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慕楓
八年了,他們有八年不見了,他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想念她?
她的心一如當初,不曾有任何改變。
「他……」若是尹不打算回來呢?俞燕青無法將心中的預感誠實地說出來,怕潑丁綠竹冷水。
一直以來,尹雖然沒有回來看她,卻不時會打電話給她告知他的近況,也給了她一個行動電話號碼,讓她有事情時可以聯絡到他。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電話開始打不通了,彷彿是故意的。
況且,從一開始尹就拒絕了這樁婚事,她不由得將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
如果尹的蓄意斷了音訊和約定日期的接近有關,那麼,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尹怕是不會出現了。
「宮媽媽,還有事嗎?」她的心漲滿了無法言喻的興奮,早已插翅飛到桃園中正機場去了。
「呃……沒有,小姐,你開車小心些。」她說不出口。
「我會的,我走了。」丁綠竹揮了揮手,踩下油門,車子便像箭一般疾射而出,朝目的地——桃園中正國際機場而去。
宮尹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會捧著一束花翩然出現嗎?
多年不見,重逢後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
就在她滿懷期待的暗忖時,車子也漸漸快到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
丁綠竹在最靠近海關出口的位子坐下,腦海中開始編織著幾年來她夢過無數次的重逢場景,誘人的紅唇不自覺地揚起甜蜜的笑容,絲毫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走出海關的人猶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來,有男有女,她睜大眼睛張望,卻遲遲不見她等候的人。
時近中午,她漂亮唇畔上的笑容慢慢地斂去,臉色有些凝重,卻依然不死心地繼續等下去。
他說不定是睡過頭,搭晚一點的班機。
搞不好他有要事纏身,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
他會回來履行約定的,他一定會回來履行約定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想讓自己安心,卻是效果不彰。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宮尹在八年前曾拒絕和她訂婚,若不是她威脅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出國,他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他肯定是不會同意訂婚的。
就因為如此,她才會擔心,若他真的無意回來履行婚約的話……丁綠竹深吸了一口氣,拒絕再繼續想下去。
也許是她多慮了,一切都交給時間來作答吧。
人潮來了又去,她的心情也跟著起了又落,一整個下午就這樣反反覆覆地循環,每失望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對於時間的流逝她毫無所覺,只知道雜亂紛沓的機場大廳慢慢地沉靜下來,雖然燈火通明,卻充斥著一股清冷的氣息。
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到了晚上轉而變得冷冷清清地,有種說不出的孤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夜深,寒意蝕人,卻仍不及她心中的冰冷。
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宮尹沒有回來。
而意思也很清楚了,他並不想娶她,要不,他不會讓她癡等一整天。
為什麼?她不懂,他真的不喜歡她嗎?
她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好,讓他無法接受她?他可以坦白直言,若她有缺點,她可以改啊!這樣避不見面算什麼嘛!
再怎麼說他們都還有婚約在身?而且今天還是她的生日,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放她鴿子?
鼻頭一酸,淚水悄悄地盈眶,她咬咬牙微仰起臉,硬是不讓眼淚滾落。
她才不會哭呢!
如果宮尹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打退堂鼓,那他可就打錯算盤了!
打從她小時候偷偷喜歡上他之後,她就認定他是她今生的新郎,這樣的心從來不曾因時間的流逝、兩人的分離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她一直等著他回來娶她,即使有再多的人認為他們兩人不適合,她都不為所動,就是認定了他。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不會改變。
但二十四歲的生日——糟透了。
第二章
二十年前丁宅內一群小蘿蔔頭在庭院的一角高高興興地玩著辦家家酒。
有個漂亮的小女孩被許多小男孩包圍著,猶如眾星拱月般,大家都爭著當她的新郎,偏偏有人不感興趣,隔了一小段距離冷眼旁觀著,腿上還擺了一本標著注音的名人傳記故事書。
這個小女孩即為丁氏夫婦捧在手掌心呵護備至的獨生女——丁綠竹。
小男孩是丁宅裡某個傭人的兒子,長相平凡,一點也不出色,只要待在一旁不出聲,誰都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丁綠竹瞧見他了。
她知道他的名字叫宮尹。
大家都很喜歡她,爭著當她的新郎,獨獨他沒有!
