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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連數十日,蘭欣日子過得倒還算平靜,除了徐奶娘不時刁難她之外,宣瑾已不再侵犯她,徹徹底底將她當成使喚的婢女。
  每晚宣瑾房里總有不同的女人陪寢,前大半夜,蘭欣都是在宣瑾房門外挨凍度過的。
  日子久了,蘭欣對房里傳出來的嬌吟与喘气聲漸漸地開始感到麻木,真正將自己當成一名下女,只是侍候貝勒爺的仆役。
  這日,蘭欣剛從下人處下工,累積了個把月的疲勞似乎都集中在這几天發作,她直覺頭重腳輕,腳步虛浮得厲害,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身子极度畏冷与不舒服。
  她勉強打起精神,步履搖晃地走回明心樓,原以為可以直接回宣瑾的寢房,即使不能進房里休息,至少能坐在房門外牆邊窩著取暖。可是她一走進大廳,卻看到靜芝格格,還有另一名相貌端雅秀麗的女子就坐在里頭,正和宣瑾談天。這么一來,她是不能休息了。
  蘭欣立刻退出大廳,站在廳門邊侍候。
  站了好一會儿后,极度不舒服的感覺聚攏在胃里翻騰,她再也忍不住地蹲下身,抱住胃乾嘔……
  “喂!我叫你進來伺候茶水,沒听見嗎?”大廳里,靜芝怒斥的聲音終于傳進蘭欣耳里,蘭欣連忙深吸几口气,咽下胃部涌上來的苦澀。
  “靜芝格格,有什么吩咐?”蘭欣低著頭詢問靜芝,低弱的聲音讓靜芝皺起眉頭。
  “我都說了三遍了,你還敢來問我有什么吩咐?簡直是廢物一個,就知道偷懶、打混,再不給我精神些,就罰你明日一天不許吃飯!”靜芝喧賓奪主地責罵起蘭欣。
  “靜芝姊姊,別再說了,你不是才嚷著口渴,想喝茶嗎?”另一名坐在大廳上的女子——-貞儀格格,出聲替蘭欣解圍。
  “是呀!”靜芝沖著貞儀討好地一笑,這才又轉過頭,沒好气地對蘭欣道:“看在貞儀的面子上,我就饒了你這一回!還不快去備妥茶水來侍候?杵在那儿像個死人一樣!”“是。”蘭欣低著頭,應聲后离去。
  “我說宣瑾哥哥,你做什么找這么一個好吃懶做的丫頭在房里侍候?不如把這死丫頭交給我,讓我好好調教、調教她,保管她沒膽再敢打混偷懶!”靜芝原本的出身不高,后來雖然被接進王府,也只是同徐奶娘住,開口閉口刻薄不說,還十分粗鄙。
  宣瑾听了也只是淡淡地笑,沒做什么表示。
  不一會儿蘭欣手上捧著茶盤走進大塊。
  “先給靜芝格格倒茶吧。”貞儀体貼地吩咐蘭欣,她知道靜芝器量狹小,最恨下人們不看重她,若依序倒茶,恐怕靜芝又要藉題發揮,又罵蘭欣出气。
  蘭欣順從地先過去給靜芝倒茶,她將茶盤擱在小几土,取出茶杯放在靜芝桌前,上前給靜芝倒茶時,靜芝身上甜膩濃郁的花粉味儿,突然惹起蘭欣胃部一陣翻騰,她手上一個不穩……
  “要死了!你道賤丫頭!”茶水傾倒在靜芝裙子上,靜芝反手就甩了蘭欣重重一記耳光。
  當場,貞儀被靜芝的暴戾嚇得愣住,宣瑾則是面無表情地袖手旁觀這一幕。
  “對不起……”鮮血倘下蘭欣的唇角,她仍一個勁儿地道歉,還掏出腰帶里的布帕,想為靜芝擦拭。
  “別拿你的髒手碰我!”靜芝嫌惡地拍掉蘭欣的手,指著蘭欣的鼻子痛罵。“死丫頭!剛才我不過念了你几句,你就拿茶水來潑我!”
