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巧施美人計

第11頁 文 / 祁歡

    進入柴房不正意味著她的身份低賤,連奴婢也不如?!奴婢至少不會住在柴房,奴婢至少有行動的自由。卻讓她住在堆放雜物的柴房,而且沒有行動的自由……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呢?

    是了,約莫就是囚犯了吧!她悲哀地想著。

    范飆塵非常憤怒。他恨透了欺瞞,一想到晤歌有隱情,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他便覺得五內俱焚,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

    他尤其更無法忍受的是她臉上無辜、受傷的神

    情,活像他多惡劣,多對不住她似的。然而這一切,竟都只是虛偽地做戲,她表情越是無辜,便越是顯出她的用盡心機!

    他痛恨表面打著單純旗幟,背地卻奸險的小人!他發誓必定會揭穿她虛偽的假面具,向她追討欺瞞他的代價,這代價絕對會讓她悔不當初!

    秦晤歌櫻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貝齒緊咬了一下唇瓣,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將哽在心口的疑問道出。

    「難道就因為我跟朋友見個面,就要被囚禁?」

    朋友?范飆塵冷哼一聲。

    「在將軍府,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我的命令便代表一切,沒人可以改變。更何況是你……」你這個充滿疑點的奸細,本來到口的話語,又給吞了回去。算了,現下多說什麼也無益,她是奸細一事,幾乎已經罪證確鑿了。

    「何況是我……」秦晤歌訥訥地重複。何況是我怎樣呢?何況是我這個低賤的女人,更沒有開口的餘地是吧?低垂下翦水秋瞳,秦晤歌心頭湧上一陣

    寒意,她以為自己在他心上多少是有一點份量的……

    「我懂了,我現下就退回自己該在的位置。」微微欠了身,晤歌便轉身往柴房方向走去。

    范飆塵看著她挺直的背脊,那纖弱的身子,正強裝的堅強,是這般我見猶憐,這樣的畫面,觸碰了心中某塊柔軟處,令他泛起了一絲絲不捨的情緒。

    不能。范飆塵很快地搖頭甩開這不該有的情緒。

    不能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總是裝出那副無辜樣。他知道,背地裡她絕不是那麼單純的。

    先是以「塞北裡」舞伎身份,在眾多男客中,主動對他示好,並選擇他為她贖身,儘管是他對她心動在先,但如今回想起來,他不免心有疑慮。接著又發現她從邊外過來的事實,這些都已夠令他不舒服。而今又還有裡應外合的姘夫存在——這是最叫他難以忍受的!種種跡象顯示得再清楚不過了,他還能相信她什麼?

    姘夫!

    一想到這,范飆塵的心又抽了一下。她是屬於他的,心裡怎麼可以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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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比她想像的還糟!

    陰森潮濕的室內,只有一小方天窗,光線由天窗上錯縱的木條細縫透進,微弱得幾不可見。

    屋簷上蛛網密結,蒙上厚厚的灰塵,彷彿稍一用力,灰塵便能將身子密密掩蓋住。

    木柴錯亂置放,幾乎理不出一塊容身之處。

    空氣中瀰漫著嗆鼻的霉味與腐臭味,這味道與情景,嗆得秦晤歌鼻子、心底一陣酸,眼淚便不自覺地溢出眼眶。

    淪落至此,她要怎麼跟晤言交代,說她現在置身在柴房中,一天見不上兩個人,更別說是大將軍了……

    倒臥在一片柴堆中,秦晤歌無聲地掉著淚,淚水爬滿秀麗的臉龐,伴著她緩緩地、緩緩地進入迷離的夢中。

    當晤歌悠悠從夢中轉醒時,四周已黑漆漆的一片,只剩天窗中透露一角的新月,成了黑暗中惟一的光點。

    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細微的聲響,特意壓低的嗓音,暗示著所言不願第三者聽見。

    可儘管聲音如同光線般微弱,但在如此寂靜的夜裡,仍然隱約可以聽見。秦晤歌豎起耳朵,努力辨識外頭的耳語。

    「你的意思是說,她一整天都未進食,而你們也不知道應該過來招呼她用膳?」雖然聲音沒有明顯的起伏,卻仍隱隱透露出說話者極力想壓下的怒氣。

    倩兒緊縮著脖子,回答的聲音顯得顫抖,眼睛也不敢直視問話之人。「我以為將軍說不用再招呼她。」

    「你以為?」范飆塵冷哼一聲。

    「什麼時候你們可以擅作主張起來?」范飆塵的聲音向來低沉,不需要特別高亢,一樣會令人心驚膽戰。

    「可是龐夏雪小姐交代我們不用再來招呼的,因

    為將軍吩咐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一步。」倩兒聲音有些囁嚅,始終不敢抬眼看范飆塵,深怕被他佈滿寒霜的厲眼一掃,整個人會馬上結凍。

