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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調虎离山


  謝小玉的臉上可以刮下一層厚厚的寒霜,而且做了一件神劍山庄重建以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的右手輕輕一抬,“啪啪”兩響,謝先生的臉上就添了兩個鮮明的掌印。
  謝先生是神劍山庄中很具權威的人物。
  他的地位雖然高不過謝小玉,但是也相差不了多少,可是謝小玉居然當眾打了他兩個嘴巴。
  謝先生的目中立刻閃出了一片怒火,盡管謝小玉剛才救了他一命,但是這兩巴掌卻也等于打掉了他以后的尊嚴,使他在人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一個享受慣了尊榮的人,突然間沒有了尊嚴,那的确是生不如死。
  所以謝先生對謝小玉流露出了反抗的意識,盡管他的生命是屬于神劍山庄的,离開了神劍山庄,他的一切也都將失去了支持,而反抗了謝小玉,也等于离開了神劍山庄,但是他管不了這么多。
  他再留在神劍山庄,也將如行尸走肉,沒有生命了。
  謝小玉無視于他的反抗,神色更冷,聲音更寒,寒得有如雪地里的冰球:“謝升,我把總管一職交給你,讓你掌管了庄內大大小小一切事務,是何等對你器重,結果你做了些什么?”
  她峻厲的言詞像是鎮住了謝先生,他頓了一頓才道:“我敗于來人之手,固然是我的不慎所致,但我也是在執行所司。”
  謝小玉冷笑一聲:“你執行了什么職務?你只會在門口亂擺威風,跟人家閒嗑牙、丟大人。”
  謝先生再度挺挺胸,鼓起勇气道:“我可不是喜歡生事找人家決斗,而是因為……”
  “因為什么?你說呀。”
  謝先生又頓了一頓才道:“因為你說過,如果丁鵬來了,首先就赶緊通知你,然后想法子把人擋在門口,一直等你出來迎接。”
  這倒是很新鮮的事,難道說謝小玉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需要掩飾,不能讓丁鵬看見嗎?不過這樣一來,也解釋了謝先生為什么要一再留難、故意生事、借故挑戰的原因了。
  他原是個很有修養的人,今天卻為了跟小香吵了几句嘴,竟然會勃然大怒,進而動手決斗。
  原來都是為了要阻止丁鵬進去,好讓里面的謝小玉有時間准備,把一些不能讓丁鵬見到的人或物撤下去。
  丁鵬到達的消息,遠在河岸的那頭,庄中就知道了,卻一直要拖到不久前才見謝小玉出來,可見這一番掩飾的動作是很費時的。
  謝先生揭穿了這個秘密后,眼睛望著車子,神情有一种報复的快意。
  他原是很忠于謝小玉而深恨丁鵬的,卻因為謝小玉的兩個耳光把他打得轉向丁鵬那邊去了。
  看他現在的神情,似乎為了要能毀掉謝小玉,他不惜再身丁鵬吐露更多的秘密的。
  不過他也是個很多疑而謹慎的人,已經在打算這么做時,首先防備到的是謝小玉殺人滅口。
  因此他的另一只眼一直在看著謝小玉的手。
  謝小玉的手果然已經握著了劍柄。她手中原本是執著劍的,在劈落了阿古的飛刀后,她就歸了鞘,而且還用那只手摑了謝先生兩個嘴巴。
  現在她的手又摸上了劍柄,謝先生自然又緊張了,而且也作好了一切准備。
  謝小玉的身子動了,動得好快。
  轉了一轉,又轉到謝先生的面前。
  接著又是“啪啪”兩響,謝先生的臉上又多添了兩個掌印。謝小玉的手掌不大,但兩個掌印并列在每一邊臉上,也差不多能蓋住了。
  所以謝先生蒼白的臉,現在已經變成通紅的了。
  只是謝先生挨了這兩巴掌后,卻呆呆地一動都不動了。
  他并不是被謝小玉的身法或手法惊呆了。
  謝小玉的動作雖快,他卻有把握從容躲開的,甚至于還能作有力的反擊。
  第一次之所以會挨上兩巴掌,是他根本沒想到謝小玉會打他的耳光。
  可是這一次,他卻是乖乖地站在那儿,袖手不動,伸長了脖子,等著謝小玉來宰他的。
  謝小王到他身前時,手中還執著劍,結果卻用左手摑了他兩個嘴巴,把劍歸回了鞘。
  是什么原因使他由桀驁變為柔馴?