  “我沒有……”蘭欣搖著頭,百口莫辯。
  “住口!你還敢頂嘴……”靜芝揚起手,眼看又要給蘭欣一記耳光,卻被貞儀捉住手。攔了下來。
  “有話好說,別生气啊!”貞儀好言相勸。“靜芝姊姊,你這衣裳都潑濕了,正巧昨日額娘差人送了几件新衣袋到我房里,不如你和我回房里去挑件喜歡的換下,免得著涼了。”
  “那……那多不好意思!”靜芝的怒气旋即化為喜悅。
  貞儀是怡親王府中唯一的格格,受寵愛自然不在話下,吃的、用的、穿的,全是第一流的貨色!
  “你就別同我客气了。”貞儀溫婉地微笑。“咱們快走吧,否則你真要著涼了.”
  “那好吧!”靜芝心底雖然竊喜,表面上卻裝作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她轉過頭,又罵了蘭欣几句。
  “今天的事我就不同你計較!改天要是做事再這么不經心,就不是賞你几個耳刮子便能做罷的!”靜芝轉過臉,嗓音嬌嗲溫柔了起來,在宣瑾耳邊低聲說了几句話,看到他同自己微笑,才心滿意足地挽著貞儀的手离去。
  靜芝和貞儀走后,蘭欣仍然楞楞地杵在原地,唇角的鮮血已經凝固,挂在她蒼白慘澹的小臉上分外明顯、刺目。
  宣瑾面無表情地盯注她半晌,之后,不發一語地轉身進入內室。
  蘭欣又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儿,才神色木然地跟在宣瑾身后回到寢房。
  走進內房,她看到宣瑾已經坐在炕上。
  “過來,侍候我脫鞋。”他臉上仍然沒什么表情地命令她,方才的事,就像不曾發生過一般。
  蘭欣走到炕邊,蹲在地上,沉默地為宣瑾脫鞋。
  宣瑾眯起眼,盯住蘭欣蒼白、緘默的神情,突然冷冷地開口說道:“現在你知道下人跟主子的不同了?只要你是下人,一旦犯了錯,要打要罵都隨主子高興。”蘭欣沒因為宣瑾這番話而有任何反應,她仍然低著頭,沉默地為宣瑾脫鞋。
  突然地,宣瑾捏住她瘦小的下巴,強迫她抬起臉
  “你心里怨恨靜芝?”他審度她的眼眸,徐徐地問。
  “沒有。”蘭欣斂下眼,避開宣瑾灼痛她的目光。
  “是嗎……”他喃喃低語,拇指移到她凝著血塊的唇邊,几乎是溫柔地為她擦拭唇角的凝血。
  宣瑾輕柔的撫触,摩酸了蘭欣的心,她抬起眼,水盈盈的秋眸無言睇向他……
  “上我的床來,你的待遇立刻不同。”几句話,打破了眼前的迷障。
  蘭欣倏地掙离宣瑾的手,別開臉,避開他拇指勾情的摩触。
  先是溫柔的挑情,按著開出露骨、傷人的條件……宣瑾理所當然的語气,又再一次挫傷了蘭欣的心。
  他張狂熾燃的怒气施加在蘭欣身上,毫不留情。
  蘭欣的默然相對更教宣瑾冷凝了臉。
  “不吭聲是嗎?”他上前一步,捉住蘭欣的手臂,粗暴地把她從地上拽起,拖出房外。“出去!”
  宣瑾的俊臉明顯地扭曲,他捏緊手中纖細的柔臂,力道失控得几乎要捏碎她!
  “劉平!給我傳喜雀進房侍候!”他大聲呼喝侍候在門外的劉平。看到蘭欣臉色倏地慘白那一瞬,宣瑾邪佞得意地笑了。“你現在改變主忘還不遲!”回答宜瑾的,依舊是蘭欣的緘默。
  宣瑾咬牙,使勁儿把她拋甩在房門外冷硬的地上,粗暴的程度看得劉平目瞪口呆!
  劉平侍候宣瑾多年,從沒見貝勒爺發過這么大的脾气,貝勒爺向來冷傲,喜怒不形于色,何況是針對一名小小的侍婢!
