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喬安
「快點快點,搞不好他正要出門呢!」慢了,她又見不到他了。
夏兒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以最快速度梳洗完畢,換好裝,便一刻也待不住地奔出房門——可當她終於氣吁吁地來到馬廄時,除了負責打掃的小廝之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影。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
「少福晉是想找貝勒爺嗎?」小廝衝著夏兒露出微笑。「爺去後花園了。」
後花園?還好,很近!提起裙擺,夏兒亳不猶豫地跑向後花園,但同樣晚了一步,幾名掃地的丫鬟告訴她薩康回書房了。
聞言,她又快速趕到書房,卻依然又撲了個空。
「怎麼會這樣?」夏兒洩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心想自己這輩子該不會都見不到薩康了吧!
難過的闔上門,夏兒無精打采地準備回房,途中,碰巧遇上搬著箱子的陪德。
「少福晉吉祥。」阿德有禮地福身,並接問道:「少福晉找到爺了嗎?」
「沒有。」她無力道,敢情全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在找薩康?
「爺剛才叫我把這箱子搬去大廳,所以……」
「真的?」夏兒像見到救星般地抓住阿德。「謝謝你。」慌忙地丟下一句道謝,她頭也不回地直奔大廳。
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大廳,夏兒越是緊張,她怕自己又會白跑一趟;薩康明明就在府裡,她卻老見不到他,這樣的心情比生吞雞蛋還痛苦。
終於,當她瞥見薩康高大俊碩的身影矗立在大廳中央的剎那,一切憂慮全都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無比言喻的激動——她終於看見他了。
夏兒感到眼眶不爭氣地濕潤了起來。
「少福晉來了。」崔嬤嬤首先看到她。
薩康回過身,沉默地望著立在門邊的夏兒半晌,才揚聲道:「過來。」
一聽見他的聲音,夏兒反射性舉步奔向他,可才剛跨進門檻,即突然察覺到自己迫不及待的舉動似乎有些失禮,逐急忙打住步履,故作鎮定地步向他。
怎麼?她覺得眼睛越來越熱了!
夏兒反覆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哭,絕對不能哭!薩康曾經說過——新婚之夜哭會不幸福的……那……如果不是新婚之夜呢?也會不幸福嗎?
她泫然欲泣地來到他面前,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應該開口向他問安的,但她卻激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目不轉睛地凝望著他。
「大家正在選禮物,你要不要也來挑一件?」薩康嗄聲道,幾乎是神情狼狽地看著淚眼婆娑的她。
夏兒緩緩搖頭,再壓抑不住奪眶的淚水,她是這麼「千辛萬苦」才見到他,這比任何禮物都還來得重要。
「瞧,少福晉是太高興貝勒爺您回來了!你們說是不是啊?」主人的眉頭都快打成一團了,崔嬤嬤連忙機警地上前打圓氣氛,並將夏兒往薩康身上直推。
「是啊是啊!」其他婢女也附和道,說真的,這樣的場面連她們都不禁動容。
少福晉可以說是她們這群「資深」奴婢「看著長大」的,和長年不在府裡的貝勒爺相比,她們的心自然是向著少福晉的——五年了,少福晉的單純,善良和對爺的用心,她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眾目睽睽之下,薩康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面,只能當著眾人的面勉為其難地攬住夏兒的肩,粗聲粗氣地安慰道:「好了,別哭了。」
真是太感人了!不是嗎?
崔嬤嬤滿意地頻頻點頭——團圓時刻,少福晉「真情流露」,爺也展現少見的耐心去安慰人,兩人鶼鰈情深,實是全王府的福氣。
思及此,崔嬤嬤終於也忍不住老淚縱橫——不曉得死去的老爺和福晉看到會有多高興呢!
一聽到崔嬤嬤的「嗚咽聲」,原本已拿夏兒沒轍的薩康更是露出前所未有的訝異表情,老天,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轉眼間大家都哭成一團?
「崔嬤嬤……」夏兒淚眼汪汪地低喚。
「你們這麼多年沒見面,肯定有很多話題想說吧!」崔嬤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哭又笑地推著兩人說道:「去去去,這裡有我崔嬤嬤打點就行了,你們去院子裡談談心吧!」
眾人有志一同地主動替兩人製造機會。
在強大的「民意」壓力之下,薩康只好硬著頭皮帶夏兒離開大廳那場「集體痛哭流涕」的可怕災難。
想要平息這場災難,恐怕比他帶兵討伐吳三桂還難!
