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祁歡
葉鵬飛老神在在的神色,終於興起波瀾,他沒料到曹譯會走這一步險招。「你想玩命?」
曹譯搖頭。「不,我的命不是用來玩的。」
一旁的葉雲霜不禁為曹譯捏把冷汗,緊張地開口。「你別做傻事……」
他恍若未聞。「我會在近期內完成『梟』集團的任務,之後請下命令給我,局長不能阻礙我報效國家吧?」
曹駿想到自己對兒子的種種嚴苛,愧疚得無地自容,他顫著聲說:「都是爸爸害你的,爸爸對不起你……」
這次的事件中,曹駿所受的打擊並不比曹譯小。曹譯看著父親臉上滿對兒子的愧疚與遭背叛的痛苦,極為不忍,他早就原諒了父親。
抓起父親顫抖的雙手,曹譯說得溫和且堅定。「你盡忠職守一輩子,沒辦法清清白白退休也就罷了,怎麼還能背黑名?你放心,我一定要讓你光榮下台,拿回你應得的。」
曹駿激動地回握住兒子,一股親情的暖流在他們之間迴盪,曾有的間隙與鴻溝,無形地消逝。「你瘋啦?你知不知道到敵國做間諜等同於送命?我寧肯去坐牢,也不要你去送命!」
「我不會送命,你要相信你兒子從不失手的紀錄。」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達成,不僅是為了父親,還有舒雲,因為強烈的愛,他會更堅強。
阿駒追著曹譯出來,剛剛的場面,沒有他置喙的餘地,現在終於可以一吐為快。「老大,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曹譯緩緩吐著煙霧,斜覷著阿駒。「不然你要我繼續替那老狐狸賣命?然後寄望五年後舒雲肯聽我解釋?」他搖著頭。「不,我不會。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爭取最大的效益。」
「那你總還是可以找舒雲小姐吧?」
「我不會去找她,在我還沒完成之前,我會徹底從她生活消失。見到她,要嘛忍著不說,只會越描起黑;要嘛衝動說出,功虧一簣。老狐狸算準這點,我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況且,」曹譯頓了頓,眼睛瞇了起來。「舒雲的話點醒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會以一個配得上她家世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攀龍附鳳』這個詞,對我是莫大的羞辱。」
「我想舒雲小姐說得只不過是氣話……」
曹譯揮手阻斷他。「雖然是氣話,但也是事實。我無法容許在她心中有哪一個男人具備超越我的優勢,我們都必須是彼此心中獨一無二的。」
阿駒不禁咋舌,男人的嫉妒心可還真驚人。
再次出現,他要舒雲沒有一丁點兒懷疑與不信任,絕對真誠的愛。他將煙蒂踩熄,暗自發著誓。
第八章
二年後……清晨的風微揚,舞動的窗簾,驚醒了睡夢中的舒雲。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藉以消除壓力所帶來的過度疲勞。
「啊!八點了。」舒雲立刻從床上跳起,整個人已完全清醒。在鏡前迅速撥了撥一頭長髮,換上剪裁合身的套裝,一掃原先的慵懶,變得俐落。
二年前,她遭逢生命中最大的挫敗,在愛她的家人面前,她偽裝得很辛苦。為了不讓身體亮起紅燈的爹地操心,她將心事掩藏。在任均毅半退隱的情況下,重擔自然落在任海仲身上。起先舒雲只是分擔一些哥哥的辛勞,負責幾個小型業務,由於表現不惡,漸漸也就做了下來。現在已能獨當一面,負責一些部門企畫及個案。忙碌是遺忘傷痛的良方,不管是真的遺忘,或只是不去面對的暫時遺忘,對舒雲而言,只要能不想,都是好的。而當初六個人的夢想也終於實現,她們的店成立了,於是舒雲的生活能被忙碌給填充。
今天是星期五,舒雲留守店裡的日子。得趕緊到公司處理好公事,才能準時在傍晚六點抵達店裡。踏著略顯急促的步伐下樓,便對上任均毅既是愛寵又是責怪的眼睛。
「毛毛躁躁,沒個女孩樣。」
「是女人,不是女孩。」舒雲糾正道。
「你也知道你變成女人了呀,那你還敢悠哉悠哉、挑三揀四的。」舒雲暗歎倒楣,怎麼什麼話,爹地都可以扯上她的終身大事?