  “愣在那儿做什么?還不去召喜雀進房侍候!”宣瑾的怒气波及劉平,嚇得劉平赶緊拔腿奔逃到煙水閣去傳人。
  “起來!”他轉向蘭欣,神情冷戾。“今晚你就在門外守夜,好好听清楚別的女人是怎么侍候我的!”他殘忍地打擊她。
  而跌在地上的蘭欣卻沒有任何功靜,她仍然維持僵硬的趴姿,似乎無動于衷。
  宣瑾眯起眼,握緊了拳頭,怒聲斥喝著:“我叫你起來!”蘭欣終于動了一下,然后屈膝跪在地上,扶著牆慢慢站起,卻仍然背著宣瑾,不肯轉身。
  “誰教你背著主子听話的?”宣瑾沖動地上前拉住蘭欣的手臂,粗魯地把她拽向自己,他頓時愣住。
  蘭欣雪白的額頭上多了一道拇指寬的傷口,還汩汩流著濃稠的鮮血,染紅了領子到前襟的部位。
  “你……”、宣瑾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他探出手,下意識地想察看她額頭上的創傷,蘭欣卻轉頭避開宣瑾的碰触。
  宣瑾目光一閃,一抹醞怒不受控制地掠過他眸底,他不覺捏緊手中的柔臂,卻發現蘭欣正虛弱得不住地顫抖。
  不再多說,宣瑾立刻打橫抱起蘭欣,走回房內,安置在炕床上。
  “你……貝勒爺。你剛才吩咐過,要我守在門外的”蘭欣的眸光仍落在別處,不愿看他,將他拒之千里。
  “閉嘴!”宣瑾單手壓住欲起身的蘭欣,另一手正忙著用干淨的白絹壓住她流血的傷口,蘭欣的不領情讓宣瑾又是一陣惱怒。“你想守門,等裹好了傷再說!”
  “我可以自己來,不必勞煩……”宣瑾凶惡地瞪了她一眼,泄恨似地用力扯開她的前襟……
  “貝勒爺,不要……”直覺宣瑾是要侵犯自己,蘭欣惊恐地抓住他撕扯她衣衫的大手。
  宣瑾反握住她一雙冰冷的小手。
  “怕什么?今晚我沒興致吃你!”他冷冷地道,大手卻极溫柔地搓揉蘭欣冰涼的小手,似乎試圖在搓暖她。“你身上這件沾了血衣棠看了礙眼!”他僵硬地解釋。
  而蘭欣卻因為宣瑾溫柔的舉止而有种感覺……他要她換下沾血的衣棠……是怕她著涼。
  曾是錯覺嗎?蘭欣怔怔地望著宣瑾的眼,而這次卻是他避開她的目光。
  按著宣瑾替她上藥、包扎,命令她吃下一堆珍貴的藥丸,口气仍然專橫、霸道,舉止卻小心、溫柔。
  蘭欣傻傻地听任他擺布,他待她這般的溫柔,軟化了她怕他、抗拒他的心……“貝勒爺,喜雀姑娘到了。”門外劉平的喊聲,打破了統罩在屋內的迷思。
  回到現實,蘭欣退開宣瑾按著她的溫柔手臂,又封閉起自己方才不自覺泄漏的情感,只想离開這張宣瑾与侍妾們溫存的炕床。
  “上哪儿去?”宣瑾鐵臂一緊,將蘭欣鎖回怀里,牢牢地嵌在他胸臂間。“今晚你哪儿也不許去!”蘭欣抬眼望他,清柔的大眼凝著几許憂郁。
  “可是,您和喜雀……”
  “劉平,送喜雀回煙水閣,今晚不需要待寢了!”宣瑾沈遂的黑眸与怀里人儿的翦水雙瞳深深交纏,一瞬也不曾移開。
  門外又恢复悄靜無聲,劉平顯然已送走了喜雀。
  宣瑾俯首吻住蘭欣嫣紅的菱唇……
  “貝勒爺,不要……”蘭欣輕輕推著他,有些不安地抬眼凝看宣瑾,卻沒在他臉上看見不悅的表情。
  “疼嗎?”意外地,宣瑾輕輕撫著她額上的傷處,語气低柔粗嘎。
  蘭欣傻傻地搖著頭。“不疼……”其實是很疼的,可宣瑾溫柔的碰触,奇异地平撫了她額頭上一陣陣的抽痛。
  宣瑾手臂一收,緊緊將她擁在怀里。
  “你是我的,永遠不許再抗拒我,明白嗎?”他像申明所有權似地,語气霸道、急切。
  宣瑾的話听在蘭欣耳里卻是另一种涵意,她垂下眼。“您用五百兩銀子買了我,我只能是你的。”小臉上的蒼白,是一种卑微的認命。
  “我說的不是這個!”宣瑾捏住蘭欣尖小的下巴,強迫她抬起眼看他。
  “說!如果我沒用那五百兩銀子買你,你也只能是我的,只會是我的!”
