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喬安
「你真的很能哭。」東方喬以袖口為她拭淚。
「心情不好當然會哭的嘛……」她倚著他涕泣道,她的馬死了,而他也快回京城了,她當然傷心啊!
他溫柔地撥開她頰上散亂的髮絲,幾乎是有些心疼地問:「還在覺得對不起你爹?」
「我已經沒臉見他了……」
「無妨,反正你還要好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見得到他,這期間,已足夠你做一切事情了。」他點她的鼻尖。
「做一切事情?」她不懂。
東方高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隨即伸手一指。「你平心靜氣地瞧瞧,你覺得你看到了什麼?」
順著他的引導,安小駒第一次以不同角度俯視著風馬堡裡早已熟悉的一草一物,牧馬的工作不變,忙碌的人群依舊,只是馬卻少了許多……
剎那間,她彷彿看到了風馬堡初創時期的景象。
當年,它不也是從寥寥可數的幾匹馬慢慢發展,才有了今日的規模?
「我看到了……爺爺和爹的理想……」她噙著淚說道。
「也是你的理想。」東方喬輕拂去她的淚,「瞧,風馬堡是在這塊草原上崛起的,它當然會繼續在這裡生根茁壯,而理想不是等著別人施捨給你,你必須懂得去創造,最重要的是,千萬則輕言放棄。」他鼓勵她,並指了指牧場上忙碌幹活的牧丁們。「你瞧他們,風馬堡不也是他們的理想嗎?」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辦得到?」
「你有毅力又執著,我相信你會克服困難,就像你幫馬夫人接生一樣……」
「但,那次是因為有你在我身旁,所以我覺得很安心……」她脫口而出。
東方喬微微一笑,摟著她輕哄道:「我還是在啊!」
「你……願意幫我?」她驚喜地看著他。
「如果你需要的話。」他笑道,在她臉頰輕啄了下。
有了他的承諾,安小駒頓時覺得心情豁然開朗;抹去頰上的淚水,她突然鼓起勇氣慢慢起身,站立在屋頂中央面對與天相連的遼闊草原。
沒錯,這是她的草原!
深吸口氣,她已經可以感覺到了希望。「放心,我絕對不會讓風馬堡在我手上沒落的。」她信心十足地對著天空吼道,聲音之大還引起所有牧丁的注意。
東方喬拉她重新坐回他身邊,朗聲笑道:「瞧,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吧!」
她也朝他燦爛一笑,在他眼底,她已看不到初遇時的那種漠然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包容與耐心,她相信他絕對是可以信賴和倚靠的。
「現在,如果能抓出那個下毒手的人,就更完美了。」她喟歎道,心裡不免還是有淡淡的遺憾。
「放心,該布的局都已經完成,現在只要等著收線就行了。」東方喬說道,這些日子他可不是白忙的。
「真有把握?」
「瞧,這不就有消息了。」他指了指正朝風馬堡而來的兩抹輕騎,不等地有所反應,便抱著她躍下屋頂。
一進入正廳,鐵伯和馬長生也剛好趕到。
「找到那個小乞兒了!」仍未坐定,鐵伯已經迫不及待宣佈這項傲人的調查成果。「毒是他下的沒錯,但幕後另有一個兔崽子指使他幹的……」
「是嗎?我這裡也已經從搶鏢的那批人身上追蹤到真正的幕後主使人了……」
馬長生笑著和鐵伯對望一眼,似乎已有了「共識」。
「是誰?到底是誰?」小駒急問,迫切想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人敢毒死它的馬。
鐵伯露出一抹笑。「和我們預料的一樣,就是天岳莊那個兔崽子……」
「是『怨天高』?」她驚道,「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如何抓他?要不要去通知官府的人?」
東方喬拍拍她的肩,安撫道:「別急,官府的人自然會來找我們……」
說時遲、那時快,話未落定,其它三位老人剛好偕同陳政進入大廳。
「啊,大家都在?」陳政笑說道,目光並沒有漏掉倚在東方喬身側的安小駒。
「你那裡進行得如何?」東方喬問。
陳政故弄玄虛地清清喉嚨,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向眾人亮出手裡的紙卷,驕傲地宣佈。「搜索狀在此,隨、時、可、以、行、動。」
※※※
天岳莊毒死風馬堡一半以上馬匹的事件,傳遍了整個北方草原。
而岳天高僱人針對震遠鏢局搶鏢的行為,更是散佈得全國皆知。
在官府帶人進入天岳莊當場查獲震遠鏢局被「不小心」搶走的那幾匹馬後,岳天高已是百口莫辯,罪證確鑿。
