怒江西岸。中國遠征軍從2月入緬作戰,至此失敗回國。在3個多月的時間里,10万精兵戰死及被俘2万余人,撤退時餓死、病死在緬北叢林里3万余人,第二00師師長戴安瀾將軍也壯烈栖牲。
  經過5個月的激戰,日軍占領了菲律賓群島,占領了西太平洋全部美、英海空軍基地,重創了美國太平洋艦隊和英國遠東艦隊,奪取了制海權和制空權。
  5月7日,在菲律賓的美軍司令溫立特中將,率聯軍8万之眾向日本第十四軍司令官本間雅晴投降。
  5月19日,日南方軍總參謀長冢田攻中將電告大本營:“至此,南方軍作戰任務已經完成。”
  這樣一來,除大西北外,中國對外的海路和陸路交通線,均為日軍切斷和控制。這給中國的抗戰帶來了极大的困難。比如,由于失去了滇緬公路,美援的一槍一彈,都得越過喜馬拉雅山脈才能到手。
  為“以戰養戰”和支持太平洋戰爭,日本加緊了對中國淪陷區的控制和掠奪,強調進行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一元化的“總力戰”,使華北成為“培養補充戰斗力的基地”。
  2月5日,日本第十二軍一次動用19個步兵大隊對魯西南地區進行空前規模的掃蕩。國民党軍孫良誠部懾于日軍在東南亞戰場的淫威,率25000人向士橋司令官投降。
  4月29日,日十二軍動用5個旅團兵力對平漢鐵路以東、石德鐵路以南、運河以西、黃河以北地區進行大規模的急襲。國共雙方在這一地區的部隊都被迫化整為零。
  日軍在正面戰場除繼續第三次長沙會戰,進行浙贛作戰外,以主力兵力對各敵后根据地進行大規模掃蕩。
  5月1日,日本軍閥“三杰”之一的岡村宁次調集4個師團、2個混成旅團共5万余兵力,配以飛机、坦克、炮兵和騎兵,對冀中根据地進行長達50天的“十面出擊、鐵壁合圍”的大掃蕩。
  5月15日,岡村又動用3個師團兵力掃蕩晉東南。
  5月25日,八路軍總部參謀長左權將軍在麻田戰死。
  毛澤東和蔣介石都希望的好局面不但沒有到來,卻迎來了最艱苦的時期。
  4月13日,毛澤東在關于時局的報告中指出:“日本反蘇戰爭的可能性增大,如日蘇戰爭爆發,國民党有可能發動第三次反共高潮,他們布置很久了。今明兩年,是我党最困難的兩年,我們准備在這兩年中間地方縮小,人口減少,軍隊縮小,党員減少,財政經濟縮小。”
  4月18日,周恩來電告中共中央,分析當前時局的危机,列舉了三個月來反共事件109項,指出蔣介石有發動第三次反共高潮的可能性。
  4月21日,毛澤東复電周恩來:“中央已根据你的材料及估計發了准備應付第三次反共高潮的指示。日蘇戰爭時机當在5月至8月內,在爆發前我們一面准備應付反共高潮,同時繼續抓緊党內教育,以整頓學風、党風、文風為中心,認真進行改造作風鞏固內部的工作,這無論是為著應付目前困難与迎接將來光明都是必要的。”
  這時的整風運動,經過几個月的學習和党史問題大討論,中共高層領導內部已經進行過多次思想交鋒,博古、張聞天、李維漢、鄧發等,已先后作了檢討,王明雖然時而稱病,時而散布“毛澤東睚眥必報”,畢竟大勢已去,漸成孤家寡人。年初,張聞天以“為了不妨礙毛主席整風方針的貫徹”為由,离開中央,率團去陝北和晉西北農村作調查研究去了。于是,毛澤東的權威達到了新的高峰。
  這時,防止日蘇戰爭爆發后國民党大舉反共和想盡一切辦法鞏固內部,成了毛澤東當務之急的頭等大事。5月初,他提出:“在檢查工作与審查干部中發現反革命分子,加以掃除,以鞏固組織。”5月底至6月上旬,寫了雜文《野百合花》的王實味受到“揭發批判”,并被定性為反革命、政治上的敵人。毛澤東認為,既然王實味能隱藏得這么深,肯定還會有張實味、李實味。他估計:“醫大、中研院、民族學院、延大、科學院、魯藝、西北局、邊區政府,都有可能暗藏的坏人。”結果,過去与王明打得火熱、如今又因對王明反戈一擊而受到信任的康生借机興風作浪,制造了一批冤、假、錯案。這是后話,不提。
  再說這年夏天,毛澤東估計的嚴重形勢并未到來。日軍似無停止向南進攻、轉而傾巢北上的意圖,反而開始從中國戰場抽調精銳師團南下,日蘇戰爭爆發的可能性降低了。同時,因日軍集結25万人發起圍剿國民党第三戰區的作戰,華北日軍掃蕩作戰也沒有停止的征兆,國共兩党又開始考慮改善關系這一問題了。
  兩党關系實際上受著國際形勢的影響,因為這時英、美、蘇三國之間的團結增強了。
  5月,蘇聯外長莫洛托夫應英方邀請,飛往倫敦。26日,蘇、英雙方簽訂對德國及其歐洲同盟者作戰及戰后合作互助的條約。6月10日,蘇、美兩國又簽訂合作協定。美國總統羅斯福和英國外相艾登同時宣布:1942年將在歐洲開辟同希特勒作戰的第二戰場。
  對于國共關系,羅斯福通過他的私人代表轉告蔣介石:中國在三年之內不要發生內戰,美國給予蔣介石的援華軍火,不得用于反共。英國首相丘吉爾7月7日給蔣介石的賀電也有中國“抗戰五年由于堅持統一戰線”的話。英美的這种態度,使蔣介石在處理國共關系時不能不有所顧忌。
