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千水
「不安?」
「烈,你能答應我,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記得我們是要廝守一輩子的,永遠都不要丟下我,好嗎?」
「當然好。」熾烈一笑,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看著她不豫的表情,他輕輕摟住她。
「為什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這樣一點都不像你。我的湄兒應該是快樂、開朗又調皮,滿腦子整人念頭,這樣的你才像你。」
「喂、喂,」她的滿意變成皺眉。「你的意思是我只會惹禍、奉行「別人的狼狽是我的快樂」這句座右銘,一點都不善良囉?」
別人的狼狽是我的快樂?!
熾烈大笑。
「天!」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開心過。
「還笑?!」她抗議。
「我沒有這種意思,」他好不容易止了點笑能說話。「我只希望你開心一點,不要愁眉苦臉的。」他的手指輕撫了下她的面頰。
不知道是他的話還是他輕憐的動作對她起了安撫的作用,她沒再皺眉。
「我也不喜歡你老是一副有煩惱的模樣。」她低語,伸出手撫平他的眉。「你知道嗎?你很習慣對每件事皺眉;我希望你是開心的,不要你總是煩惱這個、煩惱那個的煩惱不完。」
「有嗎?」
「有。」她很嚴肅的點頭。「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水湄都只認定你一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變。」
「湄兒……」他感動不已。
「好了,快吃飯吧,既然靈兒要你快點回去,你這個做哥哥的人當然不能讓妹妹失望囉!」
「好。」
熾烈一點頭,水湄立刻不客氣的開始進攻桌上的食物,儘管有些菜已經冷掉,但反正餓了,有得吃就好,她哪來的時間計較那麼多?
她胃口很好,桌上的食物至少有一半是被她解決掉的,熾烈含笑的注視她。
「還要不要再吃?」
「不要了。」她很滿足的回道,覺得肚子飽到快撐破了。知道他也飽了,拉著他就往驛館中央的庭院走去。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為什麼……你會怕打雷?」她知道一個人會有恐懼一定是源自於某種不堪的記憶;
但對象是他,她不能不問。
熾烈表情一凜,並沒有開口回答。
水湄停下腳步,站到他身前,手臂環抱著他的腰;她只是望著他,表達著自己在他身邊的事實,並不出聲催促。
好一會兒,熾烈輕聲開口,「我是孤兒,在被義父收養之前,我一直住在一間破廟裡,跟一個名義上是我父親、實際上卻是一個小偷的人在一起。」
他的神情有些疏離,眼神沒有焦距。
「其實不只我一個,當時我還有好幾個兄弟,我們都稱那個人是「爹」,但他收養我們的目的,只是不斷的訓練我們去偷、去搶;如果有人沒學好怎麼去偷錢,他就每天打、每天罵,且到我們學會為止。
「每天一大早,我們就得離開破廟,就算是去行乞也好,反正回去的時候身上如果沒有帶錢,不但沒有晚飯吃,甚至還可能被他關在一個黑暗的小籠子裡;他說這是懲罰。
「有好幾回,我故意不聽話,他很生氣,把我關在籠子裡,用我來教訓其他人。他放我一個人在不知名的地方,淋著整夜的雨、聽著整夜的雷聲,叫天天不應;直到隔天早上,他才又把我帶回去。你能想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被關在一個暗暗的籠子裡,又冷又怕的模樣嗎?」
「烈……」她咬著唇,幾乎不敢相信他小時候居然有這種遭遇。
但熾烈沒有看她。
「這樣的日子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終於受不了。那天,我記得我還發高燒,但我不顧一切跑了出去,可是沒逃成,最後還是被他追上。他當街就狠狠教訓我,我被他打得滿身是血,我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他眼神顫動了下,然後彷彿有些回神。「剛好那天義父出宮,他向那人買了我,帶我回喜府,找人來替我治病,又找人教我識字、教我武功,收我當義子。」
他說的其實不多,但是水湄已從他的神情裡看出更多。
他當時只是個小孩子,卻遭受那麼多惡劣的對待,他怎麼會快樂?怎麼會相信別人?她幾乎無法想像,一個小孩子被關在籠子裡整夜被雨淋、被雷聲嚇、又被打得滿身是傷的模樣;可是那卻是熾烈真實的遭遇。
怎麼會有人壞成這樣?!
