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喬安
『喂,別又哭了。』沃求湛粗氣大喊,還真後悔當初拉了個愛哭鬼上馬車。
抹去歡喜的淚水,小雨微笑道:『對了,我是來告訴你們,屋公公來了,他現在人在外頭,要咱們收拾一下東西。』
『收東西?要去哪兒?』
『他說要帶咱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小喜子接話說道。
『什麼地方這麼神秘?』眾人疑惑。
沃靈思索了下,彷彿想通什麼事似的,微笑說道:『不管什麼地方,咱們去了不就知道了?!』
尾聲
神龍天塹
嘯風驟起,黑雲翻湧。森冷的神龍天塹,隱落在巖峭巨石陣中,其至邪至魅之氣,即使身在百里之外,亦能感到陣陣寒慄。
七月初七,夜。
聲聲狼嗥,穿越群山密林,召喚出懾人的死氣。樹梢端、暗林裡,四道黑影矯捷如風,從不同方向疾行而來。
神龍天塹是南宮魁隱居之處,位置荒僻森嚴。若非南宮魁身邊親信之人,實在難以找到神龍天塹的確切所在,然而,這四名黑衣人卻不約而同停在一座巨岩之前。
腳步甫定,眼神一凜,他們似乎同時認出了彼此的身份──
驚訝、意會、接著是瞭然的相視一笑。
於是,其中三名黑衣人退站一步,打算對著前方的黑衣人握拳跪禮時,立即被示意噤聲;微微頷首,為首的黑衣人跨前一步,抽出一把銀色匕首,其他三人見狀也分別抽出黑、綠、紫三把匕首,彼此柄刃相對,完成確認。
看著眼前三張器宇軒昂的面容,皇別知道皇凌塵、齊晞和上官界已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事實上,對於他們三人的出現,他其實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他們都是天徽皇朝裡數一數二的不凡人物,他們躲過了禍水咒劫,並且和他一樣,是特地前來和南宮魁一決生死的。
他知道,合他們四人之力,今晚的行動必定勝出!
『走吧!』
蒙著臉,他們以眼神交會傳達訊息,並果決地邁入巨石陣中。
是成?是敗?無人能料!
只有遠方陣陣狼群哀鳴,在狂風中預言著即將發生的禍事。
半晌,翻騰滾捲的黑雲開始快速移動聚集,接著,四道奇詭的光束突然從神龍天塹迸射而出,伴隨一陣陣淒厲狂笑,催動天地至邪。頓時,環巖密佈的高聳巨林轟轟震響,宛如地獄之樂般奪人心魂。
而就在銀、黑、綠、紫四色氳氣於血紅天際同時匯聚的剎那,陰陽錯鳴,崎峭崩絕;轉眼間,隱落於巖巖峻石陣中的神龍天塹,即以萬物滅世般的速度埋葬於塌傾的巨石堆中……
弒殺南宮魁,換來的卻是一場無情的同歸於盡?!
轟隆聲歇,四色詭光漸微漸弱,最終消散于飛沙走石之間,至於殘忍的禍水血咒,亦隨著瀰漫的塵霧,化幻風中──
無垠穹蒼,黑雲散去,余灰落盡,朗月如昔;待一切漸歸平靜,凌亂的巨石塚前,隱隱出現四抹高大的身影……
自信、相惜、一身的如釋重負。
對於神龍天塹裡的一場血鬥,無人開口多談,只在星月見證下,彼此交換會心一笑,然後作揖而別,各自消失在暗夜之中。
迷樣的神龍天塹,就此灰飛煙滅。
而關於南宮魁的傳說,卻始終未歇……
這裡,有山、有水、有花、有人,還有歡笑聲。
在越天河水退之後,人民們開始重建家園,適應著新皇帝的新仁政。對於『護國天女』與皇別陛下的那一段殉情傳說,也漸漸成為過往,為人們的生活憑添一抹美麗的記憶──
『哇,我又贏了!又贏了!』
深山之中,稚嫩的嗓音穿越樹林,四處飄散。
『別玩了,我好累!難得今天屋公公不在,我想休息一天。』
好不容易脫離被迫練功噩夢的小喜子拚命求饒,他現在可是屋公公用來繼承其衣缽的希望所在。
『笨小喜,現在要改叫屋爺爺,你又忘了!』汝兒提醒道,跟著好心提議。『這樣吧!等屋爺爺回來,我去同他求情,讓他分一半功夫給我練,這樣你就不會那麼累了!』
『那可不成!我一定會被涯哥哥第一個打死的!』小喜子驚慌道。
『真是的,小哥又不會吃人,你幹什麼這麼怕他?!』汝兒實在不明白。
『吃什麼人?來吃阿姊做的「御酥餅」吧!』沃靈和小雨從屋裡端出一盤深褐色的點心,招呼兩人上前共享。
『嗯!這看起來怎麼不像御酥餅?』汝兒皺起鼻子,可不想當第一個倒楣鬼。
『樣子是醜了點,可是味道不變,這可是小雨之前去同御廚爺偷學來的哦!』忙了一個早上,沃靈當然要大力推銷,她臉頰和頭髮上甚至還沾著白麵粉。
『小龜先吃。』不忍阿姊傷心,汝兒只好推派代表。
『你好壞哦!』小喜子笑道,亦興致勃勃地等著看小龜吃餅後的反應。
看著兩個小鬼頭毫不捧場,沃靈只好自己拿起一塊品嚐著,其實──還不錯嘛!