  那只不過是謝小玉拔出劍來繞了個圈子。
  她身形動時,劍已出鞘,一開始不是扑向謝先生,而是扑向那輛車子。
  那輛丁鵬乘來的馬車。
  到達車前時,她的長劍一撩,挑開了車上的窗帘,跟著便撥開了車門,鑽進身去。
  謝先生原以為她要去跟丁鵬拼命了,可是謝小玉很快又鑽了出來。
  她是由車的另一邊鑽出來的。
  進去時沒關門,出來后也沒關門,門都敞開著,可以很清楚地看見華麗的內部陳設。
  但是沒有人。
  丁鵬不在里面,也沒有別的人在里面。
  這是一輛空車,從車子上船開始,謝先生的眼睛就沒离開過車子,沒看見有人出來過。
  那證明自始至終丁鵬就沒有在車上,鬧了半天,接來的只是一輛空車。
  謝先生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的确該挨打,所以他甘心情愿地挨了第二次的嘴巴。
  謝先生故意鬧的目的,是為了要阻止車上的丁鵬進入庄院,現在丁鵬不在車上,謝先生最多只是白鬧一場而已,卻并沒有虧于職守。
  為什么他很快就認錯,甘心挨耳光呢?
  這一點不能不佩服他的思路轉得快了。
  車子是從外面來的,謝小玉是從庄院里面出來的。
  謝先生一直看著車子,都沒有發現里面是空車,謝小玉一出來就知道了。
  難道她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嗎?
  謝先生很清楚謝小玉,雖然她本事很大,但卻沒有這一套本事,否則她不會如此慌張失措。她如果能算到丁鵬只是出去轉一圈立刻就回來,也就不會把一些不易收拾的玩藝擺出來了。
  謝小玉居然在謝先生之先知道這是一輛空車。
  這唯一的說明,就是丁鵬已悄悄地先入了庄。
  如果渡河是進入神劍山庄唯一的通路,丁鵬是絕對進不了庄的。
  只不過這條唯一的通路僅僅是他們對外的宣稱而已,實際上另外還有些路也能進入神劍山庄的。
  而這些原本是屬于极端机密的通路,居然被丁鵬找到了,這實在是很糟糕的事。
  身為總管的謝先生只有自認該死了。
  謝小玉原本是想殺死謝先生的,只要他還有一絲反抗的意圖,她那凌厲的劍式以及身上十七种暗器,都將全部罩將出去。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她身上能同時發出這么多的暗器,就是謝先生,也不過知道她能發七八种而已。
  知道的七八种,每一种都能要人老命的,而不知道的十种,更厲害不止四五倍。
  否則以她一個女孩子,又怎能化身為王無瑕領導著連云十四煞星而肆虐江湖呢?
  謝先生也幸好這一次是甘心領死了,如果他以自己所知道的謝小玉去衡量她并意圖反抗的話,那么他此刻恐怕早已斷气了。
  就因為他伸長了脖子引頸就戮,倒反而保全了他一條性命。
  謝小玉冷冷地道:“你知道自己的錯了嗎?”
  謝先生惶惑地道:“屬下該死。”
  論在謝家的輩份,謝先生該是謝曉峰的族弟,也是謝小玉的族叔了。
  不過這都是封建時代所遺留下來的家族制度,到了后世,已漸漸地衰微了,同族的親戚雖然還能多少得到一點照顧,卻已微薄得可怜。
  輩份的尊嚴,早已被勢利所代替,除了一些太直接的親誼,不出五服還略受重視,此外就只有在族譜上排名在前面一點而已。
  祠堂里的爺爺替孫子輩的當門房、做奴才的事常見不鮮,而這份差事還是沾著那點親誼才挨上的,所以謝先生的這一聲“屬下”也自稱得心甘情愿。
  謝小玉冷哼了一聲道:“你這顆狗頭還能留在頸子上,就因為你還不錯,知道自己該死。”
  言下之意,是指他的腦筋還算靈活,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所犯的錯。
  謝先生這下子變得更可怜了,腰彎得像只煮熟的蝦子,顫著聲音道:“是!是!屬下再也沒想到丁鵬會玩上這一套金蟬脫殼的把戲,他以前一向是寸步不离車子的。”
  謝小玉歎了口气:“豈止你沒有想到,連我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改變習慣的。”
  小香在一旁卻又笑了笑,說道:“這根本不是我家公子的習慣,他其實最討厭乘車子。這輛車子看來雖豪華,但是坐在里面又悶又顛,簡直是受罪,所以他從來不邀人同車,就是怕人家發現車子里的不舒服勁儿。”
  謝小玉不禁道:“既然乘車子如此不舒服,他干嗎要整天坐在車子里?”
  小香道:“他要別人看來很舒服,以為這是他的習慣,這是他的標記,車到哪里,人到哪里,然后在必要時,他离開車子做一些秘密的事時,不會引人注意。”
  謝小玉和謝先生兩個人就像是挨了一巴掌。
  謝先生的臉上更紅了,謝小玉雖然沒有挨打,卻也開始臉紅了。
  謝小玉的一肚子悶气只有出向謝先生頭上,冷冷地道:“他利用空車來上一手金蟬脫殼不能怪你,可是從河邊登船以后,你居然會看不出是輛空車,這就該死了。”
  謝先生可怜兮兮地道:“小姐,你是明白的,那位丁大爺從來也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車子。”
  這也是實話。謝小玉卻冷笑道:“這個理由在你身上用不上。你是總管,方才千方百計也該想法子去試探一下的,這個疏忽的罪過你怎么也推托不掉。”
  謝先生的頭更低,道:“屬下認罪。”
  謝小玉歎了一口气道:“現在認罪有個屁用:丁鵬已經到了庄里逛了一圈,帶了個人走了。”
  謝先生不由得一震道:“他從哪條路進去的?”
