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喬安
『謝皇上。』汝兒用力磕個大響頭,起身後得意問道:『阿姊,我這樣對不對?』上回她也是這樣拜見太后娘娘的。
沃靈點頭,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皇別笑著。『對不起。汝兒最近作了噩夢,執意跟著我,所以……』
『我夢到阿姊被大水沖走了,好可怕的!』汝兒聰明地連忙補充解釋,深怕皇上一個不高興便把她趕走。
皇別擰起眉,示意屋公公先退下,才道:『被大水沖走?!』
『對,好多好多的水,會淹死人那麼多!』
見皇別臉色沉了下來,沃靈趕緊轉移話題道:『呃,突然找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專注盯了她半晌,皇別緩聲說道:『沒事,只是想看你而已。』
他的話讓沃靈既感動又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汝兒張著好奇的大眼盯著他們的情況下……
『皇上喜歡阿姊?』小沃汝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直截了當地問道。
『非常喜歡。』皇別毫不掩飾道,甚至還大剌剌地當面牽過沃靈的手。
小沃汝繞著他們走了一圈,看看篤定的皇別,又看看臉紅的沃靈。『那阿姊會不會變成皇后娘娘?』她又問。
『你說呢?』皇別轉問沃靈,熾熱的眼神充滿佔有。
沃靈垂下頭,突然想起皇別可能在位不長的事實,頓時陷入無邊的困惑與擔憂。
『越天河氾濫的事……現在處理得怎樣了?』她憂心地問道,看起來像是快哭了。
『怎麼了?』皇別握緊她的手。『不舒服?』
她搖頭。『我……有話想跟你說。』
『你們進去說,汝兒會乖乖在這兒坐著等。』小沃汝識時務地跳上一張椅子,表現乖巧。
『別亂動任何東西,阿姊一會兒就出來。』摸摸小沃汝的頭,沃靈隨即被皇別牽著走進另一間寢房。
一進房,沃靈立刻又問:『淹水的事……嚴不嚴重?』
雖不明白她為何執意關心越天河氾濫之事,但見她一臉急切,皇別只好簡單說明道:『越天河上游大雨,所以造成下游氾濫,目前已想到法子疏通洪水了,只是……』
『只是什麼?』
皇別沉默看著她,不想增加她的憂慮。
『是不是怕水退了之後,會有瘧疾?』她曾在書上看到類似這樣的記載。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皇別覺得她的驚惶毫無道理。
沃靈深吸口氣,慎重其事地從懷裡抽出她的手札時,一把匕首突然跟著掉了出來。
『你平常身上都帶這個?!』皇別訝異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匕首。
『不是的。』她也嚇了一跳,不知汝兒何時又把匕首塞進她懷裡。『汝兒老是怕我遇上壞人,所以一趁我不注意,就會把這個放在我身上。』
『看來她真是無時無刻不擔心你的安危。』
『嗯,她是個好妹妹。』她點頭道,發現話題有些遠了,又連忙搖頭拉回。『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這麼嚴肅?』他拉著她坐在榻上。
『雖然你才剛登基不久,我這麼說是有些晦氣,但是──』沃靈又做了次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發現你的「帝王命」並不長。』
『哦?』他似乎並不特別驚訝。
她用力點頭。『我看了很多書,有了一些結論。』她攤開寫得密密麻麻的手札,謹慎而認真地為皇別分析道:『根據歷史經驗看來,一個皇帝之所以在位不能長久,不外乎「天災人禍」。關於天災,因為之前發生過天徽山大火,現在又有越天河大水,我記得爹爹曾經說過,凡天災之年,流民必定遽增,到時就會有暴民反抗朝廷的危險……』
『你擔心天徽王朝因此被推翻?』
『我聽說書人說過,前一個王朝就是這樣被推翻的,不是嗎?』
她的擔憂讓他心疼,皇別歎口氣,摟她入懷道:『別擔心,我不會被推翻,也不會被兄弟謀殺篡位。所以,天災不足懼,就更不會有「人禍」了。』
『可是……』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他親吻她的髮絲,輕撫她的背脊。
『什麼?』她可不想聽到最糟的那種可能。
皇別微扯嘴角,莫測高深道:『如果是我自己不當皇帝了呢?』
『嘎?』她迎望向他,怎麼都沒料到他會冒出這樣的一種說法。
『人生總是有許多可能性,單看你如何去選擇。』皇別真摯道:『而你,就是我的「選擇」。』
『我……不懂。』她該是感動的,但卻又覺得心慌,為什麼?