對於他與眾不同的行徑讓她十分不悅,她伸出手越過其它人直指著宮尹,「我要他當新郎。」
「宮尹?」
「為什麼是他?」
「他長得又不帥,為什麼可以當新郎?」
「而且,我媽咪叫我不要跟傭人的兒子一起玩。」雖然他也弄不太懂原因,反正照著做就是了。
丁綠竹的指定引起諸多不滿,抗議聲四起。
被指定的宮尹似乎有些應付不來這急轉直下的劇情,臉微微一紅,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不……不玩。」
他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
沒有料到他會拒絕,她先是一愕,隨即不高興地質問:「你為什麼不要玩?是因為我不夠漂亮,所以你不要當我的新郎嗎?」
「不……不是的……」她很漂亮,笑起來像天使一樣。
「那來玩呀!」她打斷他的話。
「我……我要……唸書。」他拿起腿上的名人傳記故事書,婉拒了她的提議。
丁綠竹憤怒地排開眾人,直走到宮尹面前,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名人傳記故事書撕成兩半,「現在可以陪我玩了。」
宮尹錯愕地瞪著無辜被撕成兩半的名人傳記故事書,「你……你為……為什麼撕破我……的書?」
她理直氣壯地道:「誰叫你不陪我玩!」她無法忍受在他眼中區區一本書竟然會比她還重要。
「你……書是借來的耶!」書變成這樣叫他怎麼還嘛!
她手叉著腰,「我可以叫我爹地買很多本給你,只要你陪我玩。」粉雕玉琢的娃兒即使是驕縱蠻橫也可愛得讓人不忍責難。
他仍舊拒絕,「已經有那麼多人陪你玩了,多我一個少我一個並沒有影響。」而且其它人顯然並不歡迎他。
「我就是要你陪我玩。」她不接受拒絕。
宮尹彎身撿起被撕成兩半的名人傳記故事書,說話的語氣不卑不亢,「對不起,我不想玩。」
他清楚地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她是丁家的千金小姐,而他只是僕人之子。
「你……」丁綠竹惱怒極了,撿起腳邊的石頭就朝他扔了過去。
「砰!」
他閃避不及,那石頭就硬生生地砸上了他左邊的額頭,發出一道響亮的碰撞聲,刺眼的鮮血也應聲淌了下來。
「啊!」
「流血了……」
「媽媽——」
突如其來的狀況立即引起一陣混亂,尖叫、嚇壞了的哭聲此起彼落,而下綠竹則是傻了眼。
一瞬間,宮尹的半邊臉立即染滿了血,讓人觸目驚心。
反倒是傷患本身景為冷靜,臨危不亂,他不疾不徐地拿出口袋裡的手帕接住傷口止血。
聞聲趕來的大人們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不就是小孩子玩辦家家酒嗎?怎麼會玩出血流滿面的這一幕來?他們到底在玩些什麼啊?
「小尹,你怎麼受傷了!」看到兒子受傷的俞燕青驚惶失措的喊道。
由於俞燕青的丈夫早逝,為了扶養兒子宮尹長大成人,她使到丁家來幫傭,亦和兒子一起住在丁宅。
「宮嫂,別著急,我先送小尹到醫院去。」先回過神來的丁家主人——丁慶城俐落地召來座車。
「我也……」俞燕青的眼眶泛紅,淚水就要決堤。
「媽,我只是去看醫生,一會兒就回來,你在家裡等我們好了。」宮尹懂事地安慰母親。
於是丁慶城抱起宮尹上了車直奔醫院。
「小尹,傷口痛不痛?」在車上,丁慶城關切地詢問。
不可否認的,血淋淋的畫面讓人膽戰心驚,但是,宮尹的沉穩卻更讓他打從心底讚賞起來。
宮尹據實回答,「已經痛得沒感覺了。」
丁慶城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你怎麼受傷的?」
「我……我……」他不如該怎麼說。
一道怯怯的童音陡地從一旁響起,「是我用石頭砸傷他的額頭的。」她向來敢做敢當。
「綠竹!」丁慶城這時才發現女兒不知何時也上了車。「是你用石頭砸傷小尹的額頭?為什麼?」
「誰叫……誰叫他不陪我玩!」說到最後,殘存的一絲愧疚遠颶而去,她的語氣轉為氣憤。
不陪她玩?就這樣?「玩什麼?」丁慶城的心中微微一動,似有所悟。
「我們本來在玩辦家家酒,我當新娘,可是,宮尹他不肯當新郎,我很生氣,所以才用石頭丟他。」她氣呼呼地噘著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