  謝小玉沒好气地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謝先生乖乖地挨了這一個釘子,他也知道自己問的是一句廢話,如果知道丁鵬是從哪一條路進去的,庄中早有警兆了。
  他只有訕訕地道:“不知道他到過哪里?”
  謝小玉道:“最不能到的地方全都到了。”
  “他怎么會找到的呢?”
  “有人給他帶路,還有什么找不到的地方。”
  “誰?不可能吧,庄中的人也不會知道那些地方。”
  謝小玉冷笑道:“但是有個總攬全局的人跟他合作,情形又不同了。”
  “總攬全局的人一共只有兩個呀,一個是小姐。”
  謝小玉道:“總不會是我吧?”
  謝先生忙道:“那自然不是,可是另一個人是屬下。”
  “既然不是我,當然就是你,因為沒有第三個人。”
  謝先生惶急地道:“小姐,你別開玩笑,屬下怎么會跟外人勾通呢?”
  謝小玉道:“我絕不冤枉你。”
  謝先生還沒來得及辯解,謝小玉已接下去說道:“你中了他的金蟬脫殼外兼調虎离山之計,而且還被絆在這里。里面那些飯桶們忙著分頭撤走,卻不知道丁鵬已經進來了,剛好給他領了路。”
  謝先生只吸了一口涼气,這不是他的錯,但是出了事,卻就是他這個總管的疏忽了。
  謝小玉可以往他身上推,他卻沒處推了,因為山庄的警戒本是他負責的。
  平素他很自負,沒有出過一點問題,但是沒想到第一次出紕漏,就是個不得了的大紕漏。
  他的聲音都變了,啞著嗓子問道:“不知道帶走了個什么人?”
  他從謝小玉的臉色上看,知道必然是個很重要的人,但他卻又在暗中析禱,千万別是那兩個人。
  否則他宁可剛才被謝小玉殺死了。
  謝小玉的答案偏偏就給他這种感覺:“你昨天帶回來的人,因此你自己去想后果去。”
  謝先生忽地兩腿發軟,若不是因為他就在牆邊手能扶牆,他几乎要倒了下來。
  現在他對謝小玉的活命之恩一點都不感激了,因為他發現活著下去的日子將會十分難過。
  小香又上了車子,阿古也把車子掉了頭,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离開了。
  謝小玉笑道:“小妹妹,你這就走了?”
  小香道:“是的,打扰半天,應該告辭了。”
  謝小玉笑道:“難道你不想知道丁公子上哪几去了,以及你怎么才能跟他會面呢?”
  小香道:“不必了,公子早就關照過我們如何會面的。”
  謝小玉道:“那是指他一個人离開,現在他卻帶了個不太能行動的人,計划就得改變了,所以他叫我代為告訴一聲……”
  小香連忙道:“那就謝謝你了,公子怎么說呢?”
  謝小玉笑道:“丁大哥雖然從我這儿帶走了個人,但是我欠他一次活命之恩,所以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不愉快,大家還是好离好散的。”
  小香道:“我相信,因為里面如果鬧起來,公子就會從門里出來了,沒有人能攔得住他的。”
  謝小玉只是笑笑,沒有為這句話不高興,只是道:“大家又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要鬧得流血傷人呢?再說丁大哥是我的恩人,我更不能對他無禮。”
  她在吊胃口,小香卻忍不住了道:“謝小姐,我家公子究竟說了些什么?”
  謝小玉笑道:“丁大哥跟我是很愉快分手的,你們卻在我的門口又打又鬧,未免太令我這個主人沒面子了,因此你要想從我口中得到一個不傷和气的答复,至少要讓我過得去才是。”
  小香道,“你要怎樣,才能在面子上過得去?”
  謝小玉笑道:“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怎么問起我來了呢?你自己認為該如何表示歉意呢?”
  小香看她眼睛不斷地停在謝先生的咽喉上,那儿還在滴血,是阿古一飛刀的結果,幸好那柄飛刀被謝小玉一劍擊落,否則謝先生就將是小李探花死后百年,第一個死在小李飛刀之下的人了。
  那柄飛刀還在地下,謝小王雖然不去看它,但是滿臉的希冀之色卻瞞不過任何人。
  于是小香笑笑道:“謝小姐,阿古的飛刀出手,雖然傷了那位貴大總管一點浮皮,但是飛刀被你擊落下來,我們也沒有占到什么便宜,貴庄也沒有吃多大的虧,是嗎?”
  謝小玉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在旁邊插一手?”
