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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叛變的震撼


  她說了之后,頓了一頓,才道:“大胡子很是沮喪,他想了半天,才說:除了衛斯理之外,只怕沒有人可以找出那個征求者來了。”
  我啼笑皆非:“多謝他看得起我,只可惜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對了,你們三個人,又是怎么會走在一起的?”
  柳絮的回答,有一大半在我的意料之中。她道:“我知道天下對生命配額轉移最有興趣的是兩种人,一种是富豪,一种是權貴。所以我先去找朱槿──大亨對這個可以令他長命百歲的征求啟事,一定有所行動,我想了解一下他們行動的結果。”
  朱槿接下去說:“大亨和陶啟泉這兩大豪富,這次總算同心合力,攜手合作。他們聯合了一干豪富,第一步是去找衛斯理,听說在衛斯理那里,豪富們碰的釘子不小。”
  我笑了一下:“各人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我仍然答應有結果就告訴他們,可是他們后來又勾結上了權貴,自然不必再在我這里找結果了。”
  雖然我明知權貴那一方面也沒有結果,可是我由于不知道何以會如此,所以我還是道:“現在全世界只有你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征者的資料──難道征求者一直沒有聯絡?”
  朱槿神情苦澀,連水葒也收起了一直挂在她俏臉上甜蜜的笑容。朱槿道:“事情很怪──”
  這已經是她第好几次說“事情很怪”了。
  小郭不耐煩:“你別老是說事情很怪──究竟怪在何處,請詳細說來。”
  朱槿不理會小郭的搶白:“我要從頭說起。那些應征者雖然都是經過挑選,忠誠可靠,但是在他們寄出應征信之后,還是受到了嚴密地監視。”
  我冷笑一聲:“這是你們一貫的行事方式,不足為奇。”
  朱槿裝作沒有听到,繼續道:“監視范圍很廣,他們的通信、電話、電腦等等都在監視之列。他們的行動有人跟蹤──他們之中任何人,和外界的接触,全都在監視之中。”
  這一次,我沒有表示意見。
  這些人既然是權力中心挑選出來的,受監視也是自愿,在一個主人和奴隸分得清清楚楚的社會中,總有很多為奴的致力于反抗,也有很多為奴的致力于討好主人。
  朱槿強調:“總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征求者要和他們聯絡,我們一定會知道。”
  我點頭:“我明白,總之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難道征求者一直沒有消息,沒有和應征者聯絡?”
  朱槿現出迷惘的神色,說話也支吾:“我們……不知道……”
  我和小郭齊聲道:“這像話嗎?一切全在你們掌握之中,怎么會不知道?”
  朱槿還沒有回答,水葒先說:“情況有意料之外的變化,在那一千一百二十六人之中,有六十個人失蹤了!”
  我霍然起立,一時之間,竟不知說甚么才好。
  我總算知道她們為甚么要來找我了──凡是有想像中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人們總會想到我,這當然是由于許多年來,我遇到的怪事甚多之故。
  像水葒剛才所說的情形,就是在理論上來說,絕對不會發生的事,可是實際上卻發生了。
  被監視的人,有上千個之多,听來很駭人听聞,好像也很困難,但是對慣于監視億万百姓一舉一動的權力中心而言,卻是簡單不過的事。
  而且事關權力老人万歲万万歲,那是頭等大事,辦事人等,豈敢怠慢,怎么會讓其中六十個人,失去了蹤跡?
  小郭的反應比我更強烈,他惊訝得連站也站不起來,怪聲叫道:“你再說一遍!”
  第二遍是朱槿說的,還是同樣的一句話:“有六十個人失了蹤。”
  事情放在那里──六十個在嚴密監視下的人不見了。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因為這實在難以想像。
  我把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貴地對百姓的控制如此嚴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要玩消失,也不是容易之事,何況那六十個人是在監視之下!”
