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慕楓
他當然知道他的彆扭來自於身處婦產科診所,男人大概也只有陪妻子生產時才會走進這裡,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踏進婦產科診所。
「讓我醫治你身上的傷,你也沒有什麼損失。」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小子還真是不知好歹。
下一秒阿童的身體立即彈起,拔腿就往手術室的門口沖,才跨出第二步就被一隻結實有力的臂膀給揪回原位,速度快到讓她懷疑自己根本沒離開過屁股下那一塊軟墊。
「把外套脫掉。」封印端著一個小鐵盤,上面擺著縫台手術所需的工具。「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你合作一點讓我順利地處理好你身上的傷口,你也可以早點離開這裡,嗯?」
阿童悶哼了一聲,雖然仍是一臉不悅的神色,卻依言脫下身上的外套,乖乖的伸出手。
封印沒再多說些什麼,一把將她早已被劃破的袖子割開來,他微微一怔,這小子的手臂沒有普通男孩子的結實、線條明確,反倒是有些圓潤,還有那像女孩子般光滑細緻的肌膚,更突顯出那道傷口的醜陋噁心。
阿童尖叫了一聲,「你要幹什麼?」
他回過神來覷了她防備的神色一眼,沒好氣道:「當然是縫合你的傷口了,你以為咧?」然後動作熟練利落地作局部麻醉,消毒完便開始縫合她手臂上的傷口。
阿童別開臉,僵硬地響應,「我只是嚇了一跳。」鼻青臉腫、身上掛綵對她來說雖然是家常便飯,但這種皮開肉綻,血淋淋的情形卻還是頭一遭,胃裡驀地起了一陣翻攪,胃酸不停地湧上喉嚨。
封印斜瞟了她一眼,「又不是女人,你怕什麼?」
幸好臉上的「輝煌紀錄」替阿童的臉紅作了掩蔽,不至於洩了底。「媽……的,誰說我在害怕了?」
「放心,我對同樣性別的人沒有興趣。」縫完最後一針,封印執起剪刀把線剪斷,然後是上藥包紮。「好了,其它的小傷你自己回去處理。」
「好了?」這麼快?阿童的臉終於轉回來,果然瞧見手臂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
取下手上的手套,封印轉過身去洗手時邊揶榆她,「還是你要檢查一下?」
「不用了。」自己又不懂,看與不看也沒多大的差別,只管信任別人的專業就是了,雖然他是婦產科醫生。
封印填了一張帳單遞給她,「到掛號處去付完款項,你就可以離開了,兩天回來換一次藥。」
阿童接過帳單,凝自一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眼珠子差點掉出來,「你是土匪搶人啊!這麼貴!」
他的驚訝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以我的標準而言,這只是一般收費。」而且並不是每個上門來求診的傷者他都願意醫治。還得視他心情好壞而定。
一般收費就要十萬塊了,那……大一點的手術豈不是要價上百萬?這麼好賺,難怪每個女人都想要當醫生的老婆,不用工作只需在家蹺著二郎腿,等著收錢就行了。
「吸血鬼!」早知道她就努力用功點,拼上醫學系,不過這學費不便宜,她恐怕也籌不出來。
封印絲毫不以為意地旋過身,漂亮的娃娃臉上噙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你只要回答付還是不付就好。」
勾魂的笑容差點讓阿童看傻了眼,「我不想付……」拜託,那會去了她半年的薪水耶,而且還得不吃不喝才能付得起那個數目。
封印二話不說地抓過她的手臂。
「你要做什麼?」阿童不解地望著他。
「既然你不打算付費,我不介意把這些線拆下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置放在一旁的剪刀。
把縫合好的線拆下來?「你——」
第二章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媽的,你算什麼醫生啊!」阿童奮力地抽回自己的手。
「婦產科醫生,你剛剛不是看到招牌了?」
封印挑起眉睨了她一眼。「怎麼樣?你是要付帳呢,還是讓我把線拆下來?」
「你——」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絲毫不懷疑他會那麼做的可能性。
「嗯?」封印的唇角微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麻醉的藥效漸漸退去,她的手臂慢慢地恢復知覺了。如果她苧擇讓他把縫合的線拆掉的話,這一次他肯定不會那麼好心還替她打麻醉劑。「好,我付,不過——」她沒得選擇了。
「不過什麼?」這小子的毛病還挺多的。
阿童理直氣壯地和他討價還價,「我要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他沒聽錯吧?這小子當是在買東西啊,還分期付款咧!