  “貝勒爺……”蘭欣震惊地看出宣瑾眼中的熱切。
  “如果……如果不是您出五百銀子買我,我……我不會是任何人的。”閒言,宜瑾倏地收緊兩臂,緊得几乎要讓她喘不過气來。
  “那么,當初只要有人能出五百銀子買你,不論是誰,你都不會拒絕上他的床、當他的女人?”
  “不是……”他又生气了嗎?“不是這樣的……若不是您買了我,我与您是截然不同階級的人,咱們……就連認識的机會也不可能有的,當然我也不會是您的人。”
  似乎對這答案稍微滿意了,宣瑾略略放松她。
  “如果,咱們一同出身,那么你要當我的人嗎?”貼著蘭欣白嫩的耳垂,他低嘎地問。
  “貝勒爺?”蘭欣惊訝不已。“我……”宣瑾的直接讓她說不出話來,她能告訴宣瑾那深埋在心底,無法有半點奢望的愛嗎?
  “那您呢?貝勒爺,您為什么要我?”她反問他。
  宣謹凝視了她半晌,才若有所思地回答﹕“你很美,看著你,我管不住自己的欲念。”這一刻他頓然明白并非只有“欲念”而已……但是宣瑾的保留,卻造成蘭欣的誤會。
  他在意的只有她的身子!
  蘭欣垂下眼,悄然不語。
  “睡吧,你流了許多血,需要好好休息!”宣瑾按著蘭欣躺下,緊緊擁在怀中,讓她只能枕著他壯碩的胸膛入睡。
  “可是,您不許我睡在炕上的。”蘭欣忽然記起他的話。
  而宣瑾卻翻過身,用他強壯的大腿壓住她織細的身子。
  “我說過,別再違抗我!”他眯起眼,眼中有一絲懊惱。“我讓你睡在炕床上你就乖乖躺著,別用我說過的話試圖反駁我!”
  “我……”蘭欣原想解釋,但感受到宣瑾明顯的不悅,再者他總能扭曲自己的話,于是她選擇了緘默。
  這夜,兩人各自怀著心事,無眠到天明。
  蘭欣直到天快亮了才入睡,半個時辰后忽然惊醒,而宣瑾已不在房里,該是上早朝去了。
  蘭欣收拾好床被后,便換了衣服准備上工。
  她將纏在額上的白絹解下,傷口已稍稍愈合,蘭欣將劉海往下梳,遮住結痂的傷口。
  雖然身子仍然相當不适,她還是強忍著胃里翻騰不已的不舒服与暈眩感走出房外。
  這日她被徐奶娘派到明心樓附近的坡地上拔野草。這种工作必須蹲著身子一整天,一日下來,兩條腿受到的折騰,絕不會比爬一日山路還少。
  快到晌午時,日焰轉烈,可是工作進度尚未到達原先預計的一半,大伙儿皆不敢停下來休息,蘭欣也不例外。
  只是她原本身子就不适。再加上昨晚一夜未眠,她整個腦子發漲起來,眼前一黑,身子前后搖晃了兩下,就摔倒在地上。
  “怎么啦?”發現蘭欣倒下,几個人立刻圍聚在她身邊詢問,一、兩個好心的仆人,聯手把她抬到一旁樹下蔭涼處,還替她煽風解悶。
  “干什么?全圍在這里偷懶嗎?”徐奶娘就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監工,見大伙儿丟下工作,全圍攏在另一頭樹下,她立刻跑過來喝斥。
  “是蘭欣,她熱暈了。”一名中年壯婦告訴徐奶娘。
  “熱暈了?”徐奶娘皺起眉頭,嘴角不以為然地一掀。
  “我看是想偷懶吧!去去去,別圍在這儿看熱鬧,赶緊給我上工去!再耽擱下去,我就扣你們的工錢!”大伙儿心底埋怨不已,中飯沒吃又不得休息。
  “你還在那儿裝死給誰看?馬上給我回去工作!”眾人都回到太陽底下繼續做工后,徐奶娘指著蘭欣呼喝!
  在樹蔭下休息了一會儿,蘭欣發漲的腦子已有些清醒過來,她點點頭,努力想爬起來,但兩腿卻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掙扎了半天,仍然爬不起來。
  “你是耳朵聾了還是怎么地?我叫你立刻去給我工作,听見了沒?”徐奶娘不耐煩地喝斥,兩眼睜得老大,惡狠狠地瞪住蘭欣!
