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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蘭欣被宣瑾遣到下人房隔日,胡大娘便來看她。
  蘭欣讓出房里唯一一張椅子給胡大娘,自己坐到炕床上去。
  胡大娘一進房來便握住蘭欣的手,左右張望了一下這間簡陋的暗室。
  就這么隨意瞧了几眼,胡大娘立刻皺起眉頭。“這屋子誰派給你的?又濕又暗的,住久了人要生病的!”蘭欣僅是搖頭,沒說什么。住在哪儿對她而言都已無所謂,當宣瑾將她遣出房的那一刻,她所有的妄念都已死去。
  宣瑾能擺布的不祗有她的命運,還有她的心。
  “大娘,你今晚怎么有空來看我?”
  “我听說你搬到下人房,就把‘小黃’帶來,讓它跟你做個伴儿。”
  “真的?‘小黃’呢?”凄柔的小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蘭欣自從离開廚房后,就沒再見過‘小黃’,她十分想念那支撿來的小黃狗,能見到‘小黃’,她是真心高輿。
  “在外頭,我把它綁在樹下,往后你就可以自個儿照顧它了。”胡大娘看見蘭欣高興的模樣儿,自個儿也很開心。
  “大娘,謝謝你替我照顧‘小黃’這么長一段日子。”
  “傻丫頭,說什么話,跟大娘還道什么謝!”胡大娘想起帶來的食籃,忙將擱在門口的食籃拿過來,揭開食籃蓋子。
  “瞧,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點心,有芋泥桂圓、核棗酥、豆沙餅,都是些你愛吃的。”胡大娘話還沒說完,蘭欣就沖到門口,乾嘔了起來。
  “怎么啦?”胡大娘追到門口,惊訝地問。
  “我……我也不明白,大概是這几日吃坏了肚于。一見到甜食就不太舒服。”原本已無血色的小臉此刻更是蒼白。
  “你犯這毛病有几日了?”胡大娘緊皺著眉頭追問。
  “大概……有十來天了。”
  “這十來天,見到甜食總是想吐?”
  “嗯。”胡大娘暗暗心惊,這該不會是……她退疑了一下,又問蘭欣道:
  “上回我跟你提的那件事,那晚你找過魏嬤嬤要藥湯喝了嗎?”
  蘭欣愣了一下,才搖搖頭:“沒有,可是第二天一早,劉管事就上魏嬤嬤那儿,取藥湯回來讓我喝了。”
  “你已經喝了藥湯!那怎么還會……”胡大娘欲言又止。
  “大娘,你想說什么?”蘭欣听出胡大娘言下之意,原本已經蒼白的臉色,更是慘澹得几近透明。
  “我想說……唉,你這症狀明明就是害喜,可你又說确實喝了藥湯……”
  “大娘,你是說……我……有了孩子?”雖然已有預感,但是听胡大娘親口說出來,蘭欣還是傻住了。
  她肚子里真的有……宣瑾的孩子嗎?
  蘭欣下意識地伸手撫摸自己的小腹,她暈然地傻笑。可下一刻,心底卻驟然升起恐懼——-一旦宣瑾知道她有了孩子,這未成形的小生命隨時可能被扼殺!
  “蘭欣,你該不會是想留下孩子吧?”胡大娘見蘭欣悲喜不定的神情,憂心地問。
  “如果……如果我的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我想留下他。”
  “這……這是不可能的啊!”胡大娘急道。
  “你肚子里若真有了大阿哥的孩子,這孩子能不能留下,可不是你能決定的!更何況你現在已經不是大阿哥房里的人了!”听了胡大娘的話,蘭欣沉默地低下頭,抱住自己的肚子,陷入怔然之中……她明白大娘的意思,宣謹不要她了,自然也不會要她的孩子。
  可是她想要一個孩子,想要宣瑾的孩子。
  胡大娘見蘭欣的反應,搖頭歎了口無說道:“蘭欣,你听大娘的話,別太天真了,趁早把你有了孩子這事告訴魏嬤嬤,她會想辦法弄帖打胎藥讓你喝下,這事已經不起拖,再拖下去,等孩子大了才打胎,你自個儿會有危險的!”胡大娘苦口婆心的勸說,蘭欣卻是一逕地搖頭。
  “不,大娘,我不殺自己的孩子!我既然怀了他就該生下他,若是為了我自己卻要殺了他,那太自私、太殘忍了。”
  “你這孩子!”胡大娘听了蘭欣這話,又是焦急,又是心疼。
  “現在你不殘忍些,將來別人會對你更殘忍!往后你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你以為瞞得住誰?到時孩子一樣留不住,卻要累自己受苦!”
