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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破曉之前,雞仔喬治就已去探視他的雞群了。而大約就在早餐后一小時,瑪莉茜小姐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于是就跑到廚房門去。她很訝异地看到這個新嫁娘,因此向她打了招呼并請她人內。
  “不用了,謝謝。”瑪蒂達說,“我只是想問問怎么走到他們今天工作的農田,還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鋤頭?”
  几分鐘后,瑪蒂達出現了,她立即加人濟茜、莎拉大姐和龐必叔叔的工作行列。傍晚,大家都聚集在她的新屋內陪她作伴直到她丈夫回來。在談話中,瑪蒂達問他們這里是否定期舉行祈禱會。而當大家告訴她沒有時,她建議每個星期天下午可以舉行一次。
  “說實在話,我很慚愧自己從沒祈禱過。”濟茜說。
  “我也從沒有過。”莎拉大姐坦承地說。
  “我覺得再多的祈禱也無法改變白人的作風。”龐必叔叔說。
  “圣經上說約瑟被賣給埃及人做奴隸,但耶和華一直与約瑟同在,而且因約瑟的緣故,才賜福子埃及人。”瑪蒂達說得有板有眼。
  三對目光很快地交接,表達了她們對這個年輕女士油然而生的敬意。
  “喬治告訴我們說你的第一個主人是個牧師,”莎拉大姐說,“你自己的語气倒像是一個牧師!”
  “我一直是上帝的仆人,就是這樣。”瑪蒂達回答道。
  她的禱告會在下個星期天開始,也就是喬治和李主人載著十二只斗雞出門的兩天后。
  “主人說他終于有了一群好斗雞可以幫他贏進滾滾的財源。”他解釋道,而且說李主人的斗雞這次要到戈爾茲伯勒郡的某地參加一場重要的主賽。
  有天早晨,當大家都在田里工作時,莎拉大姐口气溫和地說出一個四十七歲的女人對一個十八歲新嫁娘的怜憫:“上天啊,親愛的,我很害怕好的婚姻生活會被那些斗雞扯裂。”
  瑪蒂達很正直地看著她說:“就我所听到和所相信的是:任何人的婚姻全賴他們如何處理,而我想喬治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樣的婚姻。”
  在表達了她對婚姻的觀點后,瑪蒂達經常會在聊天中和大家一起談論她那多采多姿的丈夫,無論話題是幽默的亦或嚴肅的。
  “當他還在地上爬時,兩只腳就經常很不安份地亂跑。”有天晚上濟茜來新屋看她時如此告訴她。
  “是的,婆婆,”瑪蒂達說,“當他開始追求我時,我就猜出來了。他每次几乎只講斗雞賽和他与主人到某處旅行的事。”她躊躇了一下,以很坦白的態度說:“可是當他知道我在還沒一起跳掃帚之前,是不會讓男人為所欲為地對我亂來時,天啊,他大怒起來!說真的,我一度曾放棄再繼續見到他的渴望。但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有天晚上當我要上床睡覺時,他突然沖來向我說:‘怎么樣,我們結婚如何?”’
  “我很高興他的理智還很清醒!”濟茜說,“可是,我的好女孩,現在你們既然結婚了,我就直接告訴你我的心事。我想早點抱孫子!”
  “濟茜婆婆,這并沒有不妥,因為我自己也想要些孩子,就像其他的女人一樣。”
  兩個月后,當瑪蒂達向大家宣布她怀孕時,濟茜簡直樂得不可開交。一想到她的儿子要當爸爸就使她想起自己的父親——遠超過她多年來的思念。于是,有天傍晚,當喬治又再度出門時,濟茜問道:“他曾向你提及任何有關他爺爺的事情嗎?”
