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喬軒
「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跟你阿瑪說話!」
宣臨受教的點點頭,道:「我從小欠缺父母教養,說話難免不分輕重了些,真是失禮了。」
他是存心要氣他的!
定浚王爺隱忍著怒火,說道:「我不是要與你談熏尹格格被擄之事,而是想要替你去提親。」
「提親?」宜臨好奇的揚揚眉。
「你已經二十四歲了,也是該成親的時候。改天我會派人拿幾幅格格、貴胄千金的畫像讓你挑選,若有中意的對象,阿瑪會替你上門去提親的。」
宣臨幾乎要失笑出聲。
忽視了二十四年的兒子,現在才想要施恩討好,他究竟是存著什麼心?
「這可使不得,阿瑪。」他噙著冷笑說。
「為什麼?」定浚王爺不解的反問。
「要是洞房花燭夜我剋死了新娘,喜事馬上變喪事,到時還得向親家道歉賠不是,如此一來,壞了彼此的交情可就不妙了。」
「宣臨!」定浚王爺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吼:「我是真的想對你彌補些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停止你的冷嘲熱諷,心平氣和的與我談談?」
「從頭到尾,我不都是心平氣和的與阿瑪談嗎?」他一臉無辜的說。
「你如果真是心平氣和,就用不著說話時處處夾槍帶棍了!」
「好吧!」宣臨妥協地攤攤手,道:「阿瑪要我怎麼做,直說就是了。」
「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盡快成婚,繼承我『定浚王爺』的頭銜就夠了。」
「阿瑪要我繼承世襲爵位?」宣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是長子,當然是由你來繼承。」
「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宣臨皮笑肉不笑的說:「那麼宣豫呢?」
「他也同意我這麼做。」
「是這樣嗎?但是,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一點也不想繼承。」
「為什麼?」定浚王爺氣得咬牙切齒。「你別一心與我唱反調!」
「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與阿瑪唱反調做什麼?」宣臨將雙肘擱在椅子的扶手
上,雙手交握。「我只是覺得當一輩子虛銜的貝勒不也挺好?何必背負那麼大一個頭銜累死自己。」
「哼!沒志氣!」定浚王爺氣得破口大罵。
「啊!我的確是沒什麼志氣。」宣臨也不動怒,只是點點頭附和,「既然如此,咱們就忘了這件事吧!」
宣臨不打算再與定浚王爺說下去,站起身來準備告退。
「宣臨!」定浚王爺厲聲大吼:「你當你是誰,居然敢這樣違逆我!」
他用盡他所有的耐性,好聲好氣的與他討論他的將來打算,可他是怎麼回報他的?簡直放肆得過火!
「阿瑪,」他的聲音依舊輕柔,但是,漂亮的藍眸卻已經竄出火焰,「我本就什麼也不是,哪裡敢違逆您什麼?您要我離群獨居,我不就乖乖地守著北苑大宅二十四年歲月嗎?您這『違逆』的大帽子扣得孩兒好生委屈!」
「你──」
提到這個,定浚王爺的怒火頓時被澆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歉疚。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過去我待你並不好,所以,我才想要彌補這二十四年的錯……」
「如果勉強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叫做『彌補』的話,那孩兒求您還是放我自生自滅吧!」說著,宣臨揮揮手逕自走出書齋。
「宣臨!你這個孽子,給我站住!」定浚王爺追到門口大吼。
宣臨站住了。
「還有什麼事嗎?」
「你若敢踏出王府的大門,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定浚王爺為了讓宣臨回心轉意,不自覺地撂下狠話。
宣臨一怔,接著點點頭。
「反正二十四年都這樣過了,也不差接下來的另一個二十四年。王爺,晚輩告退了。」
定浚王爺震驚的看著宣臨毫不在乎的轉身離去,翻騰混亂的思緒讓他一臉蒼白。
「凱瑟琳……」他呢喃念著亡妻的名字,痛苦的低語,「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是我對宣臨不聞不問了二十四年的懲罰嗎?」
他望著天空,天空卻與他寂然相對。
又開始落雪了,這是初春時節最後的一場雪……
第九章摯愛
風急花飛畫掩門,一簾疏雨滴黃昏,
便無離恨也銷魂。
翠被任熏終不暖,
玉杯慵舉幾番溫,
這般情事與誰論?
