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慕楓
別離笑著把最後一塊糕餅送人口中,毋需言語,他促狹的笑容已經表達得十分完整。
喜歡上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沒必要害羞,火卻心胸坦蕩地想著,他也想嘗一口甜點,視線降下,才發現櫃上只剩一堆空空如也的小碟子,他不禁搖頭失笑,「沒看過像你這麼愛吃甜食的男人,前世八成是只蒼蠅。」
別離哼了一聲。比較起來,他寧願是螞蟻。
***
慕容舟站在火卻的宅邸外頭,忽地有些茫然無措,在這兒語言不通,又不知道吉見家位於何處,她該怎麼前往呢?
正當她在苦無良策之際,有輛銀灰色的跑車來到她的身邊停下。
她心想,有好心的人要讓她搭便車嗎?唉!只可惜她又不知吉見家在哪裡,勢必得辜負人家的好意了。慕容舟的頭才搖了一半……
車窗徐徐降下,探出一張出色的臉孔。「要去吉見家.是吧?」別離笑了笑,將車門打開,「我送你一程。」
「你!」她甚感意外。
他笑著打趣,「才過一夜你就把我給忘記了嗎?太薄情了吧!」
「你要送我到吉見家去?」
「你以為我會阻止?」他反問。
「嗯!」她誠實地一個點頭,那是火卻的意思,「難道不是嗎?」
「上車,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從這裡到大阪還有好一段路程,有足夠時間可以慢慢談。
當車子四平八穩地行駛在大道上,別離主動提起,「其實是大少要我送你去的。」
「是他?!」她的訝異更甚。「我以為他是反對的。」這麼說來,他早就知道她一定會有所行動了!所以,才會派別離在外頭等著。
「大少他是反對你白走這一趟,不過,另一方面他也明白不讓你去,你是不會死心的。」別離始終正視前方,不曾移開目光。「一來你語言不通,二來人生地不熟,所以要我帶路。」她總不會天真地以為只要談一談,動之以情,人家就會把孩子還給她了吧?
終究還是麻煩了火卻。「你一定認為我很不知好歹。」她只是也想為救回無過的事盡一些力。
「沒錯。」他也不客氣的承認。能夠得到大少的幫助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而她把好運往外推,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不過,他可以理解就是了。
「很抱歉,我只是……」面對他的直言不諱,她反倒無從解釋起。
他毫無芥蒂地一笑,瞥了她一眼,「那僅是我個人的看法,不用在意,只要在大少不那麼認為就行了。」話鋒倏地一轉,「我無意潑你冷水,但是,此行能帶回無過的機率等於零,希望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吉見社是數一數二的黑道組織,但仍不足以和春火機械集團匹敵,有大少助她一臂之力,帶回無過是易如反掌;若她想以一己之力解決此事,不啻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
她的臉上掠過一絲黯然,「我明白。」那麼退而求其次,她總可以見他一面吧!不曉得無過這些天過得好不好?
距離目的地愈來愈近,她的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有點坐立難安。
別離把車停在門外,下了車陪同慕容舟走向有黑衣男子站崗的門口。
「有什麼事?」黑衣男子臉上一片漠然。
她根本就聽不懂日語,慕容舟微蹙起眉頭,偏過頭去打算向別離求救,便聽聞他以字正腔圓的日語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串。
黑衣男子質疑地看了她一眼,又說了一些話,而後才轉身朝屋內走去。
「走吧!」他碰了她的手肘。
尾隨在黑衣男子身後踏上白石小徑,對於有山有水、造景別緻風雅的庭園,她無心欣賞,壓低聲音詢問別離,「他剛剛說什麼?」
他也學她小小聲地說:「問我們有什麼事,我就說你是他們小少爺的母親,來找他們的社長的。」
不久之後,他們被帶到一個精明幹練、頗具威嚴的老婦人面前。
她就是遙的母親嗎?慕容舟揣測著。
老婦人面無表情地說了一些話。
「她很訝異你居然這麼快就找這兒來了,無過是在這裡沒錯。她是遙的母親吉見綾子。」別離將她的話轉告慕容舟。他居中當她們溝通的橋樑。
「我要見無過。」她迫不及待地說。
吉見綾子完全不考慮,「不行,他現在過得很好,你別來打擾他。」
太過分了,竟然不肯讓她見面。她大聲吼道:「你沒有權利拆散我們母子。我要帶無過回台灣。」
「無過是遙的兒子,是吉見的家人,他必須留在這裡。」吉見綾子語調降溫。「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帶不走無過。」
別離的嘴角卸著一抹幾乎不可見的冷笑,這個霸道的老太太好大的口氣。
慕容舟心慌意亂,在這偌大的宅邸裡,她上哪兒去找無過?
