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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齊晏

    他的腦中一片混沌紊亂,八年當中,他雖然也時時牽掛著她,但是那種感覺仍然還停留在對待一個小女孩的感覺裡,並沒有特別或異樣的情愫,但是現在,她已不再是雙目圓滾滾、黑漆漆的活潑女娃娃了,她濃密的睫毛覆蓋在柔媚的眸子上,微微賁起的、鼓脹的胸脯,柔軟親暱的貼在他身上,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撼動。

    她伏靠在他的胸前,輕輕戰慄著,就像只剛出蝙的蝴蝶,脆弱得令他心疼,他忍不住,輕輕環抱住她的肩膀,忍不住,掌心逐漸加重了力量,他無力抗拒這種軟玉溫香的誘惑。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其中夾著房慶緒說話的聲音——

    「公主,到那邊找找吧!說不定到下人房去了——」

    「房大將軍,這女孩我不喜歡,你要收了當妾或是獻給趙王都隨便,不過最好趁早做個了結,省得我心煩。」齊珞氣沖沖地接口。

    房揚古如夢初醒,他急忙推開魏嬰,生生遏止住那份遐想,飛快地摀住魏嬰的嘴,示意她別出聲,等腳步聲漸漸走遠,他握住她的肩,壓低聲音正色地說道:「公主的妒心很重,我若過分關心妳,她肯定起疑,妳要清楚一件事,她和阿靈不同,殺妳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當然會盡力保護妳,但是,妳自己更要提防她,答應我好嗎?」

    「她是齊國的公主?」魏嬰淒涼地一笑。「我的身份不也是魏國的公主?若不是你們齊國人,我的命運又何至於此,反正,我只是一個亡國奴……」

    房揚古臉色一變,急促地打斷她。「除了我,妳不能對任何人洩漏身份。」

    「你們齊國人實在欺人太甚了,滅了我的國家,又害死了我的父母,你卻獨獨救了我的命,是想替你們齊國的人贖罪嗎?」魏嬰抬頭怒視著他,眼底湧起一層悲哀,她緩緩地,朝後退開幾大步,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問:「你雖然救了我,能保護我一輩子嗎?」

    房揚古驚愕地看著她,寒風吹拂著她凌亂的髮絲.她眼中充滿了難以描繪的情緒,忽然間,她一旋身,往下人房的方向拔足狂奔。

    房揚古怔了怔,立刻跟在她身後追了上去。

    魏嬰一踏進下人房,看見房慶緒、阿靈和齊珞全站在井邊,而阿喬正跪在地上接受問話。

    魏嬰垂下眼睫,慢慢地蹲身行禮,眼角悄悄瞥了一眼齊珞,齊珞的表情嚴肅銳利,眼神冰寒。她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回過身,轉進廚房裡去。

    阿靈很懂得見風轉舵,一看見魏嬰想搬柴火,立刻衝上去搶下她手中的柴,親親熱熱地說:「妳沒聽大將軍吩咐嗎?今兒起,妳不用做這些個粗活了,我馬上命人給妳收拾一間房,好讓妳搬進去,啊!」

    魏嬰驚疑地與阿喬對望一眼,不知道阿靈葫蘆裡到底賣著什麼藥?

    房揚古這時走進下人房來,一雙雙怪異的眼神立刻朝他投射了過去。

    魏嬰定定凝望著房揚古,心中有道細細的傷口,隨著呼吸而隱約地抽痛,她眸中有火,燃著心碎後的痛苦和絕望。

    她抽口氣,毅然地豁了出去,回身便對房慶緒清楚而明晰地說著:「大將軍若真心喜歡奴婢,請快將納妾的喜事辦了吧,這種苦日子,奴婢實在不想再過下去了。」

    房揚古愕然、征征地看著魏嬰。

    「好、好、好!」魏嬰所表現出來的「迫不及待」,讓房慶緒誤以為她真有多迷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得意非凡。「擇一吉日,我便將妳收房,妳要幾個丫頭儘管開口,我全都依妳。」

    魏嬰深深吸口氣,她現在只覺得煩、很煩。

    「我不要幾個丫頭,從小都是阿喬姊照顧我,我只要阿喬姊一個人就好。」

    「就這麼簡單嗎?還有沒有呀?」房慶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大獻殷懃。

    「沒有了,暫時還沒想到,想到了之後再告訴你。」她刻意牽了牽唇角,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比母親還美上三分的魏嬰,不需矯揉造作,一個單純的微笑,就足以令房慶緒神魂顛倒了。

