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九章


  三日后悅宁在大批馬隊的護送下前往承德。
  自從那天佑棠在“薰心樓”問她是否曾与他見過面后,就不曾再開口問她第二次,且連日來她也沒机會和佑棠見上一面。
  這几日來她把這事擱在心坎上,卻只是想想罷了。就算佑棠記得她又如何?她能奢望他腦海中殘存的記憶會改變些什么?
  這趟到承德她心中也沒太多想法,主要是媚秋也隨行!他帶自個儿同行或許只是掩人耳目!
  每每思及此悅宁的心便酸澀無比!她徒有浚王府少福晉的空名,卻永遠得不到丈夫的心!
  “格格,您為什么容忍貝勒爺把那女人也帶來承德?”快到承德時,小喜憋了好几日的气終于再也憋不住問了出口!
  她實在气不過那個媚秋反客為主,整日膩在貝勒身邊,根本以少夫人自居!
  看著窗外風景悅宁淡淡地道:“又能如何?如果夫君的心不在自個儿身上,做任何事都是多余的!”
  問題就卡在這邊,小喜再也問不下去,只能暗自替格格歎息。
  到了承德別業,小廝們打理了一間靠東側的廂房給悅宁住進去。
  小喜一進了房子內張望了一番,突然蹦一句話來─“爺住哪儿?”
  那小廝愣了愣,隔半晌才回道:“爺住西進房。”
  “那怎么不騰出間西進房給少福晉住?”小喜追問。
  “西進上房只得兩間,一間給爺住,另一間表小姐一早便指定了,一到承德就住了進去!”這話說得理直气壯。
  悅宁在一旁听了這話別過了頭去。
  可見是熟門熟路,這所別業佑棠想必帶她來了多次!
  連別業的下人也欺主,不拿她當主子看。
  “這可是反客為主了不是!”小喜溫吞吞的性格終于也被惹得發火!
  “豈有主人住客房,客人反搶去住主人房的道理!”
  “這個……”那小廝兩手不斷搓著衣角,垂下了頭,兩顆眼珠子畏怯地溜動著,不住地去瞧悅宁的反應,顯然已嚇得答不上話來。
  “什么這個、那個!還不快給少福晉換房間去!”小喜兩手插著腰,發起脾气來很是惊人!
  她雖是個下人,可心底不服、豁出去要替悅宁出頭!
  被小喜這一指正,那人頓時气短,手足無措地站立難安。
  “算了,不過是個看主子面色吃飯的,你為難他也無用。”反倒是悅宁淡淡地道。
  “謝謝少福晉!”那下人不等小喜再發難,匆匆逃去。
  “格格!”小喜頓足歎气。
  “這口气無論如何不能吞下去的!”
  悅宁不答腔,只是搖頭不語。
  “她已經當您好欺負,不將您放在眼底!您要再讓下去她可要欺到您頭上去了!”小喜慷慨激昂地勸道。
  “她欺我是因為仗著有人替她撐腰……否則她怎又欺得了我?”悅宁苦笑。
  小喜又一次張口說不出話。
  可不是?貝勒爺若心向著格格,就算再多來十個媚秋也興風做浪不得!
  之后几日相安無事,悅宁在承德別業住了半月沒見到佑棠,心頭的酸澀漸漸壓抑,她已放手考慮……經過几番波折,畢竟懂事了許多,知道若非自己的,強求亦強求不來。
  日子平靜無息地滑過,悅宁到承德將近一月,已開始想念北京。
  她不知佑棠心底打的主意,他帶她來承德莫非只是想冷落她?這點在京城她早已明白,他又何需特意將她帶來承德,再刻忘冷淡她?
  這日她覺得無聊得緊,加以腳傷已好得差不多,她終于走出自個儿住的東進屋,決定到前苑走走。
  她才一走出屋子,就見到前苑一陣扰攘,一群侍衛不知何故,在園子里圍成一團。
  “我要找你們少福晉,前門侍衛已經通報過的!”悅宁一走近,就听一男子的聲音怒道。
  “不管有沒有報過,咱們直接听貝勒爺的差,貝勒爺早吩咐過你不得見咱們少福晉!”那群侍衛里領頭說道。
  悅宁不做聲,再走近些蹙眼一瞧,那群侍衛果真是跟著佑棠的親信。
  “豈有此理,我是奉敬謹王爺的命令先行來通報的,你們不讓我見格格,我回去怎生交代?”那男子怒道。
  悅宁認出了那是戎左的聲音,又听到他提到自個儿的阿瑪,不禁高興地喚出聲“戎左!”
  “格格!”戎左見著了悅宁,這下一干人再也擋他不住,他很快排開眾人,奔到悅宁身前去。
  “戎左,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儿?”能再見到戎左,悅宁高興极了。
  “那日我從浚王府回敬謹府后,王爺得知我來見格格,便傳我去問了許多話,過后想是王爺心底也挂念格格,于是從浚王爺口中得知你們往承德來后,便要戎左赶著來報訊!”
  原來阿瑪沒忘記她,心底終究還是挂念著她的!