阿童沒好氣地坦白,「我沒有辦法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只能分期付款慢慢地償還,你能接受是最好,要是不能,那你就拆線吧。」語畢,她咬著牙伸出剛剛才包紮妥當的手臂。
這也挺新鮮的,「就讓你分期付款也無妨,你打算分多久攤完?」其實除非必要,他也沒那個興趣拆拆縫縫的。
「兩年,月付四千一百六十七元。」
「兩年?」封印詫異地揚高語調,月付四千一百六十七元!還是無息的,好一個精打細算,他還真是服了他了。
「那是我所能負擔的上限。」再多她也沒辦法了。
「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等會兒到掛號處付清第一期的款項和領藥,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應該就這樣了。
「知道了。」
阿童如獲大赦地跳下手術台,一手抓起身旁的外套,顧不得全身都在痛,咬著牙就往外衝。
她先去掛號處付清第一期的款項之後,幾乎是飛似地的速度逃離及時婦產科診所,自始至終她的頭都沒有勇氣抬起來。
令令令「阿童,你怎麼這麼晚才回……」
一回到家,阿童的樣子立即嚇壞了室友沈詩柔。「發生什麼事了?」
「你怎麼會在家?這個時候你應該在學校上課……」阿童扯了扯嘴角,想露出微笑,卻扯痛了臉頰上的傷,讓她忍不住齜牙咧嘴一番。媽的,痛死人了。「沒事,只是發生了一點小爭執,幹了一架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一直沒回來,我有點擔心,所以第一節課沒去上。」雖然阿童說起話來有點粗魯,卻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她會和人打架一定有原因。
沉詩柔趕忙去拿了醫藥箱折回,拉著她的手臂要她坐下,卻不小心碰著了她手臂上剛縫合好的傷口,「為什麼和人打架?坐好,我幫你擦藥。」
阿童觸電似地縮回手,臉色微微一白,麻醉劑的藥效早就慢慢地退去,痛覺也逐漸變得強烈,她來不及掩飾。
「你的手怎麼了?」她不由分說地幫她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看見她沒了袖子遮掩,裹著白色紗布的手臂,眼神瑟縮了一下。
「只是被刀子劃了一下,已經縫好了,不要緊。」
阿童的腦筋動得飛快,「還不就是喝醉酒的客人鬧事,我一時忍不住就和他們打起來,『輝煌』的戰果你已經看到了,」她在一家KTV當外場服務生,喝醉酒的客人因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是很尋常的事,有時倒霉還會被波及。
沈詩柔突然冒出一句,「事情和我有關,對不對?」
阿童微微一怔,隨即若無其事道:「是店裡發生的事,怎麼可能和你有關係!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打過電話去店裡,他們說你下班就走了,如果事情不是和我有關係,你為什麼要說謊騙我?」她戳破她的謊言。
「呃……這個……」謊言當場被拆穿,她有些尷尬地搔了搔頭髮,不得不承認,「是黑猴帶人在半路堵我,媽的,那個王八蛋!」
沉詩柔一臉愧疚地道歉,「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畢竟阿童根本就和這件事八竿子打不上關係,如果不是她拿阿童來當拒絕黑猴的借口,黑猴也不會找阿童的麻煩。
「不是你的錯,是那個該死的混帳為了要得到你,故意找我麻煩,要不是因為他們人多,我不見得會打輸他。」她極端不平衡,開什麼玩笑,她從小為了保護育幼院裡其他小孩子不受欺負,鍛練出來的身手可不是蓋的。
沉詩柔也是在她的羽翼下受到保護的其中一個。
阿童的全名叫童紛若。
她也不是天生就這麼粗魯、男性化的,是環境所致,在她約莫七、八歲的時候,育幼院裡收留了將近十名的孤兒,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一歲,而且以女孩居多,男孩只有兩個,分別為三歲和五歲。鄰近一些討厭的小孩,都會欺負他們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其它女孩子的個性又太軟弱,不得已她只好擔負起保護者的角色,讓他們不被欺負。
縱使一開始她只有被海扁的份,縱使她臉上、身上的大傷小傷不曾間斷過,縱使她不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樣穿裙子、留長髮,縱使……再多的縱使她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對她而言,育幼院裡的每個人都是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