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喬軒
如果他想要去看希勒瓦,那麼,就算他虛弱到足以暈過去的程度,他還是會不改其志地靠自己一步一步走過去。
冠磊只得歎了一口氣,衝上前扶住他,當他對上冠臣那雙訝異的眼眸時,冠磊沒好氣的繃著俊臉道:「我扶你去,這總可以了吧?」
他不想再看見冠臣為難、悽楚的神情,那會把他的心撕扯成兩半!
「謝謝。」一抹極輕、極淡,卻又撼人心弦的微笑在冠臣的唇邊漾開。
看見他的微笑,冠磊緊繃的表情總算有些軟化了。
「看完那傢伙後,你可要答應我好好的休息,聽到沒有?」
這就是標準「殷冠磊式」霸道的關心。
「嗯!我知道了。」
冠磊扶著他來到希勒瓦的特別病房外,然後鬆開了他。
「你一個人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他不想看見冠臣對他以外的人溫柔,也不想看見冠臣的眼淚,雖然他對希勒瓦恨之入骨,但是,他不能不承認,他的確有撼動冠臣的本事。
冠臣明白他的想法,便點了點頭,一個人走進病房。
病房裡靜悄悄的,希勒瓦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額頭上有倒下來時撞傷的傷口,結實的手臂上連接著兩條管線,一條是營養液注射管,一條是輸血管,而胸口的部分則連接著心電儀。
冠臣察看了一下他的傷勢,並翻看著他的診療紀錄,明白他已度過了危險期,只是尚未醒轉。」
由於心臟部位的手術耗損了他許多元氣,致使他還無法恢復意識。
冠臣俯視著他,輕撫過他稜角分明的輪廓,低語著,「希勒瓦,是我。」
希勒瓦依然緊閉著雙眼,毫無所覺。
「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張的為我擋子彈,我還在等你向我解釋呢!希勒瓦。」冠臣握住他的手,白晰無瑕的容顏上有著淒然的笑,「你說過不論我要去哪裡,你都不會離開我的,現在我想離開台灣了,為什麼你卻躺在這裡無動於衷?
「你說過你愛我吧?在你好不容易打動我以後,你就想扔下我不管嗎?」
冠臣閉起眼睛將他的大掌貼到自己的頰畔。
「還記得你帶我到嵐山時所說過的話嗎?你說你就是要寵我,要把我寵上天,即使寵壞我也無所謂。那麼,現在我要你醒過來,你肯答應我嗎?」
冠臣在希勒瓦的耳畔不斷地訴說著,那一字一句揪痛人心的破醉低語,逐漸傳進希勒瓦的耳裡。
起先,他完全無法辨識其中的意思,但漸漸地,他的神智越來越清明,這樣悅耳卻痛楚的聲音,宛如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咒般,蠱惑著他睜開眼睛一探究竟。
這個悅耳的聲音的主人是誰?為什麼他的聲音顯得如此悲切?
有一雙手握住他,貼在一張弧度極為優美的臉頰上,一顆又一顆灼熱的水滴不住地落進他的掌心裡。
那溫溫熱熱的水滴是什麼?
是淚嗎?
是誰?
在他身旁落淚的人是誰?
希勒瓦一刻也無法忍受黑暗,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握住那雙手,然後睜開眼睛……
冠臣抬起淚顏,看見希勒瓦已睜開雙眼,他那雙染著哀戚的漂亮眼眸頓時被狂喜所淹沒。
「希勒瓦!」
希勒瓦的視線中,出現一張連上帝也為之讚歎的臉孔,白晰、美麗,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鬱,讓他的美平添了一股令人瘋狂的動人韻味。
這樣的絕色,是不應屬於凡間的!