  再說由于滇緬公路被切斷,運輸只能改為空運,不僅數量有限,而且困難极大。蔣介石在外援運輸方面不得不依賴于經過蘇聯的那條陸路。如果和共產党反目,蘇聯肯定會站在共產党一邊。
  6月30日,毛澤東電告周恩來,請周考慮利用紀念“七七”五周年机會,找王世杰談一談國共兩党關系問題,并表示他愿意見蔣一談,請王向蔣轉達這一愿望。
  7月7日,中共在《為紀念抗日五周年宣言》里,也向國民党拋出了和解的彩球。宣言號召:“中國各抗日党派不但在抗戰中應是團結的,而且在抗戰后應是團結的。”明确要求:“全國軍民必須一致擁護蔣委員長領導抗戰。”并表示:“為著上述目的,必須按照合理原則改善國共兩党及一切抗日党派間的關系,加強國內團結,不給日寇以任何挑撥离間的机會。我們愿意盡自己的能力來与國民党當局商討解決過去國共兩党間的爭論問題,來与國民党及各抗日党派商討爭取抗戰最后胜利及建設戰后新中國的一切有關問題。”
  据此,正在患病的周恩來和董必武約見了王世杰、張治中,對過去談判中涉及的一些問題表示了如下意見:關于軍隊問題,中共軍隊已在蔣委員長領導下抗日,但因其歷史不同,有其自身特點,想把它一下子變成另一种特殊,絕難做到,將來在真正的民主共和制下共產党并無永遠保持特殊軍隊之意;關于政權問題,共產党雖有局部的和臨時的政權,但為抗日需要,共產党至今尚無与中央政權對立的全國性政權系統,這与內戰時期另有中央政權是不同的;關于聯絡參謀問題,中共希望國民党的聯絡參謀能速返延安。同時,周、董還向國民党提出了釋放葉挺、廖承志,直接与蔣晤談等項要求。王世杰、張治中答應轉達。
  7月21日,大病初愈并剛經歷喪父之痛的周恩來見到了蔣介石。蔣對周關切地撫慰,并表示了兩點意見:他同意共產党的請求,派聯絡參謀繼續去延安;他同意与共產党恢复談判,并已指定張治中、劉斐為談判代表,由卜士奇負責日常聯絡。當周恩來談及軍隊、政權、發餉等問題時,蔣卻顧左右而言他,不表明自己的態度。
  蔣介石為什么不讓張沖參加談判了呢?蓋因張沖6月患了傷寒,繼而發展成惡性瘧疾,此刻已病入膏肓。20天后,張沖逝世,年僅38歲。蔣介石親往祭奠,挽之曰:“赴義至勇,秉節有方;斯人不永,干將沉光。”毛澤東等7名參政員撓之曰:“大計賴支持,內聯共,外聯蘇,奔走不辭勞,七載辛勤如一日;斯人獨憔悴,始病寒,繼病瘧,深沉竟莫起,數聲哭泣已千秋。”周恩來不僅送了“安危誰与共?風雨憶同舟”的挽聯,而且親臨追悼會哀切陳辭20分鐘。講到后來,感情激動,不能自抑,以至語不成聲,聞者無不動容。這是后話,且按下。
  8月14日,蔣介石再次約見了周恩來。在這二十多天時間里,國內形勢發生了一些有利于國民党方面的變化。新疆盛世才突然改變過去的親蘇政策,表示完全服從重慶國民政府,隨后,西北回民騷動問題也得以順利解決。春風得意的蔣介石希望盡快解決中共問題,以實現國民党統一中國的局面,于是,他希望國共重開談判的心情愈加迫切起來。
  一見周恩來,蔣介石就感慨地說:“目前戰爭正殷,敵人不會自撤。中國須自身弄好,則敵人不足懼,國內問題應該好好解決。”
  周恩來點頭稱是。
  蔣介石問:“最近延安有無來電?”
  周恩來答:“有。我党來電說,有關政治、軍事問題,深愿与張文白、劉為章談判,通過談判,尋找解決的途徑。”
  蔣說:“張文白現在不在重慶,一周以后回來,可先就軍事問題与劉為章談判。”
  周說:“上次委座訓示后,我已和張部長、劉次長作過初步商談,我還提了我党的意見。”
  蔣介石顯得很興奮:“這次要根本解決。我一周后將去西安,可能會在那里逗留一段。毛澤東不是表示要見見我么?我想在西安約毛先生一晤。請你速電延安,讓他們安排一下,到時我派飛机去接他。當然,如不便就算了。”
  回到曾家岩,周恩來拿起紙筆,踟躕半晌,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蔣介石突然決定見毛澤東,用意何在?根本解決?國共關系能是見一次面就根本解決的?為什么他在新疆問題和回族問題初步解決之后提出見毛?周恩來想到了蔣扣押張學良、軟禁胡漢民、李濟深的先例,覺得此事不得不防。可是,從蔣的態度上又看不出什么惡意,此邀又不好回絕。當天晚上,經過反复考慮,周恩來向中央電告見蔣詳情并分析利弊后,提出兩种方案供中央參考:一、毛澤東稱病,以林彪為代表,到西安見蔣一次;二、要求蔣帶周恩來到西安,然后由周飛延安,偕一人(林彪或其他負責人)回西安見蔣。
  上次出席第二次參政會一事,教訓沉痛,周恩來不得不備加謹慎。他估計,前一個辦法似乎可行,后一個辦法不易得到蔣介石的同意,除非揩同出來的是朱德。
  正是:
  事前諸葛最難當,
  是福是禍費思量。
  未知毛澤東如何決策,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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