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齊晏
鄂楚桑驚了驚,旋即轉過頭看著洪承全。
洪承全笑了笑,語帶玄機。「城主不必太大驚小怪了上這銀蟒有幾千年的道行,平常都是以男人的姿態出現,在人的世界裡這麼久,多少會學學人的習慣,佩戴白玉也不稀奇呀!」
鄂楚桑呆怔地坐了下來,臉上的神色既驚且懼,回想起蟄龍的模樣、法力,以及他受了重傷還能迅速癒合的能力,再加上他昨天曾希望她換掉擒獵銀蟒的條件,這一切都與銀蟒有著詭異的吻合。
但是,不管有多少發生的事可以證朋,她仍然無法置信。
鄂楚桑從一進大廳就不發一語,尤其見到畫像那種震驚莫名的神情,不禁令洪承全大感疑惑,莫非她已知道了什麼?
洪承全試探地問道:「據我所知,銀蟒似乎已在東北地區出現了!」
鄂楚桑驚跳了起來,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雍順也大感驚奇。「莫非洪大人見過!」
「只是猜疑罷了!」洪承全嘴裡雖然這麼說,表情卻十分篤定。
「你猜的人是誰?」鄂楚桑急問。
「和我一樣想娶姑娘的那個人。」他一字一句地說。
鄂楚桑的臉色倏地刷白。
「怎麼可能?」雍順不敢相信,拚命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洪承全突發驚人之語。「如果我能讓他現出原形呢?」
雍順發出一聲驚呼,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鄂楚桑神魂俱蕩,恐怖地盯著洪承全,聲音透著尖銳。「你……想怎麼做?」
「我自有辦法。」
雍順不表贊同,更何況他挺中意蟄龍,便對他有些偏袒。「我不贊成這麼做,他是不是銀蟒不過是洪大人的猜測,萬一猜測錯誤,平日惹出風波並不妥當,就算他真是銀蟒,這麼做若是把他惹惱了,會不會招來殺機?這樣太危險了,我不贊成。」
「為了能娶鄂楚桑姑娘,即使她開出再危險的條件也值得一試。」
鄂楚桑驚看著洪承全,震動無比,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揭開銀蟒真相這件事讓她感到恐懼害怕,始料不及,她有點反侮,對蟄龍有點不忍,心中有點矛盾。
「別……」鄂楚桑垂著頭,低啞地說。「別這麼做,算了,我把開出的條件收回,就當我沒說過吧!」
洪承全臉色一變,正色說道:「姑娘說話算話,求親的條件既然開出來,又怎能說反悔就反悔,萬一我真能擒住銀蟒,姑娘難道預備悔婚嗎?」
「這……」鄂楚桑自覺陷進泥沼中,無法自拔了。
洪承全站起身,將掛在屏風上的畫收下來,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說穿了,姑娘就是不想嫁給我,原以為出一個無法達到的條件便能讓我打消念頭,萬萬沒想到我還真有對付銀蟒的辦法,只怕……姑娘現在想反悔也來不及了。我這一生,不曾有過非卿不娶的念頭,但是一見到姑娘,我就知道今生非姑娘不娶。姑娘話出如風,已無法收回了,等我引出銀蟒,擒到你的面前,你就非要嫁給我不可!」
鄂楚桑倒抽一口氣,腦中一片浮游昏暈的感覺,她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感到後悔過。
「桑姑娘,請你等我的好消息!」
洪承全捲好畫,自信滿滿地離開。
鄂楚桑的一顆心暗沉了下來,直覺似乎就要發生什麼事。
雍順如夢初醒,急問鄂楚桑。「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我……不知道。」她恍惚地答。「他說得那麼真,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麼做?」
「你心裡又是怎麼想的呢?」雍順話中有話。
鄂楚桑望了父親一眼,無意識地搖搖頭。
「我以為隨口說的玩笑話不可能實現,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嗎?」
雍順的話讓鄂楚桑心煩意亂極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在乎蟄龍的生死,心絞痛著,茫然若失,淚悄悄流下來,不可自抑。
她的眼淚驚動了雍順,在他的記憶中,女兒自十歲後便不曾哭泣過。
小客棧前張貼著一張新的告示。