──趙今時.浣溪紗
當熏尹睜開眼睛時,是上午辰時許。
守在一旁的女僕看見熏尹醒來,便微笑著端來溫熱的洗臉水伺候熏尹梳洗。
「貝勒爺呢?」
熏尹支起上身,毫無防備的讓毛毯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露出赤裸而烙滿粉紅色印記的嬌驅。
「啊!」
熏尹與尚未嫁人的女僕同時叫出聲來,兩人的臉上都浮現紅霞。
熏尹手忙腳亂的將毯子拉到下巴處,窘得面紅耳赤、頭頂冒煙。
年輕的女僕趕緊別開臉,兩頰熱辣辣地燃燒著,對仍在待字閨中的少女而言,這一幕還真是有點兒「刺激」。
兩人在這個時候都覺得非常尷尬。
最後,還是女僕先拿了件衣裳為熏尹換上,然後紅著臉道:「貝勒爺上山遛馬了,約莫過了晌午時分才會回來。」
「哦……」
兩人又持續了一會兒的尷尬,女僕才道:「對不起,少福晉,害您難為情了──」
如果她不要反應過度就沒事了,誰教她太大驚小怪,結果害得兩個人都尷尬困窘。
看見女僕自責地道歉,熏尹連忙搖搖手說:「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熏尹緊張的樣子使得尷尬的氣氛被打破,最後兩人相視而笑。
盥洗之後,女僕端起水盆欠身告退。
「少福晉應該餓了吧?奴婢到廚房去準備些吃的。」
「謝謝。」
熏尹的道謝使得女僕的臉紅了紅。
「少福晉別這麼說,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她沒見過這麼平易近人的主子,居然還會對下人道謝。
「奴婢去喚人來替少福晉著裝──」
「不……不用了!」熏尹可不想讓人看見宣臨留在她身上的「傑作」。「我可以自己來。」
女僕點點頭,體貼地將大門帶上。
熏尹這才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著裝。
面對銅鏡,熏尹又看見頸項上的吻痕,不由得想起昨夜狂野的激情,宣臨深深的眷寵……
思及宣臨,熏尹情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的柔情、他的狂野、他受傷時痛楚的眼眸、他解衣的情景……她所深愛的人有那麼多種的面貌,而每一種都令她著迷不已……
熏尹微微地苦笑了。啊,真不敢相信他只是上山去遛個馬而已,她就如此地想念他了……
穿上了衣裳,她看見幾上還有一件袍子。
拿了起來在身上一比畫,發現這件長及地的衣袍是宣臨的衣裳。
寬闊的肩線、修長的身量……宣臨毫無疑問的有著極為偉岸高姚、出色性感的身軀,而這一點,她昨晚就已驗證過了。
她將小臉埋進袍中,每一個吐納間都感受到宣臨那致命又令人迷醉的氣息。
她相信全天下的女人只要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他的魅力不僅僅在於俊美的外表,還在於他天生尊貴不凡、卓絕出色的氣勢。
她相信即使在皇親國戚聚集的宮廷宴會裡,她的宣臨仍會是最出色搶眼的一個,而這是她身為一個少福晉的虛榮自信。
熏尹慢慢地將宣臨的衣袍折且好,放回茶几上,冷不防的從衣袍中滾下一件物品。
「啊……」沒摔壞吧?
熏尹慌忙拾起,卻在看見那件東西時一怔。
那是一個彩墜,可是卻不是她送給宣臨作「聶兒瑾」的那一個!
熏尹端詳著這串彩墜,發現這墜子的配色、打法,完全與她送給宣臨的那只環墜一模一樣,只有一個地方不一樣,就是──墜子上綴著一個鏤著「豫」字的玉珮!
「豫……」
一個一閃而逝的影像突然喚起她一些記憶。
好熟悉的字眼!
直覺告訴她──這只彩墜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熏尹覺得有些惶恐。這究竟是誰的東西?是誰的東西……
她彷彿看見一張臉……那是一張帶著笑意的俊朗臉龐,與宣臨極為相似,但與宣臨不同的是他唇邊深深的笑紋,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充滿陽光般的和煦氣息。
她知道「他」不是宣臨,而是……
而是宣豫!
宣豫?!
這兩個字在她腦海中浮現,就像開啟百寶箱的鑰匙般,將所有的回回憶都串聯在一起了。
她想起來了!五天前……五天前她的大喜之日,她要嫁的人不是宣臨,而是宣豫!
「不……」她痛苦的抱住頭,狂亂得幾乎失去控制。
怎麼會這樣?!她要嫁的人如果是宣豫,那又為什麼會變成宣臨?
「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她又想起來了,是宣臨迷昏了她!她不敢相信──宣臨竟然欺騙了她!
「少福晉,請用早膳……」
女僕笑吟吟的將早膳擱在桌上,這才發現熏尹臉色發白的縮在角落,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少福晉!您……您怎麼啦?」女僕慌忙的奔過去關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