  “我……我兩腿沒力,站不起來……”蘭欣抬起臉望著徐奶娘,嬴弱地輕語。
  “少跟我來這套!”徐奶娘惡聲駁斥,旋即眼珠子一轉,嘿嘿冷笑。“好,你爬不起來是不是?”徐奶娘此時心想,昨日這個賤人敢拿茶水潑靜芝,今天正好找這机會整治她!
  蘭欣點點頭,不疑有他。
  “那正好!干脆你今天就去守柴房!”話一說完,徐奶娘立刻伸出她那雙厚實有力的肥掌,不由分說地捉住蘭欣細瘦的手臂,粗魯地拖著蘭欣,往山坡后方的柴房走去。
  徐奶娘把蘭欣拖進柴房后,自個儿走到外面:站在門邊喊道:“你就給我好好守著柴房,不許出來!”徐奶娘說完,“砰”地一聲關上柴房木門,竟然在門上落了大鎖,然后才得意洋洋地离去。
  蘭欣愕然地望著從外頭反鎖的木門,她縮在一堆柴火旁,心想下工時,徐奶娘就會來替她打開門了。
  蘭欣心底這么想著。再也抵擋不住洶涌而來的疲累感,不一會儿就靠著柴堆,昏然睡去。
  蘭欣再睜開眼來,是被凍醒的,外頭天色已全黑,月娘挂在中天,約莫已是午夜,柴房的門仍舊關著,門上落的大鎖也沒除去!
  隔日清展,喀隆手里拿著一封信,正走在往明心樓的路上時,似乎听見山坡后方傳來一陣微弱的求救聲。
  “蘭欣姑娘?你怎么會被鎖在柴房里!”喀隆好奇之下上前察看,竟發現被鎖在里頭的蘭欣。
  “喀隆大人,我……”蘭欣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她昨日一整天沒吃東西,晚上又被關在柴房里受凍,又冷又餓的煎熬,已經將她的体力耗弱至极限。
  “你等等,我馬上放你出來!”喀隆見情況不對,當下也不找鑰匙,手上運勁一劈,大鎖應聲而斷。喀隆赶緊打開門,扶出蘭欣,心想,若非他身怀武功,听力較平常人敏銳數倍,否則等到來取柴的人發現蘭欣,恐怕她早已餓死或凍死!
  “謝謝你,喀隆大人。”蘭欣虛弱地朝喀隆微笑,不得不讓喀隆扶著肩,才能往前行走。
  “別謝我了,也是碰巧,我正要上明心樓去找你,才會發現你給人鎖在這柴房里。對了,你到底是怎么被人鎖在柴房里的?”喀隆十分訥悶,猜不出是誰有這膽子,這么做分明想害死蘭欣!蘭欣搖搖頭,問喀隆:“喀隆大人,你上明心樓找我,有什么事嗎?”
  “有一封信要轉交給你。”“給我的信?”喀隆點點頭,拿出方才劈鎖時,順手塞進怀里的信。
  “前些日子你交給我的銀兩,我那親戚替你帶回江南老家,你家人便寫了封信,托我親戚轉交給你。”喀隆將手中的信交給蘭欣。
  聞言,蘭欣高興得綻開笑顏,當下就在路上拆開信,閱讀了起來。
  “怎么了,蘭欣姑娘?信上都寫了些什么?”喀隆見蘭欣的臉色,由拆信時的欣喜,到閱信后轉為蒼白慘淡,不免關切地詢問。
  蘭欣兩手捏緊信紙,抬起倉白的小臉,清麗的容顏上鐫刻著令人心疼的悲傷。
  “老爹……我來京里不久……他就去世了!”說完,蘭欣垂下臉,安靜地咀嚼悲傷,她沒有在喀隆面前流淚。
  這封信是小倩寫的,小倩信上還說她想上京城來找蘭欣,卻沒有提到半點有關秦英的事。
  “這……真是太不幸了。”喀隆見了蘭欣既堅強又脆弱的模樣,不禁心生怜惜。“蘭欣姑娘,你要節哀啊,別太過悲傷,弄坏了身子”喀隆柔聲安慰蘭欣。
  “我沒事,喀隆大人。”蘭欣沖著喀隆蒼白地一笑,絨柔脆弱的模樣儿,分外令人心疼。
  她重新折好信,將信連同信封,小心地收進怀里。
  “我扶你回明心樓罷,蘭欣姑娘。”蘭欣點玷頭。“麻煩你了,喀隆大人。”她眉目間凝了一縷哀傷,神熊愈發楚楚可怜。
  喀隆沒再說什么,一路沉默地扶著蘭欣回明心樓。