    「荒唐!這府上是誰當家做主?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嗎?一旦決定服侍誰,便該在可以幫忙的範圍之內盡力,你連對自己的主子都稱之為『她』,那你還能對誰效命?我真的十分懷疑。」范飆塵說到最後,已克制不住直冒的火氣。「況且,我說的是除三餐外,未經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靠近她!」

    「將軍息怒,奴婢現在馬上就送進去給小姐吃。」倩兒慌張地欠了個身,便端起托盤往柴房走去。

    秦晤歌怔怔地聽著屋外的談話。這熟悉的聲音是出自「他」口中嗎?

    真的是將軍嗎?

    他不是已將她放逐至此,打算從此不再問問了嗎?現在為何又會出現在門外?她有無用膳對他這個主子而言是一件重要的事嗎?

    她是否可以認為他仍是關心她的?

    她不懂,真的不懂。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覺得范飆塵的心比女人更難瞭解!

    她完全無法掌握他的想法,當然更無法得到他的寵愛……

    也許她剛才聽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是她自己在陷入如此悲慘的情況之下,所產生的幻想與幻聽吧。

    當聽見門上鐵鏈碰撞所發出的聲音時,她才確定剛才聽見的聲音是真的,而非她自己想像出來的。

    光線太過微弱,秦晤歌只能微瞇著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雖然那人背著光,她仍能從來人窈窕的身形判斷出,來的人是倩兒。

    不是范飆塵。

    秦晤歌迅速垂下的星眸,透露出她的失望,幸好光線不亮,沒讓人瞧見她失望的表情。

    她跟倩兒稱不上熟稔。雖然一進將軍府,倩兒便被派來服侍她,但聽說情兒與龐夏雪的貼身丫環春梅是手帕交,難免會跟她們走得較近,甚至是同一鼻孔出氣。雖說礙於身份,倩兒不至於對她出言不

    遜,但也只是維持著基本的客氣與疏離,沒有一點想要交心的打算。

    而今在這裡看見她,自然也不會有多大的情緒起伏,所以秦晤歌只是略略挪動身子,始終未發一語。

    「小姐,該用膳了。」沒有任何招呼與問候,倩兒只是公式化地陳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秦晤歌輕搖了搖頭,仍是未出聲。

    「我先放在這兒吧,你想吃時便可以吃。」倩兒皺起鼻子,將托盤放下後,立刻起身往門的方向走去。她實在不太喜歡這兒的氣味,巴不得趕快離開這間屋子。

    才轉身將門帶上,迎面便撞上一堵肉牆。范飆塵冷凝的臉上有駭人的神情,聲音也平板得沒有一點溫度。「就這樣離開?」

    「小姐她不吃,我也沒辦法。」倩兒暗叫不妙,她萬萬沒想到將軍竟然沒有離開。

    「哼!」范飆塵從鼻翼輕哼出聲,不知是針對不吃飯的秦晤歌,還是送飯的倩兒。

    「你先下去。」范飆塵將長衫一揮,推門進去。

    又是一具人影,昏暗的燈光使她仍舊無法辨識來者樣貌,但這回的身形高大許多,該是一個男人……男人?!意識到來者可能是范飆塵,秦晤歌胸口莫名一緊,連呼吸也不自在起來。

    她以為自己應該很難再見到他,沒想到一天不到,她又能見到他。

    機會再度降臨,這是否代表她並未完全失敗,還是有贏得將軍心的可能?太過高興,使她的心跳動得很快,必須要先用手按住胸口,才能稍稍平復。

    「為什麼不吃?」突如其來的聲音,迴盪在這安靜的空間裡,聽來格外令人心驚。

    「我……我……不想吃。」范飆塵給她很重的壓迫感,或許是有事瞞著他,所以感到心虛吧。他每次問她話,她的回答總是結結巴巴的。

    「為什麼不吃?」范飆塵銳利的眼直視著她,未曾稍離。「難道你想借此引起注意,好乘隙逃跑?」

    「唉……」悠長的輕歎從她口中逸出。

    她在他眼中大概就是這般富有心機的女子了

    吧。所以始終被懷疑,始終不被信任。

    范飆塵在桌前坐下,一貫簡潔有力的命令口吻,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立刻將東西吃完。」

    「我真的吃不下。」秦晤歌聲音微弱,卻仍隱含抗議。

    「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權威跟耐性,也不要忘了你監囚的身份。」范飆塵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孔,現下更是罩上一層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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