    開始懂得擅用女人天賦的魏嬰,看在阿靈和齊珞這兩個女人眼裡,無不感到恐懼和害怕,除了阿喬,沒有人能揣摩得出魏嬰幽微的心事。

    「你看見啦?」房慶緒傲然地轉過頭對房揚古說道:「不是我不放樓嬰,是樓嬰堅持要跟我,我看你打算送給趙王的美女還是另選他人吧!」

    魏嬰的唇角噙著一朵若有似無的笑,淡漠地望著房揚古。

    房揚古緊抿著唇,僵立著,像一尊泥塑木雕。

    第五章

    黃昏過後,天寒地凍。

    將軍府的高牆之內卻溫暖如春,飄揚著柔美的絲竹樂聲,這是房慶緒為了迎接齊珞公主所辦的夜宴。

    魏嬰脂粉不施,只穿著一襲簡單的衣衫,髮髻上插著一根琉璃簪,步履輕盈地出現在這場夜宴中。

    魏嬰出其素雅的妝扮,硬是把穿著一身華麗狐裘的齊珞,和滿頭玉簪、濃妝艷抹的阿靈給比了下去,在眾人晶晶發亮的目光中,魏嬰驕矜的昂起頭,緩緩走到房慶緒的身邊坐下,她看見阿靈惶惶然的眼神,嘴角泛起了笑意。如今,阿靈只有百般討好她,才能保住自己了。

    伴著悠揚的琴聲,幾名舞女翩然起舞著。

    房慶緒倒了杯酒給魏嬰,雙目癡望著她瑩白細緻的臉龐,從一個老態畢呈的男人身上出現這種癡邪的眼光,讓魏嬰只感到噁心欲嘔,她下意識地偏過頭,看見房揚古一臉冷漠的表情,無聊地看著婀娜多姿的舞女,他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線,眼中燃著不知名的火。

    魏嬰的心隱隱發疼著,初初綻放的愛苗被硬生生斬斷了,她覺得心好冷,冷進了骨髓。她從來沒有想過,愛戀整整八年的男人,竟然已經確定得不到了,靈魂深處的期待狠狠撲了個空,對他不禁又愛又恨了起來。

    她不懂,為什麼他帶回來一個少將軍夫人,就一口氣將她多年來所受的痛苦全攪得翻天覆地,那些痛苦彷彿都是白受的了,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毫無意義。

    難言的恨意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在她的腦海裡,只殘存著一個念頭,就是要將折磨過她的人,一個一個都報復回去。

    廳中淨是房慶緒暢快的笑聲,魏嬰厭惡地別開臉,正巧接到齊珞陰沉沉的眼光,她沒有躲開,挑釁地回望。

    齊珞忽地靠向阿靈,挑著眉毛說:「阿靈,我瞧妳碰上厲害的對手了,妳可當心點兒,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生吞活剝了去。」

    阿靈本來就已經夠不安的了,被齊珞這麼一撥弄,臉色更顯得慘白難看,她可憐兮兮地倚向房慶緒,殷懃地替他斟滿了酒。

    「大將軍,天冷,多喝些酒暖暖身子。」阿靈嬌膩地勸道。

    房慶緒接了過來,看也不看阿靈,轉手就遞到魏嬰的面前,輕聲細語地說:「來,喝點酒暖暖身子,外頭天寒地凍的,可別把身體給凍壞了。」

    魏嬰正被一整晚不曾正視過她的房揚古弄得魂不守舍,想也沒想,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她從沒喝過酒,也不知道酒竟會如此熱辣辣的燒痛她的胸腹,她咕咚一下,趴倒在桌上,不住的張口喘氣著。

    房慶緒乘勢將她摟在懷裡,愛憐地輕拍她的背。

    「哎呀,喝得太快了,很難受吧?等會兒醉倒了可就麻煩了……」

    一陣熱氣上湧,魏嬰暈得天旋地轉,使不上一點力氣推開房慶緒,整個人軟綿綿的歪倒在他身上。

    房慶緒想抱起魏嬰,卻費了半天的勁也抱不起來,這個舉動對一個五十多歲數的男人來說,無疑是吃力了點。

    房揚古正一肚子的氣沒地方出,看見房慶緒那副淫穢的模樣,益發把他的怒火盡皆挑起了,他驀地起身,大跨一步衝向魏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輕鬆得就像撿一片落葉似的,他看著房慶緒,冷哼一聲。

    「一把年紀了,逞什麼能呢?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有力氣納小妾嗎?」

    房慶緒又羞又辱,臉孔脹成了紫醬色。

    房揚古抱著魏嬰走出大廳。

    在他身後,傳來齊珞的怒喊:「房揚古,你給我回來──」

    齊珞的聲音惹得他更加躁怒,他不予理會,逕自朝前走,直到聽不見齊珞的怒吼聲為止。

    魏嬰面頰潮紅,軟軟地偎在房揚古懷裡,呻吟著、模糊不清地說:「少將軍,我……好難受,頭昏得難受……」

    「不昏才奇怪。」房揚古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妳真是蠢得可以,這種喝法會出人命的妳知不知道?」

    魏嬰勉強將眼皮撐開一道縫,斜睨著幽暗樹影下的房揚古,一派孩子氣地說:「這下你總該理我了吧,你一整晚都不理我,我心裡很難受……也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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