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一五章 武道法自然


  但見周方仰首望天,捻須微笑道:“丐幫門徒,平日流浪四方,消息最是靈通,若有誰要尋人,去詢他們再好也沒有了。”
  他這番話像是自言自語,但每個字都說入寶儿心里,寶儿暗中又不覺吃了一惊,強笑道:“老爺子你可也想去瞧瞧么?”
  周方笑道:“我老人家浪跡天涯,什么熱鬧,都要瞧的。”
  寶儿心念一動,突然福至心靈,道:“我跟著你老人家走。”
  周方微微笑道:“你受得了流浪之苦?”
  突听一個聲音歎著气道:“受不了……受不了……”牛鐵娃愁眉苦臉,長吁短歎,自林外緩緩走了進來。周方笑道:“什么事受不了?”
  鐵娃苦著臉道:“我眼睛沒有—時一刻离開過那姓姜的小姑娘,但……但她卻從來也沒有瞧過我一眼。”
  周方大笑道:“她赤身露体,被你抱在怀里,自然對你害躁。她越是不理你,才表示她委實對你有意,她若毫不在意,照樣与你言笑,那你才真要受不了啦!”鐵娃瞪大了眼睛,道:女人的心思真是這樣奇怪的么?“周方道:“天下最奇怪的東西,便是女人的心了。”
  鐵娃呆了半晌,又自歎道:“但我方才瞅著無人,曾悄悄扯了扯她袖子,她卻還是不看我一眼,只是仰天自言自語,說什么:‘來日流水長,男儿當自強,若非英雄漢,休想配紅妝。’這几句話我雖記著,但意思可半點也不懂。“寶儿暗笑道:“姜風看來雖是個巾幅英雄,但究竟還是有些忸忸涅涅的女儿態,明明一句話不肯說出,卻偏偏要吟詩作句,只恨鐵娃這樣的莽漢,卻又偏偏半點也不懂這些才子佳人之事,競將這詩句對人說了出來。”
  只听周方笑道:“好极好极,看來這女子—顆勞心,竟真的被你打動了,她念的這四句,正是告訴你,來日方長,要你莫要著急,只要你能做出一番英雄事業,她終究是你的,但你若不是英雄,卻是配不上她的。”
  鐵娃歡呼一聲,雀躍三尺,但瞬又愁眉苦臉,道:“英雄要如何做法,老爺子,你肯教教我么?”
  周方微笑道:“你若要做英雄,暫時就跟著我与你大哥走吧!”
  忽然又听得一個聲音長歎著道:“走吧!走吧!還是走了的好。”中鐵雄也自愁眉苦臉,走了進來。周方笑道:“你又是為了什么,如此苦惱?”
  牛鐵雄歎道:“我那老婆還是要我睡在地下,我一上床,便被她一腳踢下,老爺子你教我的那一手,也不管用了。”
  周方大笑道:“好,我再教你兩手有用的。”拉著牛鐵雄走到一旁,指手划腳,又比了几個招式。
  牛鐵娃學招居然不慢,周方笑道:“好,好,我老人家還得教你個法子,好讓你老婆永遠服服帖帖的跟著你。”鐵雄大喜道:“真有這种法子?老爺子你快說吧!”
  周方道:“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過來。”
  牛鐵雄果然附耳過去,听了半晌,一張臉突然紅了,吃吃笑道:“這……這不嫌有些害臊么?”
  周方道:“你兩人本是夫妻,有什么好害躁的,快!快!去依計行事。”牛鐵雄歡呼—聲,飛也似的跑了。
  寶儿与鐵娃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不知周方說的是何妙計。
  第二日清晨,寶儿与鐵娃俱都在暗中留意著那中二嫂的動作,只見她端茶煮水,突然已服服帖帖的做起牛家的媳婦來了,只是垂眉斂目,似是滿面嬌羞,行止之間,也似有些慵嬌無力。
  再看牛鐵雄,卻是挺胸凸腹,洋洋得意,還不時摸著下巴,痴痴的笑,鐵娃忍不住悄悄問他:“周老爺予教你的是什么法子?”哪知中鐵雄卻拼命搖頭道:“這法子我万万不能告訴你。”大笑一聲,遠遠跑了開去。
  周方、寶儿与鐵娃向眾人告辭時,自又有一番挽留、叮嚀、眼淚……离別的情致,古往今來,從未有什么不同。
  但他三人終于上船而去,乘的仍是鐵娃那艘“方舟”。
  方舟离岸,岸上人影漸漸模糊,鐵娃突然痴痴笑了起來,寶儿道:“別人滿怀离情別緒,你笑什么?”