  “戎左,阿瑪讓你來承德同我報什么訊?”悅宁急問。
  “王爺要我來找您,說是─”
  “貝勒爺吉祥!”
  戎左的話說了一半,后方一群侍衛突然大聲齊呼,朝著前方走來的男人垂首施禮。
  悅宁下意識地抬頭望去,看到了一個月不見的佑棠!
  他身返仍然跟著媚秋,情境仍然如同在京城一般。
  “貝勒爺吉祥!”縱然心有疑惑,戎左也不忘先行過禮。
  戎左心底的疑惑起自于媚秋!
  他是第二次見到這女人,每回都是緊跟在貝勒爺身邊出現,見了格格也從不施禮,教不知道的人要誤以為她才是浚王府的少福晉!
  佑棠眯起眼,對戎左視而不見,他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悅宁的手往前就走。
  “貝勒爺請留步!”戎左這回赶緊擋在佑棠之前。
  同時間悅宁亦甩脫他的箝制!
  佑棠照例沒理會戎左,卻對悅宁甩脫他的行為怒目而視!
  “表哥……”身后媚秋极盡柔媚地嗲聲喚住他,企圖挽回他的注意。
  佑棠不為所動,仍然瞪住悅宁。
  听見媚秋的呼喚,悅宁提起硬气,索性別過頭不瞧他,連退了數步!
  “貝勒爺,是王爺派戎左先來見您!”戎左進前一步,擋在悅宁和佑棠之間。
  戎左瞧出彌漫在兩人間微妙的尷尬,他這一舉動護著悅宁的居心十分明顯。
  佑棠終于正視戎左,陰鷙的眼彷佛浸了兩顆寒冰!
  “敬謹王爺有事?”他態度冷淡,不稱岳丈,仍喚王爺。
  “王爺思念愛女甚篤,不日將駕臨承德。”戎左道。
  佑棠倏地眯起眼、停頓片刻,他竟然道:“明日我就要啟程回京!”
  意思便是敬謹王爺千里迢迢赶來只會扑個空!
  “那你先回去,我可以留在這儿等我阿瑪!”悅宁立刻回道,不管他同意与否,心底已打算留下。
  “沒這回事!”他斷然道。立刻否決,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巧妙地越過戎左,再度擒住悅宁的雙腕!
  “你做什么?”她一時掙不脫他,情急之下張口便喊:“戎左救我!”她一時甩脫不了,見戎左就在身邊,從前在敬謹王府她一向受戎左保護,便下意識向戎左求救!
  佑棠手勁倏地一緊,力道大得几乎擰斷她的骨頭!
  “貝勒爺?”
  戎左口里喚住佑棠,才想出手,原本在身后按兵不動的侍衛突然又有動作,霍地涌上前再次將他團團圍住!
  悅宁求救不成,反而手臂被他強勁的握力掐得几乎骨碎!盡管她奮力掙扎、卻只是徒勞,反倒愈加深手臂上的痛楚!
  “你憑什么不讓我見我阿瑪?”這回佑棠又把她拖回房間,悅宁已忍無可忍!
  “我警告過你不許再見那男人!”一進房內,他把她拋甩在炕上,無視她的問話,先冷冷地恫嚇她!
  “我問你為什么不讓我見我阿瑪!”悅宁亦不理會他,執拗地問她要知道的答案。
  “你想見你阿瑪,我自然會安排你們見面。”他冷鷙地道。
  “什么時侯?”她疑惑地問。
  “到時我會通知你!”他隨口道。
  明顯听得出是敷衍!
  “我現在就要見我阿瑪!”她拗起來。他不能体會她的寂寞無助也就罷了,現下還要如此限制她,她只覺得心底万般委曲!
  “你真正的目的要見你阿瑪,還是想見剛才那個男人?”他突然沈下臉,神色陰郁地指責她。
  悅宁呆住,她瞪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他想到哪去了?
  “你在胡說什么?你怎么可以用莫須有的罪名指控我!”她終于找到聲音,激動到全身打顫。
  “我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實!”他用跋扈的語气說道。
  “你別把我看得同你!”悅宁气得反控他。
  他臉色驟然一變,兩拳握緊。
  看見他握緊的拳,悅宁小心地往后退,跟著突然轉身跑開─下一刻佑棠已抓住她。牢牢把她鎖在鐵臂間,她甚至跑不出房門!
  “你別打我!”悅宁不住掙扎。
  “我說過不會再打你!”他鐵青著臉,因為她的話更加惱火了。
  悅宁不信,仍然不斷掙扎,直到他突然吻住她─但不一會儿叩─“該死的!”佑棠破口大罵。
  她竟然咬了他!
  悅宁趁這時逃命似地奪門而出,沒命地跑出東進房!
  佑棠臉色陰霾地杵在房里……
  按理咬了他簡直是罪不可恕!可他卻沒立即追出去,抓她回來打上一頓屁股,原因是他突然被她超乎一般女子的精神給懾住!
  他從沒見哪個女人這般大膽過,更何況竟敢張口咬自個儿的夫君!