希勒瓦修長的指尖描繪過他的每一個輪廓,最後停在他的唇上。
「是你喚醒我的?」他倏地將冠臣圈進懷裡,捧住他俊美無儔的臉龐,與他眼對眼地相視著,微蹙起眉低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冠臣睜大了淚眸,身軀一震,無法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你說什麼……」
「希勒瓦的意思是,他不認識你。」
冠臣回過頭,看見蘭堤斯帶著過度禮貌性的笑意走了進來。
希勒瓦瞇起眼眸審視著他眼前的冠臣。
「蘭堤斯,他是誰?」
「他是你的主治醫師,難怪你不認識他。」蘭堤斯笑笑的回答。
「主治醫師?」
「是的,你記得嗎?因為你中了俄羅斯特務的埋伏,胸口中了一槍,而這位醫師就是為你取出子彈的主治醫師。」
蘭堤斯面不改色地扯著謊,對冠臣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謝謝你為我哥哥開刀,改日必登門致謝,我送您出去。」說著,他走到冠臣身後,不著痕跡地將手槍抵在冠臣的腰間,親切的笑容不曾稍變。「醫師,請!」
冠臣被強硬地帶了出去,關上門後,蘭堤斯虛偽的笑臉也隨之斂去。
「昨天,他曾經醒過一次,但他完全沒有提到你,只問起他受傷的經過,他說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中槍,所以我就猜想,或許是他倒下來時,腦部受到撞擊,導致他失憶,然後我去調出希勒瓦的腦部斷層掃瞄與核磁共振報告,」蘭堤斯手中的一隻紙袋拿給冠臣,「就是這個。」
冠臣很快地翻看著手中的檢查報告,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頓時變得空洞。
「有輕微腦震盪,除此之外一切良好。」蘭堤斯替他說出檢查結果,唇邊露出一抹近乎得意的笑。「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冠臣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失憶症是連動手術也無法治癒的,也就是說,除非希勒瓦自己想起一切,否則,他與希勒瓦的回憶,將永遠只剩下空白。
「就算你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腦科醫師,也無法改變希勒瓦遺忘你的事實!」蘭堤斯瞇起厲眸,一字一字地道:「為了你,他幾乎變成組織裡的罪人,如果你不希望他死於暗殺,希望你今後不要再出現在希勒瓦的面前!」
說完,蘭堤斯就轉身走回病房裡,無情地將冠臣阻隔在門外。
那扇阻絕一切的門,彷彿也將冠臣的心重新落了鎖。
不,他不願相信那樣的事實!
希勒瓦怎能遺忘他?
難道那幾個相擁而眠的夜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說愛,只是一則過眼雲煙?
他忘了一切,那留下回憶的人該怎麼辦……
「冠臣!」冠磊驚慌的叫喚著,朝冠臣軟倒的身體衝了過來,有力的雙手摟住他,焦灼地喊著,「冠臣,你振作一點!」
他只是到外頭抽了一根煙,誰知道一回來,就看見冠臣倒下的情景。
冠臣已兩天未曾進食的身體終於因無法承受如此劇烈的打擊,而在冠磊的懷裡暈厥了過去。
終曲
等待在等待,
只為了,
等待,
那個未完成的事。
兩年後
「……拿掉良性腫瘤之後,你的復元情況十分良好,」冠臣指著讀片架上的X光片對病人詳細地解說著,「病況雖然有了改善,但是,為了謹慎起見,仍希望你下個星期再來復檢一次。」
「好的,謝謝醫生。」
「不客氣。」
送走了病患,冠臣覷了個空啜了一口熱茶,同時敲下下一個病患的號碼鍵。
「殷醫師,你不休息一下嗎?」剛出校門的小護士關心地問著。
他上午動了一場手術,也看了一下午的門診,連午餐都沒吃,這樣下去一定會累垮!
冠臣對著她微笑了一下道:「沒關係。」
「可是──」她還再說什麼,下一個病患已經走進來了。
下一個病患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披肩的長髮在腦後束成一束馬尾,有著模特兒般的高挑的身形,服飾配件更是品味超絕。
「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呢?」冠臣淺淺地揚起一抹職業性的微笑。
「冠臣,我好想你。」
飛越了大半個地球,從瑞典追到台灣來,無非就是為了再見他一面,而在終於見到他之後,他發現自己的想念竟比所預料的來得深。
有別於馬格斯的思念之情,冠臣則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哪裡不舒服?」
冠臣在電腦中鍵入「馬格斯.薛金柏格」的姓名,調閱出他的病歷檔案。
總而言之,他就是要問診是吧?好啊!他樂於奉陪。
馬格斯指著自己的心臟道:「心病,被你害的。」然後又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裡,滿腦子都是你。」
「照這樣看來,你有輕微的妄想症狀,應該掛精神科,心病問題則應該掛心臟科,這裡是腦科,恕不受理。」
馬格斯立刻垮下俊臉,忿忿不平的開口。
「我特地從瑞典飛來看你,你居然要趕我走。」
「現在是我的上班時間,馬格斯。」
「中國人不是最講人情的嗎?挪出一點時間陪陪遠道而來的朋友應當不為過吧?」
冠臣輕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喜歡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再者,你也該好好的專心工作了吧?全球有多少了仰賴你而生活,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馬格斯是掌握了全球百分之八十傳媒的媒體大亨,更是赫赫有名的瑞典富豪,自從數年前被強拉去參力一場世界醫學組織的學術性演說後,從此對冠臣一見鍾情,不時假公濟私地發來台灣,美其名為「洽商」,實則是來看心愛的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