  鐵娃痴笑道:“她終于瞧了我一眼……等我上船后偷偷瞧了我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已比什么話都好得多。”
  他話雖說的粗陋,但語中包涵的,都是人間至真至靈之情意,寶儿蕪爾道:“此等深情,不想你競也能領會。”
  周方突然道:“你倆人必須記著,這一路之上,你兩人必須多用眼,少用嘴,手腳更不可隨意動了。”
  寶儿笑道:“我等又非瞎子,不睡覺時,眼睛自是用得最多的。”
  周方道:“同樣是用眼睛去瞧,但瞧的方法卻大有不同,若是視而不見,与瞎子也無什么兩樣。”
  語聲微頓,又道:“流水你可瞧見過么?”
  寶儿失笑道:“自然瞧見過的。”
  周方緩緩道:“不錯,流水你瞧過不上千百次了,但我都要問你,流水間有何哲理?有何妙趣?你可回答得出?”寶儿怔了一怔,道:“這……”
  周方笑道:“這就是了,世上有許多事正与流水一樣,你雖瞧過,卻是視而不見,自然瞧不出其中之妙。”寶儿愧然道:“老爺子說的是”周方道:“此刻我便要你對流水靜靜瞧上三個時辰,你能瞧出些什么?三個時辰后戌再問你。”
  寶儿道:“是。”俯首望去,但見滾滾江流,奔騰不思,自船舷兩側流過,激起一連串浮白色的泡沫。三個時辰過后,方舟已溯江而上升數里。
  周方道:“我再問你流水間有何奧妙,你可回答出么?”
  寶儿長長歎了口气,緩緩道:“我從前只當流水便是海水,還有什么別的,但如今才知道,這一江流水,在騷人眼中,便是一篇絕妙詩詞文章,在雅士眼中,便是一闊絕妙音樂歌曲。”
  周方冷冷道:“若在武學大宗師眼里,使成了一套連編不絕,無懈可擊的武功,此點你莫非未曾想到?”
  寶儿恍然大喜道:“不錯,這流水中正是包涵著無上武學至理,你且看江流水中的波浪,驟眼看去,俱都相同,但仔細一瞧,便可發覺波浪与波浪間,其實大不相同,其中變化之微妙复雜,當真是奧妙無窮,這……這正与那白衣人的劍法有些相似,他每劍刺出,都似一樣,但卻又絕不相同……”他越說越是興奮,一雙大眼睛里,頓時充滿了智慧的光芒,光芒閃閃,令人不可逼視。
  周方面上,也微微露出一絲欣慰之笑,捻須道:“不錯,我再問你,你一刀可能將流水斬斷?”
  寶儿道:“抽刀斷水水更流,斬不斷的。”
  周方笑道:“莫說一刀斬不斷,便是千万刀也無法斬斷的,這其中的道理,你可知道是什么?”
  寶儿—怔,道:“這……這……”目光一陣閃亮,突然大喜呼道:“我知道了,這只因流水之間,實含蘊著一种生生不息之机,絕非任何力量所能斷絕,若有人武功能如流水一般,必當無敵于天下。”
  周方神色更是欣慰,但口中卻肅然道:“對了,這生生不息四宇,正是上天賦与人間之最大恩惠,你固然可自星辰之變化升沉,草木之盛榮枯蒼,流水之連綿,日月之運行,這些事里瞧出這生生不息的至理,但武道中最最深奧之精華中,也斷然必有生生不息之玄机存在,兩下相較,互為因果,你更也該由此知道,這自然之現象,實是天地間最最搏大精深之武學大宗師。”
  此等至深至奧之哲理,銑娃自然不懂,只是蹬大眼睛呆望,但見寶儿默坐船頭,面含微笑,似已頗有會心。
  突听一陣“掙瓊”琴音,自江上傳來,清妙明悅,不可方物。周方道:“將船悄悄向樂聲傳來處蕩過去。”
  鐵娃應命做了,船行之間,琴音越來越是清越,与江上清風相和,更是流韻生動,空靈有致。
  寶儿不知不覺間已听得痴了,突听周方道:“這琴音你已听了許久,可自其中听出了什么?”
  語聲頓處,但見寶儿茫然搖頭,便又接道:“這琴韻之間,隱隱有殺伐之聲,似是操琴之人,即將有一場惡斗,是以便借著操琴之舉,來平定劇斗前心頭之激動,正是:其聲掙掙也,志在白刃間。”
  寶儿听得心醉神馳,長長歎息道:“老爺子若非妙解音律,又怎能做這操琴人之知音?”
  周方雙眉突皺。沉聲道:“琴音中殺伐之聲,越來超重,顯見操琴人心緒非但不能平靜,反而更是激動,再彈下去,便當琴崩弦斷!那時他心神也必將崩潰,与人交手,使必定是有敗無胜的了!”
  寶儿道:“既是如此,他為何還不住手?”
  周方歎道:“此刻他心馳如奔馬,已不能自制。”
  寶儿道:“這……這又當如何是好?”