  “有孩子陪著我,咱們會度過難關的。”蘭欣安慰自己,也安慰胡大娘。
  胡大娘到此也只能搖頭,無奈地歎息。
  “大娘,我求求你,你千万別把我怀了孩子這事告訴魏嬤嬤好嗎?”蘭欣抬起臉,握住胡大娘的手,懇切地哀求。
  胡大媳看著蘭欣那雙無助的眼睛,不由得心軟,她再歎口气,拍拍蘭欣的手。
  “大娘說的話你不听,做什么硬是要跟自己過不去呢?”頓了頓,胡大娘才說:
  “放心吧!大娘答應你,不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就是了。”
  “謝謝你,大娘!”蘭欣感激地握緊胡大娘的手,蒼白的小臉終于有了笑意。
  胡大娘見她如此,也只能將憂慮藏在心底,和蘭欣一起期待那個她肚子里,除了蘭欣自己,不受任何人歡迎的小生命。
  自從知道肚子里有了孩子之后,蘭欣開始注意起自己的飲食,雖然三餐吃下的東西多數吐了出來,她還是努力地吃,盡量吃下超出自己食量的飯菜,就怕餓著孩子。
  可蘭欣吃得多,卻引起徐奶娘的不滿,這天她藉題發揮,斥罵蘭欣。“不過叫你擦几面桌子、抹几張椅子,才做沒兩下就要偷懶休息!沒見過像你這般好吃懶做,死不要臉的賤人!”見蘭欣沉默不語,徐奶娘又說起風涼話來。
  “瞧你這死德性!難怪大阿哥不要你!都被貶成下人了還不認分,赶明儿個我讓靜芝格格同大阿哥說去,趁早把你給攆出府,省得浪費咱們王府里的米糧!”
  徐奶娘罵得正順口,冷不防背后冒出一道嚴厲的低斥……
  “說夠了沒?蘭欣姑娘是大阿哥買回來的,她吃了咱們王府里再多米糧,都沒你說嘴的分!”喀隆就站在徐奶娘身后,面色陰沉。
  “啊!喀……喀隆大人!”徐奶娘見是喀隆,心虛地低下頭,目光閃爍,沒敢再作聲。
  喀隆瞧了蘭欣一眼,皺起眉頭她太廋弱,也太蒼白了!
  “你做你的事去吧。我瞧蘭欣姑娘身子不太舒服,她得休息一下!”喀隆不容徐奶娘說不,口气強硬地道。
  “是是,應該的!那我先去了,喀隆大人。”徐奶娘不敢得罪喀隆,只好順從地离去,心底則惡毒地咒為起蘭欣!
  徐奶娘走后,喀隆問蘭欣:“上回把你關在柴房里的,該不會就是這個仗勢欺人的老東西吧?”
  蘭欣淡淡微笑,沒直接回答喀隆的問題。“謝謝你,喀隆大人,你又幫了我一次。”
  “你又跟我客气了。”喀隆笑著道,放柔了嗓聲。
  “應該的。”蘭欣報以一笑,旋即臉上卻變了色,當場摀著肚子、彎下腰,乾嘔了起來。
  “怎么了?蘭欣姑娘,你生病了?”喀隆緊張地問,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不……不是,一會儿就好……”蘭欣揮揮手,又嘔了好一會儿才緩和過來。
  喀隆幫不上忙地呆站在一旁、像是想到什么似地,突然明白過來……
  “蘭欣姑娘,你該不會是……害喜了?”喀隆惊訝地問出口,卻換成蘭欣傻住了。
  “不久前我妹子才剛怀了孩子,你這模樣就跟她害喜時的症狀一模一樣!”
  蘭欣回過神來,拚命地搖頭解釋。
  “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會有孩子!你別再瞎猜了,喀隆大人!”喀隆無言地望了蘭欣半晌,她蒼白瘦弱的模樣讓他下定了決心。
  “不行!這事得告訴貝勒爺去,再這么下去你會沒命的!”
  “不要……喀隆大人!”
  蘭欣情急地扯住喀隆的擺,淚水噙在眼眶裹。
  “求求你,別告訴貝勒爺,他會要我打掉孩子的!”
  “你終于肯承認的确怀有孩子了。”喀隆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蘭欣。
  “我……”蘭欣知道再也瞞不過,只好求喀隆。
  “求求你,喀隆大人,別告訴貝勒爺我怀了孩子的事好嗎?”
  “可是你身子這么弱,怎么繼續工作下去?”