『別急,總有懂的一天。』他深深吻上她,熾熱的情愫透過唇舌的交纏,源源不絕地傳達給她,他在安撫她的憂慮,同時也是表白他的決心。
逐漸升高的體溫宣告著一發不可收拾的熱情,沃靈緩緩環住皇別的頸項,正欲回應他的索求時,霍地,一聲重物落地的巨大聲響打斷了他們。
『汝兒?!』她聽見汝兒的一聲悶哼,和皇別對看一眼後,立刻掙脫他的懷抱跑了出去。
『對不起,阿姊……』一看見沃靈出來,正跌坐在地的汝兒馬上先行認錯。
『你亂動了什麼東西?』沃靈先是看見地上躺著一把閃著奇詭銀光的匕首,隨即發現匕首上沾著血跡。『你是不是劃傷了?』她拿起匕首。
『別碰它!』見狀,皇別一個箭步上前,搶過沃靈手上的匕首,重新封入落在一旁的檜木盒裡。
『阿姊對不起,汝兒一直看見那面牆在發光,所以才會掀開掛畫來看的。』
順著汝兒所指,沃靈看向牆面上的暗格,猜想汝兒必定是好奇貪玩才會拉出暗格裡的木盒。可是……發光?她來時並沒有看見牆面會發光啊?!
皇別也注意到汝兒不尋常的說詞,他警覺地上前拉出汝兒始終藏於身後的小手。『讓我看看。』
果然,她的手腕上赫然出現一道血口。
『你真的受傷了?!』沃靈大驚失色,忙用手絹按住她的傷口。
『汝兒剛才沒站好,從椅子上摔下來時不小心──』忍著疼,汝兒反過來安慰沃靈。『阿姊別哭,汝兒一點都不疼──』
『啊,血變成黑色的了?!』沃靈驚呼,不可置信地瞪著汝兒手腕上的變化。『怎麼會這樣?』她轉向皇別求救,慌亂的淚水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該死!』皇別低咒一聲,道:『她啟動禍水咒了!』福寧宮
『聽說最近皇上時常進出金徽別苑,是否真有此事?』
豫皇太后以指甲輕敲桌面,高貴冷凝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只是稍稍為近來的一些傳聞所惱。
『確有此事。』巫公公細長的雙眼閃露一道邪光。『此外,先前曾有人親眼目睹屋公公領著護國天女秘密進出東殿……』
『哦?』豫皇太后美眸一凜,勾起唇角說道:『這麼說來,他們走得很近?』
為什麼她從未聽皇兒提過?
一股不悅的情緒籠罩上來,豫皇太后冷下臉,想著護國天女私下『勾引』皇別的可能性……雖說她也曾盤算讓皇別娶護國天女,以拉攏天下民心、提高聲望,但她可不喜歡事情脫離她的掌控。
沒有任何人可以瞞著她做任何事,她好不容易才替自己和皇別掙得今天的地位和榮耀,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難道,皇兒想立後了?』
『有可能,但──目前不妥。』巫公公說道。『因為皇上近日之內必有一劫。』
『什麼?』豫皇太后大驚。『什麼樣的劫?別吞吞吐吐的,快說!』
『依臣所見,應是水禍,也是人禍。』
『水禍?人禍?』豫皇太后擰起眉。『什麼意思?和越天河水患有關?還是和皇泓這次回宮有關?』
『恐怕是和護國天女一家有關。』
『哦?』豫皇太后眼神銳利地掃過巫公公,道:『當心點,此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巫公公彎身,戒慎道:『太后可還記得當年外調大皇子的原因?』
『當然記得。』除了『皇泓』大皇子的身份最足以威脅皇別的繼承權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名字『帶水』。
『臣認為護國天女一家恐怕才是真正的「水禍」。』巫公公拿起案上的毛筆寫下四個名字。『這是他們一家的名字,不知太后是否發現了什麼?』
他將『沃靈、沃求湛、沃求涯、沃汝』四行大字攤呈開來,太后驚愕不語。
『很驚人吧!』巫公公冷笑,指著四行姓名的第一個字。『瞧!他們的姓名拆開來,不僅每個人都「帶水」,而且都帶邪氣。先看這「沃」字,分開來看是「水夭」二字,太后您怎麼看?』
『水夭……』豫皇太后臉色刷白。難不成是暗指皇別有早夭之意?
『再來是兩位神君的名字,「湛、涯」本身就是指水深和水邊的意思,現又加上個「求」字,豈不是有求水來的意思?』
『那……這個小女娃的名字……』豫皇太后驚恐地伸出顫抖的玉手,指向沃汝的那個『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