  “沒有,他沒有。”瑪蒂達看來很困窘。
  “他沒有?”一看到濟茜滿臉失望的神情,瑪蒂達立刻補充說:“想必他還沒找到适當的机會,濟茜螞咪。”
  既然自己記得比喬治多,濟茜決定這最好由她自己來說。于是她開始告訴瑪蒂達她在華勒主人農場上待那十六年的日子,后來賣給了現在的李主人。大部分她必須說的話題都圍繞在她那非洲父親身上和他曾告訴過她的許多事情。“瑪蒂達,我要告訴你這些事的原因只是想要讓你了解:我希望你肚子里的小孩,和將來再出世的小孩也能夠知道他們有一個相當偉大的曾祖父。”
  “我完全了解,濟茜媽咪。”瑪蒂達說道。因此她婆婆又告訴了她許多她記憶中的點點滴滴,兩個人整個下午因而產生一股越來越親密的感覺。
  雞仔喬治和瑪蒂達的男嬰是在一八二八年的春天誕生,由莎拉大姐充當接生婆,緊張的濟茜則在旁協助。孩儿降臨的喜悅終于撫平了他對嬰儿父親再度与李主人外出一星期而不在場的怒气。翌日傍晚,當初為人母的瑪蒂達精神稍好時,奴隸排房里的人都聚集在她的屋里以慶祝李主人農場上有史以來第二個嬰儿的誕生。
  “你現在終于當‘濟茜奶奶’了!”瑪蒂達邊說邊把自己撐靠在枕頭上,讓嬰儿安躺在身邊,然后虛弱地對著來訪的客人微笑。
  “天啊,對哦!那听起來不是很好听嗎!”濟茜大叫,露出滿臉的笑容。
  “我覺得那听起來像是濟茜變老了!”龐必叔叔眨著眼說。
  “哼!這里的女人沒有一人比我們所認識的那個人還老!”莎拉大姐不屑地說。
  最后,瑪莉茜小姐下令說:“好了,我們該走了,讓他們母子倆好好休息!”于是他們照做了,除了濟茜之外。
  在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儿后,瑪蒂達說:“婆婆,我一直在想你告訴過我有關你父親的事,因為我從未見過我的親生父親,所以我相信喬治應該不會介意我把孩子取我父親的名字。我媽咪說他叫做維吉爾。”
  當雞仔喬治回來時,這名字立刻得到他衷心的贊許,他國儿子的出世而興高采烈得不能自已。當他用兩只大手把嬰儿高高地捧起時,黑禮帽還戴歪一邊。他大叫道:“媽咪,您記得我曾告訴過您我以后要告訴我的小孩那些您告訴過我的話嗎?”他的臉亮了起來,像是進行典禮般地坐在壁爐前,讓維吉爾直立在他膝上,然后以很庄嚴的口气對嬰儿說:“孩子,听著!我現在要告訴你有關你曾祖父的事。他是個非洲人,名叫‘康達·金特’。他把吉他叫做‘可’,把河流叫做‘肯必·波隆河’,還有許多東西也有非洲名宇。他說當他正在砍樹准備為他弟弟做個鼓時,突然有四個白人從后面把他抓走。然后一艘大船載了他橫過大海來到了一處叫做‘納波利斯’的地方。之后,他逃跑了四次。而有次當他試著要去殺掉那個抓住他的人時,他的腳被他們砍斷了。”
  他舉起嬰儿,把臉轉向濟茜,又繼續說:“他和一個名叫蓓爾小姐的大房子廚娘一同跳過掃帚;之后,他們生了一個小女孩——哦,她就在那里,是在那邊對你微笑的奶奶!”瑪蒂達和濟茜一樣露出微笑的贊許,而濟茜的雙眼為愛和驕傲的淚水所濡濕。
  由于丈夫經常外出,于是瑪蒂達開始和濟茜度過更多的晚上。一陣子過后,她們的關系已愈顯親近,而且也在一塊吃晚餐。飯前,總是由瑪蒂達說禱告詞,而濟茜則靜靜地坐著、雙手合攏、頭部低垂。飯后,瑪蒂達會哺乳嬰儿,然后驕傲地坐在一旁的濟茜會把嬰儿抱過去緊貼在身上來回地搖,同時輕柔地哼歌或唱歌給他听,和著那個老爺鐘的滴答聲響与瑪蒂達在旁念著她那本破舊的圣經。縱使閱讀沒有違反李主人的原則,但濟茜仍然不贊成——但因為那是圣經,所以她猜想應不會有任何大礙。通常,就在小孩睡著后不久,濟茜的頭也會開始點起來。當她打瞌睡時,她常常會對自己喃喃低語。就在瑪蒂達彎下去把熟睡中的維吉爾從濟茜的怀里抱起時,她有時會听到濟茜爆懦的片段,而那些話几乎都一樣:“媽媽……爸爸……不要讓他們把我帶走……我的親人走了……永遠無法再在這世界上看到他們了……”深深被触動的瑪蒂達會在她耳邊低語一些話:“我們現在是您的親人了,濟茜奶奶。”在把維吉爾放在床上后,她會輕輕地喚起這個較年長的女人——她漸漸地像愛自己的母親一般愛她——在陪她回到她的木屋后,瑪蒂達總是含著淚水地走在回程的路上。