  小香一笑道:“那我怎敢說?我只是說謝小姐出手了,我們做下人的怎敢与你爭持?飛刀被你擊落下來了,我們也不敢再要回去,因為我答應過那位謝總管,說他只要能接下,那把刀就了給他。現在刀是被你謝小姐擊落下來的,只有把它送給謝小姐了。”
  謝小玉不禁一喜,這本來就是她的目的,她故意找出借口來,目的無非也是要留下那把刀。
  現在小香自動提出來送給她,叫她如何不樂呢?只是在表面上她還要做一番,故意一沉臉道:“笑話,我會希罕一柄破刀?”
  小香庄容道:“只有我們姓龍的人可以說這句話,因為龍家的高祖母林詩音告誡過我們后世子孫,不可仗恃小李飛刀的聲勢,除此之外,天下人誰敢輕視這一柄刀?連你的尊翁謝大俠,見了這柄刀也該恭恭敬敬地對著它。”
  盡管謝小玉刁蠻橫蠻,但是被小香這么訓了一頓,居然也乖乖地忍了。
  因為小香姓龍,龍小香可以不重視小李飛刀的价值,她夠資格,除此以外,的确誰也不敢對這柄刀不敬。李尋歡雖已物故多年,他的后人、他的傳人卻仍然在繼承著先人的行俠事業,只是他們已經深諳先人的盛名之苦,所以都立誓不再成名,而以各种面目出現人間。
  他們都是胸怀恬淡的俠士,而且他們的飛刀技藝也自臻于化境,已不需要真正的飛刀了,一片橫木、一根樹枝,甚至于一支儿童玩的紙鏢,在他們的手中同樣地能發揮效果。
  多年來,江湖上有不少惡跡昭彰或者是假冒偽善的巨奸大惡之徒,無聲無息、無形無跡斃命于各种奇怪的手法之下,雖然也不能證明這是小李飛刀的后人所為,但誰也不能證實不是的。
  小李探花已被世人們神化了,所以謝小玉說了那番話后,自己也有點擔心。
  因為多年來支持著李尋歡后人仍在行俠的一次最有力的證据,就是后世人在評述前輩英雄人物時,只要有人對李尋歡有過惡意的詆毀,總是會遭到一些懲戒的。這固然可能是尊敬李尋歡的人所為,但也沒人能證實。
  李尋歡身故已近百年,他的事仍然常為人所談論,他的影子仍然在籠罩著江湖。
  小李探花一生行跡已近乎圣的境界,他以正義之刀鋤奸,以恕道對他的敵人,即使是要他命的敵人,也莫不對他產生無比的敬意。
  他的一生中只虧負過一個人,就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林詩音。
  謝小玉挨了一頓訓,沒有在那上面發作,只得改換了一副表情冷笑道:“我會希罕你的刀?”
  小香一笑道:“刀的确是名貴的,除掉它本身所具的紀念价值外,從這柄刀的构造上,多少還可摸索出一點外李飛刀所以無敵天下的原因,不過阿古大叔用飛刀傷了貴庄的一個人,謝小姐則破了他的刀,算起來我們也折了一場,小姐留下那柄刀,神劍山庄的盛名就無損了。”
  謝小玉這才笑了道:“如此一說還像句活。”
  “謝小姐現在可告訴我丁公子的吩咐了吧?”
  謝小玉一笑道:“他說原來在哪儿會面的,還是在哪儿,神劍山庄又豈能困住他?”
  這番話說得多少有點負气的意味,但也等于是廢話,轉不轉告都沒關系。
  而且很可能丁鵬根本就沒有交代,是她自己制出來的,不過對事實卻沒有任何影響或改變。
  小香居然一點慍意都沒有,連聲道謝后上了車,讓阿古赶著走了。
  謝小玉很開心,拾起地上的飛刀,小心翼翼地檢視了半天,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這是一柄貨真价實的小李飛刀,尤其是刀身上一個“李”字標記,證明了它是李尋歡自己用的刀。
  謝先生也走過來,忍著羞慚看了一陣那柄刀后,才問道:“小姐,丁鵬把人帶走時,可曾帶去那柄劍?”
  “沒有,丁鵬雖然厲害,還沒有本事進入地下寶庫。”
  謝先生謅媚地道:“那太好了!我們的寶庫總算齊全了,昔日《兵器譜》所載的名器,一件都不缺了。”
  謝小玉卻冷冷地道:“那有什么用?器以傳人,我們只擁有了一大堆兵器,沒有一個活的人。”
  謝先生笑道:“活人無法保有,其器才會落到我們的手中,就證明人不如器。”
  謝小玉卻一歎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這些都是已經是古董了,我們要把現下的風云人物手中的兵器搜齊了才算是真正的了不起。”
  謝先生笑道:“那也有不少了。”
  謝小玉冷哼一聲道:“差得遠呢!三件兵器搜不齊,那滿庫的寶物都是廢物。”
  謝先生愕然道:“哪三件?”
  謝小玉道:“燕十三的那柄綴著十三顆明珠的寶劍,神劍山庄的那柄謝家神劍……”
  謝先生道:“那不是都在藏劍廬中嗎?”
  謝小玉冷笑道:“神劍山庄內已經沒有藏劍廬了,劍還會在那儿嗎?”