  “我行的!我一定能撐下去,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喀隆為難地皺起眉頭,听到她說這話,立刻明白她想將孩子生下來的決心,也猜到她心底害怕什么。
  “蘭欣姑娘,你先別慌,等我把這事告訴貝勒爺,你再去求他,或者貝勒爺會肯讓你生下孩子也說不定。”
  “不,不可能的!”蘭欣搖著頭,神情暗淡。“貝勒爺親口說過,要是我怀了孩子,他會要我打掉他。”她知道宣瑾不要她的小孩,她不敢痴心妄想,拿孩子的生命當賭注。
  “貝勒爺當真這么說?”喀隆睜大眼,為蘭欣的未來感到憂心。
  “嗯。”
  “那你怎么生下孩子?這事瞞不了太久,一旦你肚子大起來,貝勒爺還是會讓你打掉他!”而到時蘭欣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我顧不了這許多,只要我還能留著孩子,我就要保住他!”“蘭欣姑娘……”喀隆還想勸她,卻看見蘭欣登時張大了眼,望著他身后……喀隆納悶地轉過臉,看見靜芝正挽著宣瑾的手臂往這儿走過來。
  “求求你,喀隆大人!”蘭欣霎時間白了臉,苦苦哀求喀隆。
  喀隆掙扎了好半晌,直到靜芝和宣瑾已經走近,才匆忙點了下頭。
  “你是不是太閒了,喀隆?今早我交代你去辦的事,都辦好了?”宣瑾冷例的眸光掃過蘭欣和喀隆兩人,然后停佇在蘭欣臉上。
  “貝勒爺,我……”喀隆接收到蘭欣投來的哀求目光,再次輕點了下頭。“我馬上去辦。”喀隆嗯低著頭退下。
  宣瑾已將兩人方才的默契盡收眼底,他定定凝住蘭欣,眸中迸射出火光。
  他上前一步,粗魯地抓住蘭欣的手臂,神情陰鷙地冷道:“記住!就算我不要你,我用過的女人也不許別的男人沾上!你最好給我安分點!”蘭欣吃惊地搖頭,無法接受他莫須有的指控。
  “你為什么要通般扭曲我?我沒有……”
  “住口!”他粗暴地用力拽扯她織細的手臂,滿腔的怒火正熾,也不管是不是會弄傷了她細瘦的手骨,力道之猛烈,几乎要將蘭欣捏成碎片。
  “反抗我!拒絕我!反駁我!嗯?!”他乖戾地冷笑,兩眼放射出野蠻的冷酷。“一個下賤的婢女,竟敢三番兩次冒犯我!”宣瑾惡意的羞辱一句句刺傷著蘭欣。她凝視宣瑾,不爭气的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不受控制地滑落……宣瑾渾身一震像是被人燙著一般,猛地甩開她的手臂,“滾!”他紅著眼叫囂。
  蘭欣卻僅能木訥地站在原地。
  “還杵在這儿做什么?”靜芝圓睜杏眼,朝著蘭欣大聲喝斥,她嫉恨宣瑾瞧著蘭欣的眼神。
  “奶娘!”靜芝揚聲呼喝,叫來徐奶娘。
  “有什么吩咐,靜芝格格?”徐奶娘聞聲立刻奔來諂媚地傾向靜芝。
  “這該死的賤婢是不是你管的?”
  “是啊,靜芝格格!”
