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慕楓
楔子
那是一則故事。
一則用美麗圖片封印的故事,橫貼在滿佈風景照的牆上,包圍在深藍色的森海裡,一株株、一叢叢的林木中都有它的故事。
它在藍色酒館內,淡藍色的木頭板上刻著它的寂寞,像極了都會中寂寞的男男女女。
不怎麼起眼的巷道中,它俏俏的矗立著,不為無知的生命暗自守護一盞燈,由著白色貝殼串起的風鈐邀請都市叢林迷失的靈魂。
清一色的藍不是天空,那叫寂寞,由憂鬱和孤寞組合而成。
路過的人偶爾一抬頭,總會訝異的含著微笑。
啊……藍色酒館要開幕了嗎?
一頭不長不短的發散著任憑飄亂,風輕揚苦,笑容迷人的男子和路人打招呼,一張紅得顯目的單子在指間揚動。
看得出那是一張徵人啟示,潦草的字跡尚能辨識,即使張貼的男子有著中西皆宜的臉孔,以及帶有濃濃外國口音的別腳中文。
「請人?」
男子一回頭,猛然以為是位帥氣的男孩在問話,但他很快知道自己錯得徹底,溫爾的笑意溢滿他誠懇的眼,看來十分滿意目前的收穫。
「是的,我需要一位酒保。」
然後,他帶她進入酒館,請她為他調一杯酒,並問她對酒館有何期待。
「不由客人點酒,行嗎?」
「行。我們店裡沒有Menu。」
一陣低沉的鋼琴聲由角落傳來,昏暗的燈光下但見一抹絕美背影忘我的彈著琴,絲毫不把兩人的交談聽入耳中,沉浸在一人世界裡,陪伴著藍調爵士樂。
「那是靳,酒館的鋼琴師,你可以叫他Narcissus。」
「我是Hermit。」
「隱者?!」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千萬別叫我的中文名字。」她慵懶的神情中有著認真的堅持。
愣了一下,他隨即揚起眉微笑。「我是老闆,幸會了。」
不久之後,有個不請自來的大學生自願來當工讀生,他搶走老闆手中的托盤代為送餐,無視小學妹的真情告白,熱情得像顆小太陽,
他是蔚傑,T大的學生會長,大家都叫他James,酒館斬任侍者。
風揚過,風鈴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像在訴說苦一則則正在發生的故事,歡迎大家來歇歇腳,暢飲寂寞。
五個鮮明的大字映入瞳眸之中——
維也納森林。
第一章
晚上七點,一間坐落在台北街頭不起眼巷道內的小酒館,還未開始營業。
暈黃的燈光、木質的地板、吧檯,藍調爵士樂繚繞在小小的空間裡,酒館內的四名工作人員都在做著各自的工作,身兼主廚的老闆Kin口中隨著音樂哼哼唱唱,正在廚房內清洗今晚餐點所需的食材:吧檯內,酒保Hermit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著已經明亮逼人的玻璃杯;侍者James將椅子一張張排列好,再將桌子擦拭乾淨;小酒館專屬的鋼琴師Narcissus正在替鋼琴調音。
這間酒館就叫維也納森林。
擦完最後一張桌子,James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漾出陽光般熱力四射的笑容坐上吧檯前的高腳椅,單手支著頰望向吧檯內那張帥氣卻沒啥表隋的臉龐,「Hermit,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Hermit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興趣顯然不大。
Narcissus繼續調音。
James也不管人家有沒有搭腔、想不想知道,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說:「昨天晚上坐正角落裡的那位女客人,你還記得嗎?」
那個一身珠光寶氣的富家太太是來過兩三回了,不過還不算是常客。她將擦乾淨的杯子歸位,又拿了另一個,酷酷地道:「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我昨天送餐點過去之後,她拉住我問了一句話。」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Hermit懶得理他,仔細地擦拭著高腳杯的杯緣,
「她問我多少。」他就不信她還能繼續無動於衷下去。
多少?敢情那位富家太太是走錯地方了,這兒是酒館,可不是牛郎店,什麼都賣就是不賣身。她淡然地道:「然後?」
「我隨便伸出一根指頭,她就開價十萬塊,嘖嘖嘖……十萬塊耶!」James咋舌道。「只要一夜就可以賺到十萬塊,真是輕鬆呢!」
以一介不具備明星或牛郎身份的普通男人而言,這樣的價碼算是天價了。「怎麼?你想賺外快啊?」她不是挺認真地隨口問了一句。
他似假似真地答,「我是想啊。」
「去啊,又沒人攔著你。」他隨便說說她就隨便聽聽。
他無限遺憾地歎了一口氣,「很可惜人家要的不是我。」
要的不是他?她擦拭杯子的動作一頓,扭頭看他,「是誰?」
「她指名要你,就算我再怎麼想賺這一уцЛ也沒辦法,人家不要我……奇怪了,我哪一點比你差了?」他瞧噍自己又噍瞧她,
「蔚傑——」她忍不住連名帶姓地吼他。他竟然自作主張地替她出了價碼,十萬塊?她有這麼便宜嗎?更何況她是女的耶!