在大唐,殺馬與殺人幾乎同罪,也因此,岳天高在被逮捕當時因腿軟無力,需由旁人架著進大牢的模樣,才會在坊間紛傳不休,一般人普遍得到的結論是他已經為他即將面臨的刑罰給嚇得無法自行行走。
但,對於這個傳言,最不滿意的恐怕還是風馬堡的二老銀伯了。
「我就說了,你下的量不夠,你還不相信!」東側馬廄裡,銀伯一邊清理糧草,嘴裡還不住抱怨著。
「太久沒做了,難免失手嘛!」鐵伯搔搔頭,也很懊惱。
在確定岳天高就是毒死馬匹的兇手之後,他們實在無法嚥下這口怨氣,於是本著「風馬四少、有仇必報」的精神,他和二哥銀伯才會趁著陳政帶人前往天岳莊之前,瞞著所有的人先行潛入下藥。
「真是,原本應該讓他被『抬』著出去才對!」銀伯咕噥道,雖然下的是瀉藥,但總要讓他瀉到「生不如死」的程度,才算是真正為死去的馬兒報仇。
「其實光看他那副『癱軟』樣,也夠本了!」鐵伯掩嘴笑道。
驀地,他的眼角瞥見安小駒和東方高正從西側馬廄裡帶出「傲鷹」。
「咦?小駒兒要帶那匹馬上哪兒去?」
「她高興怎麼做就讓她做吧!我已經沒有意見了。」銀伯歎道。「只要她每天高高興興的,其它就都不重要了。」
「說得也是……」望著策馬離開風馬堡的兩人,鐵伯亦有同感。
草原上。
迎著風,眺望逐漸朝廣闊天際奔去的黑影,東方喬執起安小駒的手,柔聲道:「如果你後悔了,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不管它是否真如銀伯所言,是一匹不祥的惡馬,有一點我非常確定。」她轉頭看著他,認真說道。「它是抓不得的!」
「是嗎?」
她堅定地點頭。「因為我相信它是屬於這個草原的……」
東方喬微笑望她,大掌輕撫過她的面頰。「真的不後悔放走它?」
「不、後、悔!」她嫣然一笑,主動摟住他的手臂,大膽說道。「因為我已經打算去抓另一個『傲鷹』了。」他說的,有理想就要懂得把握,絕不輕言放棄。
「哦,是嗎?」他笑著環住她,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
「只是,關於你爹壽禮的事,我感到有些抱歉……」她貼著他的胸膛,低聲說道。「因為堡裡上等的好馬所剩無幾,所以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了……」
「無所謂,我已經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壽禮了。」
「真的?」她抬頭迎視他。「你確定你爹一定會喜歡?」
「我挑的,他不會不喜歡。」他俯身盡情攫取她紅唇的甜蜜之後,才又道:「怎麼樣,想不想和我一起回京城瞧瞧?」
「回京城?」她傻住。
他捏住她的鼻子,低笑出聲。「還不懂嗎?你就是那個『壽禮』……」
「我?可是……」
「沒有可是,你欠我兩個『保證』,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的,記得嗎?」他故意屈指算道。「如果我沒記錯,第一次是在我手受傷時,你求我去上藥,第二次則是要求我借馬給你去追『傲鷹』時,對吧?」
「嗄?」
面對他的「指證歷歷」,安小駒完全語塞;而事實上,她也確實無法再有任何意見,因為,他已經笑著封住了她的所有話語……
關於大團圓……
「那個尚書千金……什麼時候會來?」
面對一波波不斷湧入府裡祝壽的人潮,安小駒緊張地引頸顧盼,準備去「迎戰」這個傳聞中強勁的「對手」。
她已經決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一定會力爭「傲鷹」到底!
「那是我爹的問題。」東方喬滿不在乎地答道。
「什麼意思?她不是和你有婚約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她和我有婚約了?」他故意反問。
「嗄?」她怔住。他是沒「親口」說過,但……每次她提起時他也沒「否認」啊!
「『謠言止於智者』,沒事別亂聽來路不明的傳聞,懂了吧?」他輕笑出聲,關於尚書千金一事,完全是他爹一廂情願的說法,目的在於逼婚,如今他已經有了小駒,自然就不會再被扯上關係了。
「又不是我故意要聽的……」小駒嘀咕道,雙手不由自主地扭扯著他的衣角。
東方喬剛才對她露齒而笑的舉動,顯然已經引來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而她對這種場合的戒慎與不自在,他當然也注意到了……悄悄牽起她的手,他拉著她閃進一個隱閉,但卻足以縱觀全場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