  周方沉吟道:“此人倒是個雅士,你我何不幫他一臂之力,將他琴聲擊斷。”拿了根本棍交給寶儿,又道:“你以此木棍,用力擊那帆桅,若能將他琴音扰亂,他便可乘此住手不彈了。”
  寶儿道:“是。”當下以棍擊桅,劈拍有聲,但他聲音打得雖大,非但無法將琴音扰亂,但在不知不覺間与琴音配合起來。
  周方徽微皺眉,沉聲道:“你如此打法,只有加速他弦斷琴崩之勢,豈是相助于他,反倒是害了他了。”
  寶儿住手長歎道:“我只覺得這琴聲亦如流水一般,不可斷絕,委實万万無法將之扰亂。”
  周方道:“琴音之韻律,雖也綿長流動,但其中必有空虛破綻,你只是找不著這玄妙之關鍵,是以擊它不斷。”
  這時方舟已綴纓靠岸,遙遙望去,只見一個黃衫人,散發披肩,赤著雙足,箕踞在臨江一方巨石上,撫弦操琴。
  周方目光淡淡一掃,自管接著道:“非但琴韻如此,其他任何人為之事也是一樣,万万不能与自然之生机相比,例如花道、棋道、劍道……這些事到了登堂入室時,看來便似無隙可破,其實,其中仍是有破綻可尋,你只要能從自然之玄机中,悟出万物變化之理,使也不難窺破其變化中之破綻關鍵!”
  周方接著又道:“不錯,自然之動靜,万物之變化中,便包涵著劍道一理,你若能由此特別人劍術中之破綻窺出,一擊便可將對方劍路擊斷,那時便可無堅不摧,無物不克……正如我此刻一擊便可將琴韻擊斷一般。”接過寶儿木棍,隨手一擊,恰巧正是擊在那琴韻節奏變化的空隙之間。
  琴音遭此一擊,節奏立時太亂,那黃衫人立時長嘯一聲,振衣而起,仰望蒼天,競呆呆地出神來。
  寶儿部全已被局方所敘之武道之理所醉,只覺這道理雖然俱是自己聞所末聞之理,但卻無一不是說人自己心底,正如積年之痒,突然被人搔著,那心中之滋昧,端的難以形容,也末去瞧這黃衫人是誰。
  周方道:“棍擊聲粗陋,琴韻聲清悅,棍擊聲只有一響,琴韻聲卻綿若多端,以一響粗陋之聲,卻能將綿若清悅之音擊斷,這便是因為我窺出琴韻中之破綻,以此類推,你便知道……”
  寶儿突然‘躍而起,滿面懼是狂喜之色,截口道:“以此類推,我武功雖不如人,但只要窺出別人劍法中之空虛破綻,窺出他變化中之節奏關鍵,便不難以弱股強,將他劍路一擊而斷!”周方面現微笑,道:“不錯!”
  寶儿滿面光彩煥發,道:“這道理如此精妙,又如此簡單,為何天下武學之土,竟薄此不為?”
  周方笑道:“這便是武功綜武道分別之所在,武功以力取,武道以意會,力拙而意巧,力易而意難,是以天下通達武功之人雖多參武道之士,卻如風毛麟角,簡而言之,要練一套武功,是何等容易,縱是十分中輕之人,若是以勤補拙,也可練成,但若要由自然動靜中悟出万物變化之理,自万物變化之理中悟出別人劍路之破綻,這卻是何等困難之事,若非具有絕大智慧之人,縱然勤練百年,也不可成,是以千百中來,能以意悟劍,上通武道之人,實是絕無僅有。”
  寶儿長長歎了口气,道:“古人云:‘与君一席話,胜讀十年書,’今日我听宁老爺予你這一席話,卻胜過讀百年書了。“牛鐵娃笑道:“但大哥你只顧得听人說話,卻不知已錯過多少熱鬧了,還是先瞧瞧再听吧!”