  “正好,我逮到她偷懶還大聲冒犯大阿哥!今晚不許讓她休息。也不許她吃飯!”她公報私恨。
  “是,靜芝格格。”徐奶娘淂意地轉頭瞪了蘭欣一眼,方才喀隆凶她的事。她全數算在蘭欣頭上。
  听到不能吃飯,蘭欣為肚子里的孩子擔心,她抱著一絲希望地望向宣瑾,他卻已別開眼,一臉漠然,放任靜芝的刻薄。
  蘭欣失望地垂下臉,斂藏自己的眸光,不再奢求宣瑾的怜憫。
  “听到沒?靜芝格格的命令,今晚不准你休息,也不准吃飯!”靜芝挽著宣瑾走后,徐奶娘惡聲惡气地警告蘭欣。
  蘭欣低著頭,無言地承受。她木然地凝視地面,自己被壓縮成一團的影子,心底慢慢有了覺悟……孩子也許保不住。
  如果孩子真會被迫打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會陪著孩子到最后一刻。
  到時若是老天爺要她跟孩子一塊去了也好,那么孩子就不會同自己一樣,是個棄儿……轉眼個把月過去,整個和碩怡親王府,正忙著籌備貞儀格格大婚之事。
  先前貞儀格格曾与多羅理王府胤祺貝勒訂親,由于圣上賜婚胤祺貝勒与敏王府臨真格格,因此皇太后便另行賜婚貞儀格格与皇十一貝勒煒烈。怡親王為補償愛女,再加上貞儀乃是風光嫁入宮內,此次婚事便大肆舖張,极盡奢華之能事。
  這晚,蘭欣下了工,回到房里已經入夜了。
  原本懶懶地趴在門口的小黃狗,見到主人回來,立刻一骨碌爬起來,興奮地又叫又跳。
  “噓,[小黃]乖,當心吵到別人了。”蘭欣蹲在小黃面前,輕輕撫摸小狗的頭。
  小黃狗似乎能听懂蘭欣的話,不再吠叫。
  “對不起,我今天這么晚才回來,你一定餓了罷?”蘭欣解開腰間的小包袱,小心翼翼地從里頭拿出她省下的飯菜,攤在地上。她靜靜地蹲在地上,兩手托著腮,看小黃狗狼吞虎咽地吃著。
  “好吃嗎,‘小黃’?”等小狗吃完,她收拾了一下,放開綁著小狗的繩圈。
  蘭欣讓‘小黃’在院子里跑竄,她則回到房里捻亮了燭火,取出藏在床下的小布包,解開上頭的活結,里面是一件縫制了一半的小衣。
  那是蘭欣為肚子里的孩子縫制的。布料是用她的舊衣,重新裁剪之后,一針一線縫成的。
  雖然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出世、穿不穿得這件衣服,蘭欣仍每晚熬夜,執著地一針一線,密密縫制……叩叩……房門外突然傳來兩下敲門聲,蘭欣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去開門。
  門外頭是住在隔壁的王大嬸。
  “蘭欣,徐奶娘要你現在立刻到前苑大听去。”王大嬸道。
  “現在?”蘭欣眨眨眼,問王大嬸:“大嬸,你知道徐奶娘要我到大廳有什么事嗎?”
  “不知道,我只是傳話的。”王大嬸不怎么耐煩地道。“你就別多問了,快點去吧!”
  “好。”蘭欣謝過王大嬸后,才轉身回房里,收拾擱在木几上的小衣。
  她依舊將小布包收妥在床底下,踏著月色,走了一段路來到大廳。
  徐奶娘手里拿著掃帚,正站在大廳前等著她。
  “慢吞吞的!怎么到現在才來!”徐奶娘瞪住蘭欣,沒好气地數落。
  “對不起。”蘭欣點頭道歉。“你有事吩咐我做嗎?”
  “廢話!沒事叫你來做什么?”徐奶娘“哼”了一聲,神情詭譎地瞪了蘭欣一眼,把手上的掃帚塞到蘭欣手里。“你到大廳去,把搭在牆角上的蜘蛛网清清。”蘭欣心里雖然奇怪,徐奶娘為什么半夜叫她到大廳清蜘蛛网?但又想也許是近日貞儀格格即將大婚,府里的人都忙著准備格格的婚事,人手不足,所以徐奶娘才會半夜叫她來大廳清蜘蛛网吧!
  蘭欣拿著掃帚走進大廳,這時整個大廳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無論天花板或牆角都早已清理過,擦得十分干淨,連挂在廳上的牌匾也擦得燦亮奪目,牆上還挂好了喜幛。
  蘭欣四處瞧了一遍,疑惑地回頭問徐奶娘﹕“這儿很干淨,好像不需要清理了?”