  每個星期天下午,起先只有三個婦女參加瑪蒂達的家庭禮拜——莎拉大姐直到最后才逼得龐必叔叔羞愧地加人她們。但從沒有人曾經想過要邀請喬治參加,即使他在家也一樣。而這五個人所組成的小聚會會從自己屋內搬出椅子來庄嚴地在老栗樹旁圍坐成半圓形,由瑪蒂達選念几段圣經的經文;之后,她會用她那雙嚴肅的褐色眼睛探尋每一張臉,問他們當中是否有人愿意帶領禱告。當她看到沒人自愿時,她會說:“嗯,那么,你們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跪下?”而當大家都面向她跪下時,她總是說出一段動人且不矯情的禱告詞。接著她會帶領大家唱一些圣詩,即使是龐必叔叔那荒腔走板的破鑼嗓子也會加人,使得奴隸排房響遍令人振奮的宗教情怀,像“耶和華整裝打耶利哥一仗!耶利哥!耶利哥!……耶利哥的城牆倒下來!”然后禱告會轉成討論信仰的一般話題。
  “今天是天父的日子,我們都有一個待拯救的靈魂和一個待維護的天堂。”瑪蒂達也許會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必須謹記是誰創造了我們,那就是天父;是誰救贖了我們,那就是耶穌基督;耶穌基督就像我愛大家一樣。”濟茜很謙虛地表明,“可是雖然我母親說當我還是個小嬰儿時就在一個布道大會里受洗過,但你們都知道,直到我長得蠻大時才稍微知道一點有關基督的事。”
  “我覺得假如我們在孩童時期就与主同在的話,今天就會更好。”莎.拉大姐說道。她指著濟茜膝上的維吉爾說:“因為那樣,我們就可早些接受宗教的熏陶。”
  瑪莉茜小姐對龐必叔叔說:“你不知道,假如你當初早點起步的話,你今天恐怕也是個牧師,你甚至有牧師的長相。”
  “牧師!我連看都看不懂,更別說講道了!”他大叫道。
  “假如天父要叫你傳道的話,他自然會讓你的嘴也說出些東西來。”瑪蒂達說。
  “你那個丈夫以前還曾在這里講道過!”瑪莉茜小姐說,“他曾向你提及過嗎?”大家都笑了,濟茜接著說:“他真的可以去當牧師!因為他最愛炫耀和賣弄口才!”
  “他曾扮演過一個主持大型布道會的牧師!”莎拉大姐說道。
  于是他們開始談論好一會儿有關他們曾見過或听過講道最有力的牧師。龐必叔叔說到他那個有宗教狂熱的母親,但那是他童年的印象。“她是個又魁梧又肥胖的女人,她是前所未有最會叫的人!”
  “這使我想起在我出生的農庄里一個名叫貝絲的女仆,”瑪莉茜小姐說道,“她也是另一個相當會叫的女人。她年紀很大時還沒有結婚,直到有一天,當她參加一場布道大會時,她叫喊到自己都陷入恍惚狀態。她出來時說她剛与天父交談過,她說天父告訴她說她來這世界的任務是要解救提蒙兄弟免于深陷地獄,但要他与像她這樣的一個基督徒結婚才能救他!這使提蒙嚇得赶快和她結了婚!”
  雖然喬治在每次出游所結識的人當中,几乎很少有人能夠從雞仔喬治的行徑中猜出他已結婚了——或是將來會結婚——但在家時,他讓奴隸排房里的女人們都相當惊訝他維持了一個這么溫馨的婚姻,而且如此地善待自己的妻子和家人。每次他從斗雞賽回來,沒有一次不披著圍巾、戴著禮帽,無論晴天雨天、夏天或冬天,這都成了他服裝的標幟。而且他會把錢存起來。大部分的時間,他會給瑪蒂達几塊錢。但是他不僅買禮物送給瑪蒂達和他母親,而且也送給瑪莉茜小姐、莎拉大姐和龐必叔叔以及他的小維吉爾。之后,他往往所剩無几。他也經常說上一小時有關他在旅程中的特殊新聞。當這個奴隸排房里的家人都圍在他身旁時,濟茜總是會想到她那非洲爸爸以前經常為奴隸排房帶回來外頭的消息,現在換成他儿子了。
  有一次在雞仔喬治長途旅行回來后,他描述那里“船桅杆多得像是一處濃密的樹叢!黑人們像螞蟻一樣扛運打包一箱箱大型的煙草還有其他的貨品,准備運到英格蘭和其他更多的地方。看起來好像我和主人每到之處,都是黑人在挖運河、壕溝、舖設砂礫公路和建造鐵路,這個國家是黑人用血和汗建起來的!”