  “蘭欣姑娘,你可回來了!昨晚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蘭欣和喀隆一回到明心樓,就看見劉平站在大魔外。劉平一見到蘭欣,立刻奔過來問話,神色非常焦急。
  “劉管事,我昨晚沒回來,對不住,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這些了,貝勒爺正發火呢!脾气坏得很,你待會儿進去,當心別沖著他了……”
  “劉平!誰讓你在外頭羅唆的!把人給我叫進來!”大廳內傳來暴怒吼聲。
  宣瑾人在大廳里,早已看見蘭欣和喀隆一道回來。
  劉平脖子一縮,膽小地咽了口口水道:“我瞧你還是快些去吧!蘭欣姑娘。”蘭欣點點頭,轉頭對喀隆說道:“喀隆大人,謝謝你送我回來。”
  “別再說謝了,你對我總是這么客气。”喀隆微笑著回答蘭欣。
  蘭欣回他一笑,才轉身走進大廳。
  “昨晚上哪儿去了?”蘭欣一跨進廳門,宣瑾立刻冷黑著臉質問她。
  “沒有……昨晚我被關在柴房里,所以不能赶回來。”
  “還敢撤謊!”宣瑾用力一拍桌子,木桌竟然應聲而裂,可見他的怒气不小。
  蘭欣被他突來的火爆嚇住,不由得退了一步,不明白為什么才經過一天,宣瑾的態度又變了。
  “我沒有撤謊。”
  宣瑾挑起眉,冷笑著諷道:“無綠無故的又怎么會被關在柴房里?或者該說,你是在柴房里和男人私會吧?”蘭欣一愣,因為宣瑾的話而呆住了。
  “我明明看見你和喀隆一道回來!被關在柴房里?想撤謊也找個高明點的理由!”
  “因為喀隆大人正巧經過柴房,把我從柴房里救出來,我們兩人才會一道回來的。”
  “當真如此?不是昨晚你同喀隆幽會,所以今早他送你回來?”蘭欣惊愕地睜大眼。
  他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指她和喀隆大人……
  “沒話說?那就是默認了?”宣瑾抬高臉,冷眼覷著蘭欣。
  他壓抑怒气,漠視心頭的煩惡……想到她柔弱惹怜地倚在喀隆怀里那幕,更讓他怒上心頭!
  她竟敢拒絕他,卻封別的男人投怀送抱!
  宣瑾是气瘋了才會亂按罪名在蘭欣身上,他明知喀隆和蘭欣若真有什么,喀隆豈敢大著膽子送她回明心樓!
  但狂囂的怒气夾雜著強烈的妒意,致使宣瑾盲目且執意地傷害蘭欣。
  “不……不是這樣的……兩個多月前我托喀隆大人的親戚,送銀子到江南給老爹,之后我的家人也托喀隆大人的親戚轉交一封信給我。今早喀隆大人就是為了要將信交給我,經過柴房,才會碰巧發現我的!信……信就在這儿……”蘭欣慌忙從怀里取出信,捧在手里。他怎么能這么冤枉她?
  “夠了!”宣瑾瞧也不瞧蘭欣手里的信一眼。“就算你說的是實話,昨晚會被關在柴房里也是你的疏失!我房里不需要既不順從,又不懂得規矩的下女!”蘭欣楞楞地望著宣瑾,腦海里還沒能想明白,他這么說是什么用意……
  “滾!從今日起你就住到下人房去,我這儿再也不需要你侍候!”蘭欣的無辜更加莫名地挑起宣瑾的怒气!
  他從未如此在乎一個女人過,然而她卻如置身事外一樣淡然,而他對蘭欣強烈的占有欲,已高漲到威脅他高傲自尊的地步!
  于是他選擇拋棄她,杜絕一個羞怯、楚楚可怜的女人如此輕易擺布他的心,繼續留在他跟前惹他心煩!
  冷冷地撂下話后,宣瑾轉身走入內室,不再多看蘭欣一眼。
  蘭欣錯愕地呆站在原地,久久、久久……直到她終于明白,宣瑾再也不想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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