  “不在了,是庄主把它帶走了。”
  “是的,我進去過,也悄悄地打開了那兩座墳,里面空無所有。”
  “沒有棺木?沒有遺骸?”
  “我已經說過里面空無所有了。”
  “會不會藏在別的秘密所在?”
  謝小玉一聲冷笑:“藏劍廬雖是神劍山庄中最秘密的地方,卻也是最沒有秘密的地方,四壁環堵,触目蕭然,什么東西都沒有。”
  “那么主人為什么要把那儿視作秘密禁地呢?”
  “以前我不知道,現在我才懂了,他是在那儿修養他的心性,以期進入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主人的劍技還能更進嗎?”
  “怎么不能?以前他敗于燕十三的至殺至威的那一劍,后來連他身邊的劍奴都能使了,這證明了他的造詣已經超出了那一劍了。”
  小香坐在車上,阿古駕著車子,來到神劍山庄左側的一座山林中,那是丁鵬指定要他們前來相會的地方。
  丁鵬准備暗中探一下神劍山庄,他也知道如何可以不經由前面的水道而進入神劍山庄。
  每一個武林中知名的大宅第庄園都要有一兩條不為人知的秘密通路,即使是名門大派也不例外。
  這倒不是他們存心要做什么秘密的事,而是因為在江湖上走動的人,誰都免不了結一兩個仇家,誰也想不到仇家會在什么時候摸上門來尋仇,有一條秘密的通路,才可能使自己轉危為安,逃過仇家的突擊或率眾圍攻。
  神劍山庄自然不例外,那儿的通路不止是一條。謝小玉一入主山庄后,不但發現了兩條,而且還另外開辟了兩條,只是她沒有想到居然還有她沒有發現的。
  丁鵬跟謝曉峰在藏劍廬中一番密談,老少兩人談得十分投机,因此連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的秘密,謝曉峰卻告訴了這個年輕人。
  丁鵬要秘密地進入神劍山庄并不容易,要想進一步發現山庄中的秘密卻更不簡單,因為謝曉峰曾經很感慨地對丁鵬說過:“我的這個家已經不能算是我的了,有很多事情、很多地方,我都不知道。老弟有空不妨設法看看,我自己有不方便的若衷。”
  丁鵬沒有問謝曉峰的苦衷是什么,人家既然說過不方便,自然有不便啟齒的地方。
  何況他自己可以去發現的。
  所以他第三度前去的時候,就作了那個打算。
  他雖是沒有太多的江湖閱歷,但是那一身神秘莫測的武功不但造成了他的体能上的奇跡,也使他的智慧步入一個新的境界。
  長于心智者必絀于体力,所以一般讀書的人,体質上多半是文弱一點。
  只有練武的人不然,他們的武功進境是配合著心智并進的,武學登入一個新的境界,体能有了超异的成就,智慧也一定跟著圓熟。
  所以丁鵬叫小香跟阿古在神劍山庄前面一陣鬧事,實際也就達到了掩護他追索秘密的目的。
  這目的算是達到了一半,他看見了許多別人所不知道的,不過還有一些沒有看到。
  他本可以更深入的,卻為了一個人而延誤了。
  這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滿臉充滿了正直与豪情,卻被困在一問密室中。
  他救出了這個年輕人,卻不知為了什么,因為他根本不認識他。
  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的時候,他正在昏迷中;僅憑一眼的印象,他就喜歡上這個年輕人,決心要救他出去。為了他,丁鵬暴露了身形,沒有進一步去探索。
  小香到達山林中時,丁鵬已經在等著了,那個年輕人還是躺在地上。
  小香下了車子道:“公子,我們來了。”
  丁鵬點點頭道:“沒有什么麻煩嗎?”
  小香一笑道:“沒有,只是他們的謝總管為了阻撓我們進去,跟阿古叔打了起來。”
  丁鵬笑道:“那個謝先生很不好纏,不過我想阿古不會吃虧的。”
  小香淡然道:“阿古叔當然不會吃虧,在他身上賞了一飛刀,要不是謝小玉及時施救,那一飛刀就要了他的命。”
  丁鵬道:“謝先生的劍法雖然不濟,但絕不會低于六大門派的掌門人了,阿古的飛刀能傷了他嗎?”
  小香笑道:“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你把我弄糊涂了,怎么又跑出小李飛刀了?’”阿古用的是昔年小李探花成名蓋世無敵的飛刀,雖然手法不濟,其威力也不是那個謝先生所能抗拒的。”
  “阿古怎么會有小李飛刀的?”
