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喬安
漠南草原!當今世上最為肥沃的天然牧場,自古即孕育狂邁不羈的大地之子在此放馬野牧。
安小駒俯趴在空曠的草原上,耳朵緊貼住地面。
她已經在此守候好些時辰了。
可草原上除了偶爾低空掠過的鳥群之外,完全不見任何牧人馬群,舉目所及儘是一片荒野穹蒼。
側個方向,安小駒換以另一邊的耳朵繼續專注先前的傾聽工作,嬌嫩的臉頰不但因長時間在酷日灼曬下而顯得紅通通,小巧挺立的鼻樑上更早已布上一層薄汗。
近三個月來,她每天都在這一帶草原徘徊觀察。
今天她決定付諸行動。
彷彿感受到大地傳來的異樣氣息,安小駒揚高蛾眉,整個人像被雷擊中般從地上彈坐起身,抬眼朝四方搜尋,卻什麼也沒看見……
草原上仍是空曠一片。
垮下肩、皺著眉,安小駒紅灩的雙唇朝下畫出一道失望的弧度,她不信邪地又趴回地面,附耳傾聽。
半晌,她再度熱烈地抬起頭;而幾乎同時,隨著隱約傳來的陣陣馬蹄達響,遠方地平線上赫然塵土高揚。
來了!
安小駒心中一喜,看著逐漸清晰逼近的黑駒駿影,她根本來不及整理服裝儀容,即連忙放低身子繞到聳立在一旁的巨石堆後頭。
高大的黑色駿馬緩下奔馳的步伐,大範圍地繞跑兩圈之後,才在固定的位置停下來,並噴了噴氣,低下頭專心吃草。
望著眼前在烈日映照下閃閃發亮的黑色鬃毛,安小駒興奮得一顆心怦怦直跳,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所見過最完美的一匹馬了。
抱著必勝的決心,她迅速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捆繩索掛在身上,並快步移向自己藏在巨石堆後頭的白色坐騎……
深吸口氣,她附在馬耳旁低聲說了句類似鼓勵的話後,突然一腳踩上馬鐙、俐落地翻身上馬,毫不猶豫地策馬奔出。
正在吃草的黑色野馬顯然被這突來的「闖入者」給驚嚇到,它嘶鳴了聲,立刻揚蹄朝先前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加油啊,『沙暴』!追上了回去大大有賞。」安小駒迎風喊道,以強勁果決的姿態緊追不捨。
為了擒住這匹難得一見的上乘野馬,她特地挑出全牧場素質最佳、血統最優,同時也是跑得最快的愛駒「沙暴」,她相信以「沙暴」的腳程絕對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眼看和黑馬的距離終於縮小到「安全範圍」內,安小駒雙手放開繩,將已結系成圈的繩索下端纏握在手,並強勁地在頭頂上方甩動開來,企圖抓住最佳時機和角度一舉套住獵物。
「喝!」
看準目標,安小駒大喝一聲,使勁兒拋出繩圈,卻因為用力過猛,套了個空,黑馬也因此轉往另一個方向。
「該死!」她懊惱低咒,對自己的「失手」十分不悅,她調拉繩,繼續緊急追趕。
由於安小駒的注意力全放在臘物身上,以至於掉轉方向的同時,完全沒注意到從她後頭正傳來另一陣達達馬蹄。
「這次絕不放你走!」安小駒喃喃自語,重整手上的繩圈,並雙腳踩馬鐙,身子微向前傾,臀部離開坐鞍,呈現半站立的姿態。
她再次看準位置,奮力擲出繩套……
望著呈拋物線完美飛出的繩套,安小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接著,她看到人世間最「沒有天理」的事在她眼前發生。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另一個繩圈從另一個方向飛來?並且搶在她之前先行套中了那匹馬?
難道……
「逮到了、逮到了!」
循著突如其來的歡呼聲,安小駒猛然回頭,這才驚訝地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了十來騎的人馬。
「喂喂,你們做什麼?」她急叫道,難以接受地看著這群人以「主人」的姿態一人一繩圈地捕套住那匹黑馬。
「這匹馬凶得很,不套牢點,它會掙脫跑掉的。」一位滿臉蓄滿絡腮鬍的高大壯漢驅馬上前朗聲說道,接著便開始指揮其它人團團包圍住那匹頑強掙扎的駿馬。
「我才不會讓他跑了,用不著你們操心。」安小駒緊拉住自己手中那條仍套在馬類上的繩索,阻在眾人面前。
「我說這位小姑娘,你也別在這兒湊熱鬧,小心等會兒它踢到你……」大鬍子兄好心想拉開她。
「我、湊、熱、鬧?」安小駒一字一句迸道,雙瞳瞪得比馬眼遠大。
有沒有搞錯?竟然做賊的喊抓賊。明明是她先追這匹馬的耶!