  有一次他還听說“白人威脅印第安人說要運進許多的黑奴到他們的保留地去。許多阿克拉荷馬州的克里克族和北美撤未諾族的印第安人和黑人通婚,其中有些酋長甚至是黑人。但我也听說,阿克拉荷馬州的巢克圖族和北美的契索族以及查拉几族的印第安人厭惡黑人的程度更甚他們憎恨白人。”
  他們現在問他的問題越來越少了。往往在禮貌性的辭退后,濟茜、瑪莉茜小姐、莎拉大姐和龐必叔叔會很快地回到自己的屋中,好讓喬治和瑪蒂達單獨相處。
  “喬治,我告訴過自己你不想听我抱怨,”有天晚上當他們躺在床上時,她對喬治說,“可是我覺得我大部分的時間像是一個沒有丈夫的妻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甜心,我知道,”他從容不迫地說,“和主人旅行在外,或是有時和明珂伯伯整夜照顧一些病雞時,我所思念的就是你和小孩。”
  瑪蒂達咬了咬嘴唇,決定不把自己對他所說的話的疑問說出來。她反倒問:“你想我們的情況以后會改善嗎,喬治?”
  “只有等主人夠有錢了,那樣他才愿意待在家。不過,寶貝,這對我們也沒什么傷害!你看,假如我們繼續贏錢,我們存下的錢就可觀了。”
  “錢又不能代替你!”瑪蒂達很冷淡地說,但她仍极力使自己的口气溫柔些,“假如你不再任意買禮物給每個人,我們就可省下更多的錢,你知道,我們都很感激你的好意!可是,喬治,有什么場合可讓我穿那件比任何夫人所穿的質料還精致的絲綢服裝?”
  “寶貝,你可以把那件衣服穿起來,然后為我脫下來啊!”
  “你好坏!”
  他是個最令人感到興奮刺激的人——遠超過任何她可夢想得到的人,至少在“那一方面”是如此,而且絕對是個有求必應的人。但她并不真的完全信賴他,有時她不得不怀疑他愛她和他們孩子的程度是否和愛与主人旅行一樣。圣經上是否談到任何有關雞的事情?她很模糊地回憶起——在馬太福音,假如沒錯的話——有關“一只母雞把小雞藏在翅膀下……”我要查查看,她如此告訴自己。
  但是當喬治真的在家時,瑪蒂達就會把內心的怀疑和失望拋到九霄云外,全心全意做個最好的妻子。假如她知道喬治要從雞場過來,一頓大餐就已煮好等著他了。要是他突然過來,無論白天或夜晚,她會立刻准備一頓餐點。一陣子過后,她不再嘗試要求他飯前禱告,只是自己念一段簡短的禱詞,然后滿心欣喜地看著他邊吃邊把維吉爾抱在膝上。經常在把孩子放上床去睡覺后,她會檢視喬治的臉,把他臉上的黑頭面疤擠出來,或是燒半浴盆的水,替他洗頭或刷背。假如他來時直呼腳很酸痛,她就會用烤過的溫熱洋蔥糊和自制的肥皂幫他按摩腳。最后,當兩人把蜡燭吹熄,再度雙雙躺進清爽的被單時,雞仔喬治會盡最大所能彌補他不在時的歉疚。因此在維吉爾開始學走路的時候,瑪蒂達又已怀了小孩;她很惊訝這小孩竟來得這么晚。
  由于第二胎即將出世,濟茜奶奶決定此刻正是她需把儿子叫到一邊說出她心中長久以來一直挂念的事。有個星期天早上,當喬治外出回來,而瑪蒂達正在大房子內幫忙瑪莉茜小姐准備晚餐以招待晚上來晚宴的客人時,他看到濟茜在看顧維吉爾。
  “你坐下!”她刻不容緩地說,而他照做了,“我不管你現在是否已是成人了,但是,是我把你生到這地面來的,所以你現在要給我听著!上帝給了你一個世上最好的妻子,而你竟沒有善待她!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听到了嗎?我還是會拿棍子打你屁股的!你從今以后要花更多的時間好好地陪你的妻子和小孩,她現在又怀了一個孩子了!”