  “竟是個格格做出來的事!”他喃喃自語,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冷例的俊臉出奇地乍現一絲笑紋!
  悅宁直奔到大門前才停下來喘息,她怕佑棠追上來,略微喘口气后,便往大門走去。
  “少福晉請留步!”守門的侍衛攔住她。
  “讓開,我要出去。”悅宁皺起眉頭。
  “少福晉想上哪儿去,咱們可以隨身保護!”
  “不需要,我只不過出去走走,半日就回來,不會有事的!”悅宁匆匆奔出,身上根本沒帶半兩銀子,可她估量著自個儿手上的翡翠鐲子定可典當不少錢,要是變賣了應該夠她侍在承德等阿瑪來!
  “少福晉是千金之軀,自然得謹慎小心些,還是由小的們隨身護衛─”
  悅宁沒等那守衛把話說完就逕自出大門而去!
  “少福晉!”守衛在她身后叫嚷著,几個人跟在她之后出來!
  “別跟著我,要不回頭我讓貝勒爺處罰你們几個!”悅宁故意恫嚇他們。
  那些守衛這才听話,乖乖杵在大門口,一個也沒敢跟上來。
  悅宁出了大門后便漫無目的地行走,就這樣在大街上走了半日,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這時節在承德,晚上若頂上沒個遮瓦的地方是會凍死人的!
  就在悅宁開始耽憂之際,身后突然有人拽住她衣袖─
  “戎左、小喜!”悅宁乍見熟人,喜出望外。
  “你們兩人怎么會─”
  “貝勒爺從守衛口里知道您出了府,眼看著時辰過去卻不見您回府,便派人出府大肆搜尋,我求貝勒爺也讓我出府找您,沒想到才一出府就遇到戎左,于是咱們倆就結伴同行,直到這會儿天都快黑了,總算找著您了!”
  小喜才喘口气,忙不迭地又道:“格格,您這半天跑哪儿去,可要急煞小喜了!”
  悅宁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想著要离開王府,走了這大半日,也不知道自個儿能往哪儿去……”
  小喜握住悅宁的手。“下回如果您耍走可千万記得帶著小喜,再也別拋下小喜一個人,我擔心死了!”
  “小喜……”悅宁心底一感動,鼻子一抽就要當街哭起來。
  “格格別哭,這儿是大街上呢!”小喜憂心的臉上總算露出笑顏,見悅宁轉眼就能哭,心想格格終歸還是個孩子……悅宁忙拭去淚,破涕為笑。
  “這儿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如先到我落腳的客棧吧!”戎左道。
  戎左在街上雇了部車,馭了許久三人才來到這間叫“悅來客棧”的小店家。戎左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格格,要委曲您了!”
  這客棧專門供過往行人留宿,可想而知設備簡陋,只求方便而已。
  “哪里的話,比起露宿街頭這可好上千百倍了!”悅宁体貼地道,并不嫌棄。
  縱然她尚有些孩子气,比起從前那般任性,是真正為人著想了!小喜、戎左互換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格格為什么要离開王府呢?”戎左問。
  小喜一听戎左開口問這個,立刻搶道:“還不都是因為─”
  “小喜。”悅宁打斷小喜的快嘴。“沒什么,只是覺得悶了,想到外頭住兩天。”她婉轉解釋。
  小喜不能暢所欲言,見悅宁還把苦往肚里吞。干脆撇過了頭賭气不說話,心底為悅宁不值!
  戎左見這情況,心底還有些糊涂。
  “如果覺得悶,告訴貝勒爺一聲也就是了,您就這么走出王府,要教許多人擔心的!”他勸道。
  “唉,說你笨,你還真是根木頭!”小喜忍不住在一旁嘀咕。
  戎左自然知道小喜是在罵他,可他被罵得糊糊涂,著實冤枉!
  “你是在罵我笨嗎?”他心有不甘,還是要問個清楚。
  “廢話!不罵你還能罵誰?”小喜嗔道。
  “為什么罵我?”戎左抓抓頭,瞪大了眼。
  “當然罵你!你見了貝勒爺兩次,難道沒瞧見老黏在爺身邊的狐狸精?”這回悅宁阻止不及,小喜已經沖口而出。
  戎左愣了愣,轉頭瞧悅宁不自在的神色,電光石火間想明白了。
  房內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沈默。
  “格格要留在承德等王爺?”不知該說些什么,戎左只得轉移話題。
  “嗯。”悅宁點頭。
  “那好,格格如果不嫌這地方肮髒,我就讓店家另外收拾一間上房,您和小喜就先在這儿住下再說。我想這間客店离城有段距离,貝勒爺暫時應該找不到這地方來的。”
  “這樣很好。”悅宁道。
  于是悅宁同小喜兩人就這么在這間小客店里住下了。
  致于王府里,此刻卻是找翻了,任誰也想不到悅宁會選擇住在离城三里、毫不起眼的一間小客店里!
  ------------------
  由晉江文學城网友彩虹掃校
  轉載請保存!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