「我在追我的『傲鷹』,是你們硬過來湊熱鬧才對吧!」她兩手插腰指正道,為了追捕這匹野馬,她的模樣實在稱不上端莊她的髮絲微亂,發間甚至還摻雜著數根雜草。
不過以她捕馬時的那股悍勁兒,恐怕連男人看了都要退讓三分。
「『傲鷹』?什麼『傲鷹』?」大鬍子兄怪叫道,迅速以一種錯綜複雜的神情望向他身旁另一位高頎挺撥的偉岸男子,而後者只是微挑單眉,漠然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心思。
「這是我替這匹馬取的名字!」安小駒驕傲地揚起下巴,順便拐著彎宣告這匹馬的「主權」。
聞言,鬍子老兄突然拍著大腿放聲大笑,以手指著黑馬,朝身旁冷峻的男子說道:「聽到沒?東方老弟,她竟然叫這匹馬『傲鷹』耶!哈哈,真絕!」
大鬍子的反應讓安小駒深覺受辱,她兩手插腰,忿忿不平地道:「我不覺得這名字有什麼好笑的。」
「沒錯,真是『絕妙好名』啊!」大鬍子兄笑得更是不給面子。
這下,安小駒真的有些火了。
「在淑女面前笑成這樣,難道你不怕從馬背上摔下嗎?」她雙頰氣得鼓鼓的。
「唷這小妞兒還挺有脾氣的嘛!你說對不對啊?東方老弟。」摸了摸雜亂的絡腮鬍,大鬍子兄逕自對身旁好友說道;彷彿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算了,好女不與惡男鬥!儘管這群男人的態度十分惱人,安小駒還是決定「寬宏大量」地不與他們計較。
安小駒扭過頭,下巴依舊高昂,她維持最基本的「骨氣」道:「現在,請放開我的馬,我要走了!」她掉轉馬頭。
「你的馬?」
冷沉的嗓音穩穩定住她的腳步,安小駒轉過身,見到那位冷峻傲然的男子已策馬上前。
「當……當然是我的馬……我套中它了!」她慶幸自己還能正常出聲,事實上他一雙漠然的眸子早已盯著她渾身不自在。
不曉得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只要再待上半個時辰,這片草原可能會因此而開始下雪結冰……
這是種奇特的感覺!因為,基本上一個人的表情是不可能改變天氣的,但他確有一張足以使草原結冰的臉孔。
嚥了嚥口水,她還算鎮定地正面迎視著他。
「很顯然地,我們比你早了一步。」
東方喬扯扯嘴角,冷傲地揚起手中握有的繩索,而依循那條繩索的「路線」望去,可以很明顯地看到他的繩圈確實比她早一步套中黑馬。
「但是我先開始追的啊」她們不放棄爭取自己的權利。
「事實勝於雄辯,追捕野馬本來就是公平競爭,先套中的就是主人,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大鬍子兄也上前說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安小駒點點頭,盡量擠出「和悅」的臉色回道。「只是我很好奇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匹馬的?」
大鬍子兄抓抓頭,屈指算道:「大概三天前吧!你問這作啥?」
安小駒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她驕傲地亮出三根手指,道:「我三個月前就發現它了,足足比你們早了兩個多月。」
「那又如何,我先抓到它這是事實。」東方喬不帶感情地丟下一句,隨即拉掉頭,其它人見狀也紛紛囚著黑馬預備離去。
「等等,你們不能帶走它!」安小駒急了,死命拉住手中的繩索幸好她的繩圈還套在馬頭上。「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們搶走我的馬。」她叫道。
「放手,你會受傷。」東方喬回過身,冷聲命令。
那匹黑馬因這突來的爭執,再度焦躁地前後踢腿。
「不放!」她用力搖頭,同黑馬一樣做出頑強的抵抗。「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就可以欺負我一個柔弱女子。」
「嘿,我們哪有欺負你?!」大鬍子兄不平道,況且她看來一點也不「柔弱」。
「放手!」東方喬再次沉聲道,臉色比先前更為冰冷。
「不放!」儘管他有讓草原結冰的本事,她也絕不會退讓。
望著那匹黑馬不斷猛扯著連接在她手上的繩索,東方喬的眉頭不由得微擰了下再這樣下去,她會被拉下馬背。
「如果我是你,我現在不會拉那麼用力。」東方喬提醒道,同時自鞍袋抽出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