蟄龍看完貼在客棧前的告示,便拿著彎刀,朝雍順城主的大宅走去。
如果告示上所寫的句句屬實,那麼他不能再逃避,必須讓鄂楚桑知道所有的真相。
夜深人靜,他悄悄潛入宅中,在鄂楚桑的房門前停住,輕輕敲了幾下。
鄂楚桑打開門,一看見蟄龍,身體像被錐子刺中,劇烈地震動著。
「你……為什麼會來?」她哆哆嗦嗦地問。
蟄龍提起彎刀交給她,淡淡地說:「把彎刀拿來還給你,還有有些話不得不對你說了。」
鄂楚桑驚魂末定,想起他或許就是銀蟒的化身,不禁張惶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蟄龍頓了頓,深深望了她一眼,鼓足勇氣後開口。「我就是你想要獵捕的銀蟒。」
鄂楚桑瞠目結舌,踉蹌後退了幾步,雖然早已經猜到了,但聽見蟄龍親口說出來,仍覺不可思議。
「為什麼告訴我?」她驚疑。「那天,你確實來過我房中對不對?你想說的話就是這些嗎?」
蟄龍瞅著她,緩緩點了點頭,平靜地說:「街上有人張貼告示,表示已經有擒獲銀蟒的辦法了,我來是想讓你知道,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願意嫁給那個人,只要他有本事殺我,我絕不抗拒,但是如果你不想嫁給他,那麼——就由你來動手殺我吧!」
鄂楚桑如遭電極,她呼吸急促,拚命喘氣,靈魂沸騰著。
「這……這實在太奇怪了,為什麼要我殺你?」
「因為我自己殺不了我自己!」他苦笑。
鄂楚桑喘口氣,有種奇異的情感在她心底奔流,她忘了自己曾把他當成獵物,心酸地說:「你為什麼想死?你不是千年銀蟒螞?能有永生不死難道不好?」
「沒有一個永生相伴的人,有什麼好?」他說這話的語氣無限悲涼。「我心愛的人已投胎轉世,不再記得我是誰了,我獨活世間有什麼好?我已經活了二千年,很煩了,希望能藉此機會得一解脫。」
鄂楚桑腦中一片昏亂,遇見蟄龍幾次,她已經變得不再像是她自己了,冥冥之中,像有條長鏈,在她身上纏了又纏、繞了又繞,將她纏繞得密不透風。
「我當初做錯了一件事,就是不該介入你的命運。」他憂傷地望著她,低低地說,「你有你的命運,你有不選擇我的權利。」
鄂楚桑呆了呆,含糊地說:「幸虧我沒有選擇你,再怎麼樣,我也不能嫁給不同類呀!」
蟄龍僵住了,所有的深情都被她的一句話撕得粉碎。
他取下頸上的白玉,遞到她的手心,輕輕說:「我不能再留著這個東西了,現在物歸原主,希望你能好好保存。」
他木然地轉過身,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天井中不動,他抬起頭望著天空說:「我知道有人等著擒我,我只想知道你會怎麼做?」
鄂楚桑呆站著,遠遠地看著他,手中的白玉冰涼得令她一陣戰慄,淡淡的月光輕灑在他身上,白色的霧氣氤氳籠罩住他,白得接近銀的顏色。
她想開口說什一麼,卻詫異地看見天空飄撒下橙黃色的粉末,接著聞到一陣刺鼻的味道,她看見橙黃色的粉末落在蟄龍身上,蟄龍的臉色變了,他的表情痛苦萬分,粉末不斷潑撒下來,他軟倒在地上,發出可怕的嘶嚎聲。
鄂楚桑衝到天井中,驚叫著。「究竟是誰?給我滾出來!」
三名男子從屋頂上翻身下來,其中一個是洪承全,他哈哈大笑著。「硫磺粉果然十分有用,我說過我有辦法擒住他,姑娘再等一會兒,就會看見銀蟒現形了!」
硫磺苦熱攻心,蟄龍痛苦得渾身顫抖,冷汗涔涔而下。
鄂楚桑萬分不忍,心疼得有如針刺,急忙阻止。
「放過他,你已經證明他是銀蟒就行了,我現在要你立刻放過他!」
洪承全冷冷一笑。「姑娘還沒看見他的原形,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我不想看,你現在立刻放了他!」她大叫。
「好,來人,潑水!」
洪承全一聲令下,身旁的兩名侍衛捧來一缸子的水,合力朝蟄龍身上潑去。
一陣酒氣沖天,蟄龍嘶叫起來,洪承全潑下來的不是水而是酒,酒再加上硫磺的毒烈,讓蟄龍無法抵擋,毒熱像一把利剪,將他的五臟六腑剪得支離破碎。
鄂楚桑驚駭不已,等發現洪承全的計謀之後,揮手便給他一耳光,這一瞬間,蟄龍已經痛苦難當,猛地現出原形來了。
所有的人都被蟄龍的原形嚇得受驚過度,目瞪口呆看著巨大的銀蟒瘋狂扭動著碩長的身軀。
蟄龍痛苦莫名,當看見鄂楚桑用膽怯的眼神盯著他看時只覺得萬念俱灰,再看到洪承全那張狡詐的臉更是極度痛恨,他拼盡全力,陡地撲向洪承全,朝他身上奮力一卷,洪承全一聲哀嚎,揮手狂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