  原來方才岸上那黃衫人,長嘯而起,呆呆地出了一會儿神,突然俯下身子,捧起弦琴,重重往岸邊岩石上摔了下去。
  “澎”地一聲,弦琴粉碎,黃衫人身后三面岩石,樹木叢里突然閃出百十個蓬頭赤足的乞丐來,這些人顯見早已躲在后面,說他們本是在偷听琴韻,倒不如說他們本就是在窺望著黃衫人的動靜。
  此刻他們見到黃衫人擲手碎琴,俱是大惊失色。
  三個白發乞丐,躬身走了過來,在黃衫人面前說了几句話,黃衫人卻似不愿再听,揮一揮手,將他們叱退了。
  其余的乞丐面上,更是愁眉苦臉,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議,雖不知說的是什么,但顯見要想出些法子來令那黃衫人快活。
  突然間,兩個白發乞丐,自樹后捧了一大壇酒出來,送到那黃衫人面前,卻另有几個童子乞丐,跳躍而出,圍著黃衫人四面,嘻嘻哈哈,拍手而舞,不時還有人去拉技黃衫人衣袖,扯扯他衫角,神情間极不恭敬,卻又不似要令那黃衫人快活,反而有些似在故意激怒于他。
  但黃衫人木立當地,非但動也不動,簡直連瞧也不瞧上一眼,只是不時捧起酒壇,痛飲一口美酒這時寶儿与周方轉首而望,于是瞧見了這光景。
  寶儿瞪大了眼睛,詫聲道:“這些人干什么,發瘋了么,黃衫人怎地不動手將他們赶走?”周方道:“這些人只怕都是這黃衣人的弟子門下”寶儿更是吃惊,怒道:“這些頑童若真的都是黃衣人的弟子門下,為何竟對他如此無札?這豈非目無尊長,該各打三百記屁股才是。”
  周方亦自皺眉道:“這黃衫人神智方得鎮定,此刻這樣下去,只怕又要被別人激動了,稍等与人動手,必然大為不舔。”但等了半晌,黃衫人仍是十分冷靜。
  那三個白發乞丐又愁眉苦臉地走了出來,其中身材最是瘦小的一人,突然大聲道:“此番幫主遇難后,若非王老尊人及時赶回,我丐幫實是不堪設想,咱們這些人,可永遠不能忘了王老尊人的恩惠。”
  乞丐們一齊哄然稱是,熱烈之狀,筆墨難描,但那黃衫人神情卻仍是冰冰冷冷,絲毫無動于中。
  那白發瘦丐大聲接道:“但王老尊人今日与那女魔頭之一戰,實是我幫生死存亡之關鍵,王老尊人若是失敗了……唉!那結果如何,老朽真是想也不敢想,是以老朽斗膽進宮,大戰在即,王老尊人你……你切切不可再如此下去了,否則……唉!”歎息一聲,慘然垂下頭去。
  周方捻須沉吟道:“這黃衫人此刻心神如此鎮定,正是交手前最佳之狀況,這老頭子為何卻偏偏要說他不能這樣下去?難道還要他在激怒時与人動手么真連我老人家都想不透。”
  說話之間,只見那黃衫人競也歎道:“我也知如此下去,必然落敗,但一時之間,我實在無法可想。”
  那白發瘦丐突然跪下,向黃衫人恭恭敬敬叩了個頭,然后一躍而起,道:“老朽只得如此了,王老尊人想必不致怪罪吧!”反手一掌,著著實實,清清脆脆,捆在那黃衫人臉上。
  這一著更是大出寶儿等人意料之外,他們眼見這乞丐有求于黃衫人,又對他如此恭敬,真是連做夢也想不到這白發乞丐竟敢突然向他出手,而別的乞丐們也視為理所當然,絲毫沒有吃惊之色。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黃衫人吃了這一掌,反而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歡悅之情,顯非裝作而出。
  只見他捧起洒壇,放聲高歌,童于乞巧們也在一旁拍掌相和,于是大家懼都喜笑顏開,歡歡喜喜。
  但此等情況,卻是武林高手与人交戰前最最犯忌之事,只因歡樂之時,最易心浮意軟,等到遇敵之時,哪里還能施得出煞手?
  寶儿雖不甚明了這其中之奧妙,但見了這一群乞丐如此大吵大鬧,也不禁皺眉歎道:“瘋子瘋子——一群瘋子!”
  突見那黃衫人回過頭,寶儿這才瞧了個清楚,這黃衫人原來正是那亦狂亦俠的江湖奇人王半俠。
  周方瞧見他面上神情變化,沉聲道:“你莫非認得他?”
  寶儿笑道:“不錯,這就是王半俠王大叔……”似待脫口呼喚,卻被周方攔住,沉聲道:“多用眼,少用嘴,你莫非忘記了么,咱們無論瞧著什么,都只能偷偷瞧著,不能多事多口。”
  寶儿,笑道:“老爺子說什么,寶儿听什么。”
  周方捻須笑道:“這才是乖孩子。”過了半晌,又自笑道:“此人若是王半俠,什么古怪的事,彌都可明白了。”寶儿道,“為什么?”