  “是我的,我祖上傳下來的。”
  她看出丁鵬臉上的疑色,才又解釋道:“我不姓李,姓龍,是龍嘯云跟林詩音的后人。”
  丁鵬并不十分惊奇,只“哦”了一聲道:“那就難怪了,我總覺得你是与眾不同的,果真你大有來歷。”
  小香苦笑道:“龍嘯云的后人可不算什么大來歷。”
  丁鵬一笑道:“這一點你倒不必妄自菲薄,能夠跟李尋歡作一輩子對的人,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只可惜別人并不認為那是什么成就,我們龍家的子孫一直在江湖上抬不起頭。”
  “那是你們自已被李尋歡的陰影罩注了。你們應該奮發起來,做一點讓別人刮目相看的事。”
  小香笑了一笑:“今天我就做了一件,我把小李飛刀送給了謝小玉。”
  “做得好。龍家的子孫身上怀著小李飛刀,實在是件最窩囊的事。雖然你們兩家已經談不上什么仇恨了,但至少不必去沾他的光。”
  小香忽地熱淚盈眶,跪在地下叩了個頭道:“謝謝公子,這是我此生听過最難忘的一句話。”
  丁鵬訝然道:“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話。”
  小香道:“可是別人知道我們是龍嘯云的后人時,必然要把我們祖上所犯的錯重算一遍老帳。”
  丁鵬笑道:“翻陳帳也沒什么。李尋歡功成名就,到頭來并沒有什么損失,就算他為你們的高祖母林詩音前輩痛苦了一陣子,可是最后在孫小紅身上得到了補償。倒是你們家才損失慘重,算起來是他欠你們的。”
  小香感動地道:“百年來,公子是第二個說這种話的人,我想我的先人也會感恩于泉下的。”
  丁鵬道:“還有一個人是誰?”
  小香道:“李尋歡自己。”
  百年歲月何等悠久,這段公案早已膾炙人口、盡人皆知了。何以只有兩個人作了這种持平之論?
  李尋歡已經是俠中之圣了。
  丁鵬卻是全身充滿著魔意。何以他們都有著相同的思想?他們兩個人行事全無相同之點。
  但他們卻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他們都是至情中人。
  他們都是大智大慧、絕頂聰明的人。
  他們都是用刀的人,而且在刀上的成就都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圣与魔都是一种境界,一种心靈的境界。
  俱到了圣境,圣者不一定是至正,魔者也不一定是至邪,所謂殊途而同歸,莫非也是這個道理?
  這种道理實在太深奧。
  深奧得難以理解,丁鵬并不懂得,可是他听見自已被人与小李探花并提稱列時,他并沒有什么特殊光榮的感覺,也不感到特別的惊訝。
  好像那是必然的事。
  但是在小香的眼中,此刻的丁鵬卻是一個神圣的化身,神圣得已經超越了小李探花。
  因為她是龍家的后人,龍家的人不再恨小李探花了,但也不會把他看作圣人。
  小香痴痴地看著丁鵬,眼中充滿了崇敬,此刻,她愿意為這個人死一千次、一万次。
  那個年輕人仍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阿古在他們談話時,已經彎下身去檢視那個年輕人了。他看出這個年輕人是中了一种閉穴手法,可是他已經施了十七种解穴的手法,仍然無法把他救醒。
  丁鵬搖搖頭笑道:“阿古,沒有用的,我已經先試過了。雖然我解穴的手法不如你會的多,可是我所施的六种都是你沒有施過的,他卻全沒有反應。小香,你是武林中的万寶全書,首先你看看這個家伙是誰?”
  小香端詳了一下才道:“婢子不認識,這個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過,不過看他的气度,想必是位名家子弟。”
  丁鵬笑道:“這還用你說?他被謝小玉禁在一間密室中,門外警衛重重,若不是身份很重要,不會受到如此重視的,所以我才會救他出來。”
  小香走上前去,跪在他的身旁,把他的手抬起來運動了几下,看看他的手掌道:“這人是使劍的,而且有很深的造詣,時下的年輕人中,很難有這种高手。”
  丁鵬道:“這點我也看出來了,可是仍然不知道是誰,你說的全是廢話。”
  小香笑道:“不全是廢話,根据前面的兩點,婢子雖然不識此人,卻已能大致猜出他的來歷。”
  丁鵬“哦”了一聲道:“你能猜出他的來歷?”
  小香道:勺九不离十。當今几大劍術世家已經多半為神劍山庄謝家劍法所壓,神气蕭素,見不到那种飛揚奔發的豪情了,只有嵩陽郭家的子弟從來沒有跟謝家交手過,還能保有著劍士的豪气。”
  丁鵬道:“這一說太牽強。”
  小香笑道:“嵩陽郭家的劍法,恢宏磅礡,气度非凡,出手時正气凜然,才能養成一种慷慨激昂的劍士風標,這個年輕人臉上所顯示的神態,也是別家的劍法無以培養的,公子以為這一說如何?”
  丁鵬笑道:“稍微有點道理。”
  小香道:“第三點,能夠被謝小王如此重視的,也只有嵩陽郭氏的子弟。”
  丁鵬道:“這個說法卻又太過于牽強。”
  小香道:“我第四點理由卻絕對有力,謝家在搜集《兵器譜》上的各种知名兵刃,本來還獨缺排名第二的小李飛刀和排名第四的嵩陽鐵劍,可是今天我把小李飛刀送給謝小玉時,她与謝先生兩人臉上的喜色竟是難以自持,這證明他們已經得到了嵩陽鐵劍,只缺小李飛刀了。嵩陽鐵劍只有從郭家子弟中得到,這個年輕人失陷在神劍山庄……”
  丁鵬笑道:“你每一個理由都能成立,只是都缺乏事實的依据。為什么不把他救醒過來問問他呢?”
