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喬軒
說完,他不等西本樽月勸阻,就逕自扯下超微型通訊耳機塞進口袋中。
紗璃驚聲問:「你要去哪裡?」
「去解決私人恩怨。」他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夏末秋初的夜晚,風刮得有些猖狂。
狙擊手在看見南宮濤跑出會場,直奔他所在的五層樓建築時,他就知道自己的行蹤曝光了。但是,他十分冷靜,因為這棟樓房的出口只有一個,只要他守在這裡,等到南宮濤來時給予致命的一擊,就能以逸待勞的享受勝利的果實。
但是,事實並不若他所想的那般。他一直屏息等待著南宮濤的到來,可他卻遲遲沒聽見腳步聲。男子奇怪的走到門邊往下探了探,毫無防備的臉立刻吃上一腳。
「啊……」他發出慘叫往後跌去,狙擊槍也脫手飛出。
南宮濤像體操選手般把樓梯的扶手當作單槓翻了上來,笑出一口陰森白牙。
「被暗算的滋味如何啊?」
男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矯健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並拾起落在地上的槍對準南宮濤,陰狠而憤怒地直盯著他。
他是個殺手,從入行以來,不知道受過多少非人所能及的磨練才能在業界裡立足,卻沒想到竟會被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輕鬆地踢倒,這使得他的自尊心完全不能接受。
都怪他一時大意輕敵!迅速平復了驚怒的情緒,他決定好好的對付眼前的少年,讓他嘗嘗被痛擊的滋味。
他扣下扳機,對準南宮濤的心臟射擊。刺耳的槍聲與嗆鼻的硝煙味瀰漫在空氣中;他想像著南宮濤肚破腸流的死狀,嘴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冷笑。射了十幾發子彈後。他停了下來。原以為會看見倒在地上的屍體,卻沒想到面前空空如也?!
「真遺憾,你一發也沒打中。」南宮濤突然從他的身邊冒出來,噙著嘲弄的諷笑,手刀一揚,將他的狙擊槍槍管給徒手劈斷了。
殺手錯愕的看著斷成兩截的槍枝,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你……」
「當殺手也要有點常識,不要拿到什麼槍都拿來掃射,你以為這是烏茲嗎?」南宮濤鄙夷地說。
殺手老羞成怒,低咒了一句髒話,丟開斷掉的狙擊槍朝南宮濤揮去一記右鉤拳。這一記重拳足以打脫一個成年男子的下巴,用來對付少年是有些殘酷,但南宮濤完全不以為意,他一手格開對方的拳頭,一記有力的拳頭隨即襲上殺手毫無防備的腹部。
殺手痛苦的悶哼一聲,本能的揮出一拳想自保,卻只是使自己又捱了一踢,像只麵粉袋一樣地被拋了出去。
「啊啊……」殺手再也無法神氣,他撫著痛得痙攣的腹部,冷汗直流。
即使南宮濤尚未成年,但是,他的好戰與擅戰卻和他的善辯與外交長才一樣井駕齊驅,聞名於黑白兩道。他是「四方羅剎」中的發言人,也在任務中扮演殲滅者的角色,與南宮濤交手過的人都深知以近身肉搏戰打敗他的可能性趨近於零,但這個殺手顯然才剛得到教訓。
南宮濤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痛得縮成一團的殺手,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那一向被稱之為「顧盼靈活、耀眼生輝、笑意迎人」的雙眸,一反常態地像千年寒冰般銳利的盯著殺手痛苦的表情。
「說!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殺手撫著腹部,嘴角因疼痛而抽搐著,「我……不會告訴你的……啊!」
南宮濤無聲無息的欺近他,面罩寒霜地扼住他的咽喉,「我可沒有心情陪你玩猜謎的遊戲,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忍耐限度,不然,保證你會後悔莫及。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殺手堅決的表情有些動搖了,但是,他還是不肯開口。
南宮濤手下一個使勁,扼得殺手為了呼吸而發出咯咯的吸氣聲,他陰側側地冷笑著,「還要嘴硬嗎?我只要再用點力,你就永遠開不了口了!」
「好、好……我說、我說!不過,你要保護我的安全,向我買你命的人是……」他突然掙扎了一下,眼睛陡地向上一翻,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下來,死了。
南宮濤扳開他的嘴,看見他牙齒中有顆白色的假牙,他伸手摘下,發現牙中裝置著超微型注射器,只要一個按紐,不管多遠,都能注射毒液殺人於無形!