  水葒做了一個鬼臉:“要是事情容易解釋,我們也不會在這里了。”
  她說得很有道理,當然是他們遇到了不可解決的困難,才會找上門來的──而且可以相信,他們必然試過各种辦法,最后逼不得已才來找我,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有甚么好臉色給他們看。對他們來說,到我這里尋求答案,已經是最后一條路了。
  由此可知,那些權力老人是多么急切想要買命曰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買命可以成為事實,當然也只對活人才有作用。如果人已經死了,買來的命,只怕也派不上用處了。對于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這是真正”只爭朝夕”的事。
  想到這里,我竟然很是幸災樂禍──雖然我們從小就被教導不可以這樣,可是偶然幸災樂禍一下,還真是感覺不錯。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除了小郭之外,三位女將顯然明白我為甚么忽然之間笑得那樣歡暢,她們不便表現心中的怒意,只好木然。
  我一面笑,一面道:“對不起,我真的感到好笑。”
  這時候,小郭也知道我為甚么那樣好笑了,他道:“我的感覺和你不一樣──我只感到可悲。”
  我道:“對他們來說,可悲;對我來說,可笑!”
  水葒笑嘻嘻道:“等到你自己死到臨頭的時候,你就不會感到可笑了。”
  這三個女將之中,看來還是水葒最厲害──她竟然能把攻擊性如此強烈的話,伴隨著如此甜蜜的笑容一起說出來。
  我也效法,用滿面笑容來說嚴肅的話。我道:“我并不習慣用任何方式,掠奪屬于他人的一切,所以和豪富們不同。豪富的成功,就是運用他們的智慧,千方百計把他人的歸于自己所有──這是他們積聚財富的方法,所以他們才會想到買他人的生命,放在自己的身上。至于那些權力老人,比豪富更不堪,他們甚至于把剝奪老百姓的基本人權,當作是天經地義的事。對他們來說,如果可以強搶,就算死一万個老百姓,能令他們多活一天,他們也會毫不考慮去做!我就算要死了,也知道那是生命必然的結果,會坦然處之。并不是我有甚么特別──普通人都是如此,特別怕死的只是豪富和權力老人,所以他們感到可悲,我感到可笑!”
  我一口气說下來,居然仍舊笑容不減,小郭首先笑起來:“我修改剛才的話:我替他們感到可悲。”
  三人之中,反應不同。柳絮到底已經跳出了那個圈子,所以她對我的話,可以有同感,她低歎了一聲,沒有說甚么。
  朱槿和水葒卻不相同,她們不但在權力中心的范圍之內,而且又和超級大豪富有密切的關系,全是我的話攻擊的對象。
  (一個聲稱并且堅持是“無產者”建立的強權統治,卻和豪富們打得火熱,關系如水乳交融,這是人間最怪的怪事──比起來,我經歷的那些事情,簡直不值一提。)
  朱槿和水葒齊聲道:“不說這些!”
  我伸手指向水葒:“是你先挑起話頭的。”
  水葒還真是能屈能伸,她站了起來,向我深深行了一個禮,用動听之极的聲音道:“是我的不對,請原諒。”
  我經歷過的場面之中,以這种場面最難應付,我只好揮了揮手,含糊不清地說道:“算了。”
  朱槿也像是甚么都沒有發生過,接著道:“那六十個人,几乎在同一時間失蹤──”
  小郭糾正她的話:“應該說:几乎在同一時間,你們發現那六十個人失了蹤──因為他們究竟是甚么時候失蹤的,你們并不能肯定。”
  朱槿點頭:“你說得對,他們是在同一天不見的,确切的時間不能肯定。”
  我心中更是大奇:“具体情形如何?他們都應該有專業人員跟蹤,怎么會不見了?”
  朱槿吸了一口气:“六十宗在跟蹤中失去目標的報告,都大同小异──目標在跟蹤途中消失。”
  我沒有出聲,等她作進一步的說明。
  我已經感到,事情有异乎尋常的怪异,也感到這六十個人的消失,和世界各地當日跟蹤搬去鐵箱的小貨車,遭到失敗,似乎有一些關系。
  不過我還說不出所以然來,需要朱槿提供更多資料。
  朱槿一開口,說的那句話,卻令我莫名其妙。
  她道:“大霧──很濃的濃霧。”
  說了這一句話之后,頓了一頓,她才又道:“极濃的霧,衛先生,你生平見過最濃的霧,到甚么程度?當時情形又如何?”
