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芃羽
「那太危險了!這事交給我們就成了……」兀延驚道。
「不!賽諸葛都能攻破我們的營地,我若不親自回敬、回敬他,去他的軍隊中大鬧一場,不是太過意不去了嗎?烈焰唇角勾起一抹令人發毛的弧形,森森地道。
「但你身上有傷,不該再去冒險。「別拉罕反對他的衝動主意。他怎會看不出救花卓郡主只是借口,去殺賽諸葛才是王爺真正的目的。
「只要換上唐軍的軍服,沒人認得我的。」干鞘人除了廓深些,基本上看來與中原人沒太大差異,因此烈焰對混進唐營胸有成竹。
「既然如此,屬下隨你去,王爺。」兀延立刻道。
「你別跟著瞎起哄,兀延,王爺的性命比任何人都重要。」別拉罕悍然阻止他們,他身為三的隨扈,就得保護三的安危。
「別拉罕,你不去就留下,少在那裡囉唆,我要是不殺了那個賽諸葛,我的心就靜不下來!」烈焰一心只想將賽諸葛給宰了,以洩心頭之恨。
「但你受了傷,再去冒險,萬一有個不測,教我如何向國王交代?」別拉罕奉國王之命保護烈焰,他豈能讓主子因衝動而涉險。
「你只需向我交代就行了,別拉罕,難道直到現在你還分不清你要效忠的是我還是父王?」烈焰冷冷地瞪著他。
「王爺……」別拉罕為難地皺起眉頭。他非常清楚一旦烈焰決定的事,任何人再多說都沒用。
「兀延,備馬!」烈焰命道。
「是!」兀延將烈焰的駿馬配上馬鞍,自己也背上弓箭,全副武裝。
「你幹嘛?」烈焰蹙眉看著他。
「你要去大幹一場,怎能少了我呢?」兀延扮個鬼臉。
「我也去。」別拉罕妥協了。既然勸不動主子,他也只有跟了。
「好,就我們三人!今晚就讓唐軍嘗嘗我干鞘最擅長的夜襲。」烈焰陰狠地哼著,俐落地翻身上馬,移營的事交代給屬下,之後便策馬入林,朝敵營的方向疾馳而去。
賽諸葛啊賽諸葛,我倒要親眼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黑暗中,他露出了鷙猛的冷笑。
第二章
入夜後,諸葛冰心待在她的營帳中觀察著偵騎們所繪出的這一帶地形圖,研究著如何才以渤海國大軍投降,盡早在入冬前結束這場戰爭。
由於這一帶乃是唐朝、突厥、渤海國三方勢力的邊緣地帶,她怕再戰下去會讓突厥得利,因此這些日子除了與渤海國大軍對抗,仍非常注意突厥的一舉一動。
丫鬟眉兒眼看著小姐又挑燈鑽進書堆裡去,不禁歎了一口長長的氣,她始終不懂,為何在小姐心裡那些硬邦邦的兵書會比針線還要有趣。
她曾偷偷翻看過那些書,才看沒幾頁就快睡著了,而且完全都看不懂,那些文芻芻的怪文字根本和女人家沒有任何關係嘛!小姐究竟是迷上書的哪一點了?
「眉兒,你先去睡吧,別陪我了。」諸葛冰心早就看見小丫鬟頻頻打呵欠,頭也不抬地叫她先去休息。
「小姐啊,不是我愛說你,你老是看這些書不氣悶嗎?今晚聽說將軍為了慶祝得勝,正和沈校尉及眾將官們在主帥營中飲酒呢,你要不要去看看……」眉兒暗示著小姐多少該出去走動、走動。
「得勝?又沒抓回烈焰王子,有什麼好慶祝的?爹爹也真是的!」她哼了哼,和渤海國之戰雖擄回了一名重要人質,可是這並不表示戰爭結束,雙方的關係說不定比之前更為緊張,她對父親如此大意著實感到憂心忡忡。
「唉,小姐,總得讓大家放鬆一下嘛,你瞧,這仗也打了半年多了,不讓大家喘口氣怎能再打下去啊?」眉兒隨口說著。
「戰爭有八成要靠軍心,軍心一渙散就完了,所謂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要讓大家喘太多氣,這仗我看也別打了,乖乖認輸吧!」她搖搖頭,譏諷地道。
「小姐,在軍營中可不能亂說話,別忘了你現在是參將,是皇上派來的密使,要是連你都不看好這場仗,是會影響大家的。」眉兒緊張地說著。
「咦?不錯哦!跟我跟久了,你倒是學了不少。」她被眉兒正經八百的樣子惹得莞爾。眉兒說得對,她不該隨口說些滅自己威風的話。
「是哦!誰要你開口、閉口三句不離這些話,害我聽得耳朵都長繭了。」眉兒無奈地搔搔耳朵。
諸葛冰心忍俊不住,抿嘴一笑,霎時,女兒家的模樣盡釋,把她眉宇間的英氣給壓了下去。
眉兒看著她清靈秀麗的容貌,想起方才沈校尉似乎在帳外徘徊好久,忍不住在她身旁坐下,鬼靈精地問道:「小姐,剛剛沈校尉似乎來過……」
「哦?他不去喝酒,來這裡做什麼?」她懶懶地掀了掀眼瞼。
「當然是想見見你嘛!可是晃了好久就是不敢進來。」眉兒偷笑道。
「別亂說話,眉兒。」她蛾眉一蹙,明亮的眸子瞥向小丫鬟。
「我哪有亂說?只要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對你不同……」
「那是因為他知道我的身份,爹要他保護我。」她認識沈良這個人並不久,由於他負責向她說明戰況,兩人才有接觸,那時她才知道他是兵部侍郎沈士貴的兒子,而沈士貴和她父親交情頗深,因此沈良對她是女人的身份早已知曉,加上她父親更請他保護她的安全,於是他便經常在她營帳外走動。
不過她不是傻瓜,沈良看她的眼神及動不動噓寒問暖的那份慇勤只有呆子才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可是那些終究是白費心思……
「才不是這麼簡單呢,小姐,沈校尉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個性又和善,和小姐談得很投機……我覺得……他似乎對小姐挺有好感呢!」眉兒骨碌碌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啊轉的,一臉好奇。
她知道老爺不準備讓小姐嫁掉,可是她總覺得這麼漂亮的小姐若是守在將軍府一輩子實在太可惜了,她希望小姐能找到一個體貼又溫柔的男人來照顧她,這樣才叫真正的幸福嘛!
「有嗎?」諸葛冰心故作不解。
「唉,當然有,他對小姐可熱心的呢!瞧瞧,你一倒下他就來了不下十次,那著急的樣子可不輸給將軍呢,而他長得又挺俊的……」眉兒不住地說著。
「怎麼,你這麼在意他?那我請爹爹說媒,把你許給他!」諸葛冰心笑了。看來眉兒比她還注意沈良呢!
「小姐,你扯到哪裡去了啊?」眉兒雙頰酡紅,送她一記白眼。
「是你先胡扯的嘛!你忘了,爹早就允我不嫁了……」她淡然地道,細緻白嫩的臉上看不出有半點失落,沉靜得有如入定的菩薩。
「小姐難道都沒想過要談個戀情嗎?就算不一定要成親……」眉兒就不相信小姐的心真的成了一攤死水了。
「我命中注定不該有情,眉兒,我的這顆心打一出生就是壞的,承受不了人間的喜怒哀樂與愛恨癡迷,因此從小我就不對任何人、事、物抱有太多喜好,免得說不准什麼時候死去時會留戀不捨,你說,這樣的我有必要談什麼情嗎?」她幽幽地歎了口氣,眼光飄向帳外黑沉沉的夜色。
她早已看開了,此生是不會有任何愛恨情仇,上天給了她生命,卻要她無心無情地過一生,也許這是一種試煉,也許是她上輩子放了太多的情,才會在這一世清心寡慾、無怨無求。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她一直認為自己隨時會死,對人生的一切都不寄望太多,生死對她而言平淡得如同日出日落,她能活到十九歲,已算是萬幸了,哪還有力氣去談什麼男女之愛呢?
再多情愛,當她一死,不又都化為雲煙,那當初又何必去愛,徒惹傷懷……
眉兒聽了她的話,笑臉一斂,眼眶不自主地紅了。
小姐的身體差,一點點的驚擾都會發病,她以為她過得很苦,沒想到她竟這麼達觀,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小姐……我真想去找個什麼神醫的來治好你的病,我想看你沐浴在愛情中的美麗模樣,而不是這麼慘淡的活著……」眉兒哽咽地道。
太沒天理了!小姐是她見過最善良、最美麗的女子啊,為何老天要讓她這麼空虛的活著呢?
「傻眉兒,你難過什麼?人的一生會是何種面貌也許是早就被注定好的了,我不冀求什麼,只盼爹娘別太為我費心就好了,愛我的人愈多,我就愈不安,因為我知道我終將辜負每一個人……」諸葛冰心豁達地笑著,伸手拍拍眉兒的肩。
愛她的人必定會比她更苦,她不想造太多孽,單是父母的恩澤她就無以回報了,豈能再去害別人?
所以,她不愛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來愛,她要獨自一人去面對生與死,這一生,她不願再欠下一丁點的情債。
「小姐!」眉兒的淚潸然滑落。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陪我出去走走吧!」她反過來安慰眉兒,不想見她可愛的臉龐被淚沾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