  周方道:“王中俠亦狂亦俠,但半俠武功,不如半狂,是這些人為了要求戰胜,便想出各种法子來激發王半俠深藏于心的那一股狂气,他与人動手時,武功才能發揮到极致……哈哈,王半俠委實是當世之奇人,是以才會有今日此等怪事,常人也自然是無法想象得出了。”
  寶儿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此說來,他方才臨江操琴,只怕也正是要借琴音中的殺伐之聲,來激發心底之狂气,等到弦斷琴崩,便是他大功告成時,是以我等方才有心助他,卻變成害他了。”周方領首笑道:“舉一反三,果然不錯。”
  說話之闖,江水上游已有一艘“怪船”放樟而來,說它是“怪船”,只因這艘船委實奇怪已极。
  只見這怪船的船身,乃是行走江面上的頭號宮船所有,船頭方正雄偉,油漆雖已剝落,看來气派仍是不小、但在這寬廣平整的官船甲扳上,卻無官艙,只是亂七八槽地搭著些艙篷,有的是似乎烏篷運米船上拆下來的,有的又似自秦淮河畔的樂戶船上拆下,有的競似塞外“蒙古包”的模樣,更有的干脆只是用几張蘆席,几片破板搭成,看來有如火后災民集聚的貧民窟一殿。
  這些艙篷果然已是零亂已极,更妙的是,在這些艙篷之間,又亂七八槽地豎著—卜來根大大小小,長短不齊的船桅,桅上的船帆,也是備式各樣不同,有的是一張破帆,有的是數十件衣服補綴而成,有的索性只接著一條床單。最妙的是:船桅之間,都連著繩索,繩索上挂滿了:破鍋子、破鏟子、几條咸魚、几塊腊肉、三顆大白菜、五只風雞、几十條籮卜干、一件破舊的猩紅大鱉、十几件破褂子、十几條東補西綴的百摺湘裙、數十雙大小不同、破破爛爛的繡鞋、几串銅錢、几面破鏡子、百十只破荷包、十几面破被面、几頂破帽子、無數件破中衣、爛襪子……
  還有些說也說不出,想也想不到,零零碎碎,奇奇怪怪,讓你見了哭也哭不得,笑也笑不出的東西、一眼望去,這船上當真是五顏六色,光怪陸离,有風吹過,那些破鍋子、破鏟子、破銅錢、破鏡子……等等,隨風相擊,發出一些唏哩嘩啦,叮叮當當的聲音,又教你听了保險頭暈腦漲。
  鐵娃簡直瞧果了,瞪大了眼,轉也不會轉,張大了嘴,合也合不攏,目光中是羡慕之色,似是恨不得自己也能上去玩玩才對心思。
  寶儿也不禁瞧得又惊又笑,搖頭道:“我只當鐵娃這船已是天下最怪的了,哪知道有比他怪上千百倍的。”
  鐵娃痴痴道:“假如咱們也有這么條船,那有多好。”
  忽然,怪船上,船篷里,響起一連串霹啪之聲,有如爆竹連響,接著,一大片五額六色的濃煙,自篷中漫涌而出,將整條船全部籠罩著,怪船在這彩煙籠罩之下,与日光、江水相映,更顯得奇麗万端,不可方物,岸上丐幫弟子,瞧見此船來了,神情懼已太變,三個白發老丐,搶步而出,并肩立在岸邊。
  那身形最是描瘦之人沉聲道:“葉冷陪同本幫主王老尊人,率領窮家幫人堂弟子,在此恭候大駕,但請王大娘出來相見,”語聲雖低沉,但中气充沛,一個宇一個宇傳送出去,如雷如鼓,震人心魄,只听彩煙中傳出一個軟綿綿,甜膩膩的語聲,嬌笑道:葉老頭你著急什么,咱們衣服還沒穿好,你便要咱們出來相見么?“一口清脆的京片子中,又帶著些吳儂軟語的韻昧,正是:吳人京語美如鶯,令人聞之,其意也消。葉冷面上徽現怒容,但隱忍末發,住口不語,但聞形煙中傳出一聲銀鈴般的嬌笑,嬌笑中夾雜輕語,道:“秀秀,你怎么把我的裙子穿去了,還我。”
  “哎唷,你踩了我的腳。”
  “這是我的衣裳,你……你瞧,被你搶被了。”
  “救命呀,大娘,你瞧清楚這小鬼不讓我穿衣服。”
  彩煙雖濃,但依稀仍可瞧見有許多條白生生的身子在煙中奔跑跳躍,再加上這動人的嬌笑,這動人的言語……
  岸上丐幫弟子,十人中倒有九人的臉紅了,那邊牛鐵娃卻瞪大了眼睛,哈哈笑道:乖乖,原來這些人姑娘在船上都不穿衣服的。“寶儿道:“如此胡鬧,真該打屁股。”
  鐵娃立刻站起身子,道:“大哥有令,鐵娃去打好么?”
  周方眼睛一瞪,輕叱道:“你兩人莫胡鬧,此事看來雖然荒唐可笑,但其中必定包藏著极大的危机,咱們只能躲夜這里偷偷的瞧,若是胡亂多口多事,只怕又要像上次那樣,連小命部難保了。”鐵娃一伸舌頭,再也不敢說話,只見船己靠岸,突然兩條人影自彩煙中一躍而出,兩人懼是穿得被破爛爛,蓬頭垢面,一副要飯的橫樣。
  寶儿听那嬌笑語聲,只當船上的必定全都是絕色美女,此刻驟眼望去,不覺吃了一慷、但仔細望去,才知自己猜的還是不錯,這兩人雖然蓮頭垢面,但明眸皓齒,巧笑嫣然,泥污出掩不住她們天生美艷、尤其右面—人,上身穿著件破爛的對襟錦衫,下身穿著雙褪色的綴珠繡鞋,中間卻露出雙欺霜賽雪,修長有致的玉腿,教人瞧上一眼,心就忍不住要跳上半天,再也不敢去瞧第二眼了——卻又忍不住不去瞧她、左面一人,錦衣湘裙,穿得例是整整齊齊,只是下面卻打著雙赤足,此刻眼波一轉,居然也抱拳作禮,大聲道:“伍清清、陸秀秀,奉王幫主之命,前來令此地本幫弟子,跪倒迎接幫主大駕。”
  丐幫弟子立時勃然作色,左面一個白發老丐怒道:“王大娘憑什么要咱們跪倒來接她,我姓石的第一個不……”
  伍清清道:“石涼,你莫忘了王大娘已是咱們的幫主,你如此說話,不怕她老人家割了你的舌頭么?”