  小香道:“公子与阿古叔都救不醒,婢子何能為力?”
  丁鵬道:“小鬼,你別在我面前搗鬼!若是你也救不得他醒來,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能將他救醒了。”
  小香道:“公子何以特別看得起婢子?”
  丁鵬道:“我知道你是龍嘯云的后人后,我就相信你有這能力。”
  “為什么?”
  丁鵬道:“因為我知道昔年‘千面奇人’王怜花的那本《怜花寶鑒》,就失落在你們龍家。雖然正本已經在你祖先要拿去見上官上虹換回李尋歡的性命時被遺失了,但是《怜花寶鑒》上的大部分記載都由林詩音暗下傳給了她的儿子龍小云。龍小云絕頂聰明,一定都記了下來,也傳了下來。”
  小香道:“幸虧這話是公子說的,如若別人知道這件事,婢子恐怕就沒命了。”
  丁鵬一笑道:“小香,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就不必擔心你的安全。別人要傷害你之前,必須先踏過我的尸体,那好像是件很不可能的事。”
  小香深受感動,卻不再拿驕了,在身邊取出一個銀盒,里面是長長短短十几支金針。她拿起一支,信手插入一處穴道,似乎不必用眼睛看,落手迅速,認穴准确無比。
  阿古的臉上卻顯出了惊色,但是丁鵬卻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毫無詫容。
  小香插到第十四支金針時,那個青年開始呻吟轉動。小香插到了第十五支金針,他的眼睛睜了開來。小香笑笑道:“郭公子,你請安靜地躺著。我剛把你的穴道貫通,還要等我把金針拔下,你才能行動開口說話,否則岔了气,又是大麻煩。”
  那青年果然依言閉上了眼睛,靜臥不動。小香一根根順著次序把金針拔了出來,在一塊絹布上擦干淨了,才放回盒中。每根針都插進有寸來深,針上卻不沾一點血,而且拔出后的針孔上也沒有流半點血,她這套手法看得阿古几乎呆了。
  丁鵬笑道:“《怜花寶鑒》上的奇術果真不可思議!小香,你這金針開穴之法,可以解得任何閉穴手法吧?”
  小香道:“是的,先曾祖父龍小云晚年思過,對自己以往的任性深自悔悟。他把《怜花寶鑒》上的那些害人的方法以及歹毒的武功都刪掉了,只留一些救人濟世的本事傳給后人,而且還加了許多他自己的創見,婢子所能雖不如《怜花寶鑒》之博,卻比它正道多了。”
  丁鵬肅然道:“你曾祖父是個了不起的人!”
  小香淡淡一笑。那青年已經能夠爬身坐了起來道:“多謝姑娘相救之恩。”
  小香笑道:“別謝我,郭公子。我只是為你解除了禁制而已,把你救出來的是我家公子。”
  那青年起立拱手道:“多謝兄台相救之德,郭云龍永志不忘。”
  丁鵬微异道:“閣下果真姓郭?”
  郭云龍道:“是的,那位姑娘不是識得在下嗎?”
  小香道:“我也不認識,只是憑著猜測的。”
  郭云龍奇道:“憑著猜測?《百家姓》上那么多的姓氏,姑娘何以單單就選中了那個‘郭’字?”
  小香一笑道:“這當然也有點根据的,現在我沒有猜錯,就證明我的那种推斷還有點道理。”
  丁鵬見他還要問是什么根据,笑著打斷話頭問道:“郭兄府上可是嵩陽郭家庄?”
  郭云龍點點頭,笑道:“正是。小弟是第一次出來,兄台居然能識得小弟的家鄉,以前敢情是見過的了?”
  丁鵬道:“沒有,不過郭兄的一口嵩陽口音,听起來再無別家了,嵩陽姓郭的人只得一家。”
  郭云龍十分高興地道:“兄台說得太客气了,那只是仗著先人的余蔭,郭氏子孫卻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尤其是小弟,更為慚愧了,出門未及半月,就栽了個大跟斗,連劍都沒拔出,就被人制倒了。”
  說到后來,他的臉上竟現出了痛苦之色。
  丁鵬道:“郭兄是如何被困在神劍山庄的?”
  郭云龍歎了口气道:“一言難盡,小弟這次出來,一則為闖蕩一下,增加些江湖閱歷;二則是找兩個人,切磋一下劍法武功。”
  丁鵬笑道:“郭兄第一個就是找上神劍山庄,要去找謝曉峰比劍?”
  “是的。謝家神劍舉世聞名,小弟听說他年輕時曾經仗劍遍訪天下各劍術世家以求一搏,終于贏得了無敵神劍之號,可是他就漏了我們嵩陽郭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們,還是認為我們郭家劍法不值一顧?我非要找他問問明白。”
  丁鵬一笑道:“這個問題你不必問他,我就可以答复了。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
  郭云龍道:“不敢?”