  我耐著性子,回答她的問題:“有一次,夏天,清晨日出不久,在上海一個叫龍華的地方附近,我過一條小河,走在獨木橋上,低頭,只能看到自己的腰部,連大腿都被濃霧繚繞,小腿和腳,根本看不見──這是我一生之中,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濃的濃霧。”
  我因為知道朱槿這樣問我,必有原因,所以我回答得十分詳細。
  朱槿道:“比這更濃!”
  她說“比這更濃”,那就是說等于甚么也看不到了──在那樣的情形下,進行跟蹤,當然困難。可是濃霧是一回事,目標消失,又是另一回事。
  再濃的霧,也會消散,散了之后,可以繼續跟蹤,就算暫時失去了目標,也不等于這個人從此消失。
  我想著,還沒有發問,朱槿已繼續道:“也是早上,被跟蹤的目標,進行正常生活,各自在走向工作崗位途中,突然起了濃霧,能見度等于零──”
  她說到這里,我作了一個手勢,打斷了她的話頭:“那是在甚么地方?”
  朱槿道:“在首都。”
  我道:“我的意思是,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之中,這六十個目標,不會集中在一起,是不是?”
  朱槿真是有備而來,我一提出這個問題,她立刻取出一份地圖,打開舖在桌子上,我們大家也就圍著桌子觀看。
  那是一幅首都的地圖,上面有許多小紅點,分布在東南西北各處,最遠的相距大約有二十多公里。
  朱槿解釋:“小紅點代表目標消失的地點。”
  小郭失聲道:“這樣說,那天早上,整個城市,都籠罩在濃霧之下?”
  朱槿吸了一口气:“若是如此,事情還不足以稱為极端怪异。怪的是,濃霧只在那六十處地方發生,范圍大約是兩百平方公尺左右。”
  根据朱槿所說,情形确然怪异之至──在几乎相同的時間之內,突然起了六十團濃霧,遮住了被跟蹤的目標,像是有意掩蓋目標擺脫跟蹤一樣。
  想到這里,我腦中隱隱約約、模糗糊糊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念頭一閃,還沒有進一步去想,就被另一個清晰的想法,赶走了那個念頭。
  我想到的是,柳絮剛才說過,康維十七世曾經制造了一場濃霧,擺脫很多跟蹤者。我立刻向柳絮望去。
  柳絮不等我發問,就搖頭道:“不是他,他根本不知道有那六十個人的存在。”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柳絮的話,那么,這些濃霧就是另外有人制造的了。我道:“要制造一大團濃霧,并不是甚么難事──奇在濃霧一起,人就消失。”
  朱槿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她道:“若就是這樣,還不足以令我們來請教。”
  我瞠目不知所對──實在想不出事情還會有甚么更古怪的變化,根据朱槿所說,可以說已經古怪到了极點。
  朱槿神情怪异,忽然問道:“剛才我是怎么說的?”
  我已經感到頭昏腦脹,揮手道:“你是怎么說的,為何要來問我?”
  朱槿吸了一口气:“我說過,跟蹤那六十個人的跟蹤人員,每一組由兩個到五個人組成。”
  她是在詳細補充她剛才的敘述──我不知道她為甚么要這樣不厭其煩,而當她說到這里時,我忽然想到,就搶著說了一句:“難道所有濃霧,也是立体投影?”
  朱槿也搶著回答:“應該不是──雖然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立体投影。”
  我站了起來,來回走動。朱槿繼續道:“那兩百多人的報告,都說有濃霧,范圍在兩百平方公尺左右──”
  小郭不耐煩:“已經說了,不必重复。”
  朱槿歎了一聲,還是照她的方式在敘述:“那兩百多人的忠貞程度,實在是無可怀疑的。”
  我道:“可想而知──派他們去監視已經被認為是可靠的人,他們當然應該加倍可靠。”
  朱槿望著我,一字一頓:“可是我們還是進行了調查。調查的結果是:那六十處地方,當時都有其他人在,卻沒有人說曾經有過濃霧!”