「殺人滅口!」
是誰幹的?
先是放出血染新裝發表會會場的風聲。誘他不得不親自出馬迎戰,再來是將矛頭指向他,派出殺手想置他於死地……好個神機妙算的連環汁!對方既然摸清了他的脾性,斷定他必然會趟入這淌渾水中,為什麼卻不派出最強的殺手制服他,反而讓一個二流殺手來應付?
陰謀!這是一局環環相扣的陰謀!
他們要對付他,可卻不想在肉體上擊敗他……為什麼?這不是他們要的嗎?那麼,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意志!他們想摧毀他的意志,讓他像個沒有動力的廢人,這才是他們想擊敗他的方式!
許多年前,「宙斯」也是這樣對付樽月的!
「糟了!」南宮濤驀地起身朝樓下飛奔而去,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第三個目標……是紗璃!
「孩子,你要堅強。」那一晚,父母死於空難,一夕之間,他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叔伯們瓜分了一切,唯獨不肯收留他,他們說,他是個拖油瓶。於是,年老的祖母張開她的雙手,將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孩子,原諒我,我老了,沒辦法再照顧你了。」
七歲那年,一個下著雷雨的夜裡,祖母也走了,這世間再也沒有他的親人。
天下之大,何處可容身?
「南宮濤——這是你的新身份從今以後,你將以這個名字存活下去。」
於是,他認識了西本樽月、東方崩雲與北堂千雪,從那天起,他們成為他視如珍寶的親人。他們都有著不幸的過去,卻都因為因緣際會而重生。然後,他遇見了她。
「南宮濤,我們結婚吧!」
為了賭一口氣,她用自己的婚姻當賭注。手忙腳亂的婚禮過去,卻敲響了幸福的鐘聲,拉開了新婚生活的序幕。
「不要在飯前吃冰塊,先吃飯。」
她是個好廚師,也是個管家婆;她總是繃著俏臉,卻一再的做出他喜歡的菜色餵飽他那個容易叫餓的胃。
「他無意往模特兒界發展,而我也答應過他不在雜誌裡公佈他的姓名,所以,我必須遵守約定!」
她昂然的拒絕了上司的威脅與利誘,堅決地不為所動。為了他,她搞砸了自己的工作,然後獨自想辦法找工作養家。
「我很喜歡工作的!想想看,你打工的錢存起來可以當作明年復學的學費,我的薪水則可以拿來貼補家用,這樣不是很好嗎?」
紗璃!他的紗璃!他的妻子!他以為這輩子他就會這樣孑然一身,但她闖進了他的生活中,點亮了他的生命。
因為她,使他終於又找到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因為她,使他在結束疲累的任務後,還能看見一盞為他點上的燈光。
他有家,有一個溫暖可愛的女人,氣嘟嘟的坐在餐桌旁等待他,一面數落著他的遲歸,一面為他添上一大碗飯,把桌上的菜餚統統掃進他的碗中。只要他一聲抱歉、一個吻,就能融化她小臉上的冰霜。
啊!那是他的妻子,他的紗璃。
他沒讓她過過什麼好日子,卻讓她因為他而捲進了危險裡——那些無恥之輩打算利用他的弱點,徹底打垮他的意志。
他從口袋中掏出超微型通訊耳機,急切地喊道:「樽月!你在嗎?崩雲?千雪?老天!隨便是誰都好,快點回答我!」
「小濤?」監控室裡的西本樽月聽見南宮濤的聲音,立即捻熄了手中的煙蒂。
「我在。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回家的路上,千雪呢?」
「她送紗璃回家後也回去了,怎麼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你沒事吧,小濤?」
該死!那麼紗璃現在是一個人在家了?
他幾乎失控的咆哮,「我沒事,有事的是紗璃,她應該是第三個目標!」
「我立刻趕到你家去。」西本樽月什麼也沒問,但十分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聽見西本樽月要過去,他心中這才鬆了一口氣。收起耳機,卻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將會失去她!
不、不!他絕不允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要保護她到底!南宮濤催動油門,以一百二的時速發狂地飆車回家。天哪!紗璃千萬不要出事才好,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半個小時後,他抵達家門口。南宮濤將心愛的機車往門口一丟,什麼也顧不得的長驅直入。
「紗璃!」他朗聲呼喚。
一樓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
「紗璃!」他心中的恐懼達到最頂點。南宮濤直奔上樓,就在接近臥房時,他聽見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