  丁鵬道:“是的,不敢。不僅謝曉峰不敢,凡是武林中人,沒一個敢無端地到郭家庄尋事生非。”
  郭云龍道:“兄台,郭家庄雖然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但都是先人所創。近几十年來,我們雖然在不斷研究劍法之精髓,卻很少出來,更沒跟人動過手,小弟倒不知道寒家有這么大的名气与威風。”
  丁鵬一笑道:“郭兄盡管不信,但這的确是事實,只不過無人敢告訴你們。郭兄幸好是問到兄弟,如果問到別人,很可能連這個原因都沒人會說。”
  郭云龍道:“我們郭家的名聲很糟嗎?”
  丁鵬道:“府上俠義傳世,百年來一直是武林中最受尊敬的世家。”
  郭云龍道:“小弟想寒家家教极嚴,門人子弟沒一個敢在外面胡作非為的,不應該有人會畏懼我們的。”
  丁鵬笑笑道:“如果府上的人倚勢欺人,仗強凌弱,不會有人畏懼,倒是會有人登門興師問罪的。定是因為府上素有正聲,才贏得武林尊敬,不敢登門生事以招天下共棄。”
  這個理由并不好,但是丁鵬實在說不出更好的理由了。他不是不會編謊的人,但他如果照實說多年來一直有小李飛刀及飛劍客阿飛的后人弟子在暗中照顧郭家,恐怕郭云龍反而會受不了。
  丁鵬沒來由地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就不想傷害到這個涉世未深的大孩子的尊嚴。
  幸好郭云龍很天真,居然相信了,他歎了口气道:“我也不過問問而已,倒并不想真正去找謝曉峰決斗。我想他已成名多年,絕非偶然,我的劍法不見得真能胜過他。我敗在他劍下倒沒什么,万一胜過了他,豈不是于他的盛名有玷?”
  丁鵬更喜歡這個大孩子了,他年輕、正直,并不高傲,心地很好,處處替人著想,實在是個好青年。
  所以他本來想問何以會失陷在神劍山庄的,也不便出口了,郭云龍卻低下了頭,大概想到了一件很痛昔的事。
  忍了半天,他終于忍不住了道:“我到神劍山庄,謝小玉很客气地招待我。她是那樣美麗又大方,一派大家風范,我們談了一陣,彼此非常愉快。”
  他的眼中出現了神往之色,丁鵬不禁暗歎:這又是一個被謝小玉所蠱惑的青年!
  郭云龍的聲音漸漸轉為憤怒了:“我對她那樣尊敬,誰知道她卻是那樣一個女子!”
  丁鵬道:“她對你怎么樣?”
  郭云龍道:“我實在想不透她為什么要如此,她在酒菜中下了藥。”
  丁鵬“哦”了一聲道:“下藥?”
  郭云龍道:“她在酒菜中下了春藥,而且還……”
  他畢竟是個忠厚的青年,漲紅了臉,卻說不出底下的話來了。
  丁鵬不禁頗為惊异,他知道謝小玉那一套風月陣仗,很難有個年輕人能抵制得了的,看樣子郭云龍并沒有被她迷昏了頭,這實在是件很難得的事。
  于是他笑笑道:“她主動向你表示好感?”
  郭云龍點點頭,而且對丁鵬作這樣的解說很滿意,長長地噓了口气,然后道:“是的,她表示得太熱切了。”
  丁鵬笑道:“那是她喜歡你。”
  郭云龍道:“不,她不是喜歡我,只是喜歡我的家傳鐵劍。我看得出,她是想利用這個机會套住我,叫我把家傳的鐵劍送給她。”
  丁鵬道:“郭兄帶了家傳的鐵劍出來了?”
  郭云龍道:“是的,這是我家光榮的標志。每一個郭家的子孫在行道江湖時,一定要帶著這柄劍,用以提醒我們不要做出對不起先人的事,正因為有那柄劍在身,我才能在藥力的煎熬下保持清醒,沒有上她的當。”
  丁鵬暗服他的定力,笑著道:“你們打了起來?”
  郭云龍道:“沒有,在那种情形下我實在無法出手,因為她赤手空拳,而且還沒有穿衣服。”
  丁鵬忍住了笑道:“這倒的确不便出手,要是殺了她,跳下黃河也洗不清了。”
  郭云龍道:“那我倒不怕。我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并不在乎別人如何看法,但是我的心里感到不能動手。”
  丁鵬道:“郭兄是如何處置呢?”
  郭云龍道:“我只好告辭,她也沒有送,我卻知道沒有這么便宜,果然沒有走出山庄就中了暗算,在園子里被一張网自天而降地困住了。”
  丁鵬道:“郭兄的家傳鐵劍也失落在神劍山庄了?”
  郭云龍搖搖頭道:“那倒沒有。我走到園子里,已經想到今天難保此劍了,所以我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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