「別再哭了,我的衣服吸水能力有限。」一到院子,薩康即刻說道,這才憶起新婚之夜時她好像也是像這樣哭個不停。
「嗄?」聞言,夏兒抬起無辜的淚眼望他,隨即又垂首看向他胸前明顯濕成一片的衣衫,突然意識到自己「闖的禍」。「對……對不起。」
出現了,那種有如小狗般的眼神又出現了!
薩康微挑單眉,訝異於自己「驚動」的發現——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的「反應」產生興趣。
夏兒從袖口裡掏出一條手絹,小心地在他衣服上擦拭。「我幫你弄乾淨。」
「不用了。」他沉聲拒絕,逕自轉身朝涼亭走去,夏兒則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並始終和他保持兩步的距離。「過來這裡坐著。」
「是。」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趨上前。
薩康突然取出一隻玉鐲子。「拿去。」
「這是……」
「給你的。」
「給我?」夏兒又驚又喜,隨即發現自己反應太過「急切」,遂忙收斂表情,恭敬有禮地說道:「謝謝……」接過手鐲,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快感動地湧了出來。
「反正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薩康不帶感情地說道,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愛什麼,這手鐲只是他從眾多送人的禮物中隨手挑的一件。
「我會好好珍惜的。」對她而言,這已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了。
夏兒從懷裡拿出一個隨身荷包,正想將鐲收入其中,薩康突然伸手將它截了去——
「戴上。」執起她的手,他直接把鐲子套上她的玉腕。
「我怕不小心碰壞了。」她常會在行動中弄壞一些東西,所以……「鐲子本來就是用來戴的。」
「是。」她點頭,舉止顯得不太自在。
薩康定定凝望著她,不發一語,她的模樣比他「記憶中」要來得俏麗許多,性格也似乎變了不少,安靜柔順,和新婚夜裡「滔滔不絕」的小女孩顯然有著極大的差距……他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按理而言,他並不瞭解她實際的個性,無論活潑或內向,對他來講並不十分重要,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看到她凡事戰戰兢兢,必恭必敬的模樣。
「你的手……還疼嗎?」他掉離視線,漫不經心地問著。
「手……」夏兒征忡了下,他知道她的手受傷的事?「不……不疼了。」
薩康遙望池塘裡的蓮花,又是一陣沉默。
盯著他好看的側臉,夏兒緊張地轉玩著腕上的玉鐲,他比以前看起來更英挺壯碩,只是帥氣的眉毛還是很喜歡擰在一起。
「你沒有話想說嗎?」半晌,薩康再度打破沉默。
「嗄?」她眨眨眼,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你比較擅長寫信。」薩康微扯嘴角,她在信裡幾乎什麼事都會跟他提——只是他幾乎很少回信。
突然,夏兒明白一件事,原來——她的丈夫是想找她聊天?
太好了,這正是讓彼此瞭解的好機會!她記得母后曾經告訴過她,夫妻之間的溝通是長久相處的基石。
但,該從哪裡跟他聊起呢?
定神想了一想,她決定先隨便找個話題當開場。「昨夜……睡得可好?」
「不好。」
「嗄?」好直接的回答,夏兒驚了下。「為什麼?」該不會是因為她的睡相太差,擾得他睡不著吧?
「沒有為什麼。」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真正原因。
夏兒頓了頓,決定換一個話題。「那個……蕃薯湯,你喝了嗎?」
「什麼蕃薯湯?」
「就是昨晚那個……呃,沒什麼。」她輕搖頭,覺得這個話題很蠢,如果他喝了,就不會是現在這副無所知的樣子了。
原來昨晚那一鍋混混濁濁的東西就是她所說的蕃薯湯!薩康表情高深莫測,事實上,他曾嘗試吃了一口,但是……「那個……」夏兒扭著衣角,試探地問道:「你不會又一聲不響的離開吧?」
薩康轉頭看著她,心驟然被撞了下。「叛亂已經平定。」他沉聲道,不悅於自己遂漸浮動的情緒。
「那表示——你會一直留在京裡?」她眼睛閃亮。
「如果沒別的任務的話。」他將目光重新移回池塘,刻意忽略她期待的眼神。
夏兒垂下肩,略顯洩氣——原來還是有可能會再離開家,她不喜歡等待的感覺。
「你……希望我待在京裡?」他問,語氣放柔了些。
她熱切地直點頭,隨後,發現這樣的表現有些不妥,又連忙搖頭——
「如果皇上有任務派給你,自然是要以皇上的旨意為重——」她有點言不有衷,既然曾經立志要當一位識大體的妻子,現下,她就必須學習凡事以丈夫為重。「不過請放心,如果非不得已又要離家,我還是會寫信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