「別心急。」他拍拍她的肩膀,要她捺住性子。心想主人都下逐客令了,他們也該離開了。
吉見綾子揚起手拍了兩下。有名黑衣男子拉開門,準備請他們離去。
「回去吧!」
「可是……」她想看看無過,就算是一眼也好。「好吧!」她相信火卻。
走了幾步,她瞟見一抹睽違已久的熟悉身影,她無法置信……
第七章
「遙?!」慕容舟脫口驚呼了一聲。
那一抹身影聞聲折了回來,有點玩世不恭地上下打量慕容舟,而後眉一揚,「你是慕容舟。」她本人比照片還要漂亮得多,雖然眼睛下方已經出現淡淡的黑眼圈,樣子也憔悴了不少,不過,那絲毫無損她的美麗。
近看之下,她便已察覺他不是遙,雖然神情、模樣有些相似,「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最初的剎那間,她幾乎以為遙沒有死。
「沒關係,我們是有些相像,我是遙的弟弟吉見幸。」他露出笑容,「你是來找無過的?」
「你……你見過他?」她激動的抓住吉見幸的手臂,仰著頭詢問。
「你沒見到他?」這的確是母親會做的事,吉見幸思忖了一下。
她點頭,淚盈於睫,「他好不好?」
「很好,只是常念著你。」無過經常問他,媽咪什麼時候才會來?
「能夠看看他嗎?」她閃爍著淚光的瞳眸盈滿無言的懇求和期盼。
他沉吟了一會兒,「好吧!跟我來!」
「謝謝!」她滿懷感激。
別離吭也不吭,默默地打量吉見幸,試著揣測他的心意。
沿著白石小徑又走了好一陣子,來到另一棟獨立的屋宅,門口的左上角掛著一方以隸書寫著——「朧之月」的匾額。
吉見幸領著他們穿過客廳、起居室,來到一個房間前,「這個時候無過大概還在睡覺吧!你可以進去看看他。不過,恐怕無法讓你帶他走。」
「能夠讓我見他,我已經很感激了。」她說的是肺腑之言。在見識過吉見綾子的冷漠無情和嚴厲之後,她更能感受到吉見幸的仁慈友善。
「進去吧!」吉見幸雙手抱胸,斜倚著雕工精美的柱子,出聲攔下亦要跟進的別離,「人家母子重逢,閣下似乎沒有必要湊熱鬧吧!」
別離聳聳肩,腳跟一轉,索性倚著另一根柱子和吉見幸相對。他向慕容舟示好是否另有企圖?這一點值得研究。
兩人無言地對峙了好一會兒,吉見幸才又開口,「你們是什麼關係?」
「這好像也和你扯不上關係嘛!」他立刻還以顏色,絲毫不馬虎。
「她是我大哥未過門的妻子。」言下之意是他有資格弄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
「沒錯,未過門的妻子。」那有什麼意義嗎?別離揚起嘴角,笑了。「記住,是未過門,而你大哥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憑什麼干涉她的交友狀況?這一對母子還真是豈有此理。
「為了和無過在一起,她就不能再有親密的男友。」否則,她更進不了吉見的家門。
笑話!天大的笑話。真受不了這種謬論,別離懶得再辯解,索性隨他說去。他真以為吉見社就是沒有人敢違逆的法則嗎?可笑之極!反正,日後的事實會證明一切。
接下來他們便不曾再有任何交談,直到慕容舟自旁裡悄悄地退了出來。
「為什麼不叫醒他?」吉見幸問道。好些天沒見面子,難道她不想和無過說說話。
她的臉上有不捨的神色,「我不能給你添麻煩,要是叫醒無過,我要離開的時候,他一定會哭鬧不休。」所以,她只在一旁靜靜地看他。
「你想得真是周到。」吉見幸覺得她心地很善良。
別離挑起了一道濃眉。
她再次道謝,「謝謝你讓我來看無過。」
「不用客氣。」
別離又挑起另一道濃眉,覺得她根本就不需要跟他道謝,吉見家是這次事件的主凶!
「打擾你了,我們……」話還沒說完,慕容舟便被別離拉著走。
「我們要走了,不必送。」撂下話,他就拉著慕容舟依循原路走出吉見的宅邸,坐上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