「這有什麼差別?不管是女孩或是女人,寧缺勿濫的原則是不變的。」
「寧缺勿濫?唐少威沒得挑剔了,你不也是不要?」
「人家心有所屬,有什麼辦法呢?」舒雲雙手一攤,總算可以說得理直氣壯。
「就算人家屬意你,你也不要,季煒翔不就是一個好例子?」
「不來電嘛!」她撒嬌地摟住任均毅的脖子。「爹地,你那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幹麼?我留著陪你不是很好嗎?」「想含飴弄孫的話,找海仲哥和盧霈不就得了?」舒雲暖昧地往他們的房間努努嘴,俏皮的模樣,逗得任均毅忍不住也笑了。任海仲和盧霈這對歡喜冤家,終於在半年前步入禮堂。從日上三竿,房裡仍毫無動靜的情況,可以想見他們夫妻恩愛的程度。想當初自己還是促成這對佳偶的最大功臣,而今他們的恩愛,卻成自己淒涼對比的嘲諷。想到這兒,她莫名感到失落起來。
「爹地希望看你有好歸宿。」任均毅輕撫愛女的頭。「今天晚上……」
不妙!舒雲急著打斷任均毅可想而知的下文,自顧自的接口。「今天晚上我要到店裡。」一邊還故意抬起手看表。
「唉呀,還有一堆公事等我處理,爹地,我得先走了。」這些招數把戲,任均毅看多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今天就姑且先放她一馬吧。
將車開出車庫,舒雲把窗子搖開,一路讓涼風灌進,以驅散心中的煩躁。相同的戲碼,三天兩頭便上演一回,著實令人疲憊。到底在逃避什麼?逃避的究竟是因自己已無心再愛?還是因為自己心中潛藏不願承認沒出息的等待?
踩著夕陽的餘暉,影子被拖得老長,舒雲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站在「回家」的白色圍籬外,望著這片屬於她們自己的天地,她的心裡有股難言的幸福感,她真的是愛死了這個地方。推開籬門,先將瓜葉菊略作修剪,欣賞著籃、白、紫相間的小花,覺得它們雅致得可愛。是呀!艷而不俗,雅而不貴,巧而不孤…··想到這,她的心沒來由得一緊。多熟悉的話語啊!陽光下的小花竟然沒法明亮,卻自模糊起來。他,還記得嗎?舒雲思了甩頭,不想讓心中晴朗的天空被烏雲遮蔽,深深吸一口氣,便澆起花。水柱在金黃餘暉的照耀下,形成三色的虹,絢爛卻不真實。
內內外外打掃潔淨後,楊媽媽花屋的花卉也送來了。舒雲偏愛白紫的桔梗,喜歡它的嬌貴,總讓愛它的人甘願悉心呵護。的確,它是嬌貴的,怕熱又怕冷。總必須恰到好處,不能稍加疏忽,不然它就會枯萎。天熱時不能讓它接觸陽光,水裡得放阿斯匹林或是冰塊降溫;天冷時又必須讓它接觸陽光,以免凍死。不過,更多的時候,是恁你怎般努力,仍無法恢復它的生氣,旁人總是不懂它要的是什麼?或許是因這樣,才喜愛它的吧?為同種知音難求的心情。
在玄關及洗手間各放置一大盆桔梗,每張桌上也都插了一枝。一切準備就緒,她盤起長髮,斜插了個鬆鬆的髻。頭髮盤起的她,顯得清麗異常。斜倚在吧檯,額前散落一綹卷柔絲,整個人有種慵懶的美麗。
小秦剛從學校下課,看到舒雲,有點訝異。「老闆今天來得比較早?」小秦展開一股只有年輕人才特有的無憂笑意。
「叫我老闆幹麼?好像很老似的。」舒雲佯裝怒容。
不過小秦對各個老闆的性情瞭若指掌,沒有哪一個是真有老闆架子的,所以小秦跟每一個都能打成一片。「看你悶悶的,逗你笑一下而已。」小秦對舒雲眨眨眼。
「悶?有嗎?」
「有一點。」小秦推著舒雲。「去洗個臉,打起精神營業吧!」
舒雲無奈搖頭轉進盥洗室。才進去沒一會兒,使陸陸續續來了幾桌客人,都不禁若有所失地問:「老闆還沒來呀?」小秦忍俊不住,她實在太習慣客人這種類似反應,不管是哪一天的老闆,都有死忠的擁護者。
「她待會兒就出來了。」剛調了一杯「綠色精靈」放在吧檯上,小秦便旋身附在舒雲耳旁說:「你的一號死忠者來了。」她睨了小秦一眼,便看到推門而人的季煒翔。還是筆挺的西裝與一絲不苟的頭髮,只是成熟溫雅的氣質,已經不再加以往的羞澀。他逕往吧檯處走來,坐在舒雲對面。
「需要我幫忙嗎?」
「你來幹麼?吃飽太閒啦?」舒雲連眼皮都懶得抬。季煒翔不以為意,追舒雲這麼久,他早習慣她的冷言冷語。不過他有自信,自己是最有希望的追求者,舒雲才又拒絕了一個相親對象,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