吃完一塊,她正要吃第二塊的時候,小雨突然指著樹林小徑,高聲喊道:『屋爺爺回來了!』
順著小徑望去,沃靈除了看見圓胖的屋公公外,還另外看見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影。
『皇……別?!』眨眨眼,沃靈以為自己看錯了。
不管是與不是,她都已奔迎上前,黑白分明的亮眸早已凝結濃濃霧氣。
『真的是你?!』
沃靈又哭又笑,顧不得旁人的眼光,拉著皇別就往一旁的樹林躲去。
『你快打我。』確定其他人看不到他們之後,她急切說道。
『我怎捨得打你?!』撫過沃靈沾滿麵粉的臉頰,皇別柔聲說道。
『不然你捏我也成──』她實在太開心了。『我要證明自己還活著。』
皇別捧著她的臉,低頭覆上她紅嫩的雙唇,熱情的索吻彌補了長久分別的思念,當他終於結束熾熱的一吻後,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暈陶陶的表情,問道:『如何?感覺自己還活著吧!』
『不,我感覺自己快死了!』她誠實說出實際感受。她現在全身輕飄飄的,又好像快窒息似的。
聞言,皇別朗聲大笑。
『你還笑,如果你再不出現,我真要當你為我殉情死了。』沃靈嘟嘴道,實在很想拿手裡的御酥餅丟他。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跟著我一起殉葬?』皇別笑問。
『不會,我會一直守著你的墓,不讓任何人打擾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沃靈真誠且認真地說道。
皇別又是一笑。她的特別來自於她的真心,而他愛她的特別,也愛她的真心。
『別笑,你還欠我一個理由。』她以指戳他的胸膛。『為什麼沒事詐死嚇人?』
『因為你讓我真正想當個平凡人。』皇別愛憐地抹去她臉上因沾染淚水而凝結的麵粉糊。『從今以後,皇別已死。』
『那你是誰?』她頑皮問道。
『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他任憑她處置。
沃靈偏頭一想,認真道:『我不喜歡你的別名「無心」。這樣吧!以後你就叫「無別」,從此「沒有離別」,你說好不好?』
『你開心就好。』皇別笑道,攬她入懷。『如何?現在你總願意當「無別」的妻子了吧!』
靠著他的胸膛,沃靈羞赧點頭。想到他就此放棄帝王生活,跟著他們一同過平凡人的日子,她便充滿了心疼。
『你放心好了,我以後一定會努力讓你過好日子的。』踮起腳尖,她捧住他的臉真摯地保證道,可卻換來皇別的大笑。
『女人!別把我要說的話搶去了!』
無論貧窮或富貴,能夠和愛的人相守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牽起她的手,皇別輕拍著她頭髮上的麵粉,取笑道:『為什麼你沒有戴假髮,頭髮還是白的?!』
『還不是為了你愛吃的「御酥餅」。』她端高手中的盤子,獻寶似地要他選擇一塊嘗嘗。
『我看以後改名叫「靈白餅」算了。』她的頭髮彷彿有拍不完的白麵粉。
『嗯,不好聽,乾脆叫「髮妻餅」好了。』
兩人手牽手,一邊為那盤樣貌不甚好看的糕點取名,一邊走回小屋──
『屋爺爺,求求你嘛!』
遠遠地,他們兩人就聽到汝兒要屋公公傳授武功的請求,以及沃求涯的堅決反對。
『不行,女孩子學什麼武功?!』
『汝兒學了武功之後,可以當俠女啊!』汝兒點頭道。『我昨天就有夢到我長大以後,和小喜一起去闖蕩江湖哦!』
聞言,小喜子臉色瞬間發黑,他緊張地瞄著沃求涯一臉殺人的怒容,無辜道:『汝兒,你可別害我呀!』
『闖蕩什麼江湖?!你昨天不是才答應過小哥,要一輩子待在小哥身邊嗎?』沃求涯鬼叫道。
『小哥可以和汝兒一起闖蕩江湖,就不會分開了呀!』小女娃也是有自己的盤算的。
『我沒事闖蕩什麼江湖啊!』
沃求涯氣得七竅生煙,和小沃汝又是一番爭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