  石涼怒道:“王大娘是你的幫主,可不是我的幫主……”
  陸秀秀嬌笑道:“咱們也是乞丐,自然就是丐幫中人,雖然男女有別,但創立丐幫的褚老仙人,可沒有在幫里規定不許女子加入丐幫的……”突然一拍玉腿,嬌晚道:“哎喲,一個大蚊子……”蘸了點口水,涂在玉腿上,方自接道:“你們俱都熟讀丐幫的幫規,總該知道我這話沒錯吧?”
  葉冷、石涼,以及另一個風猾賽,三人面面相覷,這三個久歷風塵的老人,竟找不出一句話來駁倒這撤嬌作態的小姑娘。要知是否許女子加入“丐幫”這問題,雖已存在多年,但江湖中身怀武功之女子乞丐,畢竟少之又少,是以丐幫中人,誰也未將這問題加以深究。
  誰知如今這王大娘便利用此點空隙,訓練出一批女弟子來為乞丐,要与原有之“丐幫”一爭雄長、只見陸秀秀眼波橫飛,嬌笑著接口又道:“丐幫中既無幫規不許女弟子加入,自然就更沒有什么規矩不許女子來做幫主,便該由男女雙方,各派一人,來爭奪這幫主之位,若是那男子的武功机智都不如女的,為了丐幫今后的發展,便該由女子來做幫主,你說這是不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她輕撫玉腿,頓住語聲,不見別人說話,便又接道:“而如今你們的男幫主無論武功机智,都斗不過咱們的王大娘,這幫主之位,自然該讓給王大娘的,這道理更是再也簡單明白不過。”
  石涼大喝一聲,道:“好個伶牙例齒的小女子,連死人都要被你說活了,但姓石的卻不明你這番胡言亂語,還是手上見胜負。”
  陸秀秀笑道:“這若是胡言亂語,你便該找些話來駁倒我呀……哎喲,我腿上怎么越來越痒來,你的手粗,來替我抓抓腿好么?”抬起一條粉光致致的玉腿,往石涼面前送了過去。
  石涼心一跳,后退三步,陸秀秀格格笑道:“連我的腿都不敢摸,還敢說要和我動手,還是乖乖的……”
  突然,一條人影橫飛而來,哈哈道:“你的腿痒么,好好,待我老人家替你抓抓。”笑聲奇异,正是王半俠。
  陸秀秀這才慌了,吨道:“你……你敢?”要想縮回腿,但不知怎地,柔滑的足踝,已被人一把抓住、王半俠大笑道:“痒在哪里?”
  陸秀秀嬌喝道:“拿開你的髒手!”纖纖十指,隨聲划了出去,招式之細柔,有如柳絲飄拂但出手之快,取點之准,下手之狠,卻又有如十柄利劍,別人只要沽上一點,再也休想笑得出來。
  但王半俠笑聲更響,陸秀秀出手雖急,卻也休想沾上他一片衣角,突听伍清清一聲輕吨,飛起一腳,直踢王半俠腰脅之處。
  這一腳來得無影無蹤,競似已得南派少林“飛虎無影腿”之精髓,而南派少林,從無女徒,也不知這些少女們是自哪里學來的。葉冷等人見這一腳來得。
  哪知王半俠一只空著的手自脅下穿出,又巧妙地將她足踝一把抓住,石涼拍手大喝道:“好一招分光捉影手!”
  噶聲方了,只听彩煙中一人輕輕歎道:“也末見如何高明,只不過能用來欺負欺負別人小姑娘而已。”
  伍清清、陸秀秀,雖被人制得服服帖帖,動彈不得,但面上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絕無惊惶之意,此刻听得這話聲,嘴角更泛起笑容。
  但見彩煙漸消,一群少女嘻嘻哈哈,蹦蹦跳跳,躍上岸邊,有的赤著足,有的裸著腿,有的衣衫破爛,露出了酥胸玉肩,齊地拍手歌道:“王老頭,不要臉,聞臭腳,蕩秋千。”
  另四個少女,抬著張破舊的圓桌面,桌面上堆滿著一條條,一塊塊,五顏六色,零零碎碎的綢緞。
  碎錦堆中,卻倚坐著一位濃艷絕麗,風情万千的美婦人,她眼角額邊,雖已有了些被歲月刻畫出的蒼老痕跡,但一雙明媚的眼波,卻還顯得那么年輕,在少女的山歌聲中被抬上江岸,那絕代的風華、攝人的气質,使人渾然忘卻了她行徑的詭异,衣衫的襤褸-—在岸上數百雙丐幫弟子的眼中,這被桌碎錦上的婦人,實有如流蘇帳下,八寶軟嬌中之艷后一般。
  暗處的周方瞧見這美婦人,雙眉卻不自覺的微微一皺,口中喃喃道:“王大娘!哼!哼!王大娘……”
  山歌方了,王大娘便斜眼瞟著王半俠,搖頭笑道:“武林中聲名赫赫的前輩,卻抓住人家小姑娘一雙腳不放手,不嫌丟人么?”