  “媽咪,你在說什么?”他理直气壯地說得很激怒,“難道主人說‘去!’時,我要告訴他我不愿意嗎?”
  濟茜的眼中燃著怒火。“我不是在說那個,你知道的!你告訴那可怜的女孩說你整晚熬夜照顧那些病雞等諸類的事!你去哪儿找來這些謊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酗酒、賭博,四處亂跑?你知道我并不是這樣把你養大的啊!不要以為只有我在說,瑪蒂達不是個傻瓜,她只是不想讓你知道她也看穿你罷了!”濟茜不再多說一句話,她憤怒地走出屋外。
  由于隨著李主人參加一八三○年度查爾斯敦郡斗雞賽的人選決賽,因此當孩子出生時沒人責備雞仔喬治又不在家。他歸來時,欣喜若狂地得知已生了個男孩——瑪蒂達依她哥哥之名把孩子叫做阿瑟福德——他因自己的好運而興奮得滿臉通紅。“主人贏了一千多元,而我在次級賽里也贏了五十元,你們應該去听听當時白人和黑人們如何地吼喊:‘我要下注雞仔喬治那只!”’他告訴瑪蒂達說他們在查爾斯敦郡時,李主人得知安德魯·杰克遜總統也是個喜愛此道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熱愛斗雞!他甚至召集國會議員和參議員到白宮來斗他那只田納西斗雞!主人說那個杰克遜与誰都可以一起賭博和喝酒。据說當他坐在由栗色馬所拉的精致總統馬車上時,他會把一箱用天鵝絨布罩上的酒放在身邊!主人說就南方白人的說法他會一直任職總統直至他退休為止!”瑪蒂達卻听得無動于衷。
  “天啊!那里來的黑奴?”瑪莉茜小姐問道。
  “有些是從北卡羅來納郡和南卡羅來納買來的,可是我所听到的大部份是來自弗吉尼亞!”他回答道,“查爾斯敦的一些黑人告訴我:每個月大約有一千名黑奴被送到在阿拉巴馬、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阿肯色和德州等由森林地墾伐出來的大棉田去。他們說舊式那些騎在馬上的奴販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由一些大公司設立在各大樓的辦公室所承辦的!他們還說甚至那些大輪船什么也不裝,只裝被套上鏈條的弗吉尼亞黑奴往南到新奧爾良去!而且他們還說——”
  “不要說了!”濟茜突然跳起來,“不要再說了!”她滿臉淚水地奪門而出,沖回自己的屋去。
  “她是怎么回事?”在其他人尷尬地离去后,喬治問瑪蒂達。
  “你難道不知道嗎?”她謾罵似地回答,“她父母還留在弗吉尼亞,你把她嚇得半死!”
  雞仔喬治看來相當悲傷。他的面色告訴了瑪蒂達他并不知情,但瑪蒂達絕對不如此輕易地饒他。她已确信他是如此的庸俗,對每件事几乎都缺乏敏感性。“你和我一樣清楚,濟茜媽咪是被賣來的!就像我一樣!”她告訴了他,“任何曾被賣過的人永遠都忘不了那种心路歷程!而且整個世界,整個人也都會變了樣!”她語重心長地看著他,“你從沒經歷過。那也是為何你永遠無法了解天下沒有一個主人能被信賴的——包括你自己的主人!”
  “你對我吼什么?”他很暴躁地質問。
  “是你問我濟茜媽咪為何那樣難過,而我就告訴你!我以后都不會再說了!”瑪蒂達抑制自己不發出脾气來。她不想要自己和丈夫之間惡語相交,于是在沉寂一會儿后,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地說:“喬治,我知道如何使濟茜媽咪的心情好些!去讓她過來听你告訴這嬰儿有關他非洲曾祖父的事,就像你當初對維吉爾說的一樣。”喬治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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