他不伯死地又道:「要是你覺得十萬塊太少,我可以請那位女客人再加價。」
Narcissus冷眼旁觀幾乎天天上演的戲碼,絕美的容顏漫著一股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冷漠,勾魂攝魄的眸子在粗框眼鏡的遮掩下有些看不真切,一頭烏黑柔亮的髮絲在腦後紮成馬尾。
來酒館消費的客人往往只能瞧見他彈琴時優雅柔美的背影,或者稍稍窺見他那令人屏息的絕美側面,他周圍繚繞的冰冷氣息讓人沒有勇氣輕越雷池去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
Hermit放下玻璃杯,扳著手指發出喀啦的聲響,「你認為應該加價多少?」從她齒縫中迸出的每個字彷彿還在冒著煙。
他要是真敢說出個數目來就試試看。
在廚房的Kin隱約聽聞到Hermit熟悉的低吼,面帶微笑地出來—探究竟,「James,你又說了什麼話讓Hermit生氣?」
James一臉無辜地道:「我說的全是實話,要是不信,如果今天晚上那位女客人來了,我可以請她過來當面說清楚。」
「你——」她瞪了他一眼。
Kin相當感興趣,「說什麼?」
「有位女客人願意出價十萬買Hermit一夜,我只是代為轉達而已。」他聳肩笑笑,人生就應該要快樂的活著,高興的時候開懷大笑、傷心的時候痛快哭一場,就算是生氣時的跳腳咆哮也勝過她老擺著一張酷臉,她現在的樣子不是顯得有生氣多了。
「你還說!」她叱喝。
瞧Hermit那削短的男生頭、俊俏的臉龐、頑長的身形,許許多多不知情的女學生和女客人都偷偷地愛慕著她。「出價十萬啊……」Kin摩挲著下巴,用那帶著濃濃異國腔調的國語沉吟著。
「Kin,你不會也要跟著他瞎鬧吧!」Hermit抬眼望去。
Kin打趣地笑道:「要是將來酒館經營不下去,也許可以考慮改成星期五牛郎餐廳,」以他們四個人的條件肯定會大發利市。「James,改天你問問那位女客人,她願意出多少價碼來買我們其他三個人。」
Hermit啼笑皆非地瞄瞄他,「你確定你當牛郎不會太老?」
Kin不以為然地聲明,「我才三十五歲,哪裡老了?」
Narcissus冷冷地瞟了一眼過去,「不要把我算上。」
James打了個寒顫,他還是冷得教人受不了。
他隨即又將視線調回,認真地點點頭,「Hermit肯定會是紅牌。」
「蔚傑——」她再度咆哮。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來,掛在門板上的風鈐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Kin揚起職業的親切笑容。
Narcissus收回目光投注在面前的樂譜上。
Hermit調勻氣息,回復一貫酷酷的表情繼續擦拭杯子。
James的笑容更加燦爛地轉過身迎接客人,「歡迎光臨,」
維也納森林開始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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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檯內,Hermit聆聽著吧檯外一個五十年歲的老太太叨念著她今天摔破了幾個盤子,又嚇走了第五個負責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傭人,還有以前她那幾個孫子回來的時候有多麼吵鬧不堪,讓人無法忍受。
她探手取出一個雞尾酒杯,將調好的「綠色蚱蜢」倒入,再飾以紅櫻桃,「James,送過去給那位小姐。」她抬手一比。
「好的。」James立即將調酒送過去,然後走向連接廚房的門,「Kin,一份餐點。」
「知道了。」套著連身圍裙的Kin看起來十足是個居家的新好男人。
只要來過維也納森林的客人都知道,酒館有個奇怪的規矩,它沒有Menu,想吃東西只能看充當廚師的老闆今天想煮什麼,想喝啤酒以外的調酒也端看帥氣俊俏的酒保認為你適合哪種酒,由她來為你調製。