  王半俠口中道:“果然有些丟人,不如放開她吧!”
  但他身上卻突有另一個聲音大嚷道:“不行不行,如此便宜就放過她們,我王半狂第一個不肯答應。”半俠語聲道:“你又待如何?”
  半狂聲音道:“王大娘放了咱們幫主,咱們就放這兩個小丫頭,公平交易,老少無欺。”
  王大娘格格笑道:“如此說來,你競拿幫主的身份,來和這兩個小丫頭相比么?這未免也太瞧不起你們昔日的幫主了吧!”王半俠道:“你又要怎樣?”
  王大娘眼波一轉,便道:“我坐在這桌上不動,你若能在三百招內,抓住我的腳,我便放了你們那寶貝幫主。否則你便再也休提此事,乖乖的推我來當幫主,我不比那小老頭子強得多么?”王半俠目光一亮,大聲道:“一言既出。”
  王大娘笑道:“四千匹馬也追不回來。”
  王半俠雙手一分,將伍清清、陸秀秀脫手甩了出去,大聲道:“請!”丐幫弟子,亦是人人振奮。
  要知王半俠素以出手之准确迅速而享盛名,“分光捉影手”更是武林中最最上乘之擒拿手法,百年來練成這手法之人,雖有不少,但王半俠卻允稱江湖第一人,王大娘若是呆坐不動,王半俠要抓她的腳,實是易如反掌之事。
  只見王大娘銀鈴般一陣嬌笑,道:“好,你動手吧!”揮手分開了原本堆在她身上的一堆碎錦。
  王半俠一掠而前,雙手疾伸,似抓似探,綿綿不絕,尤其掌勢變幻無方,虛實不定,教人根本不知從何閃避。哪知他手掌方自探出,整個人卻突然怔住了!
  王大娘自膝以下,兩條腿竟已齊膝斷去!她身上根本沒有腳,都教王半俠如何去抓法?
  這一著委實大出王半俠意料之外;剎那之間,他再也不能動彈,只是怔征地望著那一堆碑錦發呆。
  少女們一齊拍手大笑,高歌道:“王老頭,好似鬼,也要吃吃咱們大娘娘的洗腳水。”
  丐幫弟子卻無一不是顏色慘變,只因此番賭約,關系委實太大,王半被此番敗了,丐幫麾下,滿布江湖的成千成百條好漢,豈非要永受這來歷不明,行蹤詭异的女子之管轄?丐幫百年來辛苦樹立之威名,豈非從此毀于一旦?
  王大娘笑得行如花枝亂顫,道:“半俠老弟,這次你可上了我的當了吧,還不乖乖稱我一聲幫主?”王半俠還未說話,丐幫弟子卻已勃然大嘩。
  王大娘眼波一轉,盈盈笑道:“像我這樣的人,來做你們的幫主,你們中該高興才是,亂吵什么?”
  她笑語之聲雖然輕柔,但丐幫弟子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眼波雖只輕輕一轉,但卻似在丐幫弟子每一人面上都掃過一眼。
  丐幫數百弟子,被她這一眼掃過,不但懼都忘了她年紀,也懼都忘了她的殘廢——一個殘廢的女子,能使人忘卻她身体的缺陷,她不但要有絕美的風姿,還得有絕高的智慧、絕大的吸引之力——丐幫弟子,競似都被她這一眼瞧得呆了,再無一人發出喧嘩之聲來。
  王大娘眼波最后凝注在王半俠臉上,眼波更媚,笑容也更媚,耳語般輕輕道:“你呢?你也服輸了么?”
  葉冷等三人目光情不自禁,也一齊望向王半俠,面上神情懼是凝重异常,自亦因王半俠這句回答,委實關系太大。
  只听王半俠一字字緩緩道:“我服輸了!”葉冷等人身子一震,再也站立不穩。
  王大娘滿面嬌笑,道:“好!”
  哪知她銀鈴般的笑聲方自響起,王半俠腹中突然也響起一陣笑聲,笑得比她更響,道:“王大娘,你也上當了。”
  王大娘道:“什么?”