  我呆了一呆,小郭比我更震惊,他疾聲道:“你再說一遍!”
  朱槿道:“在所有跟蹤人員報告說在濃霧中失去了目標的時間地點,其他人都說根本沒有濃霧──我們詢問了超過五千人,眾口一詞。”
  這一次,我和小郭,都听得再明白不過,一時之間,我作了几個設想。
  當然不會是立体投影──如果是,人人都可以看到。
  也不會是所有的跟蹤人員都在說謊──那樣笨拙的謊言,一戳就穿。而且向權力中心撒謊的后果,嚴重之至,比不能完成任務要嚴重得多。
  更不會是其他人說謊──其他人根本沒有說謊的必要。
  這就使事情變得怪异莫名,足以使他們硬著頭皮來找我了。
  可是我也難以明白,何以事情會如此之怪。
  我想了一想,才道:“看來,只有那兩百多人看到了濃霧,其他人看不到。”
  水葒聳了聳肩:“怎么可能?”
  想來确然不可能──要就有濃霧,大家都看見;要就根本沒有霧,大家都看不見。怎么可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有人看到有濃霧,有人卻說沒有。
  對水葒的問題,我無法回答。
  小郭道:“看到濃霧的,不止那兩百多人,至少還有那六十個人,因為他們在濃霧之中消失。或者說,那六十人至少知道跟蹤者的視線會被濃霧遮掩,他們才趁机擺脫了跟蹤。”
  小郭的話,引起了新的討論,暫時把水葒的問題,擱了下來──事實當然是誰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新的討論點是,朱槿立刻提出來:“郭大偵探,照你的說法,這六十人的失蹤是早有預謀?”
  小郭冷笑:“誰如果認為那是突發事件,我認為他的智力大有問題。”
  我同意小郭的看法:“不但是預謀,而且這六十人是串通的!”
  這句話才一出口,水葒和朱槿一起叫了起來:“不可能!決無可能。”
  我向柳絮望去,柳絮道:“雖然這次我沒有參与其事,可是据我所知,在嚴密地監視之下,別說是六十人的大連串,就是六個人的聯系,要不為人知,也決無可能。”
  由于事情實在太怪,我也顧不得出言諷刺。想了一想,我才道:
  “我更正我的說法──應該說,這六十人的行動,是接受了同一個指令的。”
  朱槿等三人眉心打結,顯然是用心在思索這一說法。
  朱槿和水葒的臉色,變得很蒼白。
  我道:“是不是因為這种情形太可怕了,所以你們才不敢接受?”
  這种情形,對他們來說,确然可怕之至,因為權力中心一直以為所有人都在控制之下,尤其是那六十人,被挑選出來,負有重大任務,被認為是忠誠可靠分子,卻接受了背叛指令,要他們在組織的監視下消失。
  可怕的不止是六十個人的叛變,而是叛變的過程,權力中心一無所知!
  權力中心更感到害怕的是完全不知道叛變的指令者,是甚么身分,為何要發動叛變。
  本來權力中心以為一切它都了若指掌,現在卻發現它有太多的不知道!
  而最令權力中心憤怒和害怕的是,它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叛變,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叛變之中,不知道這种在他們掌握之中的叛變行動已經進行了多久。
  這是對權力的挑戰──而他們感到這個挑戰他們將無力應付,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
  生命配額還沒有到手,權力基礎卻已經動搖,這如何不令他們心惊肉跳!
  世界上有的是獨裁強權統治者一夜之間,被從權力寶座上拉下來的例子──菲律賓的那一個,運气還好些,可以流亡外國;羅馬尼亞的那一個,就硬是從車上被拉了下來,被子彈射了個腦漿四濺。常言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同樣身分的人,看了這樣的下場,能不心寒?
  所以,我可以斷定,這件事發生之后,權力中心一定緊張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冷冷地道:“你們早已經對這件事做過詳細的研究,是不是?”