  “還用得著你說!我有眼睛難道瞧不出來?再往里頭走,我要你清理的是樓梯間!”徐奶娘從后頭推了蘭欣一把,要她快走。
  樓悌間就在大廳后頭,這道樓梯連著左側和碩怡福晉住的“省心樓”,算是條便利的捷徑,不必繞過前苑再到省心樓正門。
  因為樓梯前頭就是大廳,一般王府里的女眷都得回避,不會走這條路,下人們就更不用說了,至于男主子們也不能隨便上省心樓去,所以這道樓梯形同虛設。
  “偌,這儿有張椅子讓你當腳墊,你踩到上頭去,把屋梁上的髒東西清清!”“好。”蘭欣點點頭,順從地爬上椅子,清理屋梁。
  此時她若是回頭,就能看到徐奶娘不怀好意的冷笑。
  “別想打混,要是有半點沒清干淨,就不許你回房睡覺!”徐奶娘在底下吆喝,一邊悄悄移近蘭欣腳下,靠到椅子旁邊。
  蘭欣伸長手臂,努力构掃積在屋梁上的灰塵,突然她看到樓梯上人影一閃,她仰頭望去,看見貞儀格格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好奇地睜大了眼正望著她。
  蘭欣記得貞儀曾替自己解圍過,下意識地朝貞儀一笑,貞儀眨眨眼,也回報蘭欣一個溫柔的笑容。
  就此同時,站在下方全然沒看見這一幕的徐奶娘,突然伸出腳,猛地往蘭欣腳下的椅子踢去“啊……”蘭欣慘呼一聲,往下跌摔到地上……同時樓上也傳來一聲惊呼,徐奶娘吃惊地回頭一望……正巧和貞儀打了個照面。
  貞儀愣了一下,看見蘭欣腳下流出大量鮮血,人似乎已經暈死過去,她嚇得摀住嘴,猛然想起該喊救人時,背后卻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一個站得不穩,便從上層一路摔滾到樓下,也暈死了過去……“奶娘!”二樓樓梯口出現一道人影,赫然是靜芝。
  “靜芝格格,多虧你机靈,不然這下咱們可要慘了!”
  “噓!先別說這些了,這儿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快走要緊!”
  “是是,靜芝格格您說得對……。”靜芝和徐奶娘兩人匆匆离開大听,逃离現場……由于兩人走得匆忙,大廳門也沒仔細掩上,小黃狗一路嗅著主人的气味跟進來,直到看見倒在血泊中的主人,小黃狗嗚嗚低嚎了起來……
  “沒想到事情會這么巧,貞儀竟然會出現在樓梯上!”回到靜芝房里的路上,主仆兩人神色都顯得惊疑不定,靜芝低聲對徐奶娘道:
  “這下事情要鬧大!扯上了貞儀,恐怕怡親王不會罷休!”
  “這……這可怎么是好?方才貞儀格格和我打了個照面,等她一醒過來,不就指認出我來了?”徐奶娘嚇得沒了主意!
  “啐,奶娘,你的膽子怎么突然給嚇小了?你方才沒瞧見貞儀摔下樓時頭上和嘴角都流了血?等到明天早上,她還活得成嗎?”
  “對啊!我真蠢,怎么沒想到這點!還是格格您聰明!”徐奶娘這才安下心來,和靜芝相視而笑!
  原來今晚徐奶娘和靜芝設計讓蘭欣做失足流產,之所以選在半夜,就是不想蘭欣被人發現,等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就算蘭欣被人發現了,也早已失血過多而死!
  自從蘭欣被宣瑾遣到下人房這個把多月來,徐奶娘早看出蘭欣怀了身孕,也識穿蘭欣想隱瞞有孕的事實。
  徐奶娘把蘭欣有孕的事告訴了靜芝,她上回為了蘭欣被喀隆凶過一頓的事還記恨在心,正巧靜芝也對那回宜瑾瞧蘭欣的眼神耿耿于怀。
  兩人心存不善,惡念一生,便商量了這條毒計,不直接揭穿蘭欣怀孕的事。
  “貞儀這事是個意外!她也怨不得我,只能怪她自己運气不好,原本好好的一樁喜事成了喪事!”靜芝勾起唇角冷笑,神情陰狠,沒有半點心虛!
  “格格,那咱們現在該怎么辦?”反倒是徐奶娘怕事,臉色略顯得不安。
  “能怎么辦?往后咱們就當作沒這一回事,置身事外就成了!”靜芝只管叮嚀,徐奶娘一逕唯命是從,兩人一路往靜芝的閨房而去……
  “咦?奇怪,都三更天了,她們兩人怎么還沒回屋里歇息?”王府里輪值巡夜的張永,望著靜芝和徐奶娘的背影咕儂著。
  聳聳肩,張永盡職地繼續做他巡夜的工作,不相干的事,他也懶得多管。
  怡親王府占地十分廣闊,一個晚上當值的守夜,少說也有三十來人,張永負責巡遜的區域只在前苑一帶。
  張永一路哼著小曲儿悠哉游哉地巡夜,在府內巡邏算是個閒差,若是被派在府外站崗,或是輪班當值的話,就得警醒些了。
  張永一路巡過去,走到接近大廳門口時,忽然听到大廳里似乎傳出小狗的哀鳴……張永站在大廳前愣住,仔細一瞧,才發現大廳門是虛掩上的,他疑惑地推門而入,往傳出狗叫聲的方向走去……一走進樓梯間,張永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退了一步地上是兩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其中一個赫然是貞儀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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