  那粗啞奇异的語聲道:“這身子只有一半是王半俠的,王半俠服輸了,我王半狂可還未曾服輸!”王大娘面色立變,但瞬又嬌笑起來。
  她面上表情之變化,當真是瞬息千變,令人再也無法捉摸。
  王半狂道:“在這种情況下,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佩服佩服。”搖搖擺擺,因著那圓桌走了兩圈,突然出手如風,疾點王大娘“肩井”大穴,哪知王大娘竟然不避不閃,王半狂一著便已得手。
  丐幫弟子又惊又喜,誰知那些少女們競也是滿面嬌笑,無動于中,王半狂目光掃過,心中雖然大感惊异,但手掌絲毫不停,自王大娘“柞白”、“曲池”、“四白”、“太溪”等穴道一路點了下去,口中大笑道,“實施暗算,雖非光明行徑,但我王半狂一向就不是正人君子,王大娘莫怪!莫怪!几句話功夫,他出手如風,已將王大娘雙肩以下,雙手以上二十余處大穴一齊點往。這邊的丐幫弟子瞧了,固是人人大喜欲狂,那邊的方寶儿瞧了,也是喜動顏色,拊掌道:“王大叔果然有兩手。”
  周方卻玲冷道:“只怕未必……”這兩句話說完,只听王大娘口中已長長透出了口气,道:“你島夠了么?”
  王半狂大笑道:“找老人家還要點使你的啞穴,讓你再也說不出罵人的話!”方自縮回的手掌,又閃電般點了出去,他每招每式,每一出手,看來懼都十分平凡,甚至有如怪婦、村漢罵街相打時之出手——般,平凡中還有些粗俗。
  但這些招式被“練家子”瞧在眼里,便可看出其中委實奧妙無比,此刻土大娘雙肩穴道點被,已是不能抵抗,但王半俠之出手,仍是謹慎小心,后著綿綿,巧幫弟子忍不住哄然喝起來來。
  眼見王半狂這一招又是必定得手,哪知他手掌伸出,王大娘居然也抬起手來,攏了攏鬢發,嫣然笑道:“你還要點?”
  王半狂當場愕住,數百丐幫弟子再也笑不出來——千百雙眼睛,每一雙都瞧得清清楚楚,王大娘明明已被王半狂點了二十余處穴道,本該再也不能動彈,此番她競能抬起手來,眾人瞧在眼里,實比瞧見鬼魅還要吃惊百倍!
  方寶儿也不禁張大了眼睛,悄聲道:“被人點住穴道的滋昧,我也嘗過,那時縱然用盡平生之力,卻連小指都無法動一動,此刻這王……大娘莫非有什么魔法不成?還是王半俠大叔的點穴術不夠高明?”
  周方道:“王半狂點穴手法,雖非超見絕俗之獨門工夫,但已和江湖中普通一般手法有些不同,此等手法靈便詭妙,出手迅速,最宜以弱胜強,以寡敵眾,但卻有個最大的缺點。”
  寶儿雙目圓睜,听得津津有味,顯然,他對武學一道,不但已改變了昔日那种厭惡之感,而且還動了興趣,此刻居然忍不住問道:“什么缺點?”
  周方道:“此等手法名為‘碎瓦磚金手’,弱而不強,力不能實,不易將人根本制住,點中人身之后,對那人根中毫無損傷。是以此等手法,在江湖中有個可笑的別名,名之曰:‘碎嘴太婆手’,顧名思義,你也可知道此等手法有如老太婆打架一般,出手縱重,但打著人時已軟無論寶儿問他什么,他懼是不厭其煩,由淺入深,將那件事每一點都解釋得詳詳細細,明明白白。寶儿道:“原來他出手不重,難怪王大娘能解開了。”
  周方正色道:“此等出手雖不重,但別人被王半俠點中穴道后,至少也得要十二個時辰不能自行解開。”寶儿奇道:“那么王大娘為什么又能……”
  周方目光凝注碧空中一片自云,沉聲截口道:“這其中又有個原因……這原因又是個秘密……”寶儿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周方奇道:“你為何不再問了?難道你不想知道?”
  寶儿道:“既是別人的秘密,我心里雖想知道,也不能問了。”
  周方微微一笑,道:“好孩子!”轉目望去,牛鐵娃正張著大眼睛,瞧得出神,再隨著鐵娃的目光望去,便瞧見一場惊心動魄,別開生面之惡斗,鐵娃平日雖然對任何事都不會專心一致,但此刻目光瞬也不瞬,競已瞧得痴了,鐵娃平日神情雖然像個孩子,但此刻滿面肅然,競有了几分大儒觀書,老僧入定般的庄重之態,顯見這天真的大孩子,也對武功一道,有了种不能解釋的領會与喜愛、原來就在這几句話功夫里,王大娘与王半狂終于已動上了手,但見兩條人形,一靜一動靜的那條人影,有如山停岳峙,又有如急流中之孤柱一般,無論遇著任何攻擊,任何變化,他卻絕不會動上一動。
  ------------------
  由王家舖子(http://lehuan.yeah.net)獨家提供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