  朱槿點頭:“是,可是沒有結論。”
  我道:“不是沒有結論,而是有了結論,而權力中心不敢面對現實──結論是:那六十人叛變了!而叛變是有計划、有組織的。權力中心失去了控制,因此怕得要死!”
  朱槿和水葒,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承認了我的說法,她們點頭:“可是,衛生生,如何──”
  我不等她們說完,就大喝一聲:“且慢!我們的見面,到此為止。我不會為可以使那些人長命百歲而出半分力!相反地,要是有方法可以提早結束他們丑惡的生命,我會全力以赴──也算是對人類文明進展盡了一分力量!”
  我的話說得如此決絕,毫無轉圜的余地。
  朱槿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极,水葒勉強想維持笑容,可是那僵硬的笑容看起來比哭還難看。柳絮望著她們二人,雖然沒有出聲,可是那神情顯然是在對二人說:看,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去找衛斯理,他不會有好臉色給你們看──憎厭和鄙視強權統治,是他一貫的作風!
  我已經下了逐客令,可是朱槿和水葒顯然還沒有离去之意。我不去理會她們,掉過頭去,對小郭說:“猜猜看,獨裁者就算得到了許多生命配額,當他被人民群眾在廣場上吊起來,或者被叛變的軍隊亂槍掃射的時候,生命配額是不是能保護他們,使他們還能繼續血腥統治?”
  小郭還沒有回答,朱槿和水葒已經霍然起立,向外就走。柳絮向我抱歉地笑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我冷笑道:“你們走了?不送,不送!”
  三人出了門,居然保持風度,輕輕把門關上。
  小郭在這時候,長歎一聲:“真過癮。”
  我听出他話中頗有不滿之意,就冷冷地說:“卻又怎地?”
  小郭說:“過了癮,卻也斷了線索!”
  我哈哈大笑:“你以為可以在他們那里得到線索?”
  小郭苦笑:“只有他們掌握了一千多個應征者的資料──征求者遲早會和他們聯絡。”
  我揚起手來,恨不得在小郭頭上重重敲打几下──他實在太糊涂了!我提高了聲音:“征求者和應征者之間的聯絡,早已完成!不但是那六十人,我相信全世界各地都有應征者被聯絡上,而且他們也都失了蹤!”
  小郭不停眨眼,對我的話,顯然還不能完全接受。
  但他畢竟是推理能力很強的人,不到一分鐘,他就張大了口──完全想明白了。
  他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們一直在尋找應征者,而征求者卻在暗中和應征者聯絡!”
  我道:“也不能說人家是在暗中聯絡──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用甚么方法和他認為适當的應征者聯絡,或許人家很光明正大,只是我們一無所知而已。”
  小郭大搖其頭:“在嚴密監視之下,征求者如何能避過監視,和應征者聯絡?”
  我也搖頭:“我還沒有想通──應該說,我還一點概念都沒有。這件事,我越想越怪,許多設想,都無法自圓其說,甚至越來越糊涂!”
  小郭不同意:“事情固然怪絕,可是我倒覺得已經漸漸有了頭緒。”
  我攤了攤手:“頭緒何在?”
  小郭道:“征求者在收到了應征信之后,一定曾經經過挑選,選出了他們認為适合的應征者──假定每個城市六十人,他們就開始和被選中的應征者聯絡。”
  小郭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等待我的反應。
  小郭是在就整件事作假設性的推理,這第一段的假設,我認為可以接受,所以我點了點頭。
  小郭繼續道:“刊登征求啟事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大城市,人口最少的也接近一百万。每個城市只選擇了六十人,這說明他們對生命配額的需要量不是很大。”
  這個假設,也可以成立。
  應征者雖然愿意出讓自己的生命配額,但也不會出讓很多──這是可以肯定之事,假如應征者今年三十歲,生命配額可以供他活到七十歲,他會出讓多少?
  如果代价很高,他可能會出讓兩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超過十年,就很難想像──財富再多,生命變得短促,不會有人做這种笨事。
  不過小郭的假設,抓不住問題的中心──問題不在于征求者需要多少生命配額,而在于他需要生命配額來做甚么!
  我想了一想,示意小郭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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