聽著他的話,她眼眶紅了,一臉泫然欲泣,緊緊的抱住他。
「都過去了。」熾烈回神,「那沒什麼,都已經過去了。」
「你不該這麼被對待。」水湄梗著聲音。其實那些事才沒有過去,否則熾烈怎麼會怕雷聲?
「我沒事的。」他反過來安慰她。
水湄吸了吸鼻子,沒真的哭出來;如果她哭,熾烈一定也會難受,所以她不哭,不過她很生氣。
「那個人在哪裡?」她語氣一轉。
「哪個人?」
「那個敢打你的人。」哼,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熾烈驀然領悟。「你想替我報仇?!」
「當然,」她凶凶的說道,「他居然敢這麼對待你,我如果還讓他在世間活得好好的,「水湄」兩個字就倒過來寫!」
熾烈一愣,不禁失笑。
水湄絕對是個美人,白皙的肌膚加上柔美的五官,任何一個人見到她,都無法不注意到她嬌柔的身態和美麗無瑕的面孔;老實說,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但她兇惡的模樣實在連一隻貓都嚇不倒。
不過,她的怒火卻讓他覺得窩心。
「湄兒──」他輕吻了下她。「他已經死了。」
「啊,死了?!」她眨眨眼。
「嗯。」長大後,他並無意去復仇,不過那人死了的消息卻是事實。
「他怎麼可以死?我都還沒替你出氣,他怎麼可以死?!」她氣呼呼的。
「湄兒。」他再度失笑。
「哼,算他好狗運。」她嘟著嘴,很不甘心;但想到人都死了,她只好歎口氣,抬頭看他。「烈,不論過去我對喜公公的評價是什麼在這一刻,我是感謝他的,感謝他救了你、收養了你,讓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偉岸男子;可是你別怕,我會陪著你,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湄兒!」他摟緊她。「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他怎麼能不愛她?
男女之間的感情……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她記得在雷雨夜之前,熾烈謹守男女之間的分際,通常都是她故意搗蛋去鬧他,而他絕對一次比一次閃得遠,不讓她得逞。
可是離開太原之後,一路上的熾烈跟之前的熾烈差好多,他同樣是不大會開玩笑啦,可是笑容變多了,對她的胡鬧百般縱容,不再一味逃避。
最大的差別,就是他的睡眠習慣變了。
以前住客棧,他會堅持兩個人分住不同的客房,還會要她準時起床,可是現在才不是。
他會跟掌櫃的要一間房不說,到晚上一定要抱著她入睡。
「烈,你變了。」
「哪裡變了?」
「以前你會注重男女之別,可是現在不了;你不但沒有要兩間房,還每天抱著我睡呢!」
「你不喜歡我抱著你睡?」他皺眉。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奇怪。」
「我想抱著你睡。」這就是理由,他言簡意賅。
突然覺得,他們兩個有代溝。
「烈,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水湄一臉哀怨。
「我懂。」他摟著她進房,然後正色說道:「在還沒有擁有你之前,我們只是陌生的兩個人;可是在擁有你之後,我無法維持陌生。」
這種說法非常含蓄,但水湄已經聽懂了。
也就是說,在嘗過禁果之後,再要求他做個禁慾的聖人,那就是不人道了。
「有差別嗎?」她喃喃自語。
「當然有。」熾烈的聲音無比肯定。
熾烈是個守本分的人,他忠實、正直,對自己的要求嚴格得像稀有動物,包括他對喜公公的忠心;可是一旦確定她是他的人之後,所有的佔有慾便理所當然地跑出來了。
在正式成親之前,他會盡力克制自己的需求,但是他需要其他的慰藉──例如抱著她,擁她在懷裡。
「我不懂。」想了一會兒,水湄苦著臉。
熾烈笑著抱了她一下。「你是個女人,怎麼會懂得男人的心思?」
「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真的差別那麼大嗎?」
「或許。」熾烈不懂其他女人的心。
水湄頓了頓,突發奇想,「這是不是為什麼男人總愛上勾欄院,而女人絕對不會去那種地方的原因?」
熾烈喝進口裡的茶差點噴出來。
「你……你說什麼?」他嗆到。
水湄嫌他大驚小怪的瞟了他一眼。
「這道理很容易想的啊!因為我們有過親密關係,所以你對我的態度和之前差別好大,要抱著我一定是因為你想對我做……嗯,親密的事。我聽人說過,男人總是比較容易想要有……嗯,親密行為;可是反過